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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情粉色的星球

  1

  悬崖。

  长江。

  斜阳。

  傅诚躺在江边的山顶上,浑身冒冷汗。他已经五天没吃没喝。冰兮蜷缩在傅诚的身边,她也饿了五天,有气无力地问:诚,亲爱的,我们还要多久才能死去呀?

  傅诚:我一直说你不要死,你应该继续在饭店里当大堂经理,好好地活着。

  冰兮:你……为什么一定要死呀?

  傅诚:我为文学而死。

  冰兮: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你要为文学而死,那我就必须为我们的爱情而死。

  傅诚:蠢,你蠢,如果文学没了,还有什么爱情?

  冰兮:只要有人类就有爱情。

  傅诚:人们已经不待见文学了,你知道吗?文学好像就要死了。而爱情只能活在文学里,文学是爱情的母体,没了母体怎能有孩子,这个你应该明白。

  冰兮:文学不是还在吗?你一直都在辛勤写作呀!

  傅诚:文学已经气息微弱,我因写作而贫穷,买不起吃的才决定死去。

  冰兮:我可以养活你。

  傅诚:我靠你养活,还不如为文学去死,为文学殉道是一种高尚啊!

  冰兮:我和你一起殉道。

  傅诚:你用不着,你不搞文学,你从事的是餐饮服务,一个与文学无关的人为什么非要找死?这……毫无道理,根本说不过去。

  冰兮:那你为什么要找死呢?

  傅诚:现在文学很羸弱,我无力帮助它,那些垃圾文字像病毒一样侵染它。人们时时刻刻只顾玩手机,谁还有心思理会一个病体。

  冰兮:不一定吧,手机里不是也有文学吗?

  傅诚:那种玩意算不上文学,都是一些说不清的东西,有的都直接弄到裤裆里去了,粗鄙,非常低等,荒唐无聊,与文学没有一分钱关系。这样下去文学就被一步步逼上了死路,我必然没饭吃。

  冰兮无语,轻轻地抓着傅诚的手。

  傅诚流出泪来。

  落日飘上了江面,晚霞把江水和山崖染得血红。一只江鸥从波涛间飞到山崖的上方,掠着傅诚和冰兮缓缓飞旋,那意思好像是要劝解傅诚,世事变化不以人的意志转移,不要想不开,为文学殉道虽然是一种性情,但不能牵连美丽的冰兮姑娘跟着去死呀!傅诚的眼里已是金花四射,他根本看不清江鸥,觉得那鸟就像他的灵魂在空中飘忽。

  江鸥尖叫一声远远地飞去,冰兮吓得浑身抖索,好像死神在催逼他们,她想逃跑已没力气,只好仰面痛苦地躺着。

  傅诚突然清醒了一些,他看着波涛汹涌的长江,好像是流不尽的泪水,心中非常愤懑,这世界为什么非要跟文学较劲,一个肉体镜头居然能击败一部长篇小说,一段他妈的生殖器官描写居然能轻而易举地抹灭一首抒情诗。长江不要流了,让我早点死去,最好让我现在就气绝,用不着拖拖拉拉,省得苟延残喘倍受折磨。他一边想着自己能尽快地死去,一边又很不忍心地看看身边的冰兮,坚定地认为冰兮没有必要跟着他去死,在他离开这个怪兽般的世界之前,一定要设法拯救冰兮。

  冰兮与傅诚似有心灵感应,她微弱地哼哼起来,傅诚觉得冰兮是在向他求救。可是他饿得浑身无力,没有能力救冰兮。他恨自己祸害了冰兮,感到死有余辜,文学是讲品性的艺术,他岂能让一个死心塌地爱自己的姑娘受牵连致死,难道文学真的连最后的力气也没有了,而且绝情绝义,不能支持他做最后一件想要做的事情。他觉得不应该那样,即使是文学死了,文学的精神也会永放光彩。

