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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无痕

第一章

一九八八年四月,已是春花烂漫,军区各单位参加高考补习班的男女兵们,就是在花草们争相吐艳的日子,踏着春天的旋律到通信团教导队报到。1:每年这个时候,通信团教导队都要成立高考补习班班,为那些想成为共和国军官的男兵女兵们搭建一个起跳的平台,从地方院校请一些老师给他们“充电”,让他们在考试最后一跳中能够脱颖而出,成为军官队伍的一员。

今年教导队补习班没有食堂,参加补习班的男兵女兵们都要到各个连队“搭伙”。那天中午,七个女兵到八连食堂吃饭,对于清一色的男兵食堂,突然出现几个女兵,无疑是羊入虎口,成了这些男人的美味佳肴。

以前开饭的时候,大家都是闷头吃饭,说话也是窃窃私语,自打女兵们来了以后,大家吃饭时总是吃一口,抬头向女兵吃饭的桌子看一眼,好像不看一眼嘴里的饭就没有味道。

三营营部汽车班没有食堂,汽车班也是长期到八连食堂“搭伙”,汽车班的饭桌刚好和女兵饭桌挨着,品着女兵的姿色下饭具有得天独厚的条件。这时候才切实体会到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境界,冯今和班里几个人吃饭都不愿意坐在背对女兵的位置,每天吃饭抢位置成了一个心照不宣的课程。

那天吃晚饭的时候,冯今抢到了可以对女兵饭桌一览无余的位置,他抬头看了女兵饭桌一眼,和冯今正对面坐的女兵瘦瘦高高的个子,齐耳的短发,五官恰到好处地点缀在脸上各个适宜的位置,富有弹性粉红色的皮肤使人产生呵护的欲望,整洁合体的军装使她那样的完美,像一幅古代画中的仕女图,她动作优雅地用小勺往嘴里送饭,又像一幅油画,吸引了冯今的目光。冯今的筷子叼在口中,心不禁“咯噔”一下,涌起莫名的无法遏制的欲望,不是生理冲动而是心动的欲望,看见电视、报刊上漂亮的女明星,或者在大街上迎面而来的美女,作为一个身心健康的男人,都会产生生理上的冲动,这是一种自然反应。冯今看见这个女兵不仅是生理上的反应,更多的是心里反应,让他的心泛起波澜,冲撞着他,让他痴迷,让他无法自拔,她的形象和冯今心中完美的女人形象叠印在一起。

冯今刚从汽车连学完开车分到三营营部汽车班,一个叫赵炳辉的甘肃籍老兵带冯今实习,冯今和几个实习的新司机按照部队的老规矩都管带自己实习的老兵叫“师父”,冯今嘴一叫“师父”心里就想笑,想起猪八戒咧着大嘴叫唐曾师父的憨态。师父是一个有着十一年兵龄的老兵,每天起床号响了他照样打他的呼噜,班长也不管他,出操更不见他的影子,听别的老兵讲明年他就转业回家,所以营长和班长对他的行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每天擦洗汽车和加油成了冯今必修科目,早晨冯今把那辆被师父称为“宝贝”不肯轻易叫动的东风卡车从里到外擦干净,想发动一下,看它呼吸等各项生命征候是否正常,打开点火开关,它一动不动,开始给冯今耍脾气。冯今打开发动机引擎盖,这看看那儿摸摸,也没发现那儿有毛病。冯今硬着头皮到宿舍把师父叫醒,说他的“宝贝”发动不起来。冯今就害怕师父那张爬满皱纹的脸往一块拧,只要他的眉毛一动,冯今的心里就直打颤。

师父第一次脸往一块拧是叫冯今把车倒进车库,冯今第一次开东风卡车,心里有点紧张,看师父的脸冯今的心里直打鼓,手脚就有点哆嗦,东风卡车也随着冯今的哆嗦颤抖着往后倒,车快挨着车库门时,冯今想踩刹车把车停下,下车到跟前看看车和车库的距离,一慌误把油门当刹车踩了下去,眼看东风就要撞在车库门上,师父眼疾手快一下就把手刹拉住,东风车晃悠了一下,停止了呼吸。冯今看师父眉毛往下一抽,脸上的皱纹以鼻子为中心,开始往一块拧,眼里像有火喷出。骂道,混蛋,谁教你这样开车的。

冯今不敢看师父的脸,低着头,握着方向盘的手颤抖得更厉害,小声嘀咕,我想下去看看车距离,一紧张操作错了。

师父看也不看冯今一眼,下去,好好想想该咋弄?

