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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梗连载3

第三章  重新定位

7、专职舞陪

又是一个巨浪打来,卷起一阵狂风,苏万林打了个寒战,不由得向梅婷婷看了一眼。狂风刮开了覆盖在梅婷婷身上的雨衣,露出了惨白却依旧白嫩的胳膊。苏万林急忙站起身,把刮开的雨衣向梅婷婷的身下掖了掖,无意间碰到了她那藕一样的胳膊,竟感到这只胳膊还有温度,就像在舞厅里跳舞时无意间碰到的那样,依然令他心跳加速……

宣传部是个活跃的地方,党委政府搞活动,宣传部首当其冲;党委政府没有活动,宣传部自己也得找活动。宣传部是承担宣传地方政治、文化、经济乃至整个社会各个层面和重要人物的部门,一个地方的名气大小与宣传部的活动能力是成正比的。有些地方工作没干多少,在上级领导看来却是功绩卓著,这里就有宣传部的很大一份功劳。尤其是意识形态领域的事情,看不到摸不到,唯一能让上级领导知道的就是依靠一张嘴来说破大天,而这张嘴就是宣传部,宣传部有可以说的地儿:报纸、杂志、电台、电视台。抬高意识形态领域的说辞很多,信口拈来即可,而且不用承担任何不实的法律责任。比如说,全县人民付出了12万分的努力;群情激昂;对县委、县政府的决策坚决拥护等等,谁能查清事实与此符否?

要想提升地方知名度,仅仅依靠地方宣传部的自身力量远远不够,必须借助上级媒体。高一级的媒体自然嘴巴比地方媒体的嘴巴大,喊声也高,传播的面还广。只是这样一来,宣传部的接待任务就多了起来,不是今天来一伙儿报社的记者就是明天来一伙儿杂志社的编辑,再不就是后天来几个画报社扛着“洋枪”“大炮”的摄影家,广播电视部门也时常来凑凑热闹,经常弄得宣传部一天要接待好几拨记者。记者们大都是夜猫子,习惯于熬夜,白天忙活一天,晚上还要挑灯夜战。也有个别的年轻人兴致高、精神头儿足,喜欢饭后“鬼哭狼嚎”一顿放松放松,甚至栽栽歪歪地“走几步”。

这些人还是很注意形象的,一般不会找舞厅的陪舞小姐,喜欢“地主”自带舞陪,说白了就是喜欢本部门或是一个系统的女孩子做舞伴,话可以说到一起,还可以避嫌。

就这样,宣传部和文联几个年轻文静的女孩儿就成了上级新闻单位记者在锦河县的“专职舞陪”。苏万林作为接待上级新闻单位的工作人员,梅婷婷作为上级新闻单位记者在锦河县的“专职舞陪”,两人自然一来二去的有了较多的接触。

那次接待省报一个记者团,其中一位男记者临时退场,舞陪出现空闲,使得苏万林有了与舞陪接触的机会。梅婷婷有了那次的一面之交后,对苏万林颇有好感,也有意识地邀请苏万林下池跳舞,苏万林自然喜不自禁。一米九六和一米七二搭档,还真是般配。

梅婷婷舞姿娴熟,各种舞步“胜似闲庭信步”,而苏万林却像个企鹅扭扭哒哒地不是踩了梅婷婷的脚就是“顺拐”别了腿,踉踉跄跄地几次险些摔倒,情急之下手舞足蹈地不分部位得到东西就抓,不是抓到梅婷婷的左胳膊就是抓到梅婷婷的右胳膊,闹得梅婷婷一身臭汗。

梅婷婷出奇地有耐心,紧紧握住苏万林的手,亦步亦趋一招一式真正手把手地教着他。慢慢地,苏万林找到了感觉,却还是有意无意地想去抓梅婷婷的胳膊,那一瞬间,全身就像过电一样一股麻酥酥的味道,从脑袋尖儿一直麻到脚趾尖儿,十分惬意……

