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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老人传奇(四十六-五十)

接《阮老人传奇(四十-四十五)》

(四十六)

船至南股河入江口,一弯月亮半空挂,英子将一直放在船上用包袱包着的琴打开拿到船头,狗娃和猫妮觉得好奇,围过来看。英子说,“这是你们娘年轻是最心爱的东西,她经常来这里弹琴玩耍,快让你娘过来看,看她记不记得?”说着她用指弹拨琴弦。国长说:“郭嫂你来试试,看这琴咋样?”郭嫂看了眼:“这是什么东西?好玩吗?”便不屑一顾地走开了。

船靠上岸,大家陆续下船,来到杨树林边时,国长说,俺吟一首诗好不好?

狗娃说:“明月当空,正是吟诗时候。”

“一江春水流,小女无别求。

兄长远山行,相思梦中游。

此时在天涯,何时《将进酒》?

待到月满时,吟诗再叙旧。郭嫂你知道吗?这是一位有情的妹妹为思念远去的哥哥新作的诗。”

郭嫂好象对这诗一点不感兴趣:“这都是少男少女的事,咱念这些东西你觉有意思吗?”说着拉英子的舅妈,“大婶去哪?咱们走吧。”

英子说:“不急不急,朗朗的月亮,哗哗的流水,走在河卵石上,望着朦朦胧胧的灯火,多惬意啊。”

狗娃说:“武爷爷你不是说英姑姑她没有念过书吗,怎么能念出这样的好诗?”

郭嫂说:“瞧,俺们狗娃真会奉承他英姑姑,俺怎就没听出来呢?”

“娘,瞧你说的,俺哥可是爷爷的得意门生呢。”猫妮说。

“是吗?俺怎么没听你爷爷说。”郭嫂觉得开心,她这句话把大伙都说乐了。

顺着小路进了土屋小院,土屋上面压了青瓦已经变成了庙宇,里面供奉的关公塑像犹在,达子香烟从屋里飘在窗外,从外表看已没了原来的模样。阮国长没让大伙在这停留,转过房头,踏上去大屋的小径。

小径两侧的桃树坐满了绿色的果子,叶子在月光下翻着绿晶晶的光,窜过桃树,大杏树下的石桌石凳就出现了。国长抱着琴走到石桌旁就弹了起来,吟到:

庭院深深深几许?春桃堆烟,帘幕无重数。

泱泱绿水船游处,山高不见来时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皓月,无计留住。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他一边吟一边深情望着郭嫂,“郭嫂,你记得这是谁写的诗吗?”郭嫂晃晃头,象似没有感觉。“好听吗?”郭嫂点点头。

让俺再吟一首:

几日行云何处去?忘了归来,不道春将暮。百草千花寒食路,乘车系在谁家树?郭嫂,你想起什么啦?郭嫂!”

只见郭嫂好象突然听到什么和意识到什么,对坝下喊了一声,“大牛你等等”,拉腿就顺着刚才走过的桃林小径,飞跑下坡,出了小院直奔河沿跑去,跑到小桥站住了,“珐玛,珐玛你们在哪儿?”

“她想起来了。”英子舅舅高兴地说着跟在国长的他们身后追上来。

郭嫂见身后来了这么多人,口喊大牛便上了小桥,国长怕她出危险就快步上前,“婉琴,小心!”

“什么婉琴?真是……”她仍不回头,慌慌张张地没走几步从桥上掉进水里,国长狗娃跳下水时,她已经倒在水里扑腾开了,水不深,她却站不起来,呛了水喊叫着,狗娃抱不起母亲,国长拉过来就背在身后,一不小心他滑倒了,狗娃心急上前去拉也滑倒了,英子在岸上喊,“救命啊救命啊。”英子这一喊乱套了,岸上舅舅舅妈猫妮不知道怎么好。那边两个男人总算爬起来,狗娃想去拉娘,却被娘抓住拉进了水。英子急眼了她也下了水,有她的帮助,国长才扶起狗娃,然后三个人一块将郭嫂拽住,抬上岸,人已经不行了,鼻子里流了血,国长赶紧做人工呼吸,好长时间,才缓过气。这时,焦嫂闻声赶来,见是婉琴,便哇的一声哭叫开了:“格格,我好可怜的格格,这是怎么了?眼瞅回到家了,这是怎么了?”

