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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影萍踪(下卷){雪岸 著}】(长篇小说连载...

【浪影萍踪(下卷){雪岸 著}】(长篇小说连载017)

浪影萍踪(下卷)

第十七章

又一个星期天来了。仍然是个晴天。

梁春杏一大早赶到三队,陪同韩江前往飞云崖。她在上个星期天到处找韩江没找到人,直到下午还是村里一个放牛的老人说韩江朝飞云崖方向去了。她本想到飞云崖去迎接韩江,但看到天色已晚,又担心把路走错了,就在学校里等,一直等到下午五时才等到风尘仆仆满面汗水的韩江。她打来热水一边要韩江洗,一边嗔怪地说,哥呀!飞云悬可不是一个随便可去的地方,就是要去,说是看风景也好,说是察地形也好,说是干其它的什么也好,你人生路不熟,又是单人独马,遇到毒蛇猛兽怎么办,掉下悬崖怎么办,迷了路怎么办?我毕竟本地人,要去也该叫我一起去,好歹有人和你做伴,相互间也有个照应。下次要去,别忘了叫我。我再弄支猎枪来,那就更安全了。哥要答应我。

其实到飞云小学的一个多月里,韩江一天也没有忘记把飞云大队作为劳动锻炼之地的目的。飞云崖可有夏明珠的身影或者是她的孤魂?这是去年入秋以来一直等待韩江化解的疑问。韩江之所以选择飞云大队,不是头脑发热,心血来潮,而是深思熟虑后作出的决定。尽管面临的是最恶劣的自然环境的严峻考验,尽管与他深爱着的夏玉洁离得更远,他到底选择了这条路。他来时经过飞云崖。虽然见到的不过是飞云崖的凤毛麟角。他抚摸过它,虽然抚摸的只是它巨大身躯的一个点。他走过它的小道,走过的也仅仅千百人走过的那一段。他并不认识飞云崖,更不要说弄清它的庐山真貌了。他要弄清它的真正目的就是要弄清夏明珠的下落,就是看不到多少次梦中见过的有说有笑的夏明珠,至少也要找到她的一点遗骸或遗物。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辜负自己的选择。雪后放晴的那个星期天,学校要补回上个星期六因下雪放假而带来的损失,不能再放假了。下一个星期天说来就来了,学校如期放假一天。下放一年的时间虽长,如果再不行动,一天天地拖下去,三百六十五天是会像走马灯似的在不知鬼不觉中流逝。韩江不能不行动了。他不能为了私事而耽误手中的工作,才选择了这个星期天。他没告诉梁春杏,吃罢早饭从梁天星家带了两个红薯上了路。他还计划把以后所有的星期天放到飞云崖上度过。三队距离飞云崖十五华里。韩江花了两个小时就到了。当然这里只能看到飞云崖的一角。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他到飞云大队后多次向干部社员打听过,有人说在飞云大队要看清飞云崖的全貌有两个最佳的地点。一个是飞云崖上的龙头山,可以居高临下俯视崖壁和悬崖下的深壑。一个是五队云中湖边的乌龟岭,可以在飞云崖的对方远视。他从飞云崖边缘的小路登上龙头山。韩江顺着山头走向悬崖边,崖边长有一些松杂树,杂树曲干虬枝,参差不齐,样子难看。当然如把它们移到城里去作盆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地上的青草开始萌发,露出淡淡的嫩黄。落叶树光秃秃的枝条在风中轻轻的摇动,似乎在呼唤春天的到来。韩江来到一棵苍老的松树旁,这棵松树树根深深地插入悬崖顶端石壁的缝隙中。它的曲干伸到崖边,然后向上生长。他抓住它的曲干,俯身向下看,下面不是飘动的白云就是那幽深的沟壑。当白云飘走之后,他看到陡峭的石壁上零零星星地攀崖长着一些不知名的树木和蕨类植物。他从崖壁上寻找他来时走过的挂在崖壁间的小道,无论他把眼睛睁得多大,他怎么也找不到它,他只看到悬崖的中部的一处突出的平地。听人说那块平地除它的一边紧靠崖壁之外,其余三方的边缘依旧是刀砍斧削的悬崖。平地上生长着高大的松杉树。那树究竟有多高,他无法测量,也无法想象。韩江看到的那些树的树梢拼命挤着向上长,想起了达尔文关于物竞天择的论述。韩江来飞云大队的那天,没看到那块位于悬崖中的平地。今天虽然看到了,但他知道要下到那块平地可比下五洋捉鳖还难。韩江朝悬崖顶端的边缘看去,这道悬崖从距离三队十五华里的地方开始,沿着“S”形走向,拐过“S”的第一个大转弯,这一个大湾就是他来时经过的崖壁小道。在即将转向第二个大弯时,那条小道从悬崖的豁口处一条人工凿成的石阶向上,那是通往红石口村的道路。从豁口开始悬崖就进入“S”形的第二个大转弯,直至“S”形的终端已被“S”第一个大弯处突出部分掩盖了大半,不知它究竟终止于何处。在云岭区花红大队西边山头上看到紫霞山上的那道悬崖虽然也是如此的雄壮和陡峭,但它没有飞云崖长,没有飞云崖高,更没有飞云崖这样来了“S”形的两个大转弯。他早就听人说过,其实在花红大队看到的那道悬崖的背后还有二道悬崖。脚下的“S”形悬崖就是这两道悬崖中的一道。紫霞山主峰山腰处的这三道悬崖把飞云大队变成了几乎与外界隔绝的世外桃源。要到眼前这道悬崖的底部只有从飞云大队下山,顺着山冲绕道而行了。他决心在飞云大队的这段时间里,无论如何要到悬崖底部走走看看。