过电的感觉都是通过脑神经传输的,而苏万林却感觉到脑神经麻酥酥的,舌尖也是麻酥酥的,咂巴咂巴嘴还有一股甜甜的味道。

8、一切听部长安排

牛东顺外表给人的感觉是牛哄哄的,似一块寒冰更似一堵难以逾越的高墙,不知道内情的人都说,牛部长是个难以接触的人。

牛东顺很少与部下交谈,也很少直接给部下安排工作,他一般都是对着副部长和宋金明说话,而后由他们向工作人员“派工”。牛东顺不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地位和权威,他曾经说过,既然副部长有分工管辖的工作范围,就得让副部长有分管的权利,如果什么事都由部长事必躬亲地一竿子插到底还要副部长和办公室主任做什么?只有给他们应有的权利,他们才能尽应尽的义务,履行必须履行的职责,否则他们倒成了甩手掌柜的,既得了清闲还要得便宜卖乖甚至骂娘。

其实,宣传部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权利,基本上都是务虚的工作,跟金钱更是挂不上边儿,无非显得副部长在有限的工作场合能够管几个人干活而已。

牛东顺对上级媒体的记者也是不冷不热,上级新闻单位的记者也就很少直接与他联系,一般都通过宋金明或是主管副部长联系采访事宜,副部长或宋金明再如实向牛东顺请示汇报,并提出接待意见、告知采访意图、拟定采访对象,请部长批复。

牛东顺也基本上不看他们的报告,提笔签上牛东顺三个字就算知道了。这方面的事他都放手让下面的人做,懒得逐句逐字看那些千篇一律的请示报告。

其实牛东顺心地很善良,他最欣赏的就是年轻人有正事,有一种蓬勃向上的精神头,凡事拿得起放得下。他看不上整天黏黏呼呼赖在歌厅、醉眼惺忪混在饭馆、群魔乱舞泡在舞厅的人,也看不上所谓的高雅——无所事事闲在茶室侃大山的人。用他的话说,有那时间还不如猫在家里或者躲在办公室里自娱自乐地写上一首诗、创作一篇散文或是酝酿一部哪怕是短篇小说也好,铅字落在白纸上署着自己的大名,那才叫一种成就感,其乐融融,不亦悦乎。

万林虽说是宣传部的宣传干事,却没有定位是对外宣传的干部,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撰写一些“大部头”的对县里影响较大的县领导指定的文章,与上级新闻单位的直接接触也相对不多,但是在市里他的影响力却不小。接连不断的“大部头”而且思想性极强的文章在市报发表,他的人气越来越旺,上面下来的很多记者想要认识认识这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苏万林是何方神圣。苏万林也就被顺水推舟地推进了“围城”结识了很多上级媒体记者,自然也就增多了“混迹职场”的机遇,增多了与梅婷婷接触的概率。久而久之,苏万林成了接待上级媒体记者时不可或缺的人物。

万林与媒体记者交往如鱼得水,汲取了很多营养,学了许多书本上根本无法学到的东西,开阔了眼界,知晓了“天外天”的离奇古怪,也蠢蠢欲动地有了在新闻界闯一条出路的“哥德巴赫猜想”,并为此激动不已,似乎通向古罗马的坦途就在脚下了。

万林为自己选择的“高速公路”洋洋得意,更加努力研究相关书籍,积攒后劲,大有一飞冲天一鸣惊人的势头。不想,牛部长找他去做了一次长谈,既让苏万林感到惊喜又被牛东顺过去的不幸遭遇震惊,也从此改变了对牛部长的看法。

那是国家级报纸一位资深记者来锦河县采访,特邀苏万林坐陪的第二天,苏万林被牛部长叫到办公室,很客气地请他落座后说:“你来部里已经一年多时间了,从当初相中你的一篇文章调你进宣传部开始,我就发现我的选择是正确的,你的功底确实不错。到今天为止,我依然相信我的眼睛,你的可塑性极强,不仅在文学上你会有极深的造诣,也极有可能在仕途上有一番作为,这是你的造化更是我的期盼。作为你的直接领导,我对你充满信心。”

万林盯着牛部长那一张一合的嘴巴,弄不明白他的意思。

听同事说牛部长单独找人到办公室谈话根本不是凶多吉少的事,而是除了凶从来就没有吉,听不到一句好听话,不是挨一顿批就是挨一顿嗤,除非他彻底想要炒你的鱿鱼,否则听不到一句有点温度的话语,更不用企望见到他的笑脸,部里的同事还没有一个人见到过牛东顺的笑脸!

