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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锡老汉送苕知恩报恩 徐苟二搬兵以恨洗恨

第十一回 锡老汉送苕知恩报恩 徐苟二搬兵以恨洗恨

财主“咔嚓”一声将蛋打开。徐苟三“嘿嘿”笑道:“看看,这不是让你亲手把鸡蛋打开了吗?”何财主顿时省悟过来,不由目瞪口呆。因与徐苟三打过赌的,哪敢翻悔?加上长短工们众目睽睽用几十双眼睛一起盯着他,知道众怒难犯,不得不将工钱如数付给了大家。

徐苟三拿了工钱,心中惦记家中的母亲,只得同文大伯和众长短工分手,连夜赶回来。行到湾口,忽然前面传来阵阵狗叫声。徐苟三过去一看,原来是一老一少两个外村人要进湾,却被一条狗拦住去路,无论老人如何吆喝驱赶,那畜牲左蹦右跳狂叫猛吼就是不肯离开。这狗为何这般凶狠?原来它的主人姓谢,也是这一带有名的大财主,此狗则是他家一条看园子的狗。只见它:头昂起来似恶狼,尾巴拖地若扫把。双耳竖起能听远近行人脚步声,吊眼圆睁可辨来者是穷人还是富人。是富人它便服服贴摇尾巴,见穷人它就威威赫赫直扑腾。斗不过它就夹紧尾巴落荒走,见你胆怯它便连扑带咬不留情。徐苟三小时候也不知受过那畜牲多少惊吓,如今帮工回来,见它又在两个外村人面前威风,顿时怒从心起,拾起块砖头狠狠地砸去。常言道:猪打鼻梁儿狗打腮。徐苟三这一砖头不偏不斜,正好打在那畜牲的腮帮子上。那畜牲口张得老大,却叫不出声来,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四脚伸了伸,便上阴司地府去会了阎罗君。老人过来道谢,徐苟三一面道:“不谢、不谢!”一面借着月色细细一看,原来这一老一少不是别人,正是前面锡湾的锡老汉和他的女儿锡银银。徐苟三忙问道:“锡伯伯,原来是你们,这么晚了不知要去哪里?”

一旁的锡银银忙接过话头说道:“去年蒙苟三哥哥一片好意,借牛犁地。正好又碰上今年这好年景,我家收了许多红苕,便给你们家送些过来。不想天黑摸不着门户,又被那狗咬得晕头转向。要不是遇上你,我们还不知要在这里耽搁多久哩!”

徐苟三低头一看,路旁果然放着两袋红苕,感激地道:“锡伯伯,这又是为何呢?您家也不宽裕呵!”

锡老汉道:“孩子,别说了。听说为借牛的事周老爷曾为难过你,这些天来老汉我一直心里不安哩……”

“哪里的话,大伯快和银银妹妹到家里去吧!看,这畜也不知偷吃了我家的多少鸡,今天正好用它来待客!”徐苟三说着,拖起那狗就走。锡老汉担心地道:“孩子,听说这谢老爷也是不大好惹的……”


徐苟三却不当回事地道:“大伯您就放心好啦,田沟里起水翻不了大浪!”他们说着话,早进了湾子。

此刻,徐母独个在家,正扳着指头算日子,见徐苟三回来,还领来一老一少两位客人,老人慈眉善眼,一看就知是个朴实本份的庄稼汉。姑娘端庄淑静,一见就惹人喜欢。徐母高兴极了,忙唤过徐苟三,叫他快去笼里将家里唯一的那只老母鸡捉来杀了待客,锡老汉哪里肯依?硬是将徐苟三拖了回来。父女俩将红苕提进茅屋,转身要走。徐苟三母子俩反复挽留,终留不住,徐母只得命徐苟三将他们送出湾子。

次日清晨,徐母突然想起什么,忙将徐苟三唤醒,说道:“三儿,一件大事,妈差点忘了告诉你。快快起来向谢老爷赔个不是去!”

徐苟三以为母亲说的是打死狗的事,却佯装不知地问道:“赔什么不是?”

徐母道:“只因我们家的那只老母鸡常到谢老爷的菜地里去觅食,啄了他家的菜,谢老爷昨天都来家问过理。你快去赔个不是吧!”

原来不是为打狗的事,徐苟三答应一声,一个骨碌爬起来去了谢财主家。

进得两重门,只见瘦骨嶙峋的谢财主正坐在上首装样其相地玩弄着一本印有历代碑文的帖儿。旧日里凡有钱人家的子女没有不上学堂念书的,唯独这谢财主虽家财万贯,家里却没一个跨学堂门的。因为他们爷儿父子都是这一带有名的尖刻鬼,手中的钱财只兴进不兴出,人们便给了他们个绰号叫“皮筲箕”。他的父亲“老皮筲箕”在世时由于舍不得花钱让儿子念书,这被人称为“少皮筲箕”的谢财主虽活了这一大把年纪,仍旧是连扁担倒下来也不认得是个一字儿。徐苟三进来的时候,见他将书倒拿着,装着一副入神的样子,不觉笑道:“谢老爷,你们家兴来反的,常把坏说成好,把好说成坏,连帖也是倒着看的!”

