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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守望

  几天的闷热,雨终于下来了,泼似的从天而降。我放下手中的一切业务,静静地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望着对面楼房上那一墙爬山虎,它们的叶子一顺朝下,平铺在那里,挨挨挤挤,不留一点儿缝隙。看着这一切,我的心里不免有些酸楚,他们真像团结的一家人。和家里人和睦地生活在一起多么温馨。想一想自己就像荒原上一株孤独的白杨,经受风雨的洗礼。

  

  今天,我突然接到姐姐的电话。她告诉我,母亲已去世。她去世那天,绵绵的小雨时断时续。她在走在泥泞的小路上,突然犯病,倒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四周无人,被人发现时,她已永远地闭上了双眼。而在她的衣襟里,找到了她始终随身带着的笔记,里面还有我的出生证明。姐姐说,母亲在里面记录了思念我的点点滴滴。她告诉姐姐,无论如何,想办法让我听一听她的心声,能得到我的理解和原谅。为了了却母亲的心愿,姐姐想办法找到了我。

  

  我的心沉沉的,就如这雨天。我恨过母亲,她怎么忍心把我送人,而让我背负着黑户的名声,在别人的嘲笑里过日子,我不愿见我的家人,更不愿见我的母亲,直到她去世,我都没有见过她一面。我心乱如麻,只想望着不停的雨,看着雨对整个世界的冲洗。

  

  不知过了多久,雨停了,太阳从云朵里移了出来,把柔和的光洒在爬山虎的叶子上,叶子闪着光,更加绿了。我的心平静下来,回到桌前,打开姐姐送来的,精心包装的日记,翻开第一页,娟秀的字迹闪烁在我眼前“给我可爱的小女儿”。我往下看,只见日记上一些字迹有点模糊,分明是眼泪的痕迹,我静心看下去。

  

  “我从梦中醒来,下意识的伸手去摸我的女儿,可是,只有她小小身子留在床上的痕迹,还有温度。我不愿看她在撕心裂肺的哭声中被人抱去。告诉人家我熟睡时,把她抱走。她真的走了吗,我的孩子,我想冲出去把她抱回,我猛然坐起,然而,又是一滩血从我的身体里涌出去,我再次昏死了过去……”

  

  我小心地翻着每一页,静静地看着。不知不觉已是深夜,我满眼含着泪水,但无法阻止它往下滴落,落在母亲的泪水里,我的心走进了母亲的心河。

  

  至今我才明白,母亲身体虚弱,生下我时,大量出血。可是家徒四壁,请不起医生,只能躺在床上听天由命,姐姐年幼懂事,守候在母亲床前,听候母亲的派遣。她曾踮起脚扒着柜台给妈妈买药,为了挣买药钱,晚上摸黑捉知了猴,第二天,蝉飞走后,留下一些空壳,姐姐把它收集起来。白天还要想办法从大树上弄些回来,因为这,不知从树上摔下多少次。姐姐身上每天都有被摔出的青斑。有一次,因为不小心,把药碗打了,还挨了顿打。母亲的病始终不见好转,看着我没奶水吃,瘦弱得几乎奄奄一息,日子实在捱不下去了,无奈,母亲狠心求人把我送出去。

  

  但母亲并没停止对我的关注,也许是母爱感动了上苍,母亲的病奇迹般地有了好转。当她能下床行走后,在床下发现了我的出生证,为了不让我成黑户,拖着虚弱的身体,想办法找到中间人要求见我一面,可是,我的养母不同意,怕母女见面后,把我要回。所以母亲总是随身带着这张出生证明,还有这本日记,其实母亲是在为我祈祷,也是在和我说话。

  

  渐渐地,我长大了,从别人的话语中,我知道我生活的家不是我出生的家。快上学了,我还没有报上户口,别人见我就说“小黑妮”。这简直成了我的代号。以至于我都不想出门了,就是出门也怕见人。因为这我不知哭了多少次,为了我能按时上学,养母历尽艰难给我入户了。我因此非常恨母亲。也不想见她。

  

  我继续翻看着那被泪水打湿过的字迹。一张照片从里面滑落出来,我轻轻拿起,照片虽已发黄,但清晰可见,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两条粗粗的辫子垂在胸前,看着看着,怎么那么眼熟,难道她就是我的母亲,常年在小区卖一些农产品的慈祥的老妈妈。

  

  随着生活条件的转好,母亲一有时间就向别人打听我。当她约略知道我的大致生活区域时,不顾路途的遥远在附近做起了小买卖。每天在楼道里穿梭,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严寒酷暑,她都坚持着。而且很留心注意和我年龄一样大的孩子,希望哪一天能碰上我,哪怕见我一面,听一声我喊她“妈妈”。她的摊位旁边总是放着一些好吃的,只要小孩子去,她都会热情地送给我们吃。也许是亲人的感应,也许是和姐姐长得太相像的缘故,她也许猜到我是她女儿了吧,对我特好.

  

  我往下看,只见母亲写到:“有个孩子很像我女儿,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她叫莲儿。”莲儿,分明是我的名字。我泪如泉涌,原来母亲这么想念我。我暗暗自责起来,多好的妈妈,我怎么竟然都不知,我多想让时光倒流,站到她面前喊一声“妈妈”。十年过去了,在我离开我生活的地方的时候,妈妈是否一直在那里卖东西呢。

  

  日记中写到:“莲儿上大学了,不知去了哪里,我盼啊盼,何时才能再见她一面。我很担心,生活中遇到了困难,谁来帮她……”

  

  我上完大学,直接到了厦门,在这里举目无亲,自己不断应聘,也不断碰壁。好几次,漫步在郊外的小河边,看着河水中的小鱼在水中欢快地游动,我这时会忘却心头的孤寂。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在一家广告公司顺利应聘。我拼命地工作,把自己所学的知识尽显出来,从设计到排版,从不马虎。由于自己的努力,业绩突出,不到三个月我被升为设计部门经理。

  

  工作之余,我调查市场上有关广告的特点、流程等。一年后我掌握了广告的特点。逐步筹办成立自己的公司。又一年过去了,我辞去优厚的待遇,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为了公司的发展,我全身心地工作。一年后公司有了很好的声誉。一切运转正常。转眼十年过去。

  

  在这十年中,母亲再也没见到过我,她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她不再做生意。但她还是放不下我,经常在我居住的小区徘徊,希望我奇迹般出现。然而直到临终都未能谋面。

  

  我一直以为我是一个孤行者,我错了,其实我有一位守护神——母亲,她一直在守望着我,我痛,她更痛,我喜,她会留下喜悦的泪水。我不愿再想下去,我的眼泪已模糊了我的双眼,朦胧中,母亲带着微笑出现在我面前,我伸手拥抱她,她走了,她离我那么近,又是那么遥远。我把母亲的日记紧紧握在胸前,倾听黎明前的天籁之声,那分明是母亲的心声。

  

  一缕阳光洒在了我的办公桌前,天亮了,我再也不能等了,抛却一切烦事,前往母亲的墓地。我要看她,我要喊她一声“妈妈”,慰籍她那颗饱经风霜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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