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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元祭史(第七章)

  第二日,卫新他们进入尼委区。尼委区位于威克宾镇的北部地区,拥有世上最奇特的地貌——东部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一直延伸到迪德村以东的克丽丁山脉;南部是两座几乎同高、间距狭窄的陡峻山峰双塔峰,两峰之间只有一条两米多宽的天然通道供人出入;西部和北部地区遍布荒岩,毫无生命迹象。而在这片荒岩之地的中间地带,一条深不见底的尼委大裂谷横亘其中。

  

  传说真隆国的先人将黑暗之气逼至尼委区的西北处后,因长年的征战导致力量疲软,迫使战斗不得不进入僵持阶段。在这一阶段,真隆人以牺牲近二十三万人(占当时生力军的十分之七)的巨大代价,历时三年零二月的持久战终于打败了黑暗之气,他们制造并利用四元祭史,将它的内核就地封印。由于封印地就在尼委区的西北部,因此这里成为永久性的荒岩区,也成为人们心中最不可接近的“魔域”。

  

  后来,由于历史原因,尼委区划分给了现在的金夏国,由金夏国管辖,并逐渐成为死刑犯的处决地。所以进入尼委区意味着什么,每个人的心里都非常清楚。

  

  卫新他们遵照马狄特国王的命令,进入尼委区的内陆地区。不久,马狄特带着五万大军从东部大平原进来,满脸喜色。苏客安皱了皱眉头,双塔峰的通道已被宫防国卫队堵死,唯一的出口东部大平原又被敌人全面封锁,这样,洛文国主和他真的成了瓫中之鳖。而洛文他一脸平静,似乎还未发觉事情的严重性。苏客安凝视着马狄特,心里盘算着如何逃走,至少要让洛文国主活着离开尼委区。

  

  马狄特与卫新汇合不久,又一队人马到达尼委区。苏客安一惊,领队的正是数次击败真隆国军队,后又频频阻挠自己寻找四元祭史的金夏国大将军斯宾塔!看来,他们真的要葬身于此了。

  

  苏客安回头看了看曾经生死与共的卫新,嘴角抿起浅浅的微笑。洛文看着苏客安那坚定的信任的微笑,想起现实的残酷,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必须活着把战争结束掉!洛文默念了一遍,目不转睛地看着马狄特。

  

  马狄特坐在随行的豪华座椅上,居高临下地盯着洛文,说着“很高兴见到真隆国国主”之类的话,不过在苏客安耳里,似乎都隐含着送别的意思,让他不禁有些火大。知道卫新拿到蔚水之链后,马狄特欣喜若狂,眉飞色舞地端详着这件宝贝,然后他下令,将洛文他们捆绑起来!

  

  洛文一动不动地站着,任凭双手被捆得紧紧的。更让苏客安诧异的是,劝自己放弃抵抗的洛文第一次没看着自己说话。为什么?难道洛文少爷他已经绝望了吗?

  

  马狄特心满意足地看着这一切。他递给卫新一柄剑:“卫新,这次你干得很好。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杀了真隆国国主!来,为了展现你的忠诚,拔剑杀了他!”

  

  卫新的手颤抖了一下。他接过剑,缓缓走向洛文。马狄特阴阴地笑着,斯宾塔不动声色,洛文平静地看着他走来,苏客安紧张地屏息着。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洛文才悠悠开了口:“没想到,曾经保护着我、陪伴着我成长的你,现在,又要亲手送我离开这个世界。”

  

  “你有什么遗言要说吗?”卫新静静地说着,手上紧握着那柄剑。

  

  “有。”洛文仰头,淡淡地凝视着那双棕褐色的眼睛,“谢谢你,谢谢你一直照顾着我。”然后他悄悄地动了动唇瓣,默默地说出了几个字。

  

  卫新一愣,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洛文。然后,他拔出剑,高高地朝洛文的脖颈挥去!

  

  手瞬间停在了半空。远处金夏的传令兵正慌张地朝这边大喊:“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马狄特猛地站起来,怒斥打断这精彩一幕的传令兵,“什么事大惊小怪的!你没看见我正忙着吗!”

  

  传令兵跌下马,颤声报告:“陆军十三军元帅罗亚桐发动兵变,已占领王宫和国都!”

  

  “什么?!”马狄特目瞪口呆地站着,不知所措。紧接着,又有传令兵赶来,报告国都周围七个重镇同时发生兵变,并伴随着二十六地区的人民起义。最后,当第四个传令兵报告真隆国御卫殿事夏浚领兵朝这里袭来已不足六十里时,马狄特无力地跌坐在座椅上,双眼无神。卫新挥剑斩下,洛文与苏客安身上的绳子滑落下来。

  

  “委屈你了,卫新。”洛文抱歉地说道。

  

  “这是你刚才所说的话吗?”卫新问道,“难道,你都知道了?”

