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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旅途之五--道路阻且长(上)

     春节过后,又加了一个多月班,总算把全部资料都输入电脑了,接下来就是做一些调整,使之更趋完善。我终于舒了一口气。

     星期天休息了一天,没想到第二天一上班,E就告诉我,她昨天用电脑时,不知怎么回事,那些资料一下子全没有了,她找人来调也没调出来。我心里一紧,打开电脑一看,我的文件全没了,电脑设置被调得乱七八糟,简直象海啸遗址一样。我懵了,几个月没日没夜挨冻受寒的心血啊,就这么完了?我赶紧去请公司里的电脑高手,希望能够挽回些损失。

     他们来看了也都无能为力,只是把调乱的设置调整过来。我沮丧极了,对会计说:我晕了!这下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工了。会计对我说:电脑最好不要让人随便来动,因为有些人并不太懂,反而添乱。谁知E 气急败坏地说:我以后再也不会动那个电脑了!咦,真是奇怪:她倒象是受了天大的委曲了?我没时间和她计较,只好又加班加点,从头来过。这次吸取教训,随时备份。

     从那以后,E好像和电脑结了仇,老是指责用电脑不方便,还老挑我的刺,我做什么都不合她的意,就连每天加班都成了多事。我想她是更年期提前了吧,懒得理她。有一次她回老家去了几天,我一个人忙得一踏糊涂。她回来后,阴沉着脸,看什么都不顺眼,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和她有仇。我知道这是她的老毛病,每回去一次就会发作。因为她看不起夫家的人,总觉得自己是夫家的大功臣。我就不明白:你是在夫家做了不少事,可这不是为人媳为人妻应尽的义务吗?既然成了一家人,为别人不也是为自己吗?难道你当初不是心甘情愿去做的吗?既然做了,那还有什么不平衡的?难怪她老公对她不怎么样,哪个男人愿娶一个救世主呢?成天怨气冲天,谁受得了啊。以前我会劝解她,她也什么都愿意对我说,说出来后心里就痛快了。可这次我确实没时间,就没理她。可她却变本加厉,进出都摔摔打打的,还一直唠叨这也没做好,那也没做好。我终于忍无可忍:我是来打工的,不是来受你气的!我叫住她,对她说:我来这里几个月了,感谢你教了我不少东西。我觉得你是个工作认真负责的人,我们合作得也一直挺不错的。但是近来我不知道你对我到底有什么意见?我工作中也许有疏忽的地方,还请你多包涵。可是,如果两个人的工作,一个人都能做得尽善尽美,那还要两个人干什么呢?我觉得我们俩个人之间毫无恩怨,都是为了工作。每个人的工作方式不一样,难免会有分歧。但是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把工作做好。所以我们应该开诚布公,精诚合作。如果你发现我工作中有失误,可以当面指出来,以便我改进。完全没必要独自生气。她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脸上有了笑容,也说出了她的想法。我也向她解释尽快完善电脑的必要性,于是我们又和好如初。

      一天,E从办公室回来后说我电脑里的文件做得太复杂了,她听会计她们说了一种简便的方法。看她兴致勃勃的,就让她示范,可她却说不清楚。我心里真有些烦她:当初不是为了方便她才做得那么复杂的吗?自己又不懂,却偏爱对别人的工作指手划脚,真能添乱!事后一想:自己的电脑知识本来就很有限,干吗不虚心向人学习呢?我于是去财务室向会计请教。她告诉我用数据里面分类汇总和自动筛选的方法,只需一个入库记录,一个出库记录和一个盘点表就可搞定整个库房的帐目。我恍然大悟,这样做的确简单多了。用这个方法, 我很快就把帐目理顺了。真是学海无涯,自己的知识实在太有限了,必须好好充电才行。不过还真得感谢E的挑剔,才使我不断去探索,从而得以不断提高。看来任何事情都有它的两面性,看问题不要只看到不利于自己的一面。

     一切理顺之后,我主动把成本核算接过来,在电脑里共享,既方便财务,也便于随时查询。我现在可以按正常时间上下班了,E又不止一次地说我:晚上发完料就可以走了,没必要一直守在那里。这下,工作之余,我终于有自己的时间了。有一晚,只有几个人上夜班,我发完料就走,碰见E的老公,他阴阳怪气地问我:就下班了嗦?我不想搭理他。我对这个人向来没什么好感,仗着老婆的势力耀武扬威,却还要吃里扒外,什么人啊!有几次他邀我喝酒唱歌,推辞不掉时我就每次都把他老婆硬拉了去。他要我教他跳舞,我冷淡地拒绝说:不会带人。我知道他这个人报复心很强,可是我不在乎,我自信行得正,没什么把柄可给人抓的。后来听说公司要作一次大的工资调整,人心都有点浮燥起来,我也没怎么在意,每天下班就走,因为这里是非太多,我不想介入。也希望利用业余时间多看点书,没那么多闲功夫和他们玩。

