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煎熬与挣扎(第二章 细说原疆)

  说起地图这个东西,在监狱里倒算是一件非常敏感的东西。其实自打进疆以来,老三心里最大的愿望就是想整张地图,好搞清楚自己到底落难在了什么地方。倒不是有什么预谋,只是想着打从乌鲁木齐一下车,给押上开往原疆监狱的大客车以后,自个儿一道上扒着窗户,基本就没看见过有人烟的地方。

  

  要说起老三小时候,坐在教室里倒是也听老师白唬过西域古道、戈壁荒滩什么的,可书本上写的那些玩艺必竟太教条了,根本形不成概念,再加上头几年报纸杂志上对楼兰古国、楼兰美女什么的一顿热炒,的确是让人头昏目眩,真觉得大戈壁还算是个不错的地方,除了没水喝,别的似乎都挺浪漫的,可是真等老三到了这儿,自个儿才彻底明白,原来自己这二十多年算是白活了,真是没见过如此般的地狱景色------枯树残阳,碱地连天,简直一点没有能活人的气息,尤其是当天车开到半路上还赶上一阵狂风,风刮的拳头般大小的石头满地乱滚,那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不过好在后来开到原疆监狱跟前的时候,终于能看到成片的棉花地了,才算是在荒漠上瞅着了点绿色,才多少有点心安。不过只是心情刚有些许好转,等车一拐进监狱大门,便又忽悠一下子凉了-------这他妈哪是人住的地方!到处都破么乱糟,一趟趟东倒西歪低矮的小土窑,屋里东塌西陷的破土炕,操场上只有仅剩两个破篮筐吊吊着的,木板早就风化烂的差不多,很有些千年古董意味的破篮球架。

  

  等下了车跪在院里,开了第一顿囚粮,老三便更觉得死的心都有了,且不说那粗硬的象石头一样的馕,单说那碗从没喝过的管菜汤,刚倒进碗里打冷眼一瞅还挺不错,碧绿碧绿的,有点象菠菜的样子,可一喝到嘴里就立马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了,酸涩苦燥,数味俱全,还坚韧如筋,咋嚼不烂,害得老三在后来的日子里苦苦追忆,直到数月后亲眼瞅到了种管菜的菜地时才晓得,这玩艺其实就是早些年在农村见过的拉达草,就是那种农村人专门用来喂鸡,每天早上割多少晚上就能长出多少的东西,说实话连鸡都不得意,比如说要是掺上苞米面做饲料,鸡准保一口管菜不动,能把饲料里的苞米面挑的干干净净的。再有值得一提的就是喝水,其实这地方也打深井,不过怕是只有鬼才晓得到底打了多深,几乎每天早上一点着机器,总得呼噜呼噜的抽上个七八分钟,水管里才能象小孩尿尿似的淌出点黄汤子来。对于这种泥一半水一半的液体,监狱里的警察是不喝的,说碱太高,烧得慌,他们喝的都是外面水站供应的过滤好的干净水。可就算是这黄汤子,监狱对劳改犯们也是控制的不能再严格了,哪怕就是大夏天最热的时候,一个犯人一天也就能供应半脸盆左右的水。除去喝的,要想洗个脸洗个澡什么的,简直要比登天还难。不过,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活人是不可能被尿憋死的,于是在长期优良环境的熏陶下,这里的犯人倒真是创造出了绝迹。就拿洗澡这事来打比方吧,一般就挑选天最热的时候,赶在太阳地儿上,捂紧一床棉被静立,待数分钟后,全身大汗淋漓,靠自体分泌的水分润湿了皮肤便赶紧涂上洗衣粉,使劲搓揉,力争在太阳蒸发了所有水分之前搓遍全身。等干了以后把棉被再次捂上,待汗再下来时立马用毛巾抹干身上含洗衣粉的汗液,直到这时,才可以真正享受水的沐浴了,不过也就是用手指头裹毛巾,沾着茶缸里的水一点点涂遍身子。当然了,对精细的人来说,有时一缸子水还能全身上下来回的折腾两遍,呵呵,那才叫一个爽。

  

  原疆监狱因为地处戈壁,四周沙漠广阔,没有人烟,所以对犯人的警戒倒是也不算太严,只是在饮水和口粮上控制你,每天饮食定量,饮水定量。对这,可别小看,就算你想跑也得掂量掂量,啄磨啄磨四周的大戈壁,最起码来说没个几十斤水和干粮背着,要想跑出去估计得比登天还难,到最后也许运气好能饿个半死被抓回来,运气不好的恐怕还得把自个变成木乃伊。于是好多年了,这原疆监狱一直是省级监管先进单位,从没发生过一起犯人逃跑事件。

  

  直等到了原疆有快二年了吧,一次给驻监武警打扫办公室时,老三极巧的在垃圾堆里找到了一张新疆的军用地图,破么乱刺的,不过还大致清楚,只可惜上面的字都是繁体的,这老三本就识字不多,更别说繁体字了,又不敢拿着地图去找人问,于是只好大致的猜一猜。还别说,日子久了,还真看出了点门道。

  

