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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同月同日

回忆是一场又一场有关过去的告别,风吹痛了她的双眼,有些忧伤无处安放。

这里的黄昏格外喧嚣,她站在一颗木棉下,抬起头仰望那些开得正艳的花朵,那些从黄昏中逃离的细碎的光束,还是微微刺痛了她的瞳孔。

在熟悉的街角,花瓣随风飘落,似曾相识的画面,她眼睁睁看着那朵鲜红的花朵就要跌得粉碎,她依然不敢伸手去接,因为她怕吵醒那些沉睡的忧伤。

她想起一个人,一个每夜隔着千山万水却总对自己说晚安的人 。有些岁月已经走远了,有些影子也斑驳了。

他是一个会唱歌的男孩子,声音很干净,笑起来有浅浅的酒窝。他有一把有点旧的民谣吉他,他喜欢把自己关在房间内,一遍一遍弹自己喜欢的歌曲。

想了很久他终于鼓足勇气把自己重复录了一个晚上的歌,以微信的形式发给她,并且告诉她这首歌是唱给她一个人的。当他把信息发出去的时候,内心却突然焦虑,他害怕她不会给他任何的回应,就像将一颗石子扔到无底的深渊那样。但是他很快又否认这一想法,他觉她一定会给他回应的,哪怕只是出于礼貌一句简单的“谢谢”,每一颗真心都应该值得被尊重不是吗?他把手机拿起又放下,最后索性关机。

窗外的繁华与他内心的落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无处安放的情绪继续发烧膨胀。

他很多次想告诉她,她就是跟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那个女孩,他默默的喜欢了她很多很多年,只是他从来不敢告诉她。女孩一路上高中、大学,最后出国,而他大一就辍学了

无数个不眠的深夜,他总是看着她微信上面的照片发呆,他喜欢看她眼眸中淡淡的微笑,就像早晨明媚的光束那么迷人、耀眼;然后他也轻轻笑,或许每一个忘记跟自己说晚安的人,内心总潜藏一个美丽得有点忧伤的秘密。

男孩辍学后在一家网络公司上班,他平时没有太多的语言,给人的感觉有点冷。更多的时候他都跟自己的乐队一起弹吉他,唱歌。他写了很多很多歌,几乎每一首歌都跟她有关。

从MSN得知她要回国的时候,他变得狂喜,他打开计算机,开始写留言给她,他一遍一遍地写,却感觉任何一句都不妥,接着又一遍一遍的删除,直到最后脑中一片空白,那些隐藏在黑暗里的彷徨将自己撕得粉碎,他不敢想像她身边的那个英国男人;他想到那个男人或许会带她去普罗旺斯看大片大片的薰衣草,带她去香榭丽舍大街感受巴黎的时尚气息,他的心就开始疼得厉害,他记得她说过喜欢普罗旺斯大片大片的薰衣草。爱,某一瞬间成了一个人的事,与别人无关。

收到她信息的时候,他在安静地弹吉他,窗外下着雨,当他把窗帘拉上的时候,世界仿佛从此就与他无关了。信息是女孩发来的,她写道:“谢谢你的歌,很好听。”他仿佛看到她微微扬起的嘴角,那是一种接近幸福的笑。

凌晨三点,飞机降落了。她走出机舱,环顾四周的时候,突然陌生的感觉侵袭而来,让她措手不及,或者离开太久了,她生活的支点瞬间失重。

她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步伐开始凌乱。灰色的天空像一张巨大的网,早已催眠了这座城市,除了几个醒着的灵魂。

当他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的时候,她始终都不敢相信,因为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她从来都是说走就走,很多事情其实根本都不需要太多的理由。

“是我,虫虫”他的眼神中掠过一种不会所轻易被觉察的疼痛。或许是等得太久了,或许将一颗心漂泊太久了 。所有关于她的等待,明明知道注定没有结果,却还是那么义无反顾的坚持。

“真的是你吗,罗严明?” 她感觉这座曾经熟悉的城市到处都是虚幻的影子,某一瞬间那么不真实。那种模糊、不确定的因素让她突然想逃离。

“不,不可能”她惊慌地避开他的视线.

