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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尔斯泰自述(28 我们应该怎样安排一天的劳动)

  我认为,一个人的一天可以按照他的进食分为4个时段,或者用农民的话说,分为4股劲儿:一、早餐前;二、早餐后到午餐前;三、午餐后到喝午茶;四、午茶后到夜晚来临。人的活动按其本性也分为4类:一、体力劳动,即用手脚、肩膀、腰背干的活,这是让人出汗的重体力劳动;二、用手掌和手指干的活,属于技巧性劳动;三、智力和想象力的活动;四、同他人交往的活动。一个人可以享受的福利也可以分为4类:一、重体力劳动的产物如粮食、牲口、房屋、水井、水塘等;二、手工劳动的产物如衣服、靴子、日常生活用具等;三、科学艺术等脑力活动的产物;四、人与人的交往。

  我认为,一个人在一天之中可以交替着做这4种事情,从而锻炼这4个方面的能力,并且创造出人们可以享用的4种福利。也就是说,每天的第一时段干重体力活,第二时段是脑力劳动,第三时段干手工活,第四时段与人交往。只有这样,才能消除我们社会中的错误分工,同时建立起不会破坏人们幸福的正确分工。

  以我自己为例:我一生都在从事脑力劳动。我认为自己的分工就是这样,从事写作,也就是脑力劳动,这是我的专门职责,而我需要的其它事情则交给别人去做(或迫使他们去做)。这看起来似乎是对脑力劳动有利的安排,其实恰恰是最不利的,而且它还是极不公正的。每天我都根据这几个小时的特殊工作来安排自己的生活,吃饭、睡觉、消遣,也就是除了这个特殊工作外什么事情都不做。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首先,我的观察和知识的范围被缩小了,缺乏第一手资料,在描写人们的生活方面感到自己非常无知,往往不得不向人们请教那些非专业工作者都一目了然的事情。其次,尽管我每天都在写作,其实内心并没有写作冲动,因为没有人需要我的写作,也就是没有人需要我表达思想,我写作的目的只是为了在杂志上出名。尽管我耗尽脑力想写出一点东西来,有时是什么都写不出来,有时写出一点来,却糟糕透了,让我苦不堪言。然而现在,自从我干了那些重体力活,还有那些手工活,情况就完全变了:我的时间排得满满的,无论干什么事情,我的心情都很愉快,感到身心受益。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在我内心确实产生了一种写作需要的冲动时,我才会放下手中的事情去从事自己的专业活动即写作。唯有这样才能保证我的特殊工作是高质量的,同时也是愉快和有益的。因此,像其他人那样从事体力劳动,不仅没有影响我的特殊工作,反而为它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我们知道,一只鸟儿只有在飞翔、走动、觅食、用脑时才是满足和幸福的,才是一只真正的鸟儿。人也一样:一个人只有在行走、搬运物品、用手指、眼睛、耳朵、舌头和大脑工作时才能获得满足,才是一个真正的人。一个认识到这一点的人会根据自己的种种需要自然而然地变换劳动方式,除非他内心对于某种特殊劳动产生了一种不可抗拒的需求,而他人也特别需要他的这种劳动,他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这种状态。劳动的本性就是这样的:要满足人的所有需要,就必须交替进行不同的劳动,而这种变换使得劳动不再成为负担,而是一种快乐。只有把劳动看成是一种负担的人,才会脱离某些劳动,也就是占有他人的劳动;于是有些人只从事某种特殊劳动,我们将这称为分工。

  我们往往以为,对一个鞋匠、司机、作家或音乐家来说,最好的状态就是摆脱其它任何劳动。其实这种看法是完全错误的。如果我们不是强行占有他人劳动,不是对劳动抱着某种错误观念,就不会由于从事某种特殊工作而脱离体力劳动;这是因为,特殊工作不是某种特权,而是一个人为了自己的爱好、为了他人而作出的牺牲。一个家在乡村的鞋匠为了给邻居缝补靴子而放弃了自己乐于进行的田地劳动,这是因为他特别喜欢缝补靴子,知道别人不像他缝补得那么好,还知道人们会为此而感激他,但他不会希望一辈子都不再从事其它快乐的劳动。村长、司机、作家、科学家的情况也一样。只有抱着某种错误观念的人才会认为,一个办事员被贬为农民或者一个部长遭到流放就是一件很坏的事情,是这些人的厄运。其实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情,也就是说,用一种快乐的劳动代替了原来十分沉闷乏味的特殊劳动。在自然形成的社会里,人们对此的认识是完全不同的。例如,在这样的村庄里,有一个人比其他人多受了一些教育,人们希望他读书给大家听,这样他必须在白天预作准备,好在晚上朗读。他很乐意这样做,认为自己对他人有用,这是做好事。然而时间长了,他开始感到厌倦,身体也变差了。大家看到他这个样子很可怜,就让他还是回到田地上干活。对于那些视劳动为快乐的人来说,生活的根基就是同大自然作斗争,也就是农业、手工业、脑力劳动以及同他人的交往。如果要放弃其中一种或几种劳动而去从事某种特殊劳动,那就只有在下述情况下才是合理的:他特别热爱此项劳动并且比别人干得好,为了满足他人的需要而作出牺牲。

  总之,为了满足自己种种需要而从事的劳动很自然地分为好几种,其中每一种都有自己的特点,不但不成为人们的负担,反而成了另一种劳动的休息。根据自己的需求,我把劳动分为以上4种,并且尽可能地满足每一种劳动的需要。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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