  傅诚想着文学,坚信文学绝不会辜负自己的心愿,文学此时一定会帮他。果然,他慢慢地坐了起来,看着即将要载他而去的大山,看着如怨如诉的长江,这傍晚的世界一片惨淡,就像他此刻的情绪一言难尽。他抹抹双眼,盯着冰兮看了看,多想爬着把冰兮背下山,然后自己再爬回到这里来死去。此处是文学追随者死去的好地方,有长江,有山峦,还有清风,过些时辰还会有月亮。

  一心为冰兮着想的傅诚在竭力争取,决意把不该死的姑娘救活,但他苦于没有办法。忽然一只松鼠像幽灵一般闪现在他的眼前,松鼠看到他显然受到了惊吓,捧在爪子上的松果掉了下来,松果顺着草坡向山下滚去。傅诚由此受到启发,可以让冰兮也顺着草坡滚下山去,山下会有人向她施救。于是他翻过身用双手去推冰兮,由于体力不支怎么也推不动。

  冰兮惊恐地抱住傅诚:你……你……干什么?

  傅诚不答话,只顾着推冰兮。

  冰兮:你说话呀,为什么推我?

  傅诚:我要把你推到山下去,只能是我一个人死,你不能死。

  冰兮:你别枉费力气,我们虽然不能一起生,但一定要一起死。

  傅诚:你应该活!

  冰兮:要活我们一起活。

  傅诚:我活不下去,死定了。

  冰兮:我们还没死,想活还来得及。

  傅诚:我来不及了,想下山也走不动了,你一定要活着。

  冰兮紧紧地抱住傅诚,用力翻过身朝着山下滚去。

  傅诚意识到冰兮要带着他滚下山去,他急忙抓住一蓬茅草,冰兮怎么用力也拉不动他,二人僵持起来。

  冰兮:诚,亲爱的,你绝不能死,我们一起滚下山,会有人救我们。

  傅诚:只能是你活,我不想活。我死是文学的事,而你与文学无关,为什么要白白搭上性命。我只崇尚殉道,坚决反对殉情,所以不让你死。

  冰兮:诚,亲爱的,你知道吗?我与你有关,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我想活,非常想活。我崇拜爱情,没有你我就没有爱情,我救你是要救我的爱情。现在我们抱着一起滚下山,这是明智之举。我们的爱情还在,我们活的希望还在。求你为了我把手松开,我带着你滚下山去。

  傅诚:你一个人往下滚,我没有理由往下滚,我上了山就不会下山。

  冰兮感到非常无奈,她只好抱着傅诚流泪。

  傅诚看到冰兮流泪十分心酸,心想冰兮怎么遇上了他,什么好事也没沾上,现在反而要跟着他去死,这太残忍,冰兮应该另有美好的人生和爱情。他开始反省自己,这辈子怎么与文学纠缠上了,跟着文学受作弄,而且让他为此打上了死结,这个死结怎么把冰兮也无情地拴住了?简直是莫名其妙,有悖天理。冰兮应该活,她不活是白白送死。如果冰兮滚下了山,他独自安静地死去不是非常文学吗?

  冰兮在一个劲地哭,哭得心碎。她已经彻底崩溃,她伤心得失去了自控,突然嚎啕起来,悲惨得令大山发抖,江水停止了流动。

  傅诚经受不住冰兮哭声的打击,他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朝冰兮发出了大声吼叫:你快滚——

  冰兮从未见过傅诚吼叫,吓得浑身一抖,松开了傅诚。傅诚顺势在冰兮屁股上狠踹了一脚,冰兮的身子被踹翻,骨碌碌朝山下滚去。

  傅诚看到冰兮朝山下翻滚,就闭上眼为冰兮祈祷,希望冰兮顺利地滚到山下的路边,能幸运地被人搭救。此刻,他心里平静多了,觉得他已死而无憾,就展开四肢仰面朝天躺着,欢迎死神早点到来。

