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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 憨和尚菜田行凶 三妯娌何府对质

  

  第五十回憨和尚菜田行凶三妯娌何府对质

  夜猫儿被徐茍三和文大伯堵在水中,担心被他们抓住送官,顾不得徐茍三挖苦取笑,举起手中的短裤说道:“叶某已经得手,下面就看你的了……放心吧,爷心宽得很,不会寻短见的!”说罢,顺势朝对岸游去。

  夜猫儿回到家里时三更已过。此虽交春天气,每到夜半,阵阵凉风袭来,未免有些寒意。夜猫儿经天门的河凉水一泡,更是冷得直打寒战。他穿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回到家里,赶紧取干衣服换上,仍不住地打喷嚏。

  夜猫儿回来的时候,徐茍三早跟在他后面悄悄地撵上了。待夜猫儿换了衣服进房后,徐茍三便用一根事先准备好的带钩的长竹竿儿将那条粉红内裤钩了出来。

  第二天早晨,夜猫儿迷迷糊糊地还在睡大觉,忽然听见门口有人在叫:“卖内裤啊卖内裤!”

  他一个骨碌爬起来,到洗澡处一看,昨天换下的那条内裤不见了。他偷偷地朝门缝往外一瞅,只见那条写着自己名字的粉红内裤被徐苟三用竹竿挑着。为了挽回点面子,夜猫儿忙将昨晚从客栈盗的徐苟三的那条内裤取出来,也用竹竿顶着,打算同徐茍三对着干。拿到外面一看,上面哪有徐茍三的名字?原来昨天徐茍三防了一手,脱下内裤后,黑暗中赶紧同文大伯的内裤换了个位置,结果他偷来的是文大伯的内裤。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的敲门声。夜猫儿开门一看,正是徐茍三,后面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徐苟三抖着手中的内裤问道:“猫兄,买内裤么?”

  夜猫儿顿时窘得满脸赤红,随手掏出把刀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正儿八经地道:“叶某扒窃多年,从来没有失过手,不想今天栽在你手里,叶某也无话可说。今日愿当众位的面,削下二指,以示忏悔。从今往后,洗心革面,不再干对不住乡亲们的事……”

  他说罢,举刀就要砍自己的指头。听得“咣当”一声,夜猫儿手中的刀被挡飞。徐茍三放下竹竿,连声道:“莫砍,莫砍!要是你没有了指头,嫉恨起来,又该我打喷嚏了!”

  夜猫儿道:“叶某虽然是个贼,但也知道大丈夫说话,一言九鼎。输了就是输了,理当受罚!”

  徐苟三道:“徐某不过同你耍耍,何必当真?快快起来说话!”

  夜猫儿给徐苟三磕了个头,说道:“是在下胡说八道冒犯了徐先生。徐先生你大人大量,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请徐先生千万别记小人之过,小人从此改邪归正。要是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愿将整只手全剁下来!”

  徐茍三忙将他扶起来,笑道:“你既然学了这般手艺,一时技痒也再所难免,没了手怎么办?况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扒窃惯了的人要想改过来谈何容易!只是这帮穷乡亲们吃了上顿没下顿,口朝黄土背朝天给人帮工挣几个铜板实在不容易,扒窃他们的财物等于谋财害命。你若真有手段,且去扒窃那些为富不仁的富户人家的财物银两来,接济这些穷乡邻,这才是真正的侠肝义胆、豪壮之举呢!”

  徐茍三的一席话,说得夜猫儿心悦诚服,随后从屋里取出红木匣子双手递给文大伯。文大伯接过匣子,千恩万谢地去了。正是:

  善恶原只隔张纸,茅塞顿开豁然明。

  决心从此当义盗,窃得金银济穷人。

  却说何湾的何财主几次算计徐茍三,不想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恨得咬牙切齿。管帐先生周福连忙进言道:“老爷,你不是要整治徐茍三那小杂种吗?机会来了!”

  何财主道:“此话怎讲?”周福忙将他拖到前面客厅,只见厅内坐着个游方的和尚,约四十上下年纪,生得肥头大耳、腰宽膀圆,眉角肉痣上长着一撮长毛。他一见何财主,忙站起来施礼。

  周福道:“这位便是在下常向老爷提起的青龙寺的普济禅师,云游归来,刚刚到此。普济禅师是青龙寺主持,各路功夫好生了得,走遍天下从未遇到过敌手,而且好行侠仗义,方才在路上遇见,在下便将他请了来……”

  接着向何财主耳语了一阵,直说得何财主心花怒放,不住地点头,随后满脸堆笑地道:“难得师傅赏光,请上坐,上茶!”随后又按周福的主意故意愁眉不展,长吁短叹。普济和尚未曾开口,又见周福端出满满的一盘银子来,对他说道:“我家老爷也是吃斋敬佛、好济乐施之人。这点银子不成敬意,献给师傅买碗水喝吧!”