  首先他搞懂了自己呆的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呵呵,原来不知道时还好,一知道反而被吓了一大跳,原来这儿就属于举世闻名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难怪周围荒无人烟的呢。而原疆监狱所在地,也就该算是沙漠当中的一小块绿地吧。当然了,这个时候的老三对什么是沙漠还并没有一个系统全面的认知,只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比如说最热的时候吧,一天当中最高温度能达到60℃以上,就算正常情况下也得在40℃左右,而一到了晚上,我的乖乖,就好象突然搭飞机从海南岛干到了哈尔滨,气温立刻降到冰点以下。除去气候,天气也不怎么样,一年的300多天里倒得有一大半在刮大风,有时候风烈点,真是能吹的小孩脑袋大小的石头满地骨碌,看着都吓人。有时候闲着没事了,老三就扎着梯子爬到房顶上假装补房瓦,顺便瞭一瞭远处的沙地,没想到却更让人胆战心惊,明明头一天瞅过去还是个十多米高的沙丘呢,今儿就变成沙坑了,难怪很多在这待了挺多年的老犯人都够这儿叫“鬼城”呢。老三还听一些在这关着的当地人说,这地方搁古代还真是丝绸之路上的,就因为刮鬼风,附近挺多挺有名的,比如象尼雅、精绝、小宛、戎卢、圩弥、渠乐、楼兰什么的,总之是古代的名城,都被流沙活活吞了。

  

  实际上这塔克拉玛干沙漠是位于我国新疆地区的南部,属于昆仑山脚下塔里木盆地的腹部。整个沙漠东西长约1000多公里,南北宽约400多公里,总面积三万多平方公里。四面有高山环绕,应该说这地方真就算是死亡之海。而之所以在这儿设立监狱,据说也就是当年,某个地位高的不知道该往哪搁的领导一时头脑发热,幻想要用人力改造沙漠,于是大张旗鼓的喊出了口号,在全国人民一片支持的浪潮中才突然清醒过来--------不对呀,该派谁去遭那罪呢?于是,到了最后便有高人支招,该领导最终英明的把这个光荣而坚巨的任务交给了劳改犯。当这说法老三头一次听说时,曾经很男人的朝天吐了口唾沫,然后大骂了一声:“操他姥姥!”。

  

  要说起这原疆监狱,实际上就座落在贯穿整个沙漠外围的牙通古斯河废弃的河床上,属北纬37度50分再向东偏点。这条牙通古斯河是发源于昆仑山脉的,不过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改道,现在的这个地方甚至已经归属了另一条也是发源于昆仑山脉的河流,即安迪尔河流域,所以多多少少地下蓄着点水,能满足人生存的基本需要。在原疆监狱的两侧,则都是茫茫的沙山、荒凉而又宁静。对于那些想亲历沙漠或者是想真身感受一下什么叫做“地老天荒”的精神病们来说,这地方倒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一但进去就会立刻会让你感觉到什么叫做与世隔绝。

  

  但原疆监狱通过成立以来几十年的发展,倒也多少有了些变化,因为其所在地本身就算是沙漠里的一块绿地,四处长了些低矮灌木,又经历代的劳改犯们沤心沥血,转圈种出了些棉花地、甜瓜地和稞子地什么的,所以方有了点人气,再加上警察越来越多,四周住的家属也越来越多,很多老百姓便也凑热闹,从别处搬来挤到一起,使这地方多少有了点人味,成了一个沙漠当中以监狱为中心的一个不伦不类的小镇子。

  

  再后来,改革开放了,老百姓的手里开始有点闲钱,粮食缸里也开始有点余粮了,社会上就开始发展文化思潮了,于是西域文化又被人重视起来,时髦起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各种考察的,考古的,倒腾古玩的,折腾稀罕物的,甚至组织旅游,吃饱了撑的玩徒步沙漠的,总之形形色色的人等开始穿插出现在南疆一带,也把原疆监狱附近带出了点活气,街头上甚至也出现了些小饭铺、小商店什么的,老百姓原有的朴实劲也一扫而光,比如原先管够的凉水现在遇到外地人也敢狠狠的宰上二块钱,有时半夜里从监狱的窗户外面还能听到喝高了,耍酒疯满大街追着姑娘找嘴儿亲的动静。

  

  一切都在变,可唯一没变的却只是监狱,墙还是那道破墙,电网还是那道破网,好象一道高墙圈起来之后这儿就真变成了滴水不露的人间炼狱。倒是在这种永恒不变的死寂当中还真存着一点活气,不过就是每天早晚两次,监狱大门的西洋景-------只见大铁门一开,一队队上百号犯人队伍,便懒懒散散的喊着本意是军事化,可到了犯人嘴里却变得异常滑稽可笑的口号声走了出来,直奔监狱转圈周围的棉花地、菜地。等到了晚上的时候,再一模一样的收回来,于是这一早一晚期间,监狱门口便聚着很多卖小吃食的商贩,一见着犯人过来就抻长了脖子围上来吆喝,掀开提筐里泛着油汪的吃食,勾引犯人掏掏那本就不宽裕的腰包。一时间便呜哇乱叫------有犯人把吃食填到嘴里不给钱的,有收了犯人钱掉头就跑的,有小贩被犯人下了绊子,一跟头折地上大声骂娘的,还有大姑娘小媳妇被犯人趁乱摸了奶子掐了腚沟子的,可最响亮的却永远都是带队收工的狱警分贝极高的咒骂声。这种嚣闹几乎每天都得上演两次,每次都非得等到犯人们走干净了,监狱大门又重新关上以后,才能够到又回到那种相对来说的永恒静寂中。