  冰兮一直滚到了山下的公路上,阻挡了一辆公共汽车的去路。公共汽车上下来几个人弯腰一看,冰兮已昏厥,就把她抬上公共汽车,送进了医院。冰兮经医生抢救清醒后,张开口就请医生赶快报警,说江边的山上有个人叫傅诚,他快要死了。

  天很快黑了下来,一枚芽月从江面上飘起,微弱的月光照着江流和山崖,照着半死不活的傅诚,能听到风吹荒草的簌簌声音,也能听到江上的涛声。傅诚觉得这夜晚是一首抒情诗,是一支小夜曲,美好的世界在用最柔情的方式为他送行。他竭尽全力蠕动着身子,感觉到这里的草棵似乎比较深,就平定地躺好,他觉得死在草深的地方很惬意,希望自己能尽快在这个夜晚死去,死在夜晚要比死在白天悠雅,更有文学味。

  突然,几个警察急速爬上山崖,他们用手电筒照着到处寻找,最终在一蓬茅草中发现了气息奄奄的傅诚。他们什么也来不及不说,七手八脚地抬起傅诚就往山下跑。

  傅诚感到有人在抬他,想挣扎已没有力气,就微弱地呻吟着:别……别……干扰我,我……我要……死……你们就让我死……

  有个警察大声说:我们是警察,我们来了就由不得你,自尽是违法行为。你叫傅诚吗?

  傅诚:是……我……我为文学而……而死,不……不会违法……

  另一个警察说:我们不懂文学,我们只知道救人。

  傅诚:你们……不懂……文……学……

  警察们发现傅诚昏迷了,大家不由得一阵紧张,加快了行动,用警车把他送进了医院。

  2

  三天后,傅诚和冰兮都出了院,他们回到家中彼此对看着,这一次的死去活来给二人带来了无限感慨。此时,二人都不知说什么好。

  冰兮为了调节气氛,脸上露着微笑:诚,亲爱的,回来了多好!

  傅诚:如果死了更好,在医院里也不错,回来了我连卖米的钱都没有。

  冰兮:我不是有钱吗?

  傅诚:而我……而我一无所有,我怎么活?

  冰兮:你可以换个想法,暂时不要想文学,到我们饭店去工作。

  傅诚瞪着双眼,本想发火,但他克制了,脸上浮出一丝苦笑,好在冰兮终归活下来了。

  冰兮:诚,亲爱的,你可以考虑去工作吗?

  傅诚沉默了一会:兮,亲爱的,为了你,我丢下倒霉的文学,可以去工作。

  冰兮如释负重,马上做了一桌好菜陪傅诚喝酒。

  两天后,傅诚来到冰兮所在的饭店,老板安排他做非常体面的文秘工作。

  冰兮非常高兴。

  傅诚工作很认真,文学青年做文秘,自然出众,老板十分赏识他,同事们都羡慕和敬佩他。而他的内心很苦涩,只是不愿表露,文学变成了文秘,这算什么鸟,简直是活见鬼。他提心吊胆,深怕自己不注意暴露了内心世界,又要无端地牵累冰兮。为了冰兮,他一定要强作欢颜。可是文学像幽灵,无时不在纠缠他,让他感到难受,难受得从皮到骨头都疼痛。

  冰兮以为傅诚已彻底改变了想法,她告诫自己一定要对傅诚好,让傅诚快乐地走向新生活。她让傅诚吃最美味的东西,买最好的衣服给傅诚穿,傅诚也用他挣来的钱给冰兮买了首饰和衣服。在家时冰兮有事没事都要吻吻她亲爱的诚,夜晚主动抱着亲爱的诚入眠,二人亲热不够。而傅诚每到情深时就回避,冰兮问他是不是那次在山崖上挨饿落下了病根,他说是,并安慰冰兮说过段时间他一定会好。冰兮说他们相爱就很幸福,别的不是事。

  其实傅诚心里明白,是文学夺去了他的一切,既然文学不能坚挺,他哪能有什么心情,他与文学一损俱损,他的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而如此下去,必然还要祸害冰兮,他渐渐萌生出一个想法,决定尽快想办法离开冰兮,让阳光重新照亮冰兮年轻的生命。

  一天晚上,傅诚显得闷闷不乐,不看电视,不看书,也不上床睡觉。

  冰兮:诚,亲爱的,你是不是又想文学啦?

