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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几个人

  我是一个人。

  我不可能是一个人!

   一个人以两个人乃众多人的方式在生活着,一直是我的悲哀,你的悲哀,是这个世界上最严重的灾祸。“我”被生下来,原是单纯的血肉之躯。这时候,我不会撒谎,不被分裂,不懂变形,因为还不谙世事,不知思想,不切爱和恨。当我会吃奶的时候,开始萌动起私心的欲望,在母亲白润光洁的胸怀里拒绝姐姐的霸占和称霸。从此,就有了母亲的偏心,家庭的宠爱,社会邻里的奉承和迎合,“我”就这样在不知不觉的纯真里接受了潜意识的肢解和分裂,并开始了与奉承认同,与世俗认同,与社会风气认同了。

  认同是失去自我的开始。认同开始,我开始在无意识中将“自我”迷失,迷朦混沌,漂漂然,那知自我为何物。在一点一点丢失自我的时候,我并没有觉得损伤和痛苦,非但如此,还无比欢乐、豪迈和得意,感觉一天一天地在成长,在长大,在成熟,在走向美好——却正是幼稚天真的缘故!

  幼稚有什么可怕,可怕的是天真被世俗所污染。人活在世上原本就无法拒绝世俗和欺骗,不与世俗同流岂不成“怪物”了呢?!

  认同过后是追求。追求开始,“我”的人格也就随之掉渣了。说真的,因羡慕别人,我便去追随,去献眉,去效仿,去伪装,去梦幻!时常,除了我“是我非我”以外,更多的时候我成了“四不象”,后悔自己不再是一位本真纯正的“我”。然而,极尽摹仿,不管我多么地像“他”,或超过了像“他”,或者像更多貌似可敬的“人”,我都深深地感受到认同的悲哀,羡慕的悲哀,效仿的悲哀!说穿了,“我”不是摹仿的产物。追求深入,分裂和痛苦便悄然产生了……

  也许痛苦也不可怕,可怕的是灵魂真的被分割了,永久地失去那真实的“半个我”(或4/10、6/10、8/10乃至9/10),蜕变为一个完完全全是我非我非我即我而非真实的我,从此不能回归真纯乃至静心,永久地习惯于与钱相比,与人相比,与权相比,比房子比汽车比尊贵比人格比升迁,“我”也就超出了我本来的品性,日益深厚地被外在的东西所粉饰,所伪装,所分裂,所荣耀,最终幻化成一件谁也都能穿谁穿了都颇感眩晕的五彩睡袍……

  其实人如同小鸟、花叶和树木,真实的“我”永远都是独具个性而存在的。“我”来到这个世界时物质上是完美的,却无法走向精神的完美。生活中,我企图拉住冥冥中那只理性光滑的手,在裂变中寻求统一,在“角色”中寻觅本真。我得承认,我现在的“完美”是假象,是套装,是真个能骗人的魔术,正像我被骗继而骗别人。这真是无奈!我时常在苦恼地想:人纯然地来到这个世上难道就是这么样的一个过程?一个自我分裂自我包装自我痛苦自我追寻的过程吗?摆脱伪装一直都是我探求幸福的不竭之源。


  理想是诱发痛苦的彩虹。因为,理想距离现实总有那么很长很长的一段旅程,无论如何奋斗,到达理想境界的人总归是少数。无需讳言,绝大多数人的理想是要破灭的,也包括那些在茫茫人生之旅中功垂名就的人,都有外人想象不到的痛苦和遗憾,也会感叹自身的生命是一个最终的浪费。从生存学的意义上说,无疑是对人类的极大犯罪。所以,革命导师列宁临终还在聆听杰克·伦敦咏叹生命的著名小说《热爱生命》!诚然,我真诚地热爱我的生命,却难以抵消精神分裂的苦痛。因为内在心灵的弯曲和分裂,我也就扮作了几个人而活着,兴许世人看我活得真好,好潇洒,我却痛切地感到活着太累,太卑琐,太凄惶,即是我时常把外在的人格装扮的很漂亮,很光彩,很夺目,毕竟象橱窗里的东西是展示用的,招揽用的,绝不可能是真实的,本义的,纯然的。兴许对任何人抠得稍微深一点,都将发现他里面的虚假和多面性。大概人们都是这样,有时不得不去充当小丑、政客、伪君子、有涵养和有身份的人,像真的一样,既欺骗别人,也欺骗了自己,从而实现了一个虚假由很多个虚假来粉饰、一个谎言由很多条谎言来打扮的恶性循环。岂不知,人越是这样,真诚和真理离我们就越远,越虚无,越飘渺,越不是“真诚”和“真理”了——真是悲哀,是人将自己装扮得不是人!

  认识自己,守住孤寂,防止在时代的风气中受熏,一直是我抗拒自身扭曲和变形的内在法宝。说起来,一个人抗拒世俗的力量是微弱的,洁身也是极其有限的,而警醒与防范却是必须的,必要的,不可或缺的。起码,我自知被陷,对此又能有着清醒而冷静的认识,“我”还算是一个保持着觉醒与理智的人吧?!

  一个人注定要生活在人类里,但一个真正的人并不仅仅属于人类,他属于整个世界。这个世界有小鸟、花朵和树木……跟河流和山岳相比,我就是我,我不可能是其他某一个人,因为我不需要成为其他某一个人!

  “我”终究是几个人?只有你知他知我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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