冯今看着师父把呼啸的东风倒进车库,怏怏地跟师父回到宿舍。

从此冯今特别害怕师父的眉毛往下一抽,不出车也离师父远远的,到别的宿舍去玩,只是晚上熄灯时才不得不回到宿舍。

冯今向赵炳辉汇报完东风车发动不着的情况,站在那儿等师父的发话。赵炳辉从被窝爬起来,又是咋球回事吗?昨天还好好的,到你手里就不行,你先去,我一会儿下去。

冯今听了师父的话,像大赦一样赶紧到车场去,害怕师父那根筋转错了又要骂一顿。

赵炳辉到了车场,打开点火开关,看看车没反应,打开发动机引擎盖,看看说,上班后填个领料单,找营长签字到油运股领两对起动机电刷,上午把起动机卸下来。

冯今从油运股仓库领料往回走,刚走到教导队教学楼门前,看到那个让他心动的女兵从教学楼走了出来,他已从别人那里打听到她叫曹雪。这几天正想怎么认识她,不想天赐良机,冯今赶紧快走几步赶上曹雪。

刚下课?

曹雪听见有人说话,左右看了看,没有别人,只有一个男兵,用疑惑的目光望着冯今,用右手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

是问我吗?

对。

我怎么不认识你?

冯今脸有点红,我和你在一个饭堂吃饭,叫冯今。

曹雪匆匆赶路,好像没有兴趣和冯今聊天。

我回宿舍去取点儿资料,一会儿还要上课,我先走了。

看到曹雪走远了,冯今心里既失落又有些高兴,失落的是曹雪没有和他继续聊下去,错过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高兴的是今天终于让曹雪知道自己的名字。被师父骂的不快早已一扫而光,哼着小曲回到车场。2:冯今老家在辽西一个叫窑沟的小山村,不知是因为烧制土砖还是因为出产窑制品而得名,现已无从考证,现在也不烧制土砖也不出产窑制品,更没有窑洞,反正祖祖辈辈都这么叫。窑沟有五十多户人家,房屋四个角全是砌的青砖,四周的墙是用泥土脱坯垒起来的,外面抹一层白灰,屋顶上用土炕的土坯掺和沙子抹的,既平整,又防水。村子房屋以河为分界线,错落有致的散落在河两岸。世世代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靠天吃饭,雨水多的年头地就多收点儿,雨水少就少收点,解放以来也没有饿死过人,也没有发过大财的,人们就在这片黑色土地上繁衍生息。

一九八五年,张全盛的儿子张保到省会沈阳去打工,年底拿回一千多元钱,着时在窑沟引起轰动。左邻右舍都到张家去看,人们挤满了张家的三间房,都想亲眼看看张保从沈阳拿回的票子。张全盛热情地招待乡亲,拿出张保从沈阳带回来的花茶,烧了一大锅的茶水,把吃饭的大碗摆满了炕上饭桌,一碗碗斟满茶水。人们以张保为中心,有坐在炕上的,有站在地上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张保,唯恐一眨眼错过张保的说话。

张保眉飞色舞地说着在沈阳打工的经历,吐沫星子横飞,有的喷到坐在旁边人的脸上,有的飞到站在地上人的头上,人们只是用袖子一抹,全神贯注地继续听着。

直到太阳西沉,张保说愿意去打工的可以找他报名,人们争先恐后地给自己给儿子儿媳女儿女婿报名,报完了名,人们才三三两两散去。

冯今爸爸冯保国也给冯今报了名,回到家和冯今妈妈柳琴一说,柳琴就不高兴,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商量商量,孩子今年刚十八岁,身体还没长成呢,哪能干那么累的活?

冯保国看了看柳琴一眼,都是你惯的,人家张保不也十八岁,你看人家的孩子,一年挣那么多钱,你就惯着吧,看将来有啥出息。

冯今听得爸爸妈妈为自己的事吵,说,我的事不用你们管,我明年再补习一年,看能不能考上大学。

冯保国听了冯今的话,更生气了,你一年要花多少钱,你说,那钱都从那儿出?再说你的成绩又不好,靠写作文能考上大学吗?

