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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屿生态系统案例研究

                                                

 

自从1835年英国博物学家查尔斯·达尔文(Charles Robert Darwin)考察加拉帕戈斯群岛(西班牙语:Islas Galapagos)起,人类对远离居住地的岛屿生态系统始终保持着强烈的好奇心。岛屿是一个地理上相对封闭的生态单元,其生物组成及生物与环境之间形成特殊的关系,有的表现为食物链条单一而脆弱,有的表现为生物之间的分工合作,有的表现为人类干预过程中的难以驾驭等等。因此,我们对岛屿生态系统的理解、控制和利用,不时陷入尴尬,引发了我们对地球的思考:我们的地球难道不是宇宙中的一个岛屿生态系统?

 

温情的合作和适应

   日本九州有个名为屋久(英文名:Yakushima)的小岛,面积501平方公里,位于北纬30度,由于海平面上升或者陆地与岛屿之间的地面下沉,原本和主岛相连的屋久岛成为孤岛。梅花鹿(Cervusnippon)和猕猴(Macacamulatta)被困在岛上。岛上猕猴骑在梅花鹿背上,一会儿坐,一会儿站,一会儿爬,像是耍猴戏,没有老实的时候,梅花鹿没有一丝烦躁。当然,他们也有耍脾气的时候,不过就像小孩打架,一转眼就又亲密无间了。这种景象在其他地方都不曾见过。岛上没有天敌,他们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梅花鹿把猕猴驮到树林里,猕猴猛一下蹿到树上,觅食果子。梅花鹿不会爬树,树太高梅花鹿够不着树上的果子,只能站在树下仰望树上的猕猴。调皮的猕猴有情有义,他没有忘记树下的梅花鹿,一边吃一边摘一些果子扔到树下,让树下的梅花鹿也能大饱口福。这种温情的画面,称为猴骑鹿背,猴授鹿果[1]。                      

日本另一个小岛大久野岛(Okunoshima)是有名的“兔子岛”,只有约4公里海岸线的小岛,生活着近300多只兔子。据说这里曾是二战毒气工厂所在地,兔子是当年用来作实验的对象,毒气厂关闭后这些兔子落地生根。兔子非常适应这里的环境,如今成了旅游景点的一景[2]。

                                                    

引进和“偷渡”动物带来的问题

与屋久岛和大久野岛不同,中国南海西沙诸岛一个无名小岛上,出现了人为引进动物,造成难以控制的现象。中文杂志《大自然》1982年曾经有一篇文章,讲了一个真实的故事。为了解决蔬菜问题,解放军从陆地运来土铺在珊瑚砂上,种了蔬菜。为了吃上鸡蛋,他们让鸡在海岛上落户,并设想,鸡既可以到菜地里吃虫子,菜叶子等下脚料可以喂鸡。没有天敌,鸡对小岛上的环境似乎没有什么不适应,鸡钻进了林子里,每到战士改善伙食的日子,炊事员到林子里捡回一筐鸡蛋。二、三十天后一群雏鸡在母鸡带领下从树林里走了出来。时间长了岛上的战士谁也不知道有多少只鸡。没过多久,鸡变少了,原来偷渡来的老鼠成了灾。老鼠不仅破坏蔬菜,伤害鸡,而且还咬断通讯电缆。投毒饵灭鼠,效果尚可但不能持久,且惟恐伤及其他生物。老鼠成了鸡的天敌,大白天也敢向鸡进攻,夜里曾发生大老鼠咬死大母鸡和大公鸡的事。鸡不敢呆在原来的地方,鸡甚至爬上树顶,渐渐变成野鸡。有的战士提出以猫治鼠,于是猫被请上海岛。猫的繁殖力极强,三个月一窝,猫开始很温顺,到后来钻进树林成了野猫。更可恶的是猫开始攻击岛上的海鸟,包括一种联合国保护鸟类鲣鸟(Sulidae),这种鸟白天在海空飞翔,夜间栖息并筑巢在麻枫树(Jatropha curcase L.)上,它们被称为“导航鸟”,有了它们渔民不会迷航。为鲣鸟除害,对付野猫,人们想到了以狗治猫。狗被请上岛,繁殖很快,狗多了爱打架,给小岛造成了噪声污染等等,如此引发了 “我们该怎么办?的问题”[3]。

