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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岁,刚成年

  我和大飞已经很久没见了。

  “欢迎咱们的大帅哥衣锦还乡,荣归故里。来,先干一个!”大飞拿起酒杯笑容满面的说。

  我举起酒杯跟他碰了个脆响,一饮而尽,说:“兄弟你就别折煞我了,容易折寿,我可还想多活几年。”

  我,今年28岁,一事无成。

  “兄弟你说哪里话,你我都结拜了,我可上有老下有小啊,同生可以,但你要是活不长,那可别怪哥哥我跟你绝交。”

  大飞,我最好的哥们,初中毕业就外出闯荡。至今为止,他是我唯一见过的成绩不错又没有其它重要原因而选择不读书的人。初中毕业后他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地方,做了很多工作,在前些年遇见了他生命的另一半,一个离过婚还带着女孩的女人。不久后,大飞带着她们娘俩回了老家结婚,一年后,喜得贵子。大飞在我们西南小镇买了房,还租了个门面,开了修车店。嫂嫂不算漂亮,但很贤惠,如今他儿女双全,事业稳定,幸福的小日子羡煞旁人,特别是我这种光棍。

  其实大飞当时跟我说他跟嫂嫂的事时我不是很理解,他只说了一句,爱情是不讲道理的。一个只接受义务教育竟然跟我这种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说爱情,考虑到我至今单身还漂泊无依,一时语塞,暂且认为他虽然说得很难懂但还算句人话。

  我知道他以前有多不容易,看到大飞现在这样,我为他高兴。

  我笑了笑,说:“好人活不长,坏人很嚣张,果然如此。行吧,如果兄弟我真英年早逝,我就跟阎王爷说,我那结拜兄弟虽然人坏,但他过得不好,您老人家就让他在人间多受些苦难,我就不要他陪葬了。”

  “读过大学的人就是不一样,果然明事理,但有一点你不能污蔑我,我是个好人。”大飞一脸无辜的说。

  “这次回来还走么?”大飞继续问。

  还走么?我都28了,马上就到了而立之年,单身不说,事业也不怎么样,到时候怎么立,只能倒立了。

  我谈过3次恋爱,收到了3张好人卡。都说事不过三,我就想,谁爱当好人谁当去,第四次一定要成,我想好好谈个恋爱,结婚那种。可越是满怀期待该来的人越是不来,连擦肩而过的机会都没有。

  “应该不会走了吧。”我回道。

  “兄弟不是我说你,你也该收收心了。你说你这么些年没能成个家,还不是因为你老在外面漂着,挣够了去你想去的地方的钱工作说辞就辞。爱情可以花前月下,尽情浪漫,可婚姻就不一样了,它更多的是柴米油盐,是责任,是陪伴,是家,是让你牵肠挂肚的地方。”大飞意味深长的说。

  “我明白,可我又是个向往自由的人,自由和爱情很难兼得的,至少我没有做到,以前没有,以后可能也很难做到。”我喝完了杯中的啤酒,继续说:“给我一支烟。”

  “哟,什么时候学坏的?上次见你可不抽烟啊。”大飞惊讶的说道。

  “大惊小怪,给不给吧,我抽着玩。”我回道。

  大飞给了我一支烟并点燃,我猛吸一口呛得不轻。

  “果然不会抽烟,你还是喝酒吧,喝酒不会呛着。”大飞说。

  我信了他的邪,喝酒又被呛了一次。

  我缓了缓,说:“你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故事吗?”

  “哪个?你小时候那个?”大飞一脸疑惑却又恍然大悟的问道。

  “是啊。8岁那年一天早上,旭日初升,我筹谋已久的离家出走计划正式实施,我带上了一些饼干满怀欣喜的上路了。虽然我不知道要去哪,但我想,只要有路,我就可以一直走下去。我走了一天,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回了家,正好赶上吃晚饭。我妈问我一天不见去哪了,我说去玩了,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虽然我觉得你这做法很傻,但我还是很佩服你啊,想来此子必是人中龙凤,长大后是要干大事的人。”大飞大笑着说。

  “其实我骗了你们,我根本就没有走一天,才走了没多久,饼干就被我吃完了,最重要的是,由于我吃得太急,又没带水,当即决定回家喝水。所以,我回家赶到的不是晚饭,而是早饭。”我无奈的说道。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可我听着为什么那么想笑啊,哈哈哈哈……”大飞狂笑。

  我很少撒谎,这是我撒得最真诚的一次,因为这事关我的尊严,它可以证明我很勇敢。所有人都信了,我很开心,但我也有些不安,因为勇敢不是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我需要做更多勇敢的事来证明。怪我还小,想得挺多,还没法意识到,这件事,Who care ?

  后来我长大了,一个人去了很多地方。和大飞不一样的是,他是因为工作,而我对于那些城市来说,不过是一生可能只去一次的匆匆过客。

  我叹了口气说:“你想笑就笑吧,反正我舒服多了。”我说。

  “一个人满世界到处跑应该挺孤独的吧。”大飞突然说道。

  “怎么说呢,总体来说挺爽的。一个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想去哪就去哪。但有时候穿梭在那些陌生城市的大街小巷,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怅然若失,恍然如梦,我会突然觉得,有些风景,应该有人和你一起欣赏,有些路途,应该有人陪你一起走过。”我喝了口酒感叹道。

  “我看你这状态是要有大事发生啊?要不要兄弟我帮你参谋参谋?”大飞吐了一口烟圈问。

  “没什么,只是一些很早就明白的道理,现在体会更深刻而已。大学毕业那会,意气风发,心想着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没过多久,我就为天下之大何处为我容身之所而心烦意乱了。因为我觉得在二十出头的年纪选择安稳是对不起我来人间走一趟的,只有到处闯荡,希望能有一番作为。后来到了一家公司,老板的行为让我很不耻,还跟他发生了矛盾,马上就写了辞职申请,‘此地庙小,恕不奉陪’,然后摔门而去。之后我生了一场大病,还差点抑郁。想想那时候真是年轻,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我真是太勇敢了,要坚决同一切邪恶实力斗争到底!结果是,邪恶的没事,我自己却倒了。”我非常平静的说道。

  我慢慢明白,在这个世上,不是你懂得很多道理,就可以过好这一生的。

  “我累了,我也不想像以前一样任性了,我漂泊了这么多年,我想要落脚。努力工作,希望遇见一个人,全心全意去爱,然后成家立业,To be a better man 。我已经为自己活了很久,而我们来到这个世上,不只是为自己而活的。”我继续说道。

  “兄弟你终于长大了,我为你爸妈高兴,先别说了,我这就打电话给叔叔阿姨报喜,他们二老这么多年也是不容易啊!”大飞假装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

  “我的家事你就别凑合了吧,再说了,什么时候能成家都还不一定呢,这事还不能让他们知道,要不然他们又得瞎忙活。”

  “那行,为了兄弟你的人生大事,咱们先干一杯,就当提前庆祝了。”

  “就你说话好听,干了!”我大笑道。

  那晚上我们喝了很多酒,也聊了很多,我活了28年,才突然发现,我在一夜之间“长大”了。

  人生,从28岁开始,应该也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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