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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风而逝

           

    对于菲儿来说,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个30岁的女人,会如此的沉迷于网络这个虚幻的世界。她很清楚,自己早已不再是什么爱幻想的少女,可以在网络寄托自己的梦幻。在别人看来,她应该很幸福。老公开着一个不小的厂子,女儿天真可爱,家里有房有车,可以说,她拥有着其他同龄女人所羡慕的一切。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寂寞。她曾试着和女伴说过自己的感受,菲儿还记得女伴当时的眼神,好像看到一个十几世纪以前的稀奇文物,在女伴眼里,菲儿应该幸福的像神仙一样。女伴回答时的口气让菲儿为自己害羞,是啊,自己到底还想要什么。连菲儿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还不知足。只是在每一天,老公匆匆吃完早餐离开家,女儿蹦蹦跳跳的背着书包去上学,家里恢复了以往的沉寂之时,菲儿都会觉得自己是到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空间。她只会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发呆。

 

    寒假里,上大学的外甥女到这住了几天,看到了书房一角闲置了好久的电脑。在她的建议下,菲儿上了网,并在外甥女的指导下,申请了qq号。

   

    于是,那根长长的电话线为菲儿打开了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菲儿终于不在寂寞。每天送走了老公和女儿之后,就在网上和一些不知身在何处朋友谈天说地,无聊的时光很容易就被打发掉了。

   

    那一天,上网之后,菲儿发现,自己的好友里边全是灰色,一个人也没有在线,于是,搜索――加为好友――,搜索――加为好友――,重复了几次之后,终于有一个叫随风而逝的人回应,查看资料:随风而逝 男  32  安徽  合肥  个性签名  当我避开你的柔情后,我的泪开始坠落―――――

   

    聊天开始了,互相问好之后,聊了几句,对方好像失去了兴趣,不再有回应,菲儿有些着急,她不想重新查找,于是,她在对话框里敲下了几个英语单词:

   

    GONE  WITH  ZHE  WIND 

   

    这是玛格丽特的《飘》。菲儿很喜欢这部小说,作品的名称如果直译的话,就叫“随风而逝”。可是菲儿此时并不想和他谈什么小说,她只是想用这种方法来引起对方的注意。

   

    果然,对方回应了:why???

   

    菲儿有些得意,连忙回答:译成汉语意思是  随风而逝

   

    随风而逝:Yes,I  know。But——————

   

    菲儿:还有另外一种译法,而且最普遍的一种译法是《飘》。

   

    短暂的停顿之后,对方的头像又嘀嘀的闪起来:哦,可我不是白瑞德————

   

    菲儿:我也不是郝思佳—————

   

    聊天终于顺利的进行下去。通过第一天的交流,菲儿知道对方是一个公司的经理,因为工作就在网上,有时就会把qq挂在上边,可是很少聊天,只是忙累了的时候,玩一会儿游戏。平时总是隐身的,今天不知怎么的就忘了,于是菲儿开玩笑的说:也许就是为了遇到我吧。菲儿已经学会了在网上大胆的说一些在现实中不敢说的话。对方先是哦了一声,然后说 “也许吧”。

   

    之后,菲儿每天上来,都会看到随风而逝在线,看到她来,他总是打声招呼,之后,就自己忙自己的去了。而菲儿也习惯,每天都看到自己的好友里边,随风而逝的头像一直是亮的,并且习惯他再空暇时过来和自己聊两句,然后是长久的沉默,于是菲儿就一边斗地主,或者和别的朋友聊天,来等他的回答。

   

    断断续续中,菲儿知道他结婚很晚,妻子是同单位的,儿子才两岁,平时两个人都很忙;而菲儿也告诉他,自己也结婚了,老公做生意,女儿已经上幼儿园了。

   

    就这样,大约过了有三个月。在菲儿已经很习惯每天和随风而逝聊天的时候,他忽然消失了。

   