说到钱,冯今不再说话,家里收入就靠那点地,除了一年的口粮,交完农业税,确实所剩无几。家里养几只鸡,下蛋卖了每次只能买点油盐酱醋,只有那头瘦得一步三摇的猪是过年家里唯一盼头,家里也没有其它经济来源,一家人刚解决温饱,不用政府救济。

说起写作文,冯今的作文每次都被老师当作范文,贴在教室学习园地里,让男生好生羡慕,并不是羡慕冯今的作文,而是因为冯今的作文把许多女生都吸引走了。

晚上,大队书记张长江找到冯保国说,今年征兵咱们村两个指标,完不成指标就要挨批,昨天去了几个到公社医院体检,没有一个合格,今天我又通知了几个适龄青年,明天叫你家的冯今也去体检。

冯今听说要去体检当兵,高兴地跳了起来。对爸爸妈妈说,我去当兵说不定还能考个军校呢!老张家的张全贵不是那年打日本和部队走了,现在都是师长了。

去锻炼几年也行,把身子板锻炼硬棒了好回来干活。指望你弄个一官半职的,我不敢想。冯保国说。

对,当兵去,又有饭吃又有衣服穿,到时给你弟弟也弄一身衣服,省得我还给他做。柳琴说。

冯今和村里张全顺的儿子张瑞体检全部合格,接到入伍通知书那天,冯保国把家中唯一值钱的瘦猪杀了,又让冯今到供销社打了几斤散酒,请亲朋好友左邻右舍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

人们不停地向冯保国敬酒。

有的说你的儿子肯定能当师长,来,我俩喝一个。

有的说你就等享福吧,来,我和你整一个。

有的说,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儿子肯定错不了,喝一杯。

……

一会儿功夫,冯保国已喝得脸红脖子粗,腿开始打摆,舌头有点大,摇晃着酒杯说,我的-儿子-我-知-道,就是-种地-的命,你们-谁-也-别给我-灌-迷魂汤。

说完,醉倒在地,众人吆喝着摇摇晃晃散去。

冯今入伍走那天,亲戚和朋友几十人来到村口送,这个嘱咐完那个嘱咐,一片嘈杂声。只有母亲柳琴一个人在人群中偷偷的抹眼泪。冯今和每个人都不习惯地握了一下手,走到母亲柳琴面前,轻轻地用手环抱着母亲,在母亲耳边小声说,妈,这么多人你就别哭了,我到部队还给你寄军装呢。

谁稀罕你的军装,不知你这一走,啥时候能回来,妈惦念你。说完,继续用手擦眼泪。

妈,你不是高兴让我当兵吗?

高兴,高兴。柳琴边擦眼泪边笑。

高兴你还哭?

好,妈不哭。

大队书记张长江专门租了一台130双排座货车送冯今和张瑞,张长江看了看手表,好了,该上车了,还要到县里集合,他们俩到北京当兵是给咱们村争光去了,都不要哭,等立功喜报寄回来,你们高兴再哭也不迟。

送行的人们都被张长江的话给逗笑了。

张长江拉住冯今和张瑞的手,你们俩到了部队,听部队首长的话,好好干工作,争取立功入党,当了大官别忘了生你们养你们的窑沟,想办法让咱们也富起来,也算你们给窑沟做点贡献。

人们听了大队书记的话,受到了鼓舞,好像自己也要当兵走似的,一个人带头鼓起了掌,大家跟着也鼓起了掌,双排座货车在掌声中和告别声中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外。3:冯今把自己的名字告诉曹雪后,每天处于亢奋状态,一脸的阳光灿烂,把师父的训诫带来的不快早已抛到了脑后,工作起来总是有使不完的劲儿,车擦得更亮了,再看师父脸上的皱纹也不是那么可怕了,每条沟壑都看起来那么舒服,如果那张脸没有那些纹络,好像少了些什么似的。

冯今渴望找机会和曹雪有深入的交流,一直没有机会。

冯今没有工作任务的时候,就坐在马扎上看书,凭着在学校扎实的功底,开始写小说,写了不少篇,也没有一篇发表。和冯今同年兵的李志东也爱好文学,在家时就经常有作品发表,到了部队以后,经常在军内外报刊上发表散文和小说,在通信团小有名气,看到冯今在写小说。

冯今,你的感情这么丰富,你应该写诗。

冯今抬起头看了看李志东,是吗?我咋不觉得?