  傅诚:不准你提文学,你无知,根本不配说文学

  冰兮:诚,亲爱的……

  傅诚:谁是你亲爱的,我们是风马牛不相及。

  冰兮:诚……

  傅诚:别说话,我讨厌你。

  冰兮不禁抽泣起来。

  傅诚:你哭什么?嫌我无能吗?要是那样,请你把话说明白。

  冰兮:不,是我不好,我没能照顾好你,我改,我一定彻底改。

  傅诚心痛,万般无语。

  冰兮伸出双臂去拥抱傅诚,傅诚把她推向了一边。

  房间里一片沉闷,如同满室尘埃就要爆炸。

  冰兮拭着泪:诚,亲爱的,我有什么不好你说出来,不要憋着伤身体。

  傅诚:你没有不好,我是混蛋,我找到了前女友,我很想回到她那里去,又怕你吵闹。

  冰兮愕然:她……她比我好吗?

  傅诚:这个……说不清。

  冰兮:你真想去吗?

  傅诚:我下决心要离开你,厌烦跟你在一起。

  冰兮无语。

  傅诚:你说话呀!让不让我走呀?你不让我走我就死路一条,你知道吗?

  冰兮:你……真这样想吗?

  傅诚:这还有假,只有你无知才这么问,我……我真的不想回答你!

  冰兮:我为了爱你,你怎么着都行。

  当天晚上,傅诚带上他的东西离开了冰兮,此后也没到饭店去上班。

  傅诚走后,冰兮依然时时思念着他,日夜肝肠寸断。这天是休息日,冰兮一个人蜷缩在家里,越想越难过,就来到长江边散心,忽见一群人拥在江边,说刚才有个男人投江了。有几个人正在往江里跳,他们要救人。冰兮发现江面上漂着许多书,一色都是傅诚的文学集《芜》。她顿时惊慌万分,见有一本书离江岸不远,就捡一根树枝把它打捞起来,翻开扉页一看,有傅诚亲笔写的字:兮,亲爱的,我没有前女友,我只爱文学和你,在你和文学之间,我只能选择文学,只能在另一个世界爱你到永远,永远!你的诚绝笔。

  冰兮看看长江,又呆呆地看看手中的书,把书远远地抛向了汹涌的江涛,大叫一声:诚,亲爱的,我找你来了——

  冰兮纵身扎进了滔滔江水。

  人们大惊,又一个人投江了,马上有人跟着冰兮扑进江中施救。江流汹涌,人们久久未能救上冰兮,也没有救上傅诚。一些船只也赶了过来,用各种方式打捞投江的二人,既没有结果,也不肯放弃。

  冰兮投江后,被旋流卷入江底窝到傅诚一起,但他们并不知道。

  突然,江面上狂风大作,而岸上并无一丝风。

  江上的狂风快速旋动起来,江水被卷上了天空,音乐声大作,震人心魄。众人不禁心有悸动,忽见狂风从江面卷起一男一女,二人互相拥抱着,随风腾空而去。人们认出那是两个投江的人,不由得大为惊异,也庆幸那二人还平安地活着。此时天空彩霞万朵,两个升天的人兀然消失,江上很快就恢复了原状。人们百思不得其解,唏嘘着散去。

  3

  傅诚和冰兮随风在天际飞行,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们不经意在一个不熟悉的星球上着陆了。眼前的景况和地球有天壤之别,这里的主色调是粉色,所有的草木也都是粉色,河流是绿的,土地是白的,花朵和地球上的一样,杂色缤纷,动物都会飞。人的皮肤是蓝的,眼睛长在鼻子下面,无论老幼都是满头白发,一律穿着乳黄色的衣服。