  

  洛文点点头,不语。

  

  斯宾塔环顾了四周,拔出剑朝这里走来,“起义与兵变同时发生,看来罗亚桐那只老狐狸早有预谋,而能让马狄特携军远离国都的人,只有你了。从这一层面来说,他确实很有眼光,能勾结上魔王助己一臂之力。对吧?真隆国国主洛文。”

  

  “不是勾结,是合作。”洛文冷冷地说:“马狄特帝国已经摧枯拉朽,不能再继续存在来残害人民。”

  

  “不愧是国主,说得真好听。”斯宾塔冷哼一声,“金夏国注定要亡国了,不过如果能杀掉你,那也不错。”话音落定,他便疾速袭来,挥剑砍下,其剑势干脆利落,杀气十足。

  

  卫新急迎上去,两剑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洛文刚想帮忙,被苏客安扑倒在地,半空中,几支箭划破空气呼啸而过。两人心还未定,身下的土地又剧烈地颤抖起来。他们忙朝一旁滚去,躲过从土里冒出的尖利高耸的土石柱——被它撞到会粉身碎骨。洛文定睛一看,马狄特正疯狂地朝着自己的军队下达进攻命令,而他的军队里就有弓箭队和人类术法师!苏客安把洛文向后一推,顺势砍倒几个金夏兵。金夏兵团迅速围上来,术法师也在转变术法准备定点攻击洛文洛文结印吟诵,发动防御魔法将周围的真隆士兵保护起来。三条水龙及时出现在洛文上空,它们朝天怒吼一声,便开始在尼委区四处扫荡,放倒了大片敌人。尼委区里已是一片混乱。

  

  敌兵步步逼近,攻击魔法交错袭来。而另一边,卫新与斯宾塔正单独进行着殊死决斗。本有金夏兵去帮忙,倒送了自己的性命,结果就没人敢去打扰他们了。洛文从没见过那样的卫新,不顾生死的打斗,神速无敌的剑技和那勇往直前的气势。这才是一个真正的战士,一个真正拥有战士灵魂的人!

  

  而其高超剑技被誉为“极剑”的斯宾塔也名不虚传,一招一式,干脆利落,直袭死穴,足以令人一招毙命,而那豪放的姿态,更是让他的剑术发挥到了极致!

  

  可洛文哪有心思欣赏?这边被重重围困,那面仍生死难测,局势仍然无法乐观。不久,金夏兵团发生骚乱,几百人立马倒地。那是夏浚!更让洛文和苏客安欣喜的是,跌落悬崖的古铭安全地出现在夏浚身边!两人势如破竹,领兵闯入敌兵,古铭更是马不停蹄地斩杀千百人到马狄特面前,将动弹不得的马狄特俘获。金夏军队见国王被俘,又知王都已亡,便四处逃窜。洛文看着听着这一切,闻着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心痛得喉间竟有些苦味。不知是不是旧疾再次复发的缘故,胸口的剧痛刺激得全身神经麻痹。苏客安见状忙拉起软倒在地的洛文,准备将他护送到夏浚那儿去。走了几步,洛文却死死地定在地上不动了。苏客安顺着洛文的视线看去,方才与卫新打斗的斯宾塔正站在尼委大裂谷的边缘低头凝视着深处,而他的对手卫新,已失去了踪影。

  

  难道说……苏客安的心顿时凉了下来。洛文挣扎开他的手,朝斯宾塔的方向冲去。金夏士兵向洛文袭来,洛文竟似没看到似的直直前冲。苏客安一个箭步上前杀了袭击者,并把洛文紧紧抱住。“客安!放开我!快放开我!我要去救卫新!快放开我啊!”洛文喊道,不停地挣扎着。

  

  “陛下!不行!太危险了!不能去!已经太晚了!”

  

  “不会的,卫新他只是掉下去而已!他不会那么快死的!快放开我!我命令你放开我!”

  

  “没用的!那里深不见底,从没有人活着回来!陛下,你冷静点!陛下!已经太晚了!真的已经太晚了!你去也没有用了!”

  

  洛文终于放弃了抵抗,他颤抖着咬着嘴唇,不知自己该干什么,只是任着苏客安把自己带回夏浚身边。古铭把夺回来的蔚水之链交给洛文洛文拿着它,有种想要狠狠扔掉它的冲动。如果不是为了它,卫新怎么可能会死?!

  

  已成定句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当洛文他们退出尼委区时,斯宾塔骑在马上,似乎在等候他们。苏客安拔剑,充满敌意地盯着对方。古铭把手按在剑把上,准备随时出击。洛文冷冷地看着对方,毫无反应,而他的手死死抓着缰绳,正拼命压抑想要杀了对方的冲动。

  

  斯宾塔远远看着洛文,又像是在遥望尼委大裂谷。他静静地说:“本人自执剑以来,从未有敬重之人,卫新他是第一个。他是真正的剑士。”完全没有平常的傲气和强势,他说完,掉转马头迅速离开。

  

  洛文怔了。他忽然间不知该不该去恨斯宾塔。转头遥望了一下尼委大裂谷后,洛文带军继续前进。

  

  傍晚时分,他们回到威克宾镇。罗亚桐元帅和方清也一同出来迎接。见军中少了一个重要人物,方清也急急问道:“洛文,卫新呢?”

  

  其他人沉默不语。洛文缓缓开口,语气凝重:“卫新他,死了。他掉到大裂谷里去了。”

  

  方清也如遭雷击般呆立当场。静默几秒后,他突然转身拔起罗亚桐腰上的剑,朝自己的脖子上一横,打算自刎!

  

  “你干吗?!”洛文飞快打掉他的剑,叫声中透出颤动的慌张。

  

  “是我害死了他,”方清也哽咽道,“是我害死了他,如果不是我说要投降,他就不会跟着我到金夏国,他就不会死了!”

  

  洛文双眼湿润,他一把抱住哭得撕心裂肺的方清也,流着泪安抚道:“这不是你的错,清也,我知道的,我全都知道。”

  

  方清也只是紧紧抓着洛文,靠在他肩上失声痛哭。

  

  而黑夜已经降临,街路上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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