你看到的只是你自己发挥出来的一些表像的智能,而还潜能需要别人去发现,去挖掘,这样就会少走些弯路。

我不觉得,写东西需要灵感,而我的灵感正在燃烧,如果不抓住,不会产生价值,只会造成浪费。

那你还等什么?

是啊,我现在需要燃烧。

冯今听了李志东的话,把自己内心沸腾的东西,梳理出一个脉络,开始了诗歌的日子。

冯今借口散步,到教学楼周围等了曹雪几次,都没有找到和曹雪单独接触的机会,有一种无法排解的情感,冲撞着冯今的心,这种情感又不能对别人说,这种情感的滋生严重违反了条令,冯今深深地陷入进去不能自拔。

不知那位伟人说过,愤怒出诗人。同样,一种情感无法表达的时候,也会找一个宣泄的口子,让那些堆积的情感流出。

冯今找到了情感的口子,而且一发不可收拾,把对曹雪的感情全部写到诗里。写出来只是找到口子,但离流出来还有一段距离,水的流动,需要大地的承载,而情感的流出也需要一个载体。

冯今把写好的诗歌工工整整抄在稿纸上,想找机会送给曹雪,可每次曹雪都和几个女兵走在一起,冯今拿在手中的诗歌无法送出,就像流淌的水受到大堤的阻挡。

冯今情感又得到了积累,等待一个合适的载体,一泻千里。

连队食堂给就餐人员定做了一排碗柜,每个就餐人员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格子,可以放碗筷饭盒等餐具,每个格子上都有一个小门,门一关就是一个小屋。

吃完午饭,冯今找班长积极要求留下帮炊事班搞卫生。

李志东说,你是不是没吃够红烧肉,我们走后你再吃点。

那是你的想法,这年头学雷锋都不行,总有人嫉妒。

好你个冯今雷锋,你就好好学吧。

你不一块学学?

我?我去给人们生产精神食粮呢。

几个“搭伙”的女兵同样也都有属于自己的小格子,曹雪用的是两个不锈钢碗,不锈钢的碗好看是好看,可吃完饭洗的时候就特别麻烦,不锈钢沾上油不容易洗掉。曹雪找了一个口罩,倒点洗涤灵在口罩上,用口罩将碗一擦,油就全部掉了,然后用清水一冲,用口罩把水珠擦掉,直到不锈钢碗可以照见自己的影子,曹雪才心满意足地把碗勺子放进小格子里,再把口罩盖在碗上,关上小门离开了食堂。

冯今边帮助食堂收拾桌子边用余光盯着碗柜方向,看到曹雪吃完饭,把洗好碗放进碗柜,暗暗记住曹雪碗柜的位置。冯今拿起扫把开始打扫卫生,走到碗柜前,心跳开始加速,脸红得像两只红苹果,想离开碗柜旁,又有些犹豫,用目光扫了一眼,看其它的人都忙于搞卫生,无人注意他,迅速从军衣口袋里拿出几页纸,打开曹雪的碗柜,放到曹雪的碗柜里,赶紧离开碗柜,到其它地方打扫卫生。

冯今把自己写的诗歌放到曹雪的碗柜里,像完成一项重大任务一样,情感得到了宣泄,心里得到说不出来的满足。然而,这种感觉还没有持续几秒钟,冯今就被另一种想法折磨得坐卧不安。如果曹雪把那些诗歌拿到交给连长或者集训队队长,那后果不堪设想。他想到食堂把诗歌拿回来,可食堂的门已叫炊事班给锁上,如果找炊事班班长赵亮把食堂门打开,赵亮肯定问他到食堂干什幺,他无法回答。他想跳窗户进入食堂,把诗歌偷回来,到食堂转了两圈也没发现有开着的窗户,冯今有点绝望,恨自己办事不稳重,如果因为这事儿在部队出名,怎么向家里交待不说,以后怎么做人呢?