    看着他灰色的头像,菲儿感觉空落落的,和别的网友聊天,似乎变得很没意思,斗地主时也心不在焉的。等了三天以后,菲儿忍不住了,打开他的对话框,噼里啪啦的开始留言:

   

    “风儿,你怎么了,为什么不上线了?是不是不愿意和我聊天啦?如果是,你直说不就行了!干吗躲起来啊!如果你不想理我,我不会那么不知趣的非要粘着你的……”

   

    发送之后,菲儿愣愣的看着那个灰色的头像,可他一直没有亮起来,一直到菲儿下线,那嘀嘀的声音还是没有响起。

   

    第四天,菲儿依旧留言:

   

    “风儿,是不是生病了?你要是回来的话,看到的话,回答我,就算你不想理我了,也请你告诉我!”

   

    第五天,菲儿只是写了十几次“风儿,你到底怎么了”依次发了过去。

   

    菲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个远在虚幻的千里之外的网友,自己生哪门子气,着哪门子急!而且变得像个小孩了一样的执拗。

   

    一气之下,菲儿两天没有上网,而是叫了女伴到家里来玩,大家嘻嘻哈哈的瞎聊一气。

   

    可是大家走了之后,菲儿又只会对着电脑愣神。

   

    终于,她又登上了qq。当小企鹅慢悠悠的爬上时,菲儿被吓了一跳——嘀嘀的声音连在一起,响成了一片,是随风而逝的留言。他的头像也终于亮了起来。

   

    先打开留言:“不好意思,我去徐州出差了,因为时间紧,没来得及上网告诉你……”

   

    还没等菲儿看完,他已经发话过来:“你终于来啦。我以为你生气加我黑名单了。对不起!”

   

    不知为什么,菲儿竟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她发了一张带泪的娃娃脸过去,然后问:“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多担心吗,你出差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

   

    一阵沉寂之后,他说:“对不起。这样吧,我把手机号告诉你,以后我要是出差来不及上网,我就给你发信息。”

   

    之后,是一连串的数字。

   

    之后,是一句话:“你放心,我永远不会不理你。”

   

    菲儿的心似乎被什么撞了一下。“永远不会不理你”,这几个字似乎太重了,有着一种承诺的意味。虽然菲儿明白这个虚幻的世界没有承诺值得信赖,但她还是本能的感到,他是很认真的说这句话,因为他们交往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句过分的话也没有说过,甚至一句过玩笑话也没有说过,她相信他的真诚。但是,她从来没有告诉任何网友她的电话,甚至是真实的住址,这是外甥女在教她上网的时候反复叮嘱的。

   

    不知在什么心理的驱使下,她拿起手机,拨通了屏幕上的那一串数字。

   

    一阵音乐响过,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很有磁性的嗓音,很标准的普通话:“你好,你是哪位?”

   

    菲儿只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一时竟忘了说话。

   

    片刻的沉默之后,对方问:“你是菲儿吗?”

   

    菲儿忽然吓了一跳,菲儿,这只是她的网名,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喊这两个字的声音。

   

    “这,是我。我不该打电话,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打电话的,我,我——”菲儿终于知道什么叫语无伦次了。

   

    对方静静的听完,然后说:“我明白,你放心,除了万不得已给你发信息以外,我不会打电话,不会干扰你的生活。”

   

    之后,电话挂断了。屏幕上嘀嘀的声音响起:“你的声音很好听。我很高兴,能认识你这样的朋友,我会珍惜的。你玩吧,我要开始工作了。”

   

    菲儿傻傻的望着屏幕,直到他的头像又一下子变灰了。

  

    于是日子又和以前一样了,菲儿每天上网,看着随风而逝的亮起的头像斗地主,除了几个已经很谈的来的朋友,她已经不在盲目的乱加别人了。时而随风而逝发过来一张笑脸,她就会送上一杯热茶,当他没事的时候,他们就聊一会,或者听一首歌,菲儿最喜欢听他经常放的张学友的《情网》。菲儿想,他也一定喜欢这首歌,菲儿知道歌词,知道歌词的意思,每次聆听之时,她也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受,可是,她不愿意想下去,她不愿意想他为什么要选这首歌,她宁愿相信,他们都只是喜欢这首歌而已。