松鼠的引进对英国甚至整个欧洲生态系统的影响,远不止中国南海小岛可比拟[4]。                                                   

英国两个松鼠的形象深入人心,一个叫纳特金,是来自1903年出版的童话书;另一个叫塔弗悌·弗拉费忒易尔,是专门给孩子们讲交通安全知识的卡通形象。这是英国本土的红松鼠,英国人对他们的喜爱无以复加,以至于查尔斯王子都觉得应该把红松鼠作为英国的吉祥物。英国人喜欢的红松鼠胆小,不易看见,让人觉得有点遗憾。有人在北美见过灰松鼠(Sciurus carolinensis),个头比红松鼠大,胆子也大,很招人喜爱。1876年一位丝绸制造商从美国运回一对灰松鼠,放到他位于柴郡(County of Chester)的庄园里,引起绅士贵族的注意,自此掀起一股豢养灰松鼠的风潮。1890年十一世贝德福德公爵在自己伦敦附近的庄园里放了10对灰松鼠。不仅如此,他还把那些松鼠的幼仔当做礼物到处送,爱尔兰的灰松鼠就来自那些礼物。这样,弥补了英国人见不到松鼠的遗憾。大部分松鼠科动物性情温和,灰松鼠也一样。但是灰松鼠所到之处,红松鼠哀鸿一片。英国红松鼠的数量仅为灰松鼠的1/200。此外,灰松鼠爱剥树皮、掏鸟窝、挖根茎,它们所到之处造成巨大的生态灾难。不得已,1937年英国议会立法,禁止引进灰松鼠,也不允许饲养灰松鼠

松鼠为何有这样大的杀伤力?一个重要原因是没有天敌。英国原有松貂(Martes martes),那种猫一样大小的猛兽能够控制松鼠的种群规模,但因为松貂同时捕食家禽和野雉,无论农场主还是猎人,对其必杀之而后快。灰松鼠原本生活在橡树、山核桃为主的阔叶林里,到了英国占领了阔叶林并向外扩张。灰松鼠和红松鼠身体表面都有一些腺体,它们都喜欢用腺体分泌物的方式标记自己的领地。灰松鼠从北美带来了一种自己已经免疫的痘病毒(Poxviridae),当两种松鼠先后在同一枝头涂抹时,病毒就在两种松鼠之间传播扩散。病毒导致红松鼠头部皮肤反复溃烂、结痂,甚至有时结的痂会把眼睛封上。被感染的红松鼠,死况凄惨。不仅英国,意大利、法国、瑞士到处都有灰松鼠,各国拨出大量资金清除它们。有的地方引进松貂,起到一定作用,而人工捕捉灰松鼠投入巨大,收效甚微。这场惨烈的兽兽之争,人兽之战中,无论红松鼠、灰松鼠还是人类,都是受害者。

 除了人为引进岛屿的,还有“偷渡”来的生物。夏威夷瓦胡岛遭小青蛙“私自入侵”,就是一例。这种生物搭乘飞机或船,由夏威夷大岛进入州政府所在的火奴鲁鲁瓦胡岛。因叫声明显分为“卡”和“齐”两个音节,故名卡齐蛙。卡齐蛙上世纪90年代被进入大岛,因无天敌,迅速繁殖,大面积占领森林和草地。夏威夷政府统计,2011年瓦胡岛上卡齐蛙数量达到前七年的总和。单只叫声达100分贝,其鸣叫声让当地人夜不能寐,成为“噪声污染物种”[5]。                                                  

美国阿拉斯加有一个小岛。原本是鸟类的天堂,自从体格健壮的挪威老鼠来了,鸟类从此绝迹。一群挪威老鼠,1780年随一艘日本船只来到这个地势险要、荒无人烟的小岛上。这些老鼠以鸟蛋、雏鸟以及成年海鸟为食,它们通常一年产仔4到6次,每次产6到12只幼鼠,一年之内一对老鼠可以繁衍出5000多只后代。美国生物学家准备通过直升机投老鼠药的办法消灭这些“疯狂的老鼠”。