今天牛部长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难道真的是不幸降临到自己头上了?降临到自己头上的是悲哀、悲惨、悲呛、悲悼、悲歌、悲苦、悲凉、悲戚?可是我没的确没做错什么呀,这一年来自己处处小心翼翼、谦虚谨慎、尽心尽责、任劳任怨、踏踏实实、勤勤恳恳、兢兢业业、脚踏实地、不计得失……苏万林搜肠刮肚地想了一连串能证明自己没做错什么的词汇。他想,牛部长应该没有不满意的地方啊。

牛东顺似乎看出了苏万林的心思,笑了笑,可那笑实在不敢让苏万林恭维更不敢面视,那笑就像是上面从脑袋瓜子顶上一点一点挤下来、下面又从下巴上面一点一点挤上来,最后堆积在了两个颧骨和腮帮子上,挤在了鼻子的两边。

万林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

牛东顺收起他骇人的“微笑”,又恢复了固有的僵硬面孔,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我的笑比哭还难看,所以你们平时都看不到我的笑脸。其实你们是不知道,我过去是很喜欢笑的,谁都知道笑比哭好,可对于我来说却是哭比笑好,只要我一笑,十个有十一个都会把眼睛蒙上,我的笑实在是太狰狞了。我曾经对着镜子亲眼目睹了自己的笑,那哪是笑,简直就是扭曲变形的一张兽脸,连我自己看着都恐怖惊秫的脸!所以这些年我就不笑了,免得把人家吓着”。

“实话告诉你,不是我不想笑,而是已经不会笑了”。牛东顺心情沉重地回忆说:“中越自卫反击战时,我是部队宣传处的副处长,在一次跟随部队上前线进行战地采访时,被一块流弹片击中了。等我醒过来时,已经是七天七夜之后的事了,看到战友们我高兴地笑了,可是战友们却都蒙上了眼睛。事后我才知道,那块弹片让我遭受了永久的损伤,我永远也不会笑了。别说你见了我的笑会害怕,就是见到我那已经二十多岁的独生女儿至今也不敢笑,只能痛苦地把喜悦和欢乐压在心底。你说,哪个见到自己心爱的女儿会不开心呢?开心是不是就要笑?可是我不敢开心,我惧怕我的开心会给孩子带来痛苦。这种压抑的感觉你们是不会懂的。”

万林刚来宣传部的时候,宋金明简单介绍过牛部长在部队的情况。牛东顺是部队的老记者,而且是军内知名记者,他一步步从连队的文书做起,开始是军报的通讯员,继而成为特约记者、专职记者、记者部主任、报社副主编、宣传处副处长主管宣传报道工作。中越自卫反击战时,他已经是40岁多岁的人了。考虑到他的年岁,军区领导没有批准他上前线的请求,可他硬是在部队出发时强行上了车,并从战场上发回了大批有份量的稿件,受到军区的电令嘉奖。就在一场鏖战即将接近尾声的时候,牛东顺突然发现了一个重大新闻线索,随即带领一名摄影记者深入到敌我激战的前沿阵地。16岁就从军的牛东顺不仅搞新闻是行家里手,也多次被评为军事训练能手,能够及早分辨出各种飞弹的来向、落点,甚至知道是什么炮弹在空中呼啸。那天,当流弹飞来时,在他不远的摄影记者正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发呆。牛东顺凭着经验判断,流弹正是向着摄影记者的方位袭去。顾不上细想,牛东顺健步如飞地向摄影记者扑去,并抱着他向一个弹坑滚去。就在他俩滚向弹坑的一瞬间,流弹在身边爆炸了,一块弹片无情地扎进了牛东顺的头部。

根据牛东顺的伤情,部队决定他终生留在军中。可是倔强的牛东顺不想给部队添麻烦,毅然决然地向部队递交了转业报告回到了家乡。按照复转军人安置规定,加上部队与地方的协商,牛东顺被安排到宣传部任副部长。第三年,原任部长升任县委副书记,牛副部长接任部长至今。