  普济和尚假意推辞了一阵,忙将银子收下,复问道:“贫僧见施主哀声叹气的样子,想必有甚心事,不妨说出来听听,说不定贫僧能为施主分担一二?”

  何财主这才道:“师傅有所不知。何某虽有良田千顷,怎奈那些流痞佃户们收了粮食不肯交租。不瞒师傅您说,连去年的课粮都还未能收回来。如今官府要纳粮,拿什么去纳?故此忧愁。”

  普济和尚道:“常言道,‘人之怕狠,鬼之怕恶’。施主何不将领头抗课的佃户抓几个来,让他们吃些苦头,杀一儆百,看哪个还敢抗课!”

  周福在一旁道:“这我们老爷还能不明白?只是那带头抗课的人非同小可。有一回,在下带人前去收课,不仅没将课粮收回来,还被他们打得头破血流。在下回来向老爷禀报,而我们老爷天生一副菩萨心肠,凡事心字头上一把刀,忍为上。所以到现在,落得一夫抗课、万夫效颦。”

  “真是岂有此理!”普济和尚气得双眼翻白,一掌下去,将桌子砸了个窟窿,“这厮如此可恶,他姓甚名谁?待贫僧前去为尔等讨回公道!”

  周福见普济和尚发怒,正中下怀,却故意道:“这个人在下实在不敢讲……”

  普济和尚更觉焦躁,连声道:“不给他点颜色看看,实在难消贫僧心头之恨!快快讲来,天大的事儿贫僧一人顶着!”

  周福这才道:“他们乃徐湾徐家三兄弟,皆会几路拳脚,论歪点子数老三最多,最该打的就是那小杂种。可惜那小杂种出门去了,就老大、老二在家……”

  普济和尚道:“什么也别说了,待贫僧前去为你们讨回公道!”

  却说徐茍大、徐茍二两兄弟正在瓜菜地里栽瓜秧儿,忽见一个牛高马大的莽和尚骂骂咧咧地奔了过来,高声叫道:“你们谁是徐茍大、徐茍二?”

  徐茍大、徐茍二见是来找他们的,忙站起来。徐茍大道:“我们便是……”

  说话间,普济和尚早来到跟前,不分青红皂白,朝徐茍大当胸就是一拳,将他打倒在地上。徐茍二见哥哥挨打,忙一把扯住普济和尚。普济和尚随手一拐,将徐茍二也拐倒在地。他接着一顿拳脚,打得徐家两兄弟只有招架之功,更无还手之力。普济和尚将徐茍大、徐茍二狠揍了一顿,离开时又气势汹汹地道:“欠何家多少课粮,三天之内必须凑齐。如若继续抗课,小心尔等的狗头!”说罢,扬长而去。二人却被他突然抛出的几句话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徐茍大、徐茍二挣扎着从瓜菜地里爬起来,相互搀扶着回到家里。徐母见两个儿子平白无故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气得直骂那秃驴为虎作伥、欺压良善。施翠竹和龙三妹更是气得直淌眼泪。锡银银闻得两位哥哥遭人毒打,赶紧过来察看实情。她看过他们的伤势,说道:“和尚平白无故到田里来打人,一定是听了谁的指使。”

  徐茍大道:“他口口声声说我们欠了谁的课粮没交。我们欠谁的课啦?”

  徐茍二道:“他离开时曾抛出个何家,还能有谁?”

  锡银银道:“我想也准是何家。活阎王和周福平日里就没安好心。看来这凶和尚去后决不会善罢干休。大哥、二哥被他打伤,这如何是好?”

  龙三妹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怕他做甚!我看不如先给他来个下马威,然后再找活阎王算帐!”

  施翠竹道:“茍大、茍二都不是他的对手,我们三个妇道人家,又能奈他何?”

  看见壁上的渔网,锡银银不觉有了主意,于是道:“三妹姐姐不是会功夫吗?不如让她去引那凶僧过来。等他一到,我们便……如此、如此……怎样?”施翠竹和龙三妹见说不由拍手称妙,三人立即前去布置。

  不知不觉三天已过。到第四天早晨,老远就听到一阵叫骂声。龙三妹忙迎了过去,只见一个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凶和尚光着膀子挥舞着胳膊沿路骂了过来。龙三妹将腰一叉,往路中间一站,高声喝道:“凶和尚,出家人当存点德,大清早的便像瞎子骂街、王八念咒,谁惹你恼你啦!”