国长说:“焦嫂,没事了,俺们回家吧。回家吧。”国长将郭嫂抱起来,踏上回家的河卵石小路。

(四十七)

郭嫂被放在婉琴住的西屋。国长和焦嫂一夜没合眼,瞅着昏迷不醒的郭嫂呼喊着婉琴的名字,直到第二天,她仍一动不动。

“阮先生,格格她……”

“不会的焦嫂,她知道焦嫂在等她,国长在等她,大家都在等她。”

狗娃猫妮要换下他们,他们不肯,英子说,我来换吧,你们总该闭闭眼呢。

他俩还是不肯。

“格格,你已经来家了,焦嫂就在你身边,醒醒……”

“婉琴,好妹妹,俺是国长啊……”

“格格,坚强些,我知道你不会撂下焦嫂不管的,对不对?”

“娘,醒醒,大伙都在为你着急呢……”

“琴姐,你还记得英子吧?琴姐……”

人们轮番地呼唤着……

“阮先生,试试她的脉搏。”舅舅说。

阮国长拉过她的手,按了按,“有,就是太弱。”

“那就不怕”。舅舅说,“大家别担心”。

“武大人说的对,格格一定没事。”焦嫂虽这么说,眼泪却在流。“格格快醒醒,焦嫂盼你盼的好苦啊,阮先生他回来了,你不是找他吗?他回来了……”

“国长回来了……”国长在叫。

“娘的眼皮动了,真的动了,”随着猫妮的喊声,她的眼睛拉开一条缝,接着手也在动。

“格格,格格,你快看都谁在看你,认不认识焦嫂?”随着焦嫂叫,她的黑眼珠滴溜溜的转。

“这是你自个屋子,你的东西样样数数谁也没动都在这,”焦嫂拉开一扇柜门“瞧,结亲用的大红旗袍,还有你自个绣的绣花枕头,这些东西都是你自个一针一线绣的,想起来啦,针扎了手出了血,焦嫂用牙粉给你包的,忘没忘,记起来了?”

郭嫂呼的起来下炕,挨个箱子柜子看,眼泪刷刷流下来。

“婉琴,你可想起来了?”国长异常高兴走过来。

“婉琴?谁是婉琴?”她看了国长一眼,愣怔了一下反问道。

“格格,你就是婉琴呀,何婉琴格格你怎能忘了?”焦嫂又乐又急地说。

“俺怎不认识你,你是谁?”

“我是焦嫂呀。”

“焦嫂?焦嫂是谁呀?”

“天呐!怎会这样呢?”焦嫂捶头痛哭。

英子和舅舅舅妈都来问。

“琴姐,你还记得英格格吗?”

“记得。记得,英格格懂事可当舅妈的意。你们这都是怎么啦?”

“郭嫂,大伙想问问你以前的事。”

“舅妈,武大人,什么以前?我说过的,大郎是连冻带饿,他舍不得吃一口,他怕娃儿……”说着就泣不成声。“大郎他……”她越哭越凶,“大郎呀,你死的好惨……”她的嗓子都哭哑了,她坐不住了,扑到舅妈身上“大婶,俺怎这么命苦呢?”就象第一次见到舅妈的那样。

“没事别怕,有大婶吃的,就有你娘三个吃的,你放心好了,狗娃跟他爷爷念书,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

她听舅妈这么说不再放声哭了,但还是泪流满面,“大婶的恩俺怕报不了,报……”

“你也累了,躺下歇息吧,报什么恩?你们娘三个给了我们多少欢乐,该让我说声感谢才对。”舅妈按她躺下了。

她确实累了,躺下睡了,直到晚上也没醒,醒过来时,见狗娃在跟前问,“奶奶呢?去问奶奶晚上做什么饭?”

(四十八)

公元一八七四年,阮国长喝了老山参鸡汤,昏睡了三天两夜后第二次返老还童,与头一次相隔40年,时年114岁。

她仍把自己当郭嫂,让国长感到十分地失望。他原本想只要一到南股河入江口,她就会触景引起对往事的回忆,在石桌前她的表现,她突然奔向河边,突然叫大牛喊珐玛,都证明她有了记忆,难道跌进水里又使她回到见到大郎的时候?他痛苦极了,甚至想,也许她真的不是婉琴,而是失落几十年唤春,可唤春不会见到箱子柜子里东西激起的兴奋啊?那时她分明是有了意识想起了什么,难道她会……

他走到她身旁去拉她的手,她十分惊疑把手抽回来,他突然问,“婉琴,俺是你国长哥呀。”她摇摇头。他又突然问,“难道你是唤春?”她火了,“武大人武大人这是哪来的男人,他想干什么?”见武大人来了,“俺真受不了,想欺负俺孤儿寡母吗?武大人你要给俺做主啊!走,走,他指着国长,快走,别来干扰俺好不好?”