同样,老鼠在戈夫岛上对海鸟也造成灭顶之灾。2005年7月25日,英国媒体报道,位于南太平洋的戈夫岛(Gough island)1995年被纳入《世界遗产名录》,是世界上最大的海鸟栖息地,这里世代繁衍着无数珍稀海鸟,然而近年来,老鼠成了海鸟们的天敌。据统计,每年海岛上有100多万只雏鸟成为老鼠们的“美餐”。科学家估计,岛上盘踞着70多万只老鼠。尽管海鸟的身体比老鼠大得多,但是,因为过去岛上没有海鸟的天敌,海鸟从来不懂得保护自己,于是老鼠们先将雏鸟咬伤,由于大量出血或伤口感染,雏鸟一命呜呼,老鼠们则开始尽情享用大餐。

 

人为干预的不可预测和无奈

为了满足人类的需求,人为干预和利用岛屿生态系统可能引起一系列问题。

与中国南海小岛上的“鸡-鼠-猫-狗”生态链条相似,中国台湾和福建之间的金门岛,曾捕杀麻雀和蛇,甚至灭鼠成为后人的笑谈。1950年驻军司令胡琏引进高粱。根据胡琏自己的描述,他推广高粱的初衷,不仅解决粮食问题,而且秸秆能充当燃料。自金门种植高粱后,岛上鸟类非常多,尤其是麻雀专吃高粱。为解决这一问题,政府买了一批猎枪,借给村民狩猎,在学校里学生也动员起来,拿着弹弓猎杀麻雀,并且有规定的指标。曾在政府任职的翁明志回忆,上学的时候“如果孩子们不按照规矩交出麻雀爪子、老鼠尾巴或苍蝇,就会被打手心。当时整个金门都这么做,因此猎杀了非常多的鸟类。而隔年,木蚁肆虐了整个金门岛,……”。比捕雀行动规模更大的,且更长久的是灭鼠运动。自1949年以来,瘟疫是令金门驻军头痛的问题,经过从台湾派到金门的医学专家调查,得出这样的结论:南方士兵喜欢捕蛇吃,而蛇吃老鼠老鼠传播疫病,所以士兵吃蛇无异于助鼠为虐。为了消灭疫情,一场灭鼠大战在金门展开。胡琏提出一个政策,金门岛上所有居民,必须参与在灭鼠运动中,规定每人每月至少消灭一只老鼠。为了确保居民遵守规定,政府要求每户都要上缴老鼠尾巴。据统计在1954年的第二季度,民众上缴的老鼠尾巴超过24000条。前期老鼠比较好抓,但后来越来越少,交不出尾巴又会受到惩罚,有时可以向邻居借一条,有人将一条老鼠尾巴截成数段,谎称每一段都是不同的老鼠的。1982年“卫生部”文件提到,有人拿苇草充当老鼠尾巴。老鼠尾巴很快发展成一条产业链,市面上有人出售老鼠尾巴,每条3-5元不等。为了凑够老鼠尾巴的数额,不得不花高价在市面上买。灭鼠运动发展到后期出现了更荒诞的现象,居民们只捕不灭,抓到老鼠后剪掉尾巴再放生,尤其是母鼠必须得放回,这样它可以繁殖更多的小老鼠,民众才不愁没尾巴上缴。人人喊打的老鼠成了“保护动物”[6]。

新西兰安蒂波迪斯岛(Antipodes island),面积2100公顷,位于新西兰南岛东南方向760km,1998年由联合国科教文组织列为世界遗产。路透社曾报道,这座岛上生活超过20万只老鼠,以雏鸟、鸟蛋、昆虫和种子为食,破坏生态平衡。新西兰政府2014年启动“百万美元捕鼠计划”,由自然保护部和世界自然基金会新西兰分会等机构联手落实。最终,新西兰宣布这一岛屿彻底“脱鼠”[7]。                          