冯今心中酝酿一个计划,向班长要求晚上到食堂帮厨,找机会把诗歌拿回来,冯今一想到这个计划,暗暗地佩服起自己聪明来。班长准许冯今到食堂帮厨,冯今想到每一步都按照自己计划走,有些沾沾自喜,哼着小调来到食堂。班长赵亮安排他帮助择芹菜,准备第二天中午的菜,冯今边择菜边想怎么去把诗歌取回来,不时地向碗柜方向张望。连队一百多人就餐,每次需要几十公斤的芹菜,几个人择了二十多分钟,还没有择完,直到开饭冯今也没有找到机会把诗歌取回来。

开饭时,冯今紧紧盯着碗柜,看到曹雪打开碗柜,拿出那两个亮晶晶的不锈钢碗,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曹雪拿出碗筷,看到碗中的几页纸,犹豫了一下,把它塞进自己的衣袋,走到窗口开始打饭,打完饭到女兵饭桌开始津津有味吃了起来。

冯今受到担心诗歌的结果影响,看曹雪吃饭优雅的动作不在像以前那么让他痴迷,心里有了更多的担忧折磨着,没有心思吃饭,也没有心思看曹雪优雅吃饭的动作,在食堂帮完厨,匆匆吃了几口饭,赶紧离开了食堂。

曹雪晚上拿碗时看到有几页纸在碗里,想问是谁放的,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怕张扬出去影响自己参加全军统考。回到宿舍,偷偷一个人看了起来,有三页稿纸上写满诗歌,其中一首诗名叫“最美的是女兵”。

一群来自南方北方的女孩

踏着春天的旋律

用绿色的军装

包裹起青春和理想

站成一片钢铁的森林

为母亲遮风挡雨

……

你们是世界上最美丽的

不仅是你们拥有了士兵的称号

而是你们还拥有女人的别称

……

曹雪被诗中的情感牵扯着,思绪也随着诗的旋律飘浮起来,想自己刚穿上军装的神气样,妈妈说雪儿非常适合穿军装,比其他衣服更漂亮。爸爸曹国刚在离南京很远的一个县城任县委书记,由于工作忙,很少回南京的家。只有妈妈每天忙着上班,照顾曹雪。妈妈非常不愿意曹雪当兵,主要是曹雪走了,家里就剩下自己,曹国刚不在家,有些寂寞,有了曹雪陪着,精神上也有些寄托。曹雪当兵走了,经常看曹雪照片,以此慰籍孤寂灵魂。曹雪想起七月要参加全军统考,不敢让自己的感情随便在这样的季节生出不该有的枝叶。她看完诗稿,把它叠好放在床头柜锁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冯今坐在马扎上,想把心中的感觉写出来,把书本摊在铺位上,构思了一个上午一个字也没有写出来,直到中午开饭的铃声响起,冯今意识到曹雪没有把诗歌交给领导,心才算平静了许多。吃饭的时候,冯今不再去抢座位,他害怕曹雪看到他。冯今偷偷地看了女兵吃饭的桌子,看见曹雪还像以前一样吃饭,动作还是那么优雅,情不自禁边吃边欣赏起来。

过了一个星期,连长也没有找冯今,冯今想肯定是曹雪没有把诗稿交给领导,曹雪接受了那些诗歌,也等于接受了自己的感情,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心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冯今像在完成一项任务,每个星期都要写几首诗放在曹雪的碗柜里,如果有一个星期因工作忙,没有把诗稿放在曹雪的碗里,冯今心里总是感觉痒痒的。

曹雪每次收到诗歌,都认真地读了,有的还能背下来,特别是那首写爱情的,她特别喜欢。

你的出现

风一样

吹开了我的心房

一种植物

在日夜疯长

我不知你的梦中

可有玫瑰的芬芳

那是爱情

在悄悄地

悄悄地把你滋养

……

曹雪想知道是谁写的,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特别留意每个人的表情,可每个人的表情都和以前一样没有变化,观察了几次也没有结果,把收到的诗歌看完后全部放进床头柜里,一心一意准备七月份的冲刺。4:六月中旬,各个连队都要举办联欢会,庆祝“七一”党的生日,连队举办联欢会不拘泥形式,吹拉弹唱、相声小品等各种文艺表演形式一应俱全,只要让大家喜欢,大家笑就行。

指导员黄大海毕业于政治学院,对搞联欢会有一套,每次搞联欢会,都有新花样,其他连队都派代表到八连观摩学习。为搞好“七一”联欢会,专门召开了班排长会议,布置联会晚会筹备工作,并进行了动员。

一年一度的“七一”就要到了,按照惯例,我们都要举办联欢会。这次联欢会,我们不但在花样上要出新,在表演上也要有新节目,要求每个班都要出节目,营部汽车班一直在咱们连吃饭,这次也要表演节目,这个我去找教导员,在八连“搭伙”的女兵也要进行表演,我已经和教导队队长王达龙说过了,他说积极配合我们。