  

  这监狱里的狱警也都是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相对来说,对犯人稍好些,犯人稍得意些的,还是那些当年来自全国各地,支边建疆、热血沸腾的老警察们。不管怎么说,这帮子人还算受过些正统教育,对犯人也人性化些。没事时打打骂骂的事不算太多。可是近些年来,由于监狱这批老警察退休的退休,哏屁的哏屁,警力呈现了严重不足的局面,便在南疆当地招了不少土八路。自打这帮子畜牲进了劳改队的大院以后,那才真可谓是大开杀戒了,也许就因为他们祖辈受巴依老爷的欺负太多了,换到孙子这一辈上就非得找个平儿,把当年巴依老爷对待农奴的那点损招使个花样翻新。比如说吧,让犯人插瓜秧子,原先为了提高劳动指标,不少犯人都玩虚的,就是把根瓜秧子底下绑根小棍,随手往地里一插。对此,那帮老警察们是不闻不问的,知道也装不知道,再说了也根本没心情没功夫把这事整明白,可是这帮土八路不成呀,本身他们在家里早先干过的就是和犯人一样的农活,啥不懂呀,所以根本就唬不了。每天晚上一到下工的时候,他们就把犯人们集中到田拢上,这帮玩艺自己则裤管一卷就下了地趟,挨棵秧用食指和中指夹夹看,只要是能一下子拽起来的那种,当场就把插秧子的犯人按那,一顿电棍镐把加裤带,不打得弄虚作假、破坏社会主义生产、颠覆边疆建设者屎尿一裤兜子绝不罢休。

  

  还有就是也许打维汉杂交以后,汉族的历史文化也影响到了他们,这帮维族的土八路们还学会了周扒皮的套数,虽然原疆监狱里没养鸡,可他们竟然不怕麻烦,每天早晚两次鼓捣监狱门楼子上的大钟去-------打出工铃时一般调快几十分钟,打收工铃时一般调快几十分钟,唬的犯人们都以为是自身的生物钟犯了毛病,生生和以前的感觉对不上号,比如说早晨起来时说什么都比以前乏,晚上收工时又说什么都比以前累,直到后来有一天,一个闹虐疾打摆子提前收了工的犯人路过大门口时,抬头瞅钟惊讶的发现钟会倒着走的时候才算泄了老底,于是犯人们开始集体绝食,连着闹腾了好几天才算了结,不过从此后那帮土八路便觉得丢了面子,总是恨恨的瞅着那钟,在心里掉个儿啄磨着该怎么收拾这帮劳改犯。

  

  那时候在原疆监狱还有一道名菜,叫做“三鲜一桂”,别看这名听上去倒是挺诱人的,可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回事,它的本名应该更正为“三响一跪”。这所谓三响即是电棍捅人时的火花响,镐把敲人时的骨头响和皮带抽人的肉皮响,一跪即把犯人押到了严管队,塞到一个不到0。7立方米的小柜子里,让犯人在里面坐不下躺不下,只能头向下弓着跪着待着,往往是跪了一宿之后早上放出来犯人浑身的骨头节都锈住了,一挺身叭叭乱响,后来还听说还有人因为这个落了残疾,终身瘫痪的。

  

  这原疆监狱里还有一个特点,怕是外人也不了解的,就是犯人当中有自己独立的经济体系。虽然监狱在监规上严格规定不允许犯人花现金,可是只要家里有人管,哪个犯人敢不留点现金防着过桥呀。于是,私藏现金便成了犯人们最普遍触犯的一种监规纪律。不过为了掩藏好现金,犯人们倒可谓是挖空了心思,把人类的智慧发挥到了极致。比如说用针钱把钞票絮棉花似的缝在被子里,或是卷成卷插到屁眼里,再或者把牙膏挤出一半,塞进点钱的,更有甚的干脆给墙砖起下一块的来当保险柜使。于是,对于警察来说,最有趣的一项游戏也诞生了,就是挖空心思和犯人打一场别开生面的“地雷战”,津津有味的玩寻宝游戏。犯人们跟这叫做“起窑”,即自己精心藏起的钱被警察翻走。可是对于这种事犯人们一般是敢怒不敢言的,因为它本身就是违纪的东西,要是敢吱声怕是不光钱没了连人都得压了严管,所以遇到这事大多只能自认倒霉,暗地里后悔自己“埋地雷”的心思和手艺还差了点。

  

  总之,如上所述的就是原疆,它在老三刚到这儿的那一天起就教会他懂得了“人没有遭不了的罪”这样一个铁打的道理,更用自己的残酷和猥亵锻造了老三钢铁一般的意志,为他将来扶助李润华创造一份耀眼的光芒奠定了扎实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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