万林心中感到一种痛楚,原来痛苦并不仅仅属于小人物,大人物也有大人物的痛苦啊。人们为什么就不知道牛部长的痛苦而在背后说三道四呢?我要把牛部长的痛苦告诉同事们,让大家都多多关心关心牛部长,并慢慢接受牛部长的笑,也让他享受一下开心的快乐,开怀的大笑一次。

牛部长喝了一口茶,点燃一支烟,长长地吐出一口烟,目不转睛地看着苏万林,慢慢从忧郁中转了回来,对苏万林说:“说实在的,我真的不想你离开宣传部、离开我,可是为了你,我不得不作出这个决定。当然,我还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万林的心陡然一沉,怎么,难道牛部长绕了半天的圈子就是为了把我撵出宣传部?我怎么了?我一直是在任劳任怨尽职尽责地干工作呀,难道真有什么做得不对令部长不满意了?

牛部长那刚要往一起挤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面无表情”地说:“小苏,你别紧张,不是你做得不好,而恰恰相反的是你很优秀,我已经观察许久了,你干工作那可是光腚坐板凳——板儿是板儿眼儿是眼儿,目前我们部里还没有哪个人刚刚调进来一年就提升的呢,你是个先例,我是看你的的确确是块好材料,才想让你去摔打摔打锻炼锻炼,在机关待时间长了就会滋长惰性的,也会慢慢磨去了应有的棱角,对一个人的长远发展是不利的。”

万林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稍稍回落了一些,却还是云山雾罩的不明就里,“牛部长,你的意思是——”

“哦,”牛部长翻开常委会记录本,一字一顿地说:“都说大树底下好乘凉,我虽然不这么看,却也想为自己部里的同志在政治上、前途上多争取点特殊政策,可惜这还是我任宣传部长4年来第一次。不过那也不能怨我,4年来我还没相中哪个人可以值得我去争取,值得我心甘情愿地去做工作争取,你是第一个。”

牛部长心里高兴又想笑,想了想还是憋了回去,清清嗓子接着说道:“刚才话说了一半,开常委会的时候,因为一点特殊原因,新民乡的党委副书记一职出现了空缺。我考虑你各方面条件都具备,也需要到基层锻炼,再者说你现在只是个一般干部,走这一步可以为你的仕途奠定一点基础,怎么说也是个副科级干部、领导干部了。虽然新民乡是个偏远而且相对贫穷的乡,可越是这样的地方越容易出成绩,就是不知你是怎么想的。当然,现在还是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你不愿意去,我也不会勉强你,你还可以继续留在宣传部干,我还会找机会关照你的。”

万林知道这个机会对他来讲是可遇不可求的,与其失之交臂很可能要悔恨终生的,急忙说:“谢谢部长的关照,我一切都听部长的安排。”

牛部长满意地点点头说:“好,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一会儿我跟组织部门打个招呼,他们会按照组织程序办的。也希望你到那儿好好干,我再找个机会把你调回来。经过基层的磨练之后你会更加成熟的,也能挑起更重的担子。老人家说过,你们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万林激动地站起来,连连表示感激之情:“谢谢部长,我一定不辜负部长的期望,踏踏实实地干出点样儿来。”

很快,组织部门经过履行程序后,正式任命苏万林为锦河县新民乡党委副书记。

那天,是苏万林25岁的生日。

9、文明村屯三字经

万林出生在鸡冠村,童年是在农村无忧无虑度过的,初中离开鸡冠村进了城,18岁高中毕业又被逼无奈回到了鸡冠村。参加工作以来,苏万林可以说是“仕途”平坦,7年迈了7个台阶,令许多同龄人自叹弗如。苏万林毕业后在村小学任教师、教导处主任、副校长,而后入党,继而就任校长。虽说这几个职务官不大也不能说是官,却咋说都是“平步青云”,左右脚每倒腾一步都是“官阶”的递进。