大家听了指导员说女兵也要表演,情不自禁鼓起了掌。指导员站了起来,双手像海鸥翅膀一样张开,两只手上下摆动,大家才停止鼓掌。

一提到女兵你们就兴奋,有女兵和我们一起演出,所以我们更要演出精品,演出水平,不能给咱们老爷们丢脸,各班排回去好好准备一下,抓紧把要表演的节目报上来,大家还有什么意见没有。

班排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说话。

好,大家都没意见,散会。

各班班长组织召开了班务会,根据人员特长,定了表演节目,都害怕让别的班知道自己的节目,利用业余时间进行封闭式排练。到了这个时候,以前经常到别的班去找老乡聊天的,也都不去了,怕有间谍嫌疑。

汽车班班长杨凯利琢磨了好几天,也没有发现汽车班具有表演天赋的人才,不得已才召开班务会让大家推荐。会上大家你推我,我推你,讨论来讨论去,没有定下一个节目。

李志东说,要不,我写一篇散文,找一个普通话说得好的去朗诵一下,我的普通话一股山东大葱味,肯定不合适。

大家又开始了七嘴八舌的讨论。

你弄散文,又臭又长,谁有时间听你的?

对,不能弄散文。

要不让冯今弄一首诗,朗诵一下。

写到可以,我可不去朗诵,人一多,我说话就哆嗦,我怕最后下不来台。冯今说。

杨凯利一摸脑袋,怎么没想到呢!冯今弄一首诗,李志东来个笛子独奏,我看朗诵也得冯今去,一来对稿子熟悉,二来咱班也就你的普通话还让人能听懂。

大家听了班长的话,纷纷拥护,一致同意冯今和李志东代表汽车班表演节目。

这几天冯今和李志东就不参加班里的各项工作,脱产准备节目,需要别的同志配合的,大家也要积极支持,他们是代表咱们汽车班全体同志参加表演的,这是第一次,我想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一定为咱们汽车班争得荣誉。

冯今和李志东先后表了态,主要是一定不辜负大家的期望,拿出十二分的力量,把节目准备好,为汽车班争光。

冯今坐在马扎上陷入了沉思,开始了诗歌创作,写了几行感觉不满意就撕掉了,一上午也没有进入状态。冯今不是写不出来,而是找不到最佳表现形式和素材。

快中午时,冯今还是没有写出几行诗歌,一个人到营区散步,想寻找点灵感。走进“心怡园”花园,看见在连队“搭伙”的女兵在照相,几个人你给我照,我给你照,像一群歌唱的喜鹊一样叽叽喳喳,因为距离比较远,冯今没有看清有没有曹雪。看到冯今走过来,几个女兵对冯今指指点点,又互相推扯。冯今以为自己那儿不对,摸摸脸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没有不合适的地方,绕过女兵继续往前走。

七月二日全军就要统考,考完试教导队男兵女兵们就要各奔东西,几个女兵到营区“心怡园”花园,照几张像留个纪念,刚才互相都已经照完了想再照几张合影,正愁没有人给照合影,看见有个男兵走进公园,谁也不敢去叫,推推扯扯谁也不去。

要不咱们猜拳,谁输了谁去。有人提议。

不行,谁长得漂亮谁去。有人反对。

还没定下谁去,几个女兵就一齐把曹雪往外推,曹雪极不情愿地向冯今走的方向跑去,曹雪看到男兵是冯今,有些不好意思,主要是因为上次冯今和自己聊天,话还没说完自己就走了。

离冯今还有两步远的时候,曹雪轻轻喊了一声,冯今,声音小到只有自己和冯今能听到。冯今听有人叫自己,虽然声音像蚊子一样,他还是听出是曹雪在叫,以为在自己梦中,停下了脚步,回头看曹雪站在身后,脸红红的,像两只熟透的苹果,配上齐耳的短发,显得更加英姿飒爽。曹雪发现冯今在看自己,脸更红了。

我们想请你帮我们照几张像,可以吗?

当然可以。冯今微笑着说。

谢谢!曹雪看着地下说。

你现在学习很紧张吧?

再有几天就要考试了,大家都忙补习呢。

考完试你们就回原单位了。

对。

那你能告诉我你的电话吗?