国长只好走开了,她呜呜哭开了,哭了好一阵子,她才好象醒过来,爬起炕去厨房做饭干家务。在以后的日子里,见了焦嫂就笑笑,但身边没人的时候,她看着自己屋里的东西,常常会失神的专注……

大牛夫妇来看她,她开始一怔但马上象不认识一样,“来找武大人啊,他在书房呢?”便离开了。

日复一日,大家都有些失去信心,国长十分着急,他的心情很不好。

“阮先生,以我看这种事也急不得,都几十年了她已忘的差不多了,慢慢来吧,能记忆起来是好事,记忆不起来也不一定是坏事,一个人什么是幸福?是自个儿的感觉。自个儿觉得是幸福就是福了,你瞧她还和在俺家一样,甚至比在俺家还愿干活,我看她比在俺家快活多了。”英子舅舅不时在劝说国长。

“可俺总觉得她心底不快活,象有一种东西压抑着她,她眼神不象先前那么呆滞,这说明她已经好转,有了意识,你瞧她常有惊恐的表现……”国长说。

焦嫂这些年一直在离房不远的山坡上的山窝子里种的大豆,去那里要经过一个陡坡,当年开荒时,国长曾来这里帮过忙,这会他主动要来拔草,焦嫂虽嘴里说不用,心里还有这是想多个帮手。“你不是牙疼吗?”国长说,“干点活败败火。”就这么她和国长还有狗娃猫妮去了豆地,四个人说着话干了一上午,回家下坡时有说有笑,没想到走在前面的国长踏活了一块石头,一个狗呛屎栽下山,焦嫂一慌也滚了下来,这可吓坏了两个孩子。

“猫妮,快回去叫娘,由俺在照看着这儿。”

猫妮跑回去喊,“娘,不好了,阮先生和奶奶摔倒了。”她一听慌了,扔下手上的活就往山上跑,英子和舅舅也跟在后面跑。

两个人都摔得不轻,国长站立不起来,狗娃背着,英子背起焦嫂,回家后英子烧开水放些盐为他们洗伤口,焦嫂痛的直哎哟,国长有些昏迷,洗好了敷上止痛粉,安排他们躺下养伤。这时的郭嫂一会儿握着这人手一会儿握那人手眼泪不住的流。一连三天她都和英子一起为二人洗伤口换药,精心伺候着,英子她们不在场时,她伏在焦嫂的耳旁小声说,“焦嫂你该坚强些,你年龄大了由不得自己,我会照顾你的,放心吧。”

焦嫂在昏睡中听到了婉琴的声音,一下子睁眼睛,刚要张嘴说话,见她扯扯被脚黯黯离开了。

她又去了国长的房间,又仔细查看一遍他的伤口,国长的伤口主要在头上脸上,她似乎在自言自语边查看边小声嘀咕,“这脸弄不好会长疤的,这头骨伤没伤到?老这么昏是咋的?”国长在朦胧中听是婉琴便说:“没事俺就是迷糊,睡睡就好了。”他虽照闭着眼睛象说梦话,但,她还是赶紧走开了。

焦嫂的伤在腿上,皮长了硬结退去就好了,又三天能下地了,她担心着国长,摔的时候她就在他身后,有多么严重她是眼看的。她见国长仍然昏睡着,怕他脑袋出了问题。英子跟国长学会的是治表皮伤,这内伤她就干着急,去请集镇上的大夫就碰巧人家出远门了,看着他这样昏睡着一家人都跟着上火。

国长的牙本来就痛越发厉害了,脸都跟着肿起来,加上昏睡着不能张嘴吃东西。郭嫂说,杀个老母鸡熬汤往嘴里流吧。郭嫂的这句话让焦嫂突然想起一件往事……

那年,婉琴去浑江木场掉江失踪的消息传来,焦嫂一下子觉得天塌了下来,她病倒了,大牛媳妇忙前忙后的伺候她,可大牛媳妇拉个吃奶孩子有时就顾不过来她,她常常一个人昏昏沉沉地似睡非睡地躺在炕上。突然有一天,来了一个白发银须老头,他说他是来给何大人送山参的,她告诉他,老人已经过世了,孙女去浑江找阮先生也掉江不见了,就剩下她这个孤老婆子半死不活的。那老头说,我这里有老山参你吃了保管顶用,身体很快就会强健起来。她问他是谁他笑而不答,临走了他留下四句话,她至今还记着,“山参在深山,孙山挖山参,你问我是谁?深山挖参人。”他走了她见是两棵老山参,就拣那棵小的漫漫咀嚼起来,一边嚼着,就觉着身上的血活起来,就这么她能坐起来,能下炕了,这东西真管用。就这么她没舍得再吃,就将这棵大参包了起来,放在门上坎里。