“你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她拼命摇头开始转过身去。她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

“虫虫......”他的喉咙颤抖着发出低沉的声音。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他拉住她的手然后将她紧紧拥入怀里。他闻到她格子衬衫上淡淡的香水味;他把脸深深埋进她海藻般的秀发里 ,他的眼睛有潮湿的感觉,像长在阴暗中苔藓。

“罗严明,你疯了吗?……”她试着挣扎,可是最后连手也被他紧紧握住。

“对不起,我只想抱抱你,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一直……”他的声音开始颤抖。

良久,他放开她,然后对她说:“刚才……对不起,送你回家吧。”他像突然清醒过来。。

“罗严明,你疯了……”她望着他眼里噙满泪水。

“对不起,虫虫,对不起……我。”瞬间自责占据了他的心。

凌晨的这座城市终于安静了,他们瘦长的身影不断在街边突兀,像电影中的某个熟悉的画面。如果这是一场彩排好的剧,那么他愿意永远活在这剧中,一个幻想的场景,可是布景却如此真实。

暗恋一个女孩,将近二十年。时光如梭,在这些不怎么快乐,却始终心存希望的日子里,他学会了坚强,隐忍。在那些细碎的时光空隙中,他找到了一种永恒的力量,那就是爱的力量,他一刻也没有忘记她,她的模样早已经生长在他的脑海中,在思念泛滥的日子里,他不断地写歌给她,这就是对深陷的灵魂唯一的救赎。他变卖自己所有情绪,只为换来哪怕一瞬间的温暖,仅此足够。

送她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他看了一下时间刚好4:35分。

尽管天很快就会亮了,沉睡了整晚的城市又将重新苏醒过来,他还是坚持跟她道晚安!

他准备转身下楼的时候,她突然叫住了他:“罗严明,虽然你很无礼,但你的歌很好听,谢谢你今天晚上接我。”她望着他微微一笑,两个浅浅的酒窝依然还是那么迷人。

他感到温暖,前所未有的温暖,整颗心就要被融化的错觉。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他总在回忆着那熟悉的一幕,还有她格子衬衫的香水味道。

周六的晚上他刚好在公司加班,他的电脑屏幕突然弹出了一个对话框。

“罗严明,这周末有空吗?要不一起去酒吧和一杯?”是她发来的。

“哦”他的回答简短得让人有点诧异,他不大善于言辞,但是他却能把每一次关于她不同频率的心跳,掩饰得接近完美。

他看起来总是那么安静,连笑容都是极浅极浅,表面上太过于安静的人,内心都隐藏了一个秘密,在他们的内心深处总有一个童话,童话里有天使般的女孩,还有一直守候天使般女孩的男孩;那是他内心一处永恒的伊甸园。

第二天,他们约好在酒吧门口见。夜幕降临,这是一个充满诱惑的夜,那些在夜幕下游离的人,每一个人都有各自无法安放的情绪。

他远远地就看到了她,她穿一件碎花的裙子,把腰带系成一个好看的蝴蝶结,她浓密的头发就像丝绸般在风中飞舞,她整齐的刘海下面是一双明亮眼睛。她还是那么美,美得跟小时候依然那么接近。

“虫虫,我在这”他雀跃着飞舞着双手,生怕她看不到。

 她抬起头,远远地望着他莞尔一笑。

这是他第一次跟女孩子去酒吧,这是一个暧昧的场所,浓妆艳抹的女孩儿,穿着露背的黑色长裙,不断在人群中穿梭,像一朵朵在黑暗中放肆开放的黑玫瑰。

他们选择在角落的一个吧台,他点了一瓶威士忌。

“罗严明,你经常来这间酒吧吗?”

