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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烬,离殇凄如画。

  

  爱不爱是一回事,你离开我是另一回事。

  你说两不相负,从韶华走到迟暮。

  却只是徒做笑话。

  ——题记。

  >>>壹。

  那天,花侵山下了极好看的桃花雨,他一袭紫衣站在花下,负手而立,微微额首,说不出的艳世无双,我在阁楼上看他,微微的迷了眼。

  他侧目看我,向我伸手,眉间满是温柔神色,语气是轻缓的语调“南楼,你,过来。”我缓缓走下台阶,看着他的模样,将手搭了上去。

  他握着我的手,唇角微微一牵,他把玩我的手,复言:“今日,我便要走了。”我点点头,他又复:“我来这花侵山一年了。”

  是了,一年了,我当初救他时,是我十六岁那年,我是挽月族的女子,当初还是少女心性,总想出了这花侵山的挽月阁。

  那日,空气中是玉兰花的香气,我站在一块石头上眺望远处,总以为花侵山最美丽,却不知道这外面的世界比花侵山更秀丽。

  我轻轻的跳下石头,看着远处跑来的人儿,微微一愣,那人脸色苍白,一袭蓝衣全是鲜血,我还未见过这样的事,一时间不禁有些腿软。

  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我眼看着那人离我越来越近,却怎么也迈不动步子,我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他搂着我躲在大石头后面,我靠着他的胸口,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我的嗅觉,有些令人作呕,温热气息吹在我的发顶,我听见走来的人声:“怎么回事,刚刚都还见到的,要赶快抓住他,不然丞相哪里不好交代。”脚步声越来越远,那人瘫软在我身上,我搂着他,他的睫毛打在我的脸颊上,丝丝的痒意。

  挽月阁的女子都会治伤,可我一向不爱学,自然比那些人差很多,我只会简单的包扎之术连草药都分不清,难怪族长经常罚我,我微微叹气,拿出怀里的丝绢给他包扎手臂,他身上全是伤口,不赶快治伤根本捱不下去,我又不想回花侵山,又怕他死,我揽着他的脑袋皱了皱眉,缓缓道“算我倒霉,今日遇到你我连花侵山都出不去,回去还得受罚,等你好了,看我怎么跟你算账。”

  我让倾心替我帮他治伤,倾心的医术虽然不是特别高明,但也算是翘楚,倾心双手结印,白色的光圈笼罩着他,我坐在桌子上撑着腮看着昏睡的那人,闲来无聊细细的打量他,却是极好看的,长睫低垂,黑发如墨,就是少了英气,满身都是书生气。

  倾心向我走来,抱着茶壶灌水,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我爱怜的拿起袖子擦擦她的额头,她一脸嫌弃的看着我:“你刚才背他回来,身上全是血,你也不去洗洗,被族长看到又得挨骂。”我点了点头,“那人怎么样。”倾心倒了一杯水,莹白的指尖细细的摩挲着杯沿,缓缓道:“无碍,就是些皮外伤,有几处伤到骨头休息几天就好了,不过那些刀上有毒,我已经清理了,或许会留下后遗症,你,是怎么发现他的,这人长得倒真是俊朗。”她挑眉看着一脸心虚的我,我低头,“这人是外面的吧,你偷跑出去是不想活了,被族长知道又得受罚。”我吸吸鼻子,无奈道:“天天呆在着花侵山,真的闷死了,倾心你不知道外面有多美,比花侵山还美,还有就是……”

  “傅南楼,你最近是嫌的慌了吧。”听闻这声音,我一个仄歪,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族……族长。”此人是挽月阁的族长苏倾朵,月白色玉兰花短衫,下系鸦青百裥裙,湘色系带落在裙摆上,随着走动迎风轻摆,恰似三月柳枝,纤弱细致。

  她坐在桌边,拿起瓷杯,氤氲的水汽看不清她的表情,“听说你还救了一个人。”我点点头,望向倾心,她挑眉看我,一脸云淡风轻,“我知道你想出了这花侵山,可你要知道,你还未到年龄。”她放下杯盏看我,“今日之事,暂且不计较,你且去思过阁跪上一晚。”“是。”“还有,把你这一身衣服换了,到处是血成何体统。”我脸一红,点点头。