焦嫂从门上坎拿下一个牛皮纸包,扑落掉上面的积灰,打开包取出那棵山参,拿给大伙看。英子舅舅看了说,这是一棵六匹叶的,真正地老山货。

鸡杀了,老参鸡汤熬好了,国长坐不起也张不开嘴,郭嫂去扒他的嘴,只是嘴唇开了,焦嫂直跺脚这可怎么办?

英子来了,“让我来吧,”她接过汤碗自个喝上一口,然后对着国长的嘴漫漫流进去,一口一口地流,国长似乎醒了过来,她流进嘴他便吞下去,一碗汤进了国长的肚子,英子却满头满脸的汗,她不时地擦。郭嫂见了,几次想替换她,心思身子却没动。

一连三天,英子就这样口对口的将一锅老参鸡汤流进了国长的肚里,按焦嫂讲的,人们盼望的奇迹并没出现。看到却是他时而抓耳挠腮,时而伸胳膊抻腿,给人一种他在抓心闹肝的难受,汗水浸透了衣衫。他这样,看着他的人更是焦躁不安,屋子显得更加闷热,一个个只好出屋吹吹凉风。

夜深了,郭嫂对英子说:“格格你先睡吧,这几天你也累得不轻,有我一个人望着就行。”她将英子劝走了,她趴在国长的耳畔悄声道:“国长哥,你不是还有个愿望没实现吗?你该振作起来,我们大家才好帮你,国长哥……”

她说话时他不动了,“国长哥,你不能这样,我们还要办学堂呀,国长哥……”

国长突然抓住她的手,睁大眼睛坐起来,大叫道:“婉琴,你,婉……”便一头栽倒了,他太冲动了。

“国长哥,你快醒醒!”

正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英子听到叫婉琴又听到叫国长哥的喊声,一骨碌爬起来,冲国长屋跑来,见郭嫂还一声声地叫国长哥,她突然觉得郭嫂醒过来:“琴姐,琴姐你终于想起来了!”上前就抱住了她。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她欣喜叫喊着。

焦嫂听到了,英子舅舅舅妈也听到了,都跑过来。“婉琴,你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你是对我有养育之恩的焦嫂,你是父母一样的舅舅舅妈,婉琴哪能不记得。”说着流下了眼泪。

一个个都流下了眼泪。

“阮先生,我们的格格她想起来了!”焦嫂去拉国长,国长象没了自觉,这一下人们又慌了神,这个喊那个叫,可他一动不动。

英子舅舅上前拉起国长的手摸摸脉,“不打紧的,让他睡一会再叫。”

婉琴说:“他明明自个呼一下坐起来,怎就一句话没说完就栽倒了?”

“他是冷丁听见你在说话激动的。”舅舅说,“你瞧这脉蹦蹦地跳多有力。”

舅妈见婉琴憔悴的样子,“你也该合合眼的。”拉她去睡。

英子说:“我在这儿照看吧,有事叫你们。”她见大家去了,就爬在他身边也睡了。

英子一觉醒过来时,太阳已经老高,她听听大家没一点动静,知道大家昨夜没睡好。看看国长,她突然觉得眼前一亮,满头黑发油光呈亮。她伸手摸摸,又揉揉眼睛,不错,这是怎回事?她抓住他的臂膀摇晃起来:“哎哎,你这是咋的啦?”这一摇,坏了,从国长嘴里掉出几颗牙来,她吓坏了,继续摇,国长醒了,又吐出一些牙来。

“你这是咋啦?”英子的这一声惊叫,把人全惊醒了,一齐走过来,全都愣了。

“这这,这……”舅妈看着国长不知怎么说,“咋地,咋?”