万林从简陋的农村小学一步登天被调进县城,而且是八百双眼睛盯着的县委宣传部纯属歪打正着。

万林自幼喜好没事就写点东西,尤其喜欢写点童话、寓言类的小玩意儿,一直到高中毕业也没断了写东西,只不过文章的体裁转到了记叙文、日记、小故事、通讯等,校报、校刊、校广播经常有他的文章,苏万林还是“学校媒体”的责任编辑。参加工作后,又成了鸡冠山小学校的教师兼小学校独一无二的“板报员”,自写、自编、自己“出版”,不仅文章写得好,板书也漂亮。他的板书一亮相,前任板报员知趣地蔫退了:根本没有可比性。即使他后来已经升任校长,“板报员”的职务也一直没有卸任。也许正是他的这种勤奋和孜孜不倦给他带来了机缘,一跃跳出了农村。

有句好听的话叫是金子到哪儿都发光,老百姓说得最实在,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苏万林这一遛,就遛进了城,遛进了县里最大的衙门口。

那天是苏万林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日子,县里组织文明乡村拉练大检查,牛部长作为锦河县精神文明建设指导委员会第三副主任、检查团团长率队来到新民乡鸡冠村。

锦河县精神文明建设指导委员会是县委书记,副主任是县长、县委常务副书记、宣传部长。主要的日常工作是宣传部长抓。精神文明建设指导委员会办公室主任的编制就在宣传部,由一名副部长兼任。

鸡冠村因地形得名,最早叫雄鸡村。

村子座落在一个长年流水的小河边,河水一直通向姊妹河。村子不大,只有30多户人家,房屋全都建在河边的小山上,远远望去,小山就像一只雄鸡,山尖上奇异地凸立着一块扁扁的石头,俨然就是鸡冠,“鸡冠”下面的石头向前探着头,俨然就是鸡头,“鸡头”往下就是平平常常的山峦了,而随心所欲建造的房屋却成就了整个雄鸡的模样,一座座小房子就像雄鸡身上的羽翼,各种不规则的房顶颜色更像是雄鸡多彩的羽毛。从山脚下向上观望,活脱脱一个“雄鸡”的造型。雄鸡山由此得名。后来,一个有学问的诗人到访,向当地政府官员建议,“鸡冠”是这座山的最大靓点,唯有突出鸡冠才能显现此山的特点,而且鸡冠山更富有诗意,更能彰显它的文化内涵。县里采纳了诗人的谏言,请示上级地名办批准后,雄鸡山正式更名为鸡冠山了,雄鸡村也同时更名为鸡冠村。鸡冠山得名后,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的游客,人们都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所折服,惊叹不止。可惜当地人没有经济意识,尽管游人如织,却没有建起一处旅游服务设施,白白浪费了垂手可得的旅游资源,鸡冠山多少年来一直“撂荒”着。

鸡冠村小学建在“鸡脖根”上,只有三间20多平米的教室,一二三年级在一个教室里分别上课,四五年级各占一个教室;一间十多平米的校长室兼寝室;一间套间的教职员工办公室,副校长兼教导处主任在里间,外间就是3名教师的办公室。一名教师教5个年级的音乐、体育、美术课,一名教师教1—3年级的数学和语文,一名教师教4—5年级的数学、语文和外语,副校长兼管后勤并教5个年级的生物,全校只有一个脱产干部苏万林还要兼任板报员和更夫。苏万林这个校长只管4个大人45名学生,他曾经自嘲地说:“如果按照全校的人数说话,我能算‘半拉子’连长,因为我们全校的人数只有半个连的人数;如果按成人说话,我顶多是个‘半拉子’班长,因为我们的教职员工只有半个班的人数;如果按照性别说话,我的官就大了,我是娘子军的军中之长,简称可以称作军长,因为我们的教职员工除了我之外,清一色的女性;如果按照《红色娘子军》的编制,我就是党代表了。”

牛部长来村里检查工作那天,苏万林正在一笔一划全神贯注地用正楷写着板报。

已经快要收尾了,牛部长在乡里领导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牛部长示意乡领导不要打扰苏万林,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看着板报,发现板报上竟然有文明村建设的内容,而且独出心裁地编了一套《文明村屯三字经》,细细品来,竟那么合辙押韵并切合农村实际。《文明村屯三字经》大到党的方针政策,小到村屯的文明言行,诸如柴草垛,要整齐;路边沟,要通畅;粪便池,要覆盖等等,说的言简意赅,好懂好记,具有极强的可操作性。

看到这儿,牛部长不由问身边的新民乡党委书记刘景田:“这个小伙子是干什么的?”