  苏倾朵虽然看似严厉,但对阁里的每个人是极好的,今日之事,她且是同意了。

  >>>贰。

  翌日,我从思过阁出来,膝盖疼得慌,倾心扶着我给我上药,“你轻点……”她没好气的用力揉了揉我的膝盖“自己偷跑,受罚活该。”我倒吸一口冷气,哀怨看着她,她似是没看到,继续着手上的活,“倾心,那人还没醒?”“对呀,都睡了一天了。”我没说话,看着床上的人影,“傅倾心,你能不能轻点。”“知道啦。”

  窗外吹过徐徐风声,弄得窗棂作响,床上的人微微皱眉,浑身酸痛得厉害,缓缓起身,他睁开眼,看着满目的紫色,微微眩晕。

  倾心推开门看着床上的人影,把药放在桌子上,“你醒了?伤口有没有恶化,你自己看看,不用担心我没占你便宜,你的衣服是阁里的侍从换的。”倾心拿着勺子搅拌,又复:“你要是醒了就来喝药,伤好了就赶快离开,这花侵山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倾心说完正欲离开,那人唤住她。

  “姑娘,敢问姑娘救我的那个女子在何处。”嗓音及其温润却也带着沙哑,“她在睡觉,你赶快喝药吧。”傅倾心迈着碎步走出了房间,那人望着满目的紫色微微的晃了眼。

  “傅倾心倾心……我告诉你,我发现一个地方。”我推开门看着倾心不在屋子里,那人倚靠在床头,透过紫色薄纱看不清他的模样,我边倒水边问他:“你怎么样,我救你回来的时候好像都快死了,还有,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

  “我叫清穆,不过是个商人而已,和人做生意发生了争执,就被人找上麻烦了。”我看着桌子上的药,又看了看他“你怎么还没喝药。”清穆挑挑眉,有些调侃的语气“你觉得我现在这样可以下床。”我想也是,便端着药递给他,他伸手接过,那双手温润如玉白皙修长指节分明,哪像个商人的手。

  他一边喝药一边问我:“姑娘,叫什么名字。”“傅南楼。”我又复“你养好伤就赶快离开,不然族长知道是会罚我的。”

  “为何入不得这花侵山。”

  “嗯,不知道,花侵山从未有外人来过,你是第一个。我要先走了,你要是觉得疼就叫倾心,要不然就睡会,还早。”

  当时觉得他真好看,名字也好听,嗓音温润颇有浊世翩翩佳公子的味道。

  我和他在一起一年,今日他便要走了,我看着他打马而去,想去当时他在桃花雨下说的话:“南楼,等你十八,许你一生百步红妆十里桃花,一生红绸满地灯笼高挂,两不相负,从韶华走到迟暮。”

  那日自他从后,我一直都在等,等着他来娶我,可我已然十八,却从未见他。

  我再见到他时,时过境迁,没了万语千言;渐行渐远,只剩好久不见。

  他一袭紫衣站在阁楼上,我再人群中望着他,他身旁有个红衣女子,他全然不知道我在,我握着手心最终还是松开,他搂着那个女子,眼中是我看不懂的安静与无奈,我终是知道,那日的诺言只不过是一场笑话。

  他说的两不相负,从韶华走到迟暮,终究还是未实现。

  >>>叁。

  他是七皇子,皇帝有心立他为太子,可他母妃不过是个嫔位而已,自然身份和其他皇子不一样,那日,皇帝颁下圣旨册封他为太子,朝中的左丞相是贵妃的舅舅,自然想把权势揽在自己的家族便起了杀心,我刚溜出来那日便是遇到他时,他骗我说他只是简单的商人,我自然不信,当初我听到那些人念叨的名号:丞相。

  一个普通的商人怎么会被丞相追杀,如今,他已是君临天下,可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却不是我。

  那女子是左丞相的女子,名唤顾晚诺,听闻两人两情相悦,清穆失踪一年那女子差点死去,我笑,却从未开口,他一定不知道,在花侵山的时候,我一直都在想他穿着红袍来娶我的样子,一定很好看,可是我等到的却是他娶别人的消息。