“格格,头一次见到先生,就是这个样子。”焦嫂碰碰婉琴又碰碰英子

“是呵,那时就这模样。”两人说。

阮国长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新牙。

英子拉他下炕,他站在地上,又来回踱了几步,顿觉浑身充满了活力。

“国长哥,你觉怎么样?”婉琴惊奇的望着他问。狗娃猫妮也问。

阮国长无限感慨地说:“上苍这样偏爱,办学堂的事一定能成。”说着双手举过头顶,“国长不敢苟活矣。”

(四十九)

婉琴恢复了记忆,国长又似当年来时的模样,这让焦嫂倍加欢喜,她要张罗趁早把他们的婚事办了。她收拾收拾家里就去了大牛家,大牛听了半信半疑,琴姐恢复记忆他原来就想是早晚的事,可说阮国长一下恢复当年来时的模样,他硬是不相信:“天下还会有这等奇事?虽说阿玛额娘不在世,珐玛说时我和武大人都在场,我想阮先生也不会耍赖不认帐。他年轻了也好,不年轻也好,琴姐为他耽误了多少好光景,我担心是琴姐那两孩子,他们要是不接受到没什么,只是一家人过日子觉别扭。”

焦嫂说:“这两孩也不小了,都挺懂事的,他们的事由我来说。武大人的事,我一个下人,怎的也不如你这个亲表弟出面的好,早些办了,我们大家都了份心思。我现在担心是英格格呢。”

“世上从没有两全其美的事,这个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

两人商定好,什么时候办喜事由大牛出面找国长婉琴商量日子,孩子的事就由焦嫂去通个信。

焦嫂从大牛家回来,把两孩子叫进屋,插上门,严肃而又认真地说:“当年,你们的太姥爷何大人活着时候把你妈许配给阮先生,并将何家房地产一应落到他的名下,这事委托给了董大人和武大人,如今董大人死了,武大人就要出面办这件事,你们做小孩子的不要有什么想法,这阮先生的确是个好人,不光我自个说,谁都知道。”

“焦姥姥,母亲的事情,全由她自个做主,我们当子女的随她的意就是。”两个孩子挺通情达理,焦嫂挺高兴。

焦嫂乐哈哈的坐在石桌旁掐芸豆筋,等着大牛来问武大人怎么办。这时她听见英子在关公祠那面说话。

英子是在焦嫂走后出去的,她一个人去了河边,沿着河边,在卵石杂草中上下踱来踱去,她和国长一样盼望着郭嫂恢复记忆变回婉琴,如今奇迹出现了,她却一下跌进无限惆怅中。她跟随国长这么些年,他们之间已经有一种谁也离了开谁的感觉,有一种默契。可婉琴就要结婚了,她还会在他的身边吗?如今娘家人只剩下两个分居的弟弟,今后在哪儿生活?望着滚滚的河水,她的眼泪就不由自主地落下来。这时大牛夫妻走来,她一下子有了主意。

“英姐姐,国长哥怎么样了?”

“噢,大牛兄弟,姐求你件事。”

“说,英姐可是从没求过人。”

“我在你那铺子里打个下手行不?”

“打下手?”

“对,只要能混口饭就行。”

“啥话呢?我琴姐咋啦?”

“他们就快结亲了。”英子说着,眼泪就掉下来。

“他们结他们的,你该咋过咋过呗。”大牛好不在乎的样子。

“你答应姐不?”

“还有舅舅舅妈呢,姐,你先别管,等他们什么时候确定结再说。”大牛在焦嫂走后就想到这些面临的事情。

“不,你得答应姐。”她很认真地。

“好,我这就去和武大人说。”大牛顺着桃林小径来到何家后院。

英子和你说话呢。”焦嫂迎上去,“孩子这面我都说通了,就看您的了。”