他微笑着摇摇头“那你呢,在英国怎样?”

她告诉他,酒吧文化是英国生活中绝对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在英国酒吧通常被称为pub,她说她跟男朋友出去的时候,偶尔也会叫爱尔兰烈性黑啤酒,那个是种性很强的酒,他们只是偶尔的点这种酒,当然Bitter(苦啤)是他们点得最多的,这种酒颜色比较浓,带有苦味,是英国最具代表性的啤酒。她跟他说英国的所见所闻,包括怎么认识她现在在英国的男朋友。

最后她告诉他,她想留在英国。

“你已经离不开那个英国男人了,对不对?”他猛地喝了一口仅仅加了冰的威士忌。

“你怎么了,罗严明?我记得你小的时候很胖,又调皮,捣蛋还把隔壁班的女生弄哭。”她说着笑出了声。

“罗严明,我对你的记忆几乎只停留在小学几年级的时候。”

他痛苦的笑了笑,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

几杯酒下肚,他的头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

他突然告诉她,再过十分钟他会上台为她唱两首歌,一首是他亲自为她写的,另外一首是光良的《童话》,或许这也是最后在她的面前唱歌 。

他的眼睛有泪光在闪烁,她永远都不知道他用了将近20年的时光就为了等待她的归来。可是如今她回来了,却始终不属于他。他们始终就像两条平行线,看起来距离那么近却永远都没有交集。

很多事,为什么知道明明没有结果,却依然义无反顾。

他不想只让她一个人听见他这么多年来的心声,他要让今夜所有的人都听得见。所以他选择在台上,把这一切都说给她听。

他背着吉他缓缓地走到舞台中间,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束舞台的灯光柔和地打在他的脸上,那是一种张轮廓分明,英俊的脸 。

“我要将这两首歌唱给我默默喜欢二十年,并且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孩,今夜我只想对她说,虫虫 ,我爱你。”

台下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尖叫声,她看着台上的他,她感到无比的震惊,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那个跟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男孩原来就是他,默默喜欢了自己二十年,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坚持,她终于忍不住哭了。

音乐声响起了,他唱的第一首是光良的《童话》。当他唱到: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你要相信/相信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幸福和快乐是结局……

他的眼睛再次湿润,他不敢再把眼光投向她。

有一种爱从来都不知道怎么表达,因为早已经沉到心底,跟自己的生命长在了一起。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舞台上的他,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

当他唱完第一首歌的时候台下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这首歌,是我整整花了一个月为她写的。”他停顿了下,突然眼神中掠过一丝犹豫,然后接着说:“其实这么多年来,我写的每一首歌都是关于她。

他熟练地弹奏着吉他,旋律中那种淡淡的忧伤密密麻麻填满了每个人心灵的空隙。他略带沙哑的歌声中,隐藏着触摸不到的疼痛。

他忘情地弹唱着,每一字每一句,每一个音符那么清晰,那么绝望。

“谢谢!”他朝台下的观众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径直地走向角落的吧台。

“罗严明,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她趴在吧台上哭了,哭得很绝望。

“对不起。”他再一次紧紧将她拥入怀里;感受到了她温暖的体温,如果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如果一切可以重新选择。

临走前的晚上,他把所有写给她的歌都送给了她。

他送她去机场的那天早晨天空下着细雨,他努力让自己的内心变得平静。

“罗严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吗?”她仰起脸来,像小时候仰起脸跟他说话的样子。

他点点头,他的忧伤没有被风吹散。他的内心空落落的像一个没有任何布景的画面。

他的头发是湿的,雨水一点一点的,顺着他的发梢落了下来。他的眼神更忧郁了 。

她多么想不回头的就这么走下去,可是当她快要进闸的时候,她突然控制不住自己转身过去紧紧抱住她,她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

这是她唯一一次抱他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没想到我们就真的这样错过了”这是他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轻轻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她终究还是去了另外的一个国度,他仰望着天空

如此空洞,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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