刘景田走上前一步答道:“这是鸡冠村小学的校长苏万林。”恰巧这时苏万林也写完了板报转过身来,刘景田一伸手喊道:“小苏,过来,这是县委宣传部牛部长。”

万林急忙走上前,恭恭敬敬地说了声“牛部长好。”

牛东顺“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问:“《文明村屯三字经》是你编的吗?”

万林答:“是。”

“我看你这是《文明村屯三字经》五,能把前面的四个部分和后面的内容给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苏万林说完,一路小跑着取来完整的《文明村屯三字经》交给了牛东顺。

手写稿的《文明村屯三字经》洋洋洒洒十几页纸。前面部分由浅入深理论联系实际地分析了全国农村的现状,既有贫穷落后的真实写照也有新型农村的完美展示,分析了“两个天地”派生的原因,并从一个农民的角度盛赞共产党狠抓农村文明建设的英明决策;中间部分结合先进地区的经验提出了自己相关的想法,对解决当地农村落后面貌的见地独到;最后部分是针对农村实际编撰的三字经。

牛东顺一边看一边点着头,半晌才抬头看着苏万林问:“苏校长,你写这个东西准备干什么用啊?”

万林有些害羞似地搓搓手,“三字经是写来教孩子们的,也想通过孩子们把三字经普及到每家每户,让大人们自觉行动起来,人人从自我做起,从身边的小事做起,早一天改变山村的脏乱差。”

见牛部长不住地点头,苏万林有了底气,话说的也透溜了,“后来我就想,这个三字经要是给乡里的每个村都发一份,说不定真的就能让农民首先在思想上有个新的认识,能够自觉自愿地养成好习惯,就在前面写了那些东西。再后来——”苏万林瞅了瞅刘景田身边的乡党委宣传委员,欲言又止。

牛东顺听的正来劲儿,就鼓励道:“说的不错,接着说下去。”

“再后来——”苏万林又瞅了一眼宣传委员说:“我从《锦河日报》上看到一个文明村镇建设大讨论的专栏,也想参与一下,就自作主张地找了些参考材料,充实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向乡里汇报呢。”

“汇报什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言论自由,文责自负,用不着向谁请示汇报。”牛东顺大手一挥,“这篇文章我就带走了,我看对全县都有指导意义。”说罢,又对随同的《锦河日报》副主编高锆说:“高主编,你现在就回县里去,马上安排这篇文章明天就见报。”

高锆二话没说,接过那沓稿件转身上车离开。

牛东顺似乎意犹未尽,详细地询问了苏万林的年龄、毕业学校、家庭情况,以及个人对一些社会现象的看法,然后不动声色地离开了鸡冠村。

10、鸡窝里真的飞出金凤凰

牛部长拿走了《文明村屯三字经》,苏万林忐忑不安,自己心血来潮写的东西也只是闲来没事想想而已,根本没敢奢望真的在《锦河日报》上发表。在他的心目中,《锦河日报》、锦河人民广播电台、锦河电视台是国家机器,都是高不可攀的,远远高于鸡冠山不知多少倍,自己一个农村长大的井底之蛙怎能有幸在国家机器上有说话的权利?看来牛部长不仅对自己的文章感兴趣,对自己的人也挺感兴趣,要么不会问的那么详细,包括自己都写过什么东西也问的那么认真。如此看来,《文明村屯三字经》在《锦河日报》发表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宣传部长是报社的主管领导,主管发话了,那就不会有问题,如若不然报社还不是没卵子找茄子提溜着——没事找事!可是,会不会因为《文明村屯三字经》而得罪乡里的宣传委员呢?宣传委员都没有写文章参与讨论,自己一个“军长”、“半拉子连长”、“半拉子班长”是不是有些猪鼻子插大葱——装象?是不是不自量力、妄自菲薄?是不是屁股蛋子朝上——现(显)大眼儿?