“大牛兄弟,我正想让狗娃请你们两个来呢,快,焦嫂招呼英格格回屋。”婉琴说着让大牛夫妇先进屋。

就在昨晚国长醒过来,头发黑了换了一口新牙,大家感慨又惊又喜的时候,婉琴就发现舅妈的脸色有异样,原来她想回县城她不让走,也就留下了,如今她肯定想到她和国长就要办婚事,这样她们还要不要待下去?其实,他们一伙人来到后院石凳前的时候,她的意识就有些清醒,她就想到如果依了珐玛说的办,武家老两口,孩子,英子这一切问题随之出现,她不敢想,头老大,真的蒙了。后来她在自个房间见到了自个一针一线缝制的嫁妆,听到国长在叫她,她顿觉脑袋象开了一扇窗,透亮了,一切都在记忆中,她不能这样,这样会伤害大家的,她宁愿永远当她的郭嫂,永远这样,可是国长哥生命垂危关头她又不能再隐瞒下去,想起郭嫂想起大郎……大雪飘飞,狂风似鬼哭狼嚎,她和孩子被他一个个送进苞米秸垛里,他用身子堵在外面,估计是傍天亮的时候,大地发出“嘎叭嘎叭”的响声,狂风吼的惨人,狗娃猫妮紧紧搂着她,“他娘,现在是鬼呲牙时候,要顶住要活下去。俺把娃交给你啦。”他断断续续说这些话,将冰块似的手伸进来摸到她搂抱孩子的手……第二天风停雪住,她钻出苞米秸垛时,他光着身子把棉袄堵在洞口他自个已经成了冰块……她没有一滴眼泪,把他送进她和孩子躺过躲过一劫的苞米秸垛里的窝窝里,扯着孩子上路了……她心里常常默念着,大郎你放心,我一定把孩子养大。她早已是郭大郎的妻子,国长哥我该怎么办?我知道我们都有一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感觉,如今你一定知道婉琴的心意,不会怪婉琴的,她见大家坐下来便道:“国长哥一下子年轻了给我们大家带来了希望。如今大家走到一块了,就是一个缘份一份情,就是一家人,何家祖上留下的田产还够我们一家人生活,还有这么多的房子还够大家住的,从现在起我们就是一家人,舅舅那面,城里也没牵挂,舅妈也喜欢这儿,过几天我让大牛兄弟雇车去把家搬过来。其实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其它的事情,我想和国长哥商量一下,舅舅您说这样行吗?。”

“也好。”英子舅舅对婉琴的这个决定,很是满意。他对国长说:“我们都听何姑娘的决定吧。”他现在最担心的是英子

(五十)

那天,一家人正听婉琴和大伙说话,大牛的儿子领一个妇人进了屋。

这妇人不是别人,是康猎户的女儿王掌柜的儿媳虎妞。她和大家见了面后对国长说:“我是特意绕道来这里找干爹的,母亲这次犯了老病挺重的,熊娃托人捎信来,让我设法找到干爹,娘想在走前能见见干爹的面。”说着就哭了起来。

当初康猎户过世国长不知道信也就罢了,如今干女儿亲自来找,他不能不去,不能再留遗憾。

“干爹去了,也许还能扎古好娘的病呢。”虎妞看出国长一时走不了,便盯了这句话。“孩他爹还在道上等,我们就先走一步,望干爹能早早去。”

“俺明早走。告诉你娘俺随后就到。”国长因为还不知婉琴还要说些什么。

虎妞走后,婉琴便让焦嫂给准备送虎妞娘的礼物,让国长好明天鸡一叫就启程。

鸡叫时,天还蒙蒙亮。阮国长背上礼物便急急上了路,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前面道上有个黑影,那黑影听到他的脚步站住了,走到跟前,原来是英子

“我是怕你一个人再掉进窖子里,被人当野猪抓走。”

“俺不怕,格格会从天上飞过去。”

“你回来会和琴姐拜天地吗?”她冷丁撂下问话认真的问,“要说心里话。”

“不会。”他答的挺干脆。

“是因为我吗?”

“不是。”仍然挺干脆。

“那你会和我拜天地吗?”

“不会。”同样干脆。

她愣住了,好一会又问:“因为她?”

“也不是。”他肯定地说。

“那为什么?”

“傻格格,俺都多大年纪了?”

“可你,噢,我明白了,你是嫌我和琴姐都老了,对不对?”

“俺的傻格格,谁会说你俩老?俺都不让,俺们都不老。”

“你说的对,俺们的心不老,情不老。”说着竟哭了起来。“可岁月不饶人呵,和不和你拜天地进洞房已经不重要了,当我知道你看了我的身就是你的人的时候,我就意识到我这一辈子命中注定过不了安生的日子,既然命中注定,我也就认了。这些年我无怨无悔追随在你的身边,我们朝夕相处,让我深深的爱上了你,可能你不喜欢我,但我告诉自己终生只嫁给你一个人,即是象现在这样,我也满足了。你能理解一个痴情女人吗?”

“俺理解。可能你会问俺,为什么这么些年到处寻找唤春,还有张氏,除了爱,还有责任。一个对婚姻不负责任的人,是不值得女人爱的,这种责任加感情的爱,才是男女间真正的爱,这种爱有时它会上升到一定的高度,那就是胜过擦肤之情,你不觉得你和俺就是这种感情吗?”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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