同样,远离大陆的日本,没有虎豹等大型食肉动物,野生动物中体形最庞大的就有野猪和熊。日本野猪体形非常大,凶狠无比,尤其在北海道等寒冷地区,野猪体重能达到500公斤以上[8]。日本野鹿,同样泛滥成灾。据估计,每年至少给农田造成2亿英镑的损失。在京都和小坂之间的一个地方,因为成群的鹿、野猪和猴子跑到铁道上,货车被迫停止运行。日本全国每天大约会发生5起火车撞鹿事故。如今的老一代猎人年事已高,日本兵库县地方政府启动一项计划,免费培训年轻人射杀野鹿[9]。        

必要时大开杀戒,以保卫人类在岛屿上的生存空间,美国佛州岛民大战鬣蜥也是一例。 美国佛罗里达州加斯帕里拉岛(Gasparilla)上,被来自墨西哥的黑鬣蜥(Ctenosaura similis)折磨得苦不堪言。岛上没有天敌,黑鬣蜥繁殖很快,它们吞噬海龟蛋,捕杀巢居鸟,吃花园中的植物,甚至雄踞居民的马桶上,吓唬居民。有的黑鬣蜥身上带有病菌。岛上居民只有1200人常驻人口,黑鬣蜥数量是居民人口的十倍。居民们不得不拿起武器对付黑鬣蜥[10]。

美国太平洋上属地关岛蛇患,曾引起关注。岛上褐色树蛇(brown tree snake,拉丁名Boiga irregularis)为患,成为当地雀鸟的天敌。树蛇在关岛没有克星,当局担心它们或有一天抵达其他太平洋岛屿,造成更大的生态问题。基于此,美国自然生态官员计划2013年3月或4月起,将2000只毒鼠尸空投岛上,以毒杀褐色树蛇,鼠尸口内塞进止痛药常用成分,对其他大部分动物无害的乙酰氨基酚[11]。         

 

复活节岛的衰落和哈斯特鹰引发人类对地球的沉思

与上述各个大小岛屿生态系统案例比较,复活节岛生态系统的衰落更引人沉思。复活节岛(Easter Island)位于南太平洋上,面积约有一百多平方公里,目前已成为旅游胜地。岛上有很多造型奇特的巨大石像,都由整块的暗红色火成岩雕凿而成。复活节岛如今一片荒芜,科学家说,很多年前这里曾被茂密的棕榈森林覆盖。是什么原因让这个岛屿生态系统由盛转衰的?

科学家通过年代学和孢粉分析得知,正是在建造石雕像的高峰期岛上植物急剧减少。为了开凿运输巨大的火山石,人们砍伐大量的树木,这使得棕榈林越来越少,建造渔船的木材因此紧缺,给岛民们捕鱼也带来了困难。岛上的老鼠也对棕榈树的生长造成威胁。树木减少了,岛上的候鸟也不愿意到此地栖息。赖以生存的食物减少后,岛民们为了生存,不得不加大土地开垦种植,水土流失等使土地越来越贫瘠。加上来往的航海家们带来各种流行疾病,夺去了大部分居民的生命。……这里成为一个神秘的荒岛[12]。这是复活节岛衰落原因的版本之一。

根据现有的研究,森林的滥砍乱伐,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最终导致复活节岛生态系统的衰退。有人认为,玛雅文明消亡也是滥伐森林的结果。

 

岛屿生态系统是地理上独特的单元,如果地球像宇宙中的“岛屿”,而人类岂不似复活节岛民?人类对资源的贪婪和环境破坏,终究可能因资源环境的过渡利用而走向危险的境地,同时病原微生物随着人类对环境的开发利用,会扩散致灾。

参考文献

[1]  2019.9.25扬子晚报A14

[2]  2013.8.2扬子晚报A19

[3] 1982年1期《大自然》杂志

[4]  2017.1.25扬子晚报

[5]  2011.12.26扬子晚报

[6]  2017.12.21扬子晚报A15

[7]  2019.3.23扬子晚报

[8]  2012年2期 《特别文摘》

[9]  2009.5.18参考消息

[10]  2007.12.10扬子晚报

[11]  2013.2.25扬子晚报

[12]  2019.1.31扬子晚报A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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