  冰兮和傅诚都显得很惊恐,互相紧紧抱着不敢动,粉色星球上的人们看着他们两感到非常好奇,虽确认他们都是人,但不敢随意接近他们。过了许久,有个蓝皮肤的人发出一种声音,像是唱歌,又像传说中的精灵叫唤。

  傅诚和冰兮耳语:那个人可能是在与我们说话。

  冰兮:听不懂。

  傅诚:我们听不懂他的话,他肯定也听不懂我们的话,我们在此没有任何文学意义,还不如死了好。

  冰兮紧紧地抱住傅诚。

  傅诚继续和冰兮耳语:傻,你傻,你为什么要跟着我?这一切只是我和文学的事,你不该掺合。

  冰兮:我爱你,只能和你在一起,这里好像不错。这些人似乎很超然,他们可能不管文学的事。

  傅诚:不一定。

  冰兮:你别悲观,也许他们能听懂我们的话,我们可以试着和他们交流。

  傅诚:你说呀!

  冰兮:我……不敢。

  傅诚伸伸脖子,鼓起勇气朝蓝皮肤的人们打起招呼来:你们好!

  蓝皮肤的人们骚动了一阵,几个人同时发出声来,傅诚和冰兮根本听不懂。

  蓝皮肤的人们不断地发出声音,渐渐又停息下来。

  傅诚和冰兮不知如何是好。

  有一个蓝皮肤的人稍微朝傅诚和冰兮走近了些,向着他们轻轻地摆了摆手。

  冰兮:我浑身难受,想吐。

  傅诚:我也一样,我们都忍着,也许是水土反应。

  冰兮:不,可能是那个蓝人在作法。

  傅诚把冰兮抱得更紧。

  过了些时候,傅诚和冰兮感到到浑身舒畅,忽然听懂了对方的话,但不是汉语,好像也不是英语,不知是什么语言,反正是清楚地听出对方在向他们问话:你们是人吗?

  傅诚一张口竟也发出了与蓝人一样的声音:我们都是人。

  那个蓝人:你们从哪里来?

  冰兮也发出了与蓝人一样的声音:我们从地球上来。

  蓝人:你们要占领我们地盘吗?

  傅然:不,我们非常善良,从来不触犯他人。

  蓝人:你们是公人还是母人?

  冰兮:我们一公一母。

  蓝人:那你是什么性别?

  冰兮:我是母人。

  蓝人:那你身边的那个人一定就是公人了。

  傅诚接话:对,我是公的。

  对方不再说话,众人雅雀无声地看着傅诚和冰兮。

  傅诚问冰兮:这些人怎么这样说话?按公母称呼男人和女人,太粗俗,一点也不文学

  冰兮:慢慢来,接触多了可能就有所适应了。

  傅诚:我非常饿。

  冰兮想了想,问蓝人:你们有什么吃的吗?

  蓝人:有,就在你们身后的大树上,是大果子,你们自己上树去摘,也可以坐在树上吃。

  冰兮和傅诚同时转过身,看着结满果实的大树,感到十分为难,因为他们从来没有上过树。

  蓝人:你们快去吃果子呀!

  傅诚:我们不会上树,你能上树帮我们摘果子吗?

  所有的蓝人都嬉笑起来。

  说话的蓝人走过来,一耸肩就爬上了树,摘下几个果子,按地球上的计量标准每个果子都在一斤以上。

  傅诚和冰兮每人拿起一个果子张口就吃,吃了两口互相看了看,他们觉得这果子没什么味道,但不难吃。傅诚向冰兮示意继续吃。

  冰兮吃了半个果子,看看傅诚:我已经吃饱了,感到特别舒服。

  傅诚:我好像还没吃饱。

  冰兮:你继续吃。

  傅诚闷着头把一个果子吃了下去,又抱住冰兮:我吃饱了,确实痛快。

  蓝人问傅诚和冰兮:你们地球上公人和母人每天都这么抱着吗?