第二天下午,新出版的《锦河日报》送到了鸡冠村。一版的大号黑体字格外醒目:请看一个农民编写的《文明村屯三字经》;三版全文刊登了苏万林的《文明村镇建设之我见和文明村屯三字经》,左上角还刊登了200多字的编者按语,充分肯定了苏万林热爱家乡建设美好家园的激情和表现,对苏万林的想法和提出的意见特别是新编三字经给予了积极的肯定与评价,倡导读者就此举一反三,为锦河县的文明村镇建设出谋划策。

这是苏万林的文章第一次变成铅字。

就在他激动万分地享受“成功”的快乐时,小学校那部破旧的电话机响了,是乡党委书记刘景田。

刘景田一改往常对苏万林不屑一顾的腔调,连称呼也变了。苏万林虽然用的不是可视电话,却能感觉到刘景田那张脸是面带笑容的,甚至多少有点巴结的成分。刘景田热情地说:“万林啊,刚刚接到县委组织部电话,县里调你到宣传部上班。 你现在就收拾收拾,把工作先交给张副校长,明天一早就去宣传部报到吧。”

“刘书记,你说什么?”苏万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凭什么调我去县里上班?就凭《文明村镇建设之我见和文明村屯三字经》这一篇拙文?难不成鸡窝里真的飞出金凤凰了?我是金凤凰吗?苏万林也搞不懂牛部长相中了他什么,只感到幸运之星降临到他的头上是黑咕隆咚的天上突然掉下一块重重的馅饼,鬼使神差地砸到了他的头上,砸的他晕晕乎乎的。

刘景田又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还不忘交代说:“明天早晨我派乡里的小车去接你,你在村里等着就行了。”

“谢谢刘书记,谢谢刘书记。”苏万林一遍又一遍地道谢。

第二天天刚刚放亮,刘景田就把车派来停到了鸡冠山下。

鸡冠山上没有机动车道,所有的车只能开到山脚下。苏万林远远就看到了吉普车,连跑带颠地向山下跑去。

那是苏万林第一次有幸坐北京-212吉普车,那种感觉不像是坐在车里,倒像是坐在飞机上,尽管他没有坐过飞机,反正觉得飘飘悠悠地,屁股底下的坐垫也是软软呼呼的,比自家炕上的棉被还软和。能够坐上乡党委书记的专车,他压根儿没敢想过,现在又马上要到城里上班了,至今他还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司机小万一脸羡慕地说:“苏干事,进城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乡下的乡里乡亲啊?”

苏干事,干事是什么职务苏万林非常清楚,相当于村里的村长、乡里的助理,正股级,但是就像乡里的助理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管着村长一样,县里的衙门口比乡里还大,自然也就在乡助理之上了。关键是自己可以离开“水”“泥”路、“扬灰”路,雨天也不用穿水鞋了。县城可是苏万林梦寐以求的天堂,做梦都想着有朝一日过上城里人的生活。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他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万林脑子里胡乱地分析着、猜想着,嘴上忙不迭地说:“不会不会,我到哪儿都不会忘了自己是新民人,更不会忘了父老乡亲。”

这话小万相信,苏万林是有名的孝子,人也憨厚,不是那种花啦呼哨的人,只是有点蔫,属于性格内向范畴的人。

11、三年后就是宣传部长

光阴荏苒。一晃儿,一年过去了,苏万林又要离开县城、离开宣传部回到新民乡去了。

不同的是,一年前离开新民乡是从鸡冠村“逃离”农村光荣进城,而今回到新民乡是头顶乌纱“光宗耀祖”成为“父母官”回来的,两者完全发生了性质上的变化。

想当初离开鸡冠村的前夜,父老乡亲齐聚苏家,无不怀着艳羡的目光看着他,就像他要出国去加拿大或美国定居似的。对长年生活在大山里的人来讲,县城可是地位的象征,苏万林是城里人了,城里和乡下可是两重天,似乎乡村是与贫穷、落后、愚昧、土鳖、下三烂划等号的,而城里却是天堂、繁华、金砖铺地。乡亲们都说苏万林家祖坟冒青烟了,老祖宗显灵了,保佑苏万林大富大贵,纷纷虔诚地祝福苏万林官运亨通惠及乡邻。