  我正准备回花侵山,却听一人言:“皇上旧疾复发,寻访名医,治好的人可是有黄金百两,走,我们去看看。”我愣在原地,跟着他们走去,墙壁上的皇榜清晰的写着,我走过去,揭下,握着那匹布手心潮湿。

  我蒙着白纱,看着床榻上的人影,眼睛酸涩得厉害,和他在的那一年,我努力学习医术,倒也能勉强治疗,我透过黄色薄纱摸着他的脉搏,以前的伤口留下的后遗症,如今他的体内还有五石散,凭我的能力根本无法治疗,只有用挽月阁的换血之术。

  我割开他的手腕,连着我的血液我看着他们融为一体,掌心结印,一点点把他的血引过来缓缓注入我的身体,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我割开另一只手把我的血引进他的脉搏,挥袖,血已然止住,我趴在床头,看着他的模样,双眼涣散。

  醒来时已是另一个房间,坐在我床头的是那个女子,她依旧一袭红衫笑靥如花,她扶着我一边喂药给我一边朗声说:“姑娘谢谢你救了阿穆,他醒来时好多了。”我点点头,看着她的模样,笑了笑。

  “我是顾晚诺,你叫什么。”

  “傅……南楼。”

  “你先歇着,我去叫阿穆。”

  我急急的打断她“不用了,我得先走了。”

  “怎么可以,你救了阿穆好歹也得说声谢谢。”

  “顾姑娘严重了,他是皇帝,他何必跟我一介草民道谢,我是医者,救人是应当。而且……”我还未说完,就见清穆负手走了进来,他苍色有些苍白,如黑琉璃般晶莹的眼睛,眼里只有着冰冷,眉宇间有着尊贵和傲气,金色阳光,将他俊朗的面庞衬托得格外耀眼。一身琉色素衣,上面却绣满了紫色的蟒、显得高贵而优雅,上身散发出一种特殊的贵族气息,他身上再也没有我初见他时的那身书卷气,也不似以前那般的温和,我动了动手,手腕上的伤疤疼得我吸了一口气。

  “阿穆,你来了,南楼她说她要走了。”顾晚诺声音清脆唤着他的名字,阿穆,清穆笑了笑,“晚诺你先出去,傅姑娘是我朋友,我和她叙叙旧。”顾晚诺一副了然的神色,退出了房门。

  我听闻这称号,傅姑娘,倒真是生疏了不少。

  清穆坐在我的床头,拉过我的手,我皱了皱眉,他的脸上很是淡然,“傅南楼,你这又是何苦。”我笑,“那你说,清穆,我究竟欠了你什么,在你离开以后还被回忆反复折磨,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娶我,却等来你君临天下娶她人为妻,当初的两不相负是不是徒作了一场笑话。”

  “我……过几日,便要立晚诺为后,你……”

  “我会回到花侵山,做我的挽月女子,我不会来找你,当初的话我权当忘了,你不必多心。”

  我低头看着手腕上两条可怖的伤疤,心脏揪着疼,他转身离开,我捂着嘴唇血液从嘴角流出,滴落在锦被上。

  我将他体内的五石散的毒素悉数引在我的体内,毒素漫布全身,我知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样的方法,只能有一个人活着。

  翌日,我离开长安,终是离别了那个男子。

  他曾唤我名字:南楼。也曾对我好过,却从未爱过,等来了他娶别人为妻,留我一人。

  他对我说他小时候特别喜欢吃嵌糕,我特地去学做给他吃,他说他想看我跳舞,我学了很久才跳了一场完整的舞,他旧疾经常复发,我为他努力学医,他曾说两不相负,从韶华走到迟暮。

  他说的每一句我都知道,他清俊的面容,上扬的唇角,温润的嗓音,我都记得。

  可是,他却开始忘记我了。

  >>>后记。

  清穆成亲那日,花侵山下了一场大雪,院子里的那棵桃树再没有开过花。

  血一滴滴落在雪地上,嫣红,似一朵梅花初绽。

  我捂着嘴唇看着这大雪,轻笑出声。

  终是离别,何必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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