  冰兮:不是,彼此是分开的,只有亲热的时候抱着。

  蓝人:你们总不能老是亲热啊!

  傅诚:我们现在不是亲热,是害怕。

  蓝人:害怕啥?

  冰兮:害怕你们。

  蓝人笑起来:你们过虑了,我们非常仁义,不伤害任何生命,包括每一朵花,每一根草。你们可以松开,抱长了彼此都会疲劳。

  冰兮和傅诚互相松开,两个人都伸了伸胳膊。

  蓝人:我叫乐,你们叫什么呀?

  傅诚:我叫傅诚,我身边的这个母人叫冰兮。

  乐:行,你们可以叫原来的名字。

  傅诚:谢谢乐!知道了。

  乐朝其他蓝人招了招手,大家都围了过来,乐向傅诚和冰兮介绍:这都是我们群里的人,我们的群就是家,我们的群有三百多人,在这里的只是一小部分。你们愿加入我们的群吗?要是不愿你们两个就单独成立一个群,以后繁育了后代,群就能变大。

  傅诚问冰兮:你说怎么办?

  冰兮:我听你的。

  傅诚:我们就加入他们的群。

  乐:欢迎。

  所有蓝人都雀跃着陪傅诚和冰兮跳起舞来,跳着,跳着,天就黑下来了,天上只有星星没有月亮,但星星都很亮,能朦胧地看清地面。

  时过不久,大家停止了舞蹈,渐渐散去。

  乐:傅诚和冰兮现在跟着我到驻地去睡觉。

  傅诚和冰兮跟着乐来到一个好似山洞的地方,里面看不清晰,透过漏进的星光依稀看到很多石头台子,台子上铺着一些东西,乐说台子就是床,一公一母睡一个床,孩子们单独睡,他们都睡在自己母亲对面的床上。乐告诉傅诚和冰兮床位不固定,相好的公人和母人看到空床就可以睡。

  傅诚拉着冰兮在一张床上躺了下来。

  乐搀着一个母人走了。

  有个母人从傅诚和冰兮旁边的床上坐起来:二位新朋友好!我叫小雨,和我一起睡的公人叫青草。

  傅诚和冰兮也很礼貌地坐了起来。

  傅诚:朋友们好,我叫傅诚,是公人,和我一起睡的这个母人叫冰兮。

  青草也坐了起来:你们好,你们都非常漂亮。

  这边说着话,另一个床上的两个人又坐起来,一个说她是母人芬芳,另一个当然就是公人,公人自我介绍他叫豪猪。

  傅诚差点笑出声来,这些人的名字太不文学,叫得古里古怪的。

  三个邻近床上的人说了会话,芬芳忽然笑着招呼道:我们不陪你们说话了,我想和豪猪那个。

  冰兮吓得往傅诚怀里一钻,心想这两个人当着别人的面就那个,竟然还向别人打招呼。

  傅诚更加觉得这些人一点也不文学,好像还未开化。

  青草却问:冰兮和傅诚,你们二位什么时候那个呀?我和小雨也要那个了。

  冰兮:不……我们……我们……

  小雨:你们怎么不那个呀?大家都一样啊!

  说话间豪猪等人都俩俩亲密起来。

  傅诚突然忍不住地激动起来,抱着冰兮就躺下了。

  冰兮小声问:你……行吗?

  傅诚:行不行看行动。

  冰兮感觉到傅诚果然行,他们狠命亲热着,并没发现别人在做什么。

  翌日早起,乐给傅诚和冰兮送来了乳黄色的衣服,他们换上乳黄色衣服觉得自己与其他人并无多大区别。

  傅诚和冰兮新来乍到,乐与小雨等人每天陪伴着他们,整天什么事也没有,只是在山上或河边玩,饿了就到树上摘果子吃。有婴儿的母人要麻烦些,他们要哺乳。不吃奶的孩子都和公人在一起。

  刚开始傅诚和冰兮都感到很新鲜,精神也非常轻松,时间长了难免有些乏味,傅诚又想起了文学,整天闷闷不乐。他很想写作,可是没有电脑,也找不到纸笔。

  4

  一天,傅诚问乐:你们有文学吗?