百姓们那顾盼流离的眼神至今还深深地印在苏万林的脑海中。

万林忘不了乡亲们的企盼,苏万林深谙此次回到新民乡对他意味着什么。

以他对新民乡的了解,要想改变新民乡的面貌绝非他一人所能,更不可能一蹴而就,一口吃成个胖子。但他还是打定主意要为新民乡的百姓做点实事,绝不能象刘景田那样,临走的时候,乡里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地送他,就像送瘟神。可他不觉景,还当是乡里干部的热情。

刘景田是抠门子挖洞子调到县畜牧局任党委书记的。

乡镇党委书记是一把手,县直各局局长是一把手,党委书记只是二把手,大小事情都是局长说了算。刘景田的官帽子没变,还是党委书记,位置却变了,从“乳罩”改成“裤衩”了,地位下调了。

尽管是二把手,也算找了个养老的地方。刘景田本来也没想再往上挠饬,他知道挠饬也是白挠饬,能给他这个位置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他在新民乡任党委书记10年,新民乡的国民生产总值平均每年的递增速度竟然是0.1%。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说,有的乡镇还是负增长呢,我这可是实打实的正增长。

万林心想,这样的人早就该让他回姥姥家去了,回姥姥家抱孩子去。占着茅坑不拉屎,倒霉的还不是老百姓!

那面,乡里“欢送”走了刘景田,“热闹”场面传的县里大小部门无不知晓,梅婷婷甚至还尖刻地说,那场景完全可以据实写一部小说叫《送瘟神》,否则白瞎了鲜活的素材;这里,宣传部和文联全体聚会欢送苏万林,牛部长破例参加了全部活动,从下午的茶话会到晚上的酒宴再到舞会,牛部长出人意料地至始至终坐陪,还极力鼓动苏万林拽上梅婷婷跳舞。

其实,苏万林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要和梅婷婷跳舞了,只是碍于情面在“老人儿”面前不敢“放肆”。有了牛部长的“命令”,加上同事们的热情“捧场”,他“毅然决然”地走到梅婷婷面前,优雅地伸出左手做出邀请的姿势。梅婷婷似乎心有灵犀,没等苏万林手伸到面前就急不可耐地伸出右手,莞尔一笑,紧紧地握住了他的左手,双双步入舞池。

舒缓的乐曲在舞厅里弥漫着,舞池里成双结对的舞者尽情施展着说不上高超的舞姿,洋溢在一派欢乐的气氛中。梅婷婷不时手上用力,含情脉脉地望着苏万林的眼睛,唯恐稍不留神,这双眼睛就会消失。梅婷婷话语中多少带有伤感地说:“祝贺你荣升,如果你不嫌烦的话我会常常去新民看你的。”

万林顿时感到激情四溢,高大威猛的男子汉嗓子眼儿里发出的声音竟然有些颤音而且似乎尖细,“那我可是双手欢迎,就怕你到时忘了我们这些乡下的人。”

梅婷婷附耳悄声说:“只怕是你到时不认识我们这些没出息的人了,按照你现在的发展速度,3年后你可就是常委宣传部长了。”

万林急忙伸出手捂住梅婷婷的嘴,可又感到不妥,慌忙收回手,忐忑地制止梅婷婷:“可不敢乱说,让别人听到会添枝加叶闹得满城风雨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梅婷婷像个淘气的孩子,嘴里说着“偏不偏不”,搭在苏万林肩上的手滑向了他的手臂,苏万林也不由自主地把搂在梅婷婷后背的手滑向了梅婷婷的手臂,顿时感到手心麻酥酥的,一直麻到了心里。那细嫩的胳膊就像自家三岁小侄儿白白胖胖的脸蛋一样柔滑,摸起来不禁使人浮想联翩。

胡思乱想间,舞步乱了,一不小心踩到了梅婷婷的脚尖,梅婷婷“站立不稳”“重心失控”扑到了苏万林的怀里,苏万林感到她胸前的两座小山坚实有力地撞击了过来,那两座小山就像妈妈蒸的足有半斤一个的喧腾腾的白白的滚烫的大馒头,那么柔软、那么诱人,令人产生一种想要一把抓在手里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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