 

    一天天就这样看似无聊却充实的打发过去。如果不是那场车祸,或许日子就能这样平静的过去。因为他有一次说,要当一辈子的网友,至少也要聊上20年。菲儿想过,或许真能这样。

  

    可是,偏偏出了那场车祸。那天菲儿自己骑自行车到超市买东西,回来的途中,一辆小汽车把她撞倒之后逃之夭夭。

   

    菲儿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了。脑部的淤血已经被吸收,菲儿死里逃生了。

   

    一星期之后,菲儿的气色已经逐渐好了起来。

   

    一家人终于松了一口气。老公说厂子里堆了一大堆的事,就又开始忙碌起来,只是每天晚上到医院来陪菲儿。照顾菲儿的事全都落在菲儿母亲身上。菲儿心疼母亲,就让母亲每天等自己输完液以后就回家休息。而自己,要么翻翻杂志,要么望着窗外发呆。

   

    无聊的日子菲儿并不陌生。可是,她好久没有这么百无聊赖过了。她忽然想到了那个叫随风而逝网友。这么长时间没有上网了,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不是也像上次的自己一样,在对方莫名其妙的消失之后,着急,担心,如果他也和自己一样着急,担心……天!菲儿忽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怎么会呢?对他而言,自己只是个远隔千里,只知道所在城市,而其他的一无所知的陌生人而已,他是那么忙,怎么会有时间为自己担心,可是,他万一担心呢,会不会发短信,甚至打电话??

   

    菲儿控制不知自己的想法。住院后,手机放到家里了,一切事情有别人处理,她带着也没什么用,也就一直没有人给她把手机带来。

   

    母亲来送饭时,她忍不住提出要求。

   

    母亲第二天就把手机拿了来,并且说:“早该拿来,有好多朋友打电话,问你怎么了,我帮你接了几个,告诉他们,你没事了,马上就出院了,有惊无险啊,我女儿算是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菲儿无心听母亲的絮叨,急忙翻看短信,十几条。逐条翻看,除了几条系统发来的短信之外,大部分是同一号码,署名都是一个字——风。

   

    菲儿故作镇定的等护士给自己扎上液,然后闭了眼,装作睡熟的样子,脑子里却全是短信的内容:   “你怎么了?”“你倒底怎么了?”十几条短信,基本上都是这几句话。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他竟然这么挂念这自己,她该不该回复他,要怎样回复?

   

    母亲走后,她拿起了手机,写了这样一段话,告诉他:“对不起,风儿,我前些日子出门了,没有带手机。很抱歉,让你担心了。这几天电脑坏了,过几天,我就会上网的。菲儿”

   

    短信发出之后,菲儿惴惴的等着他的回复,并且想好了如果他不信,答复他的借口。可是,短信的声音却一直没有响起。

   

    一连两天,菲儿失望了。她知道是自己自作多情了。那个随风而逝早已把她忘了。其实她本不该有期望的。既然是奢望,那失望也就是多余的。菲儿安慰自己,望着窗外,初春的暖意已在萌动。远处的树梢已经渐渐透出绿色。蓝白的天辽远的让人心里空空的。

   

    下午,寂静的病房里,菲儿不知道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她也就任由自己在这现实与梦境之间飘浮着。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菲儿吓了一跳,慌忙摸过手机来接听。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天边飘来:“你在哪个病房?”

   

    菲儿很奇怪,这声音是谁,似曾相识,但又那么陌生。“你是谁呀?”