  普济和尚道:“贫僧骂的是徐家三兄弟,欠别人的课不交,贫僧特来讨回这个公道的!”

  龙三妹道:“徐家三兄弟近年只替人帮工,从未种过谁的课田欠过谁的课。想必你得了人的手软,吃了人的口软,无法消斋,来此胡闹,平白无故将徐家兄弟打伤,姑奶奶正要去找你算帐,你却自己找上门来……告诉你,不将事情讲清楚,你今天休想离开!”说罢跳到普济和尚跟前一招“二龙戏珠”朝他面门抓去。普济和尚见她来势凶猛,忙用双手挡住,龙三妹不等普济和尚透过气,将身一蹲,一招“枯树盘根”用腿朝普济和尚下三路荡去。普济和尚也不含糊,连忙跳起来,避过她那摧枯拉朽的致命一脚,接着以掌化钩,一招“螳螂扑蝉”朝龙三妹袭来。龙三妹见他掌势凌厉,不得不顺势仰卧地上。接着出其不意,将双腿弯曲,然后用力弹了出去,正好蹬在普济和尚的腮帮子上,蹬得他三昧真火直冒。普济和尚定了定神,总算稳住阵脚。他这才知道面前这小娘子并非等闲之辈,不得不严阵以待……二人一刚一柔拳来腿去,在湾口比斗起来,斗得难解难分。

  龙三妹虽轻功了得,但毕系女流。几个回合下来,普济和尚越斗越勇。见难以取胜,龙三妹不得不虚晃一拳,转身跳上门口的活篱笆,接着将身一纵,越墙而去。普济和尚轻功不济,见旁边有扇门,一脚将门踹开,钻了进去。就在这时,一张大网当空落下。普济和尚未能来得及跳出,早已被鱼网网住。龙三妹转身出来,一招“云断横岭”朝普济和尚面门踢去。普济和尚被鱼网缠住,躲闪不及,被踢倒在地。施翠竹和锡银银一个拿扁担,一个拿棒头,你一扁担、我一棒头朝普济和尚没头没脑地打去。锡银银边打边骂道:“无知秃驴,被人诓了还不知道!”龙三妹边拳打脚踢,边喝问道:“秃驴,快说,是不是活阎王派你来的?你得了他多少银子,为什么这样替他卖命?”

  普济和尚道:“你们欠了他的课粮,贫僧不过是路见不平,过来帮他讨回公道。看你们这般凶狠,也决非良善之辈。贫僧既然落在你们手里,是死是活全都认了!”

  龙三妹道:“秃驴你休要嘴硬,我们徐家从未种过何家什么课田。你若不信,我们且到何湾找那泼皮对质,看你还有何话说!”于是三人忙将普济和尚提起来,押住何湾。

  此刻,何财主和周福正在后堂洋洋得意一心等着普济和尚的好消息。就在这时,忽听门外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二人上前一看,只见普济和尚绳捆索绑,被施翠竹、龙三妹、锡银银三妯娌押了过来。龙三妹厉声喝道:“活阎王,我们徐家什么时候种过你的课田啦?今天你当着大家的面非说清楚不可!”

  周福见状忙迎了出来,点头哈腰地道:“哟,原来是徐家几位少奶奶,真是稀客、稀客!”

  锡银银道:“少来这一套!周福,我问你,我们徐家什么时候欠你们的课啦?”

  周福双眼一轮,忙道:“哎,我家、我家老爷可没说你们欠我们的课粮呵,这是谁说的?真是‘算命先生放屁——瞎打胡说’……”

  何财主也在一旁道:“我们可没说你们欠课呵,这是谁说的?这大概是误会、误会吧!”

  施翠竹踢了普济和尚一脚道:“秃驴,听明白了么?”

  普济和尚顿时气得七孔生烟,厉声骂道:“姓何的,老匹夫,你是人不是人?”何财主招了招手,周福立即叫来几个家人,手持木棍朝普济和尚没头没脑地打去。周福还朝普济和尚“啐”了一口,转过头来向施翠竹、龙三妹和锡银银三人满脸堆笑地道:“三位少奶奶全都看见了,这秃驴败仗我们老爷的名声,到徐府行衅滋事,我们老爷已经惩罚过他了。三位少奶奶请息怒,还是到客厅坐坐喝杯茶吧!”

  正是:贫嘴虽多刁滑徒,哪像这般无耻人?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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