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蝴蝶在微风中遇到了他，盘旋许久，最终它颤抖地附在他的臂膀上。他很意外地发现了它，竟不可思议地接受了它，并带它回教室。它的翅膀五彩斑斓很美丽，却似乎饱经沧桑而残缺不全。他很阳光，不过正值青春迷茫期，那时失魂落魄。它着在他的衣服上，翅膀一张一合，任风吹索。平时一向喜欢吹风的他却似有感应般莫名其妙关上了窗，把它挪到零风处。就这样，他坐在窗边，它趴在他的肩膀上，不知不觉他们度过了一堂课。
刚开始，他并没有很注意它，直到下课后，他才渐渐发现，乖巧的它竟是这般美丽，翅膀上一大一小的眼睛，仿若在闪烁，仿若在看着他。如果没有那几角缺口，它应该美若仙蝶，他是那样认为！
可是他也惊奇发现，它如将落的黄花渐渐黯然，甚至枯萎。他蓦然想起圣经里好像有这样的话：蝴蝶是灾祸，杀戮与绝望的象征。他皱了皱眉头，置之一笑。它抖了抖翅膀，很快爬到了他的手背，用脚不停地踩了几下。他注意到了它的动作，走出窗外，要放走它。他走到一个有光线的地方，轻轻地抬高手背。阳光照耀在它的翅膀上，也照耀在他的脸上，突然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他开始对它有点依依不舍。它慢慢张开翅膀，扑扑翅膀，飞了起来。在他头顶上逗留了片刻，向前方飞去。有那么的一瞬，它转身看着他，他看着它，两个命运在无言中道别。他目不转睛，直到它消失在眼前。
很快，只记得，他生命最后的一刻，听到的是惊慌声，呼救声，哭泣声。看到的是到处奔跑的人，倒塌的高楼，掉落的天花板。感到的是震动，震动，震动。
之后不久的一段岁月，曾经是那个教室位置的废墟，一只蝴蝶，它一直在徘徊，徘徊……
漫长的等待，在孤独寂寞与苦涩中度过。只有沉默，伴随着点点滴滴，愈过千年。回首前尘，他是否记得我？
它老了，穿梭百世，留下的是黝黑黝黑的枯翅。它仍然会飞翔，但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它一直在这里守望，守望着轮回千年的他。每一场生死存亡的浩劫，势必换来新生。它依然认得他，而他，正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却不记得它了。
他在一所学校读书，它遇见了他，如落叶般依在他的肩膀。他不认识它，颇有默契般接受了它。他在微风中前进，偶尔对它笑笑。它太老了，一动不动无法再飞，但它甘愿停留，享受最后时光。渐渐，他发现它的黯淡，心里涌上莫明的痛，那种感觉，似曾相识，却说不出。于是，抚摸它的翅膀：我们相识？它无法回答，他明明知道。
它开始挪到翅膀，以仅剩的精气，在阳光下，在他头上盘旋，那飞舞的身影，翅膀再次绽放着那一大一小的艳丽眼睛，洋溢着往日的光华，多么温暖，多么熟悉。但转瞬即逝，留下的，依旧是那双无力的黝黑的翅，它开始跌落。
就那一瞬间，他若有若失，一寸阳光照射入尘封的心底，沉睡千年的记忆轻轻淌动。
喔！是你。
藏在多少个轮回中的碎片终于浮出水面，期待已久的苏醒在此萌芽继而茁壮成长。可纠缠千年的情结却再也解不开。
它实在太老了，失去了活色，如流星般陨落，跌碎了它的最后的幸福追忆。他用双手接住了它，伴随着点点泪痕沾染着它的翅膀。碎了，它的生命，他的心。
阳光下，草丛边，一块土地，一个坑。一堆黄土，一朵鲜花，它在这里长眠。
许多年以后，它变成了她，他却变成了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