   

    “我是风。我就在你所住医院的大厅里。告诉我,你在哪间病房。”

   

    “风?!!”菲儿一下子惊醒了。但她却觉得自己的头乃至整个身体开始膨胀,虚的好像融入了空气。“你怎么来这?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找不到你,就给你打电话。可能是你母亲接的吧。她告诉我的。”

   

    菲儿只感觉自己麻木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告诉我,你在哪间病房。”对方的口气是不容质疑的。

   

    “301。”菲儿刚说完这几个字,就听到对方已经挂了电话。菲儿就一直听着那嘀嘀的声音,脑子里只是一片空白。直到敲门声响起。

   

    推门而入的,是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

   

    菲儿知道,这就是他了。虽然自己在心中无数次想象过他的形象,但她没有想到,他的形象,会是这样一下子就能吸引自己。

   

    “你来了,坐。”菲儿觉得自己在笑,可是脸上的肌肉好像是木木的。她撑起身子,想要起来。

   

    男人却抢先几步过来,轻轻把她按在那:“还没好呢,别乱动!”分明是命令的语气。菲儿感觉得到,那眼神中满是怜惜。只好乖乖的等他把枕头放好,斜靠在在床上。

   

    而他,拉过一张凳子,坐了下来。

   

    菲儿努力让自己平静,平静。可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也沉默着,只是静静的望着低着头的菲儿,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分钟,或许有几小时,男人终于打破了沉寂。

   

    “其实我不该来,我不应该打扰你,可是,听说你住院了,我就是想来看看你。这个决定太仓促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来了。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看到你没事了,我也就放心了。你休息吧。我走了。”

   

    菲儿一下子清醒了。他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一定累了,他是不是还没有吃饭?他要走了,要去哪?他今晚要在哪里休息?菲儿意识到了现实。

   

    “我打电话,给你找饭店,你先好好休息一下……”

   

    还没等菲儿说完,男人就打断了她:“不用,我已经把回去的车票买好了。晚上8点。我不能在这停留,公司还有事。”

   

    “8点?现在已经6点多了……”菲儿看男人站起身要走,不知为什么,忽然很舍不得,可她不知道该怎样挽留。只是挣扎着下了床。

   

    这次男人并没有阻拦,而是任由她随自己走到楼梯口,然后站住,说:“回去吧,外边还挺凉呢。”

   

    走了一步,忽然又回头,说:“还是不要告诉你的家人,我来过吧,他们如果知道了,或许对你不好。”说完,径直走了下去。

   

    直到看不到他,菲儿才想起,自己连句再见也没有说。菲儿感觉眩晕,母亲拎着饭盒来了,一边嗔怪,一边让她回病房。

 

    之后的许多天,一直到出院,菲儿再也没有接到那个男人的电话或是短信。有一次她实在忍不住了,拨通了那个电话,却是关机。菲儿一直在想,倒底是不是有那么一个人在那天下午来看过自己,或许是自己在做梦吧。可梦怎么会那么真切?

 

    终于等到出院回家。安顿好之后,老公又去了厂子里,母亲也累得歪再沙发上睡着了。菲儿悄悄的来到书房,打开电脑。qq里很热闹,好多朋友都在,随风而逝的头像一闪一闪的,却是灰色的,菲儿来不及回答别人的问候,匆忙打开看留言。

   

    “菲儿,今天怎么没来啊,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呢?”

   

    “菲儿,怎么回事啊,见不到你,我还真有点不适应呢,为什么不上网了?家里有什么事情吗?你来的话给我留言,我很担心你。”

   

    “菲儿,倒底怎么啦!?”

   

    “我快要疯了,菲儿,你倒底怎么了,我求你,给我点线索好不好,连我自己都搞不懂,为什么会为你着急,你回答我啊!?”

   

    “为什么,菲儿,为什么,打电话你不接,短信你不回,倒底怎么啦?”