      有一天晚上剪板工来领钢板,我仔细看了料单,核实了数量。这个公司的惯例是:料单做好后先送技术部审查,由数冲加工的料全部用笔作好记号,没作记号的就由剪板机加工。审查完了才把料单发到车间。我没看见记号,于是把料发给剪板工了。第二天一早,E说那些料好像该由数冲加工,就跑去证实。我心里一紧:那可是十几张钢板啊!一会儿她气急败坏地跑来指责我:你来了这么久还弄不清楚,那些料该是数冲打的,这下全报废了!我知道她是心疼那些材料,而且出了这么大的错,我心里也很难过,也没心思计较她的态度了。可是我也很委曲:我照单发料有什么错?那些剪板工比我干的时间还长,也不清楚呀。她自己不去询问也不能确定嘛。后来E回来态度缓和地告诉我,是调度的疏忽,他没把料单拿去审核就直接发下车间了。我仍然感到很郁闷。几天以后,刚来不久的调度就引咎辞职了。调度的离开,早在我预料之中。因为这个家族不少人认为L 厂长管理水平不高,另外也忌惮他尾大不掉吧,一直想要削弱他的势力,甚至想找人替代他。L厂长又怎会不明白自己的处境,所以对于想来插足他地盘的人自然是拚命排挤了。我冷眼旁观,新来的调度其实挺有能力的,工作热情也很高,却没想到他会是在这种情况下离开。

      而我更没想到的是,这些事情会和我有什么关系。直到有一天,部长到库房来了解我在电脑上到底做了些什么工作。开始时我玩笑道:怎么,部长下来了解民间疾苦,要给我加薪吗?没想到他没好气地说:加薪?你慢慢想嘛!不减薪就不错了!他把我在电脑上做的一样样记录下来,还问我做每一样需要多少时间。我觉得他今天神情有异,就追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让我去老板办公室谈话。我过去看到老板回避了。部长告诉我:有人到老板面前告状,说我自从有了电脑后,整天坐在电脑前,什么事都不干。来了这么久还不熟悉业务,E刚离开一会儿我就把料发错了,以至报废了十几张钢板。晚上值班来转一下就走了……我听了简直气炸了肺,这些人怎么可以这么卑鄙,简直是血口喷人!我告诉部长:不错,我是一有时间就坐在电脑前,可是,难道我是在电脑上面玩吗?从电脑搬来那一天起,如果有任何人、在任何时间,发现我在电脑上做了任何与工作无关的事,那我甘愿接受任何处罚!我没做事?除了电脑上那些工作,我有哪一天没有发料?你们去看看料单就明白了。而且现在除了所有的帐目和报表外,至少有百分之九十六的物资是我验收的,有入库单为证。那次事故不是早就查明原因了吗?我凭料单发料到底错在哪里了?我是来了几个月了,可是除了这一次,我还有发错过料吗?倒是E,有一批产品,做样品时是我发的料,正式投产时是她发的料。结果她自以为是,发错了铆柱,以至全部报废。你一查便知。那一天晚上只有几个人加班,我发完料凭什么不可以走?要说提前下班,我只有那一次。而E每天值班都是呆在自己家里,有人领东西就去她家叫她。那几个月我每天加班到十二点,根本没让她值过班。请你去调查一下:自从我来这里工作后,一共休过几个星期天?我每天的工作时间到底是多少?部长却说:有人反映,我工作时间之所以那么长,是因为不熟悉业务的原因。我气得笑起来,这世界就有这么荒唐的事,任劳任怨地工作,倒落了一身的不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世上还有公理吗?我对部长说:我承认开始时我的确不熟练,难道笨鸟先飞也是一种罪过吗?我加班时间要过一分报酬吗?你们坐在办公室,可以一心一意地做事,速度自然快了。你刚才也看到了,我是怎么在电脑上做事的。刚输了几个字,有人来领东西了;等到再坐下输两个字吧,又有人来还东西了。不如你花一天时间来跟踪检测一下,看我每天到底有多少时间可以在电脑上做事。你最好能做一次测验:让公司里电脑最熟练的人和我比一下,看看我到底比别人慢多少。否则,像这样信口雌黄,我真的不服气!部长要我冷静,他说他已经了解事情真相了,会如实向老板汇报的。他又私下告诉我,原来老板听信谗言,甚至想炒我鱿鱼的。结果征求意见时,L厂长、部长和会计他们大多数人都反对,所以才让部长下来调查。他又问我库房是不是可以不用电脑。我没好气地说:当然可以!只要你们愿意,即使退回到原始社会,又有谁管得着!我气懵了:想炒我就炒嘛,何必栽赃陷害,费那么多手脚?这个鬼地方,嫉贤妒能,愚昧落后,谁稀罕呆!我决定立刻去找老板说清楚,马上辞职。部长一再劝我要冷静,暂时忍耐一下,等他先向老板汇报之后再说。可我怎么冷静得下来?于是去找老板,可他有事出去了。我就到财务室去发牢骚。我说:在这里做事太没意思了。你每天埋头苦干,别人却在背后捅刀子。统计话中有话地说:谁叫你只知道埋头工作了?在这里就是要学会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会计劝我说:这个家族的人就样,素质太差,要看得惯,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别理他们。我提起那次事故,连她们都觉得奇怪:那件事早就调查清楚了,与你无关呀。统计也劝我说:遇到这些素质低的人有什么办法?他们要说就让他去说好了。你看还不是经常有人说我这也没做对,那也没做好,我脸皮就厚,不理他。我觉得是该好好理理自己的思绪了。

