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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也(第三节 小方)

  村里的人就这样找啊找,始终没有找到,直到深夜,大家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村口。于是,七嘴八舌的又说开了,这样漫无目的的去寻找,只怕找到天亮也没用。

  村长说,你们说说看,还有什么好办法,不妨说出来吧。

  有人说,可以去问郎中,是谁背着小玉去他家的。

  我问了,村长说,是小方背回来的。可能他是见弟弟死了,被吓住了。当然有可能怕父母亲打骂,才把自己藏起来了。

  村长又找到木匠,这群小孩子中,大雨长的最大。

  木匠眼睛一瞪,这是什么意思?这么多的人在一起玩,偏偏问大雨。

  你不要误会,我只是问一下。

  问一下问一下。木匠极不舒服,叽哩咕噜的说了几句,又觉得村长没有恶意,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接着,村长又问了我。当时,我父亲没回家,母亲身体不舒服,也就没有跟大伙一起去寻找,而我也是被吓住了,躲在家里不敢出去。

  木匠气归气,他拿了件衣服披上,跟着村长急急忙忙的走了,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茫茫的黑夜里。

  小方就是我们这群孩子们的军师,是小玉的哥哥。出了事之后,也是被吓住了,这倒不是只怕父母亲打骂。这样的事,一生能遇到几回?他内疚啊!他觉得对不起弟弟,对不起父母亲。但他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再聪明的人也有被吓住的时候。当他听说弟弟死了,他心痛的不得了,一口气跑到山上,缩在大树底下,努力想着白天的事。他想不通啊,明明把弟弟抱得紧紧的,怎么就死在滑板下面了呢?他想啊想,怎么也想不明白。

  现在,他的肚子里叽里呱啦的在叫唤,实在有点饿了,凉意也开始袭击他。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就是不敢回去。想起自己再也看不到弟弟了,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村长再次带着人搜山,小方紧缩在路边,就是不敢吱声。大人们喊了一阵,见没有回应,就只有走了。待他们走后,山沟里又恢复了平静。此刻,这里寂静的似乎有点吓人了。

  木匠回到家里,忽然想起了大雨,他们在一起玩,应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直接走到孩子睡觉的房间,大雨大雨的喊。

  大雨听到父亲喊自己,就故意装着没醒的样子,说这么早,什么事?

  你就装吧,父亲有点气愤,我就不信,小玉死了,你会不知道?说!声音突然严厉起来。

  大雨见隐瞒不过去了,只能坐起来,说爸,我是去玩了。但至于小玉是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就连他的哥哥小方也不知道。

  现在不是说小玉了……

  那?那又有什么事?

  唉呀。父亲说:现在是小方也不见了,全村的人都在寻找。一个家里一下子失去两个孩子,做父母的还怎么活呀?他坐在儿子的床边,长长的叹口气,说方家也够惨的了,这是在割人家身上的肉啊!

  大雨说,本来今天,小方是不想带小玉去玩的,是小玉吵着闹着要去的……大雨忽然觉得说漏了嘴,赶紧用手捂住嘴巴。

  父亲听出来了,站了起来,我就想你一定知道一些事情,原来你还真的知道,快说,还有哪些人知道?

  小孩子终究经不住吓,父亲这么一喊,大雨就全说了。原来全是我的糖粒子和可口饼惹的祸。知道原委后,村长又直接来到我家里。见事情已经捅破,我也只有老老实实承认错误。

  这些,我都不怕,至于小方会在哪里,我也知道。最怕的是一旦我父亲知道了,非剥了我的皮不可。想到这里,我不由的头皮发麻。就在这个时候,小玉的母亲哭哭啼啼的到我家来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大人找小孩难,小孩找小孩就容易了。因为我们之间都有秘密。记得有一次,小方跟别人打了架,把同学的作业本撕了,那个同学的家长找上门来。小方颤颤巍巍的就是躲在村子前面的那座破庙里。那个阴森森的地方,不要说小孩,一般的大人都不敢进去。但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说,以后别人肯定说我是叛徒,这一辈子,我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我是男子汉,更应如此。

  当时,我问小方,你怕吗?