这不方便,等有机会再说吧。

冯今还想和曹雪好好聊聊,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女兵们面前,几个女兵看见曹雪把冯今叫来,开始鼓掌起哄。冯今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曹雪挥拳追打几个女兵,臭丫头,我叫你们起哄,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冯今从女兵手里接过相机,选了几个地方给女兵们照了几张合影。每照一张女兵们就大喊一声“茄子”,阳光般灿烂的笑容被冯今一一定格在胶片上。

冯今用照相机变焦镜头把曹雪拉近,把曹雪整个面部放大,清楚看清了曹雪脸部每个器官,觉得像电影演员林青霞。冯今在曹雪脸上定格几秒种,曹雪感觉到冯今的目光穿透照相机镜头,正盯着自己的脸,不由得红了起来,眼睛像有水流出,冲击着冯今的心,冯今赶紧把镜头推回原位,“卡嚓”一声按下快门,把照相机还给曹雪,逃也似的回到宿舍。

冯今坐在马扎上沉思了一会儿,理了理思绪,拿起笔在本上写下共和国女兵几个字,笔像一把带有灵性的犁铧深深扎入泥土,冯今像一个耕种的农夫握着犁铧,随着笔走过的地方,留下一行行沾着激情的诗句,组成一片片秋天的麦浪。冯今又像一个水手驾驶着一叶小舟在情感的海洋上搏击着,身后小舟切开白色激情的浪花,开了又合起,冯今不停地划着,直到中午开饭的铃声响过,几十行诗已跃然纸上。冯今合上笔记本,农夫般收获的喜悦荡漾在脸上。

六月二十八日晚,八连俱乐部灯火辉煌。俱乐部除了连队干部战士和“搭伙”的女兵外,还有其他连队观摩的同志座无虚席,营领导作为特邀嘉宾坐在显著位置。

七点三十分,随着音乐响起,文书高天和曹雪微笑着在掌声中款款走上舞台,两名主持人穿着演出服,肩上戴着蓝色的肩章,有些像专业主持人,特别是曹雪穿上笔挺的演出服,显得格外漂亮大方。

联欢会随着主持人的宣布正式开始。第一个节目是女兵表演的舞蹈“和平鸽”,五名女兵像鸽子一样随着音乐翩翩起舞,一会儿展翅翱翔,一会儿在落在房子上,把企望和平的愿望展现得淋漓尽致。也许是是连队的舞台从来就没有女兵登台表演过,人们的掌声特别热烈。

冯今登台朗诵诗歌时,联欢会已接近尾声。

曹雪报完幕走下舞台,冯今齐步走到舞台上,向观众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用他略带沙哑的普通话朗诵起来。

你们名字的由来我已无从考证

我只知道花木兰从军的故事

是从我奶奶的奶奶口中流传下来的

今天,你们又沿着花木兰的足迹

走进了钢铁长城的行列

用青春抒写着和平的乐章

你们的名字叫

共和国女兵

我不知道你们的姓和名

我只知道你们叫女兵

你们和我一样肩负着祖国的安宁

你们和我一样守护着母亲的美梦

我赞美你们

并不是因为你们是士兵

因为你们是伟大的女性

此刻

所有的华丽语言都显得不够真诚

我要用最标准的军礼

向你们

共和国女兵——致敬

……

冯今的朗诵使联欢会又掀起一个高潮,也许刚才冯今赞美女兵的缘故,几个女兵看冯今的眼神格外的温柔,没有了那天戏弄的表情。曹雪听了冯今的朗诵,问高天这是谁写的。

当然是他自己写的,他可是汽车班的才子,不过还有一个比他更有才的,经常在报刊发表文章。高天说。

曹雪若有所思没有接高天的话。

你不想知道是谁?他可是远近闻名。高天对正在思索的曹雪说。

李志东哪才叫厉害,每年在报刊发表作品多少就不用说了,光汇款单我每月就给他好几次。高天继续唠叨。

冯今朗诵完诗歌,走下舞台,看了曹雪一眼,曹雪也正看冯今,眼神有些许只有两个人才能读懂的情感在流淌。

冯今想,她可能猜到是自己写的诗歌。

曹雪其实一直再想,那个给自己写诗的是冯今吗?看他的日常的举动不太像,看他今天的表演又像他,考完试一定搞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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