  晚上,我失眠了。我自然知道祸事的罪魁是谁。真是应了那句话:宁可得罪君子,不要得罪小人。只是我没想到,那些人能够卑鄙到颠倒黑白、甚至无中生有的地步。只怪自己头脑太简单,其实我早该认识到: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我自问一向对E以诚相待,工作从不挑三拣四,凡是她不愿做的我就去做。她有什么烦恼向我倾诉时,我总是不厌其烦地安慰她,鼓励她。对于她的失误,我从不对人提起。她和部长有矛盾,那次厂里铜板失窃,部长联系到她掉了钥匙,我知道部长是要借题发挥,非常反感,不予配合,只是就事论事,为她开脱。我没有任何对不起她的地方。她之所以这样对我,大半是电脑惹的祸。她在这一行干了近十年了,以前是多么自负。可现在有了电脑,她不会用,让她有点找不着北了,她的失落感让她想方设法要除去电脑,恢复到从前。当初明明是她自己不喜欢算帐,要求管发料的,可后来心理又不平衡,背后对别人说:我一天到晚弄得灰头土脸的,别人倒成了白领了。更重要的是马上要调工资,我来之后的成绩有目共睹,得到的赞誉也太多了。她觉得只有把我踩下去,才能得到更多的利益吧。真是可怜又可悲!至于另外那些落井下石的人,也并非毫无理由。我没想到老板的信任和器重会给我招来嫉妒,特别是那台电脑,几乎得罪了所有的人。尽管我和他们没有任何利害关系。这就是人性的弱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然而,我凭什么就该受到这样的待遇呢?

  第二天,部长向我转达老板的意旨:事情已经澄清,要我安心工作。说得可真轻松!他知道这一切对我的打击有多大吗?我可以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吗?工作我自会照常进行,我是从不会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去的,但是我心中的怒气无法平息。中午,我叫醒在财务室打盹儿的老板,说有话想和他说。他很无奈地样子说:明天吧,我今天感冒了,没精神。我觉得他是在搪塞我。既然他相信那些人的话,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呢?别人毕竟是一家人,我做再多事还不如别人几句话。反正现在电脑已经理顺,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只要让财务室的人都分担一些,任务不紧时,一个人也能胜任吧。不由想起一则幽默:人类辛辛苦苦制造出机器人,结果却让自己失业了。我的所有努力就是落得那个可笑的下场。我去找部长,告诉他我要辞职。他劝我稍安勿躁,静观其变。等到这个月底,看看工资涨了没有。如果工资没涨再走也不迟。我觉得他说得有理,就暂且忍耐一下吧。

     冷静下来,我想了很多。老板也只是一个凡人,我又怎能要求他明察秋毫呢?作为一个人,他也有他的弱点或局限性吧。他是一个很重亲情的人,虽然这次事件的是非曲直已经很清楚了,可是他又能把他的手足们怎么样呢?所以他选择了回避。既然电脑没有收回,就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吧。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道,我又能要求什么呢?我再也不想和老板说什么了。这件事给我的教训就是:一个人,光有热诚是不够的,还需要审时度势。我最大的弱点就是率性而为。什么是成熟?成熟就是用理性战胜感情。我发现自己的承受力还是太差,需要好好磨炼。“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这应该成为我今后修养的目标。

      月底,工资发下来,我的工资涨了一百。从统计那里得知,E的工资没涨,这次也只有少数人加薪。我就把它当作是老板的一种认可吧,心里稍感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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