   

    “已经十几天见不到你了。菲儿。我知道,你那里一定出状况了。或许是你不愿意理我了。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我尊重你的选择。”

   

    “菲儿,我心情很不好。而且对属下发火了。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在乎你。你只是一个网友而已。我甚至没有见过你。也许是因为这么长时间以来,你每天都陪在我身边,我已经习惯了吧。习惯每天看你发过来的笑脸,听你的问候,嘱咐。看着你的头像,想象着你的样子。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是个傻瓜。是啊,这种心理,这种感情,不是我这个年龄的男人应该有的。我甚至问自己,这是不是所谓的网恋啊。或许吧,不知为什么,从认识你的那一天开始,就对你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好感。单纯的你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却又那么孤寂的让人怜惜。不知为什么,就是想保护你,虽然知道,这种想法在这虚幻的世界里是可笑的。也许,你比我更早意识到这一点,才会离开吧。无论如何,祝福你。”

   

    菲儿是在微微的眩晕中看完这些留言的。她似乎觉得呼吸就要停止了,心却咚咚得快要跳出胸膛。

   

    他怎么可以这么说呢,什么网恋啊,菲儿有点生气。可是,并不是每个网友都是这样啊,菲儿知道这种牵挂的感觉,不是网恋,又是什么呢?最后一条留言,应该是他到医院来看她前几天写的。肯是他留言之后,就打电话,恰好被母亲接到了,然后他知道了菲儿出了车祸,然后,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赶来看菲儿。然后,在医院仅仅呆了一会,就匆匆赶了回去。

   

    菲儿的心被软软地揉动着。这是怎样一个男人啊。菲儿仔细回忆着他的样子,可是不知为什么,却很模糊。

   

    菲儿忽然很想看到他。想和他聊聊。可是,他不在。菲儿听到母亲在找她,叫她回卧室休息。只得匆匆留言,告诉他:“我回来了。你来的话给我留言。”之后,匆匆关了电脑。

   

    可是,一连几天,都不见随风而逝上线。菲儿有些着急了,她忽然想到,自从他从医院离开,他们就在也没有联系过。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一种莫名的恐惧袭来。匆匆播打电话,还是关机。

   

    菲儿再也坐不住了。她忽然决定,要去合肥。这个想法一出现,菲儿就知道,什么也不能阻止自己的脚步了。她查看了他们的聊天记录,她记得他说过他们公司的名字。

   

    她告诉家人她好无聊,她要出去散散心。家人反对,老公劝她,说等她身体好一点,陪她一起出去玩,她找了种种理由,种种借口。菲儿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一种不可理喻的状态,可是她不能说服自己,她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看到她。

   

    老公匆匆给她联系了旅行社,可是,她在中途悄悄下了车,转乘了去合肥的飞机。

  

    菲儿不知道自己倒底是怎么了,那个柔柔弱弱,而且保守的要命的菲儿,怎么会变得这么疯狂,抛下了一切,不远千里,来找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网友。”疯就疯吧。我只是想知道,他到底怎么了。”菲儿安慰自己。

   

    下午5:30分,菲儿终于踏到了合肥的土地上。

   

    打车,直接到他的公司。菲儿记得,他下班是6:30。她已和出租车的司机说好,她要等一个人,车费随便。司机很痛快的答应了。很快到了他的公司门口。

   

    很气派的一幢大楼。菲儿看到过他发过来的图片,就是这。

   

    陆陆续续的有人走出大楼。菲儿的心崩得紧紧的。她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他,她甚至在想,是不是还能认出他,看到他,自己有没有勇气叫住他,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个高高大大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一直模糊的印象一下子清晰了。菲儿知道,那就是他。

   

    而且菲儿发现,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女人,在笑着。而他,则在高兴的说着什么,一脸的阳光。他把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她嗔怪的甩开,却又一脸幸福的笑着。

   

    就这样,他们走过菲儿面前,而菲儿,就这样看着,看着他揽着她的腰,上了一辆汽车。

   

    菲儿意识到,那是他的妻子。他们很幸福。

   

    眼前忽然黑黑的,耳朵里嗡嗡的在响,好像是飞机起飞的声音。不要在想,安静一下,一会就会好的,菲儿按住太阳穴,不住的安慰自己。

   

    直到那位个司机回过头来,问:“小姐,您等的人还来吗?”菲儿才猛然发现,天已经黑了。

   

    “哦,不等了。”

   

    “那我要送您去哪里?”