  怕,怎么不怕呢。可当时那种情况下,我不躲起来,父亲不剥了我的皮啊!

  我知道了,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除了这个还应加上一条,那就是最吓人的地方也是最容易被大人忽视的地方。

  小方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而是说,当我看到大人们围着破庙不愿离开的时候,我还真希望出现厉鬼,把大人们统统吓走。

  那几天,都是我偷偷摸摸的拿着白面馒头去给他吃,也是那次以后,他说想不到你会如此的丈义,我们就这样成了铁哥们。唉!真是想不到,这次是铁哥们把他害惨了,弄丢了他弟弟。

  小方妈来了,把我死死的堵在屋里。我真是无计可施,我最怕父亲回来。如果到中午还没有出去,我就死定了。正在我一愁莫展的时候,婶子疲劳了。我轻手轻脚正准备从她身前跨过去,谁想我刚刚提起脚,小方妈翻了个身,又哭了起来。

  最终,我写了几行字压在桌子上,大意是这样的:婶子不要急,我会把小方找回来的。我脱下鞋子,带着可口饼,轻手轻脚的上了二楼。然后打开腰门一看,把我吓死了。原来,我家的后墙是彻在陡坡上的,至少也有三层楼高,如果就这样跳下去,弄不好就会断手断脚,也许会危及生命。我倒吸一口冷气,天要灭我了!但一想到父亲那严厉的眼神,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总比在家等死要强。这样一想,我闭上眼睛,丛生一跳,打了几个滚之后,在沟边停下来。当我睁开眼睛,全身上下摸了摸,又掐了掐自己。哟,还晓得痛,这就说明没有死,而且还能动。乖乖!我除了暗暗庆幸自己,也没有多想就朝那个破庙走去了。

  一直走到庙门外,才轻轻的叫了一声小方,里面一点反应也没有。糟了,小方没有在里面。难道是怕我告密,躲在别的地方去了?我又不敢大声呼唤。只有轻轻的挪到后门,拿根棍子在墙上画来画去。

  谁?声音很警惕。听出来是小方的声音。我的心才定下来。

  是我。

  唉呀!你来就来吧,鬼鬼祟祟的,人都吓死了。

  我冲进去,两个人紧紧的抱在一起,好像我们隔了一个世纪。不过,这个拥抱只是一会儿,他就把我推开了,然后哭了起来。我也跟着哭了起来,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我和他之间,说起来比亲兄弟还亲,遇到这种情况,换了谁都受不了。

  我们俩在布满蜘蛛网的庙里并排坐着,谁也没有注意彼此的狼狈相。也没有说一句话,生怕触动对方的痛点。最终,还是我忍不住说,小方,今天确实是我害了你,要不,你就打我一顿吧。

  小方没有理我,抱着头一声不吭。

  我坐在他身边,此时此刻,我巴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或者希望小方打我一顿,那样心里就会好受一些。要不是因为我怂勇,小玉就不会跟着你上山,也就不会死掉。想起小玉就这样离开了我们,以后再也看不到了,悔恨与痛苦一起向我袭来,就忍不住敲打着自己的脑袋。同时,泪水也奔了出来。

  突然,小方抬起头来,猛的又抱住了我,嘶哑着声音,说打你有什么用呢?啊!打了你,我弟弟能回来吗?难道我就没有责任吗?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小方自言自语,弟弟不会回来了。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带着弟弟去,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

  确实是我用饼干诱惑的。

  小方叹口气,站起来,说现在的关键是,我的爸爸妈妈怎么活?

  是啊!整个村里的人,都在寻找你,你的母亲也哭得死去活来的。

  小方猛的站起来,说一定要回去!

  回去?

  小方点点头,是的。弟弟死了,我也不见了,这会要了我父母亲的命啊!我回去了,多少是个安慰。就算骂就算打,我也认了。是我没有看好弟弟的。他的话很坚定,一字一顿,不容置疑。我站在他身前看着他,既感到惭愧又觉得他有点男子汉,我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我也应该回去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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