  乐:我们不用文字,没有文学

  傅诚:你们为什么不用文字?

  乐:你们地球上本来也没有文字,后来才造了文字,好像带来了很多麻烦,有些人整天忙着写字,非要把自己的一些想法施加于人,造成了精神负担。

  傅诚:那是文明呀,凭你们的智力完全能做到。

  小雨正好来了,她接上话:我们不需要文字。

  傅诚:你们也没艺术吗?

  小雨:有,我们有口头艺术,唱歌,吟诗,讲故事。还有一些立体艺术,用石头和树木进行造型。并且跳舞,有群舞,也有独舞。

  傅诚:这里没文学,我不如死。

  乐:死有定数,你怎能想死就死,这在我们这里是不可能的,绝不可能。

  傅诚:这里没有文学,又死不了,那我怎么办?就这么活拉拉地受煎熬啊!

  冰兮:受什么煎熬呀?我感觉到在这里活得很快乐。艺术形式非常多,你为什么非要念着文学?我想开了,既然死不了,我们就安心在这里跟大家一样痛痛快快地生活,不要一味地自寻烦恼。

  傅诚:你变啦?可怕,你好像连爱情观也变了!

  冰兮:对,我变了,我现在已经懂得爱情不该自私,而是彼此相爱。

  乐一把抱住冰兮:我爱你!

  冰兮:我……我……

  傅诚晕了过去,人们叫来了芬芳。

  芬芳捏了捏傅诚的鼻子,傅诚又清醒过来。

  傅诚大哭:我完了,既失去了文学,又失去了爱情,我要回地球去,我要回地球去死。

  小雨:你得到的更多,我爱上你了!

  芬芳:傅诚,我也爱你!

  傅诚:你们说假话,你们不是都有公人吗?而且……我也有母人冰兮。

  小雨:没关系,等我的公人有了新的母人,我就可以和你相好。

  傅诚:那……那也不行,我有冰兮。

  冰兮:你别顾虑太多,你一旦有了新的母人,我就另找公人。

  傅诚:胡闹,你胡闹!不行,不行,我要文学,我要回地球。

  冰兮:你不是嫌地球上文学不景气吗?回去干什么!

  傅诚:我去死。

  乐:你回不去啦!

  傅诚:风啊,你把我刮回去吧!

  小雨:地球和我们这里相连的风一万年才有一次,最近的风刚刚把你们刮来,下一阵能刮到地球去的风还要再等一万年。我们这里人的寿命只有三百年,你肯定等不了那么久。

  傅诚:我绝望,老天怎么不由人啊!

  冰兮:你……别冒酸水了,历来都是人顺应天,哪能要求天顺应你。宇宙一直都在变化,所以文学和爱情也都在变化,你要跟得上变化,若抱着老黄历不变,想死都难。

  傅诚:兮,亲爱的,你还爱我吗?

  冰兮:我当然还爱你,永远都爱你,只是你不要狭隘。

  傅诚:我狭隘?我狭隘!

  乐:你非常狭隘,在我们这里不愁爱情,你喜欢文学也会得到满足,你可以吟诗,可以讲故事,出了杰作还可以世代流传。

  傅诚:不说了,我不说了,跟你们说是对牛弹琴。

  芬芳:你别提牛,地球人虐待牛。牛多么温厚,你们却欺负它,让它拉犁,拉车,拉磨……你竟然还说文学,那也叫文学吗?

  傅诚直翻白眼。

  芬芳在傅诚的鼻子上摸了一下,傅诚很快平静下来。

  乐:不说了,我们去玩!

  傅诚:不要急,我还有话问你们,你们和我们的看法怎么如此不同?

  小雨:因为你们眼睛长的不是地方,长到了鼻子上面。

  傅诚:这有什么问题?