   

    是啊,去哪?菲儿不知道要去哪啊。

   

    菲儿下了车。好心的司机并没有像菲儿想像的那样,要很多钱。

   

   

    路灯已经亮起来了,灯火阑珊的合肥好美。

   

    路灯把菲儿的影子拉的好长,一会在前边,一会在后边。菲儿想,自己还是在做梦吧。以前就好多次梦到过这个地方啊。

   

    不知道走了多久,菲儿感觉很累了。路边是一间咖啡屋,进去歇会吧。找一个小角落,坐下来,服务生走过来。菲儿想起一天来自己还是滴水未进呢。要了一杯咖啡,菲儿想,自己要整理一下思绪了。

   

    自己是为了那个叫随风而而逝的网友来到这陌生的地方的;是因为随风而逝在自己住院时看自己,之后就找不到他,自己才会来的;自己来就是为了看看他,是不是出事了;自己已经看到他了,他和 他妻子,很幸福的在一起。

   

    菲儿忽然明白,为什么随风而逝会消失了。

   

    他是一个有责任感的男人,他不会任自己沉迷与虚幻的网恋之中,他清醒了。说不定从菲儿那里回来的路上就清醒了。

   

    自己该醒了吗??菲儿问自己。

   

    为什么咖啡这么苦,为什么在这时候这么不合时宜的播放张学友的《情网》?

   

      请你再为我点上一盏烛光,

                    因为我早已迷失了方向,

                    我掩饰不住的慌张,

                    在迫不急待地张望,

                    生怕这一路是好梦一常

 

                    而你是一张无边无际的网,

                    轻易就把我困在网中央,

                    我越陷越深越迷惘,

                    路越走越远越漫长,

                    如何我才能锁住你眼光。

 

                    情愿就这样守在你身旁,

                    情愿就这样一辈子不忘,

                    我打开爱情这扇窗,

                    却看见长夜日凄凉,

                    问你是否会舍得我心伤。

 

                    而你是一张无边无际的网,

                    轻易就把我困在网中央,

                    我越陷越深越迷惘,

                    路越走越远越漫长,

                    如何我才能锁住你眼光。

 

                    情愿就这样守在你身旁,

                    情愿就这样一辈子不忘,

                    我打开爱情这扇窗,

                    却看见长夜日凄凉,

                    问你是否会舍得我心伤。

 

                    今夜就这样守在你身旁,

                    今夜就这样一辈子不忘,

                    我打开爱情这扇窗,

                    却看见长夜的凄凉,

                    问你是否会舍得我心伤。

    菲儿似乎觉得每一个字都敲打在自己的心上。泪水终于肆无顾忌落。

 

    她忽然很想家。

   

    老公的电话恰恰在这时响起:“老婆,玩的开心吗,不要太累了啊。”

   

    “一点……都不好玩……”她抽噎着,“我……想回…家…”

   

    “这就想家啦,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好玩就回来吧。”

 

    当老公把菲儿从机场接回家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回家的菲儿一直在床上睡了两天。

   

    醒了之后,菲儿问自己,为什么做了一个这么长,这么累的梦啊。

   

    可是,两张机票却告诉自己,不是梦。

 

    那就是自己去梦游了。菲儿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傻乎乎的笑了。

 

    一切都会随风而逝的。不是么?

 

    又过了一段时间,菲儿依旧寂寞,依旧上网。但除了一些网名和风有关的网友,她很少在聊天,她把自己的网名改成“网事如风”,她把自己的故事写下来,她并不期望写的多好,赢得别人多高的评价,她只是习惯,在寂寞的时候,冲一杯不加糖的咖啡,坐在电脑前敲打键盘,她只是觉得,写写字,就可以不再寂寞,写出来,好轻松,也许,她会继续写下去,写她想象中的,理想中的,一些美丽的网络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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