财主一听说帖拿倒了,慌忙调过来。为要面子,对徐苟三道:“我是在把给你看咧!”

徐苟三不想同他兜圈子,开门见山地道:“谢老爷在上,鄙人来此不为别的,只因家中一老母鸡,未读过五经四书,目不识丁,不通人情,不懂礼义,糟蹋了贵府的瓜菜,鄙人特来向谢老爷赔不是的,万望海涵!”

徐苟三一语双关,分明是借鸡骂人,那谢财主哪里悟得过来?他虽未念过书,却爱装腔作势,不去细想徐苟三话中的含义,反装作一副大度的样子文绉绉地道:“哪里哪里,没关系、没关系……”一向以奸狡出名的谢财主这会会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大度起来?徐苟三正在纳闷,不想谢财主道:“苟三哪,你有所不知。敝府的敝狗已将贵府的贵鸡当一顿午餐食用了,所以本员外也就不同你们计较了。嘿嘿,还为敝府省下一顿狗饭食呢!”

徐苟三想:原以为来此赔小心他会大闹一场的,他没有闹,却原来如此。既然他家的狗吃了我家的鸡,我打死他的狗也是理所当然,于是道:“这么说你还真该谢谢我,从今天起,你便可节省许多许多的狗饭食了,因为我已将你的狗打死了!”

“啊?你……你……”谢财主听说自己看园子的狗被徐苟三打死,顿时气得差点闭过气去。

徐苟三从谢财主家出来,正要回去,却见二哥徐苟二从马家桥回来。好久没见到二哥了,徐苟三忙扑了上去。两兄弟亲热了一阵,徐苟三不由问道:“二哥,你不是和大哥一起在马家桥替马财主帮工吗?怎么又回来了?”

徐苟二不由长叹一声,道:“三弟,我们在马家桥给那马老儿帮工,受的不叫罪呵!马老儿头上流脓、脚下生疮,真是坏透了顶,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大伙吃的是猪狗食,干的却是牛马活。手脚慢点,老家伙过来就是几鞭子。你看这身上的鞭痕……”徐苟二说着扯开破烂不堪的衣衫,露出累累伤痕。“帮工的大叔大伯们哪个没挨他的打骂、受他的酸气?我这还是好点的。大伙恨透了他,可又奈何不了他,你说如何是好哇?”

徐苟三道:“我正有事找他呢。二哥别急,还是先回去歇歇,吃过饭我再同你一起去好吗?”

兄弟俩将昨晚打死的谢财主家的那条狗一卤,饱餐了一顿。

午后,徐苟三包了些狗肉,同徐苟二一起来到马家桥马财主家的田头。众长工一见忙将徐苟三团团围住。有的扯开衣衫露出遍体伤痕向他诉说马财主的凶狠歹毒,有的数落马财主刁钻刻薄。一个个在田头连说带骂对马财主恨得咬牙切齿。徐苟三望了大家一眼,说道:“你们说该如何治他呢?”众人道:“最好能给点颜色他看看,让他知道进退,往后不准再虐待大家!”

“狗改不了吃屎,要他立地成佛是不可能的。只是他拿了鞭儿在别人身上抽,不知道轻重,我看不如让他也尝尝皮肉之苦如何?”

“苟三兄弟,你办法多,任凭你怎样治他,只要能替我们穷哥们出口气就行……”

长工们你一言我一语说过不停,徐苟三朝四下打量一番,说道:“大家先别急,我这里带来些好吃的,大家先坐下来歇口气,啃上几口饱饱口福!”

再说马财主在家过足了烟瘾,戴着瓜皮帽、提着牛皮鞭子、腆着个大肚皮、荡着八字步一步三摇地来到田头。他睁开眯缝眼满田打量一番,见田里一个人也没有,马脸一下子拉了一尺长,夜壶嘴一张大骂起来:“抱打娘入的们,都死到哪里去了?吃老子的饭不给老子干活,一个个骨头都他妈的生得扎实不过了?”

他一直骂到一片树丛边,只见长工们在矮树下乘凉,好不气恼,举起鞭子一阵乱抽乱打。长工们正在树下喝酒吃卤狗胯子,见马财主怒气冲冲地扑上来,一个个拨腿就跑。马财主看见搁在树下的狗肉和烧酒,馋得直流口水,顾不上追赶众长工,独个坐在树下端碗就饮,抓起狗肉就往嘴里塞。不一会的工夫,竟喝得酩酊大醉,便顺势一倒,伸长八尺躺在树下睡起大觉来。

迷糊中,马财主觉得脸上痒痒的。用手一搔,顿时刀割般的疼。他睁开眼睛一看,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原来,树枝上挂着个筛子般大小的马蜂窝。大马蜂来来去去,闻到树下的酒香,纷纷飞下来歇在马财主的脸上。马财主以为是苍蝇、虫子什么的,迷糊中用手一拍。马蜂被激怒,成群结队地从树上下来,落在他脸上、脖子上乱刺乱蜇,疼得马财主杀猪般地直叫唤,脸很快肿得像发酵的面团,双眼也肿得封住了门户。众长工平日受尽了他的气,无论他怎样叫唤也没人理睬他,只是站得远远的看热闹。好个马财主:只因满田种芒刺,遍地都是切齿人。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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