  芬芳:眼睛长在鼻子上面看事情只看现象,不知其味,所以要出错。

  乐:说多了傅诚接收不了,我们还是玩去吧!

  傅诚的思想负担一天比一天重,他又开始犯病。

  冰兮这次难以体谅傅诚,感到很沮丧。

  这天晚上,豪猪和傅诚商量:芬芳打算和冰兮换床,你就和芬芳睡,冰兮可以跟我睡一起。

  傅诚:我……我有难言之隐。

  豪猪:我知道,你就别耽误冰兮了,而芬芳有办法让你恢复。

  傅诚不由得惊慌起来:不行,真的不行,我对芬芳毫无感情。

  豪猪:你说假话,你经常偷看芬芳,她也爱偷看你,你们已暗中相爱。

  这时乐悄悄走了过来:傅诚,你听豪猪的,试试看。

  傅诚变得痴痴呆呆。

  过了不久,冰兮悄悄离开了傅诚,傅诚一个人躺在一张床上。过了几分钟,芬芳来到傅诚的床边坐下,笑盈盈地看着傅诚。傅诚心里大乱,几乎不敢看芬芳,他很想要芬芳,又难以启齿。

  芬芳:亲爱的傅诚,我们出去看星星好吗?

  傅诚虽不好意思搭理芬芳,但还是不自主地爬了起来,芬芳牵起他的手,二人肩并肩走了出去。

  芬芳挽着傅诚来到一片草地上,傅诚主动拥抱了芬芳,二人亲吻起来,情绪正热烈,他突然问芬芳:你知道冰兮到哪里去了吗?

  芬芳:冰兮和豪猪在一起。

  傅诚:亲爱的芬芳,你知道我的情况吗?我……

  芬芳:我知道,冰兮就因为这个离开了你。我马上就能让你回复正常。

  傅诚:不可能,我失去了文学就失去了一切,我的爱情和文学一起死了,你别和我在一起。

  芬芳:你别忧伤,哪里有人哪里就有文学,只是文学的形式改变了。一切存在都是宇宙的产物,文学也如此,宇宙在变化,文学哪能老是一个样。

  傅诚:我变不了,绝对变不了。

  芬芳:我马上就能改变你。

  傅诚狠命摇着头。

  芬芳伸手搔了一下傅诚的肚脐眼,并在他的肚挤眼上哈了口气。

  傅诚感到心里痒痒的,全身微微有些痉挛,他觉得自己正常了,且欲望强烈,不自觉地就和芬芳一起溶化了。

  这夜,傅诚和芬芳就露宿在草地上,微风吹拂,温温暖暖,二人亲密有加。

  第二天早晨芬芳问傅诚:亲爱的,你爱我吗?

  傅诚:哦,芬芳,亲爱的,我……我非常爱你,现在更爱你!

  芬芳微笑着:你有爱情了!

  傅诚:我的文学怎么办?

  芬芳:文学是大家的,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可以参与我们的口头文学

  傅诚和芬芳在草地上度过了十天十夜,这夜他们又回到大家一起。半夜时分傅诚忽然坐起,大叫:文学死了,我死了,我与文学都死了……

  大家被傅诚的叫声惊醒,孩子们被吓哭了。

  冰兮过来劝慰傅诚,傅诚听不进去,他依然大叫。

  乐与芬芳等人凑到一处商量起来,乐建议芬芳彻底改变傅诚,芬芳说她不忍心,傅诚被彻底改变后就无法回到从前的自己。乐说谁也无法回到从前的自己,傅诚不能自拔,只有彻底改变他。芬芳说由傅诚自己慢慢转变。乐说变化都是外力所致,哪会自己转变,不能让傅诚再受折磨。

  芬芳终于下了最后的决心,她在傅诚鼻子上吻了吻,傅诚的鼻子和眼睛立即调换了位置,皮肤也变成了蓝色,毛发变得雪白。

  傅诚渐渐安静下来,他搂着芬芳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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