看到梁春杏又嗔怪又期盼的样子,韩江笑笑说:“我怕你一个女孩子家吃不了那个苦,带着你搞不好添个累赘,增加负担呢。”

“哥,小看人怎么啦。下个星期天我一定陪你去,叫你看看小妹的本领。”

前去飞云崖的路有的地方宽,可以两个人并行。有的地方窄,只能一人通过,遇有对面来人就只有一方在较宽一些的路面停下,等对方过去后另一方才能继续前行。每到路宽的地段,梁春杏有意停下来,等韩江走近后便和他并肩而走,有时有意无意地碰碰韩江的肩,拉拉韩江的手,嘴里却说个不停。什么山中的野花奇草,老树新枝,飞禽走兽;什么村里的大人小孩的奇闻怪遇,夫妻之间的争吵斗气,邻里左右的纠纷化解;还有什么男女间的打情骂俏,偷人养汉和野地苟合等等。她对飞云大队的一些年青人谈情说爱、未婚先孕、始乱终弃更是如数家珍。一些叫韩江听了就脸红的话,她却娓娓道来,津津有味,唾沫横飞。偶尔碰到一个云中村的行人,等那人一走,她就接着讲村里男女间似乎永远也说不完的风流艳事。韩江弄不明白,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怎么会对这些事了如指掌,又是如此地津津乐道。韩江在她讲得高兴和忘情之时曾问她,有几个男子爱过你?她倒也坦然,说肯定不会没人爱我,只是我未逢可爱之人,所以至今依旧高的不成,低的不就。她还忘不了说,现在碰到了,这个人我抬头可见,伸手可触。然而,这个人的心像云雾一样,飘忽不定,想抓到它就是抓不住……直到她的话被韩江及时打断,她才没有继续讲下去。在路窄的地方,她在前蹦蹦跳跳地走着,不时回过头来对韩江嫣然一笑。韩江担心路窄,怕她不小心,脚下一滑,滚下山坡,那可是自己的责任啊,谁叫他带个少女涉足这惊险之地。她听了,满不在乎,说这条道闭着眼睛可以通过,要韩江别杞人忧天。

一路走走说说,两个小时后他俩终于来到夏明珠摔下悬崖的那条小道。

“阿杏,停一停,让我好好地看看这儿。”

梁春杏停了下来说:“这儿不是和其它地方一样吗,有什么好看的?”

“你前面走吧,让我在这儿多呆会儿。”

梁春杏不明白韩江的意图,不好说什么,也不好走开,原地站着。

韩江站在窄窄的小道上,眼前又呈现他来时的画图:这里的路是在悬崖峭壁上开出来的,头顶上是向外突出延伸的巨石,有的地方人要弯着腰才能通过。脚下也是岩石,有的路段还架有长长的树木,脚要踏在树木上。宽的地方对方的来人还可以交错而过,窄的地方就只能供一人通过。靠内面的石壁上长满了青苔,外侧是深不可测的沟壑。

“阿杏,知道这儿发生过的事吗?”

梁春杏脑子里飞快地转了一下说:“哦,记起来了,县城医院的那个护士叫什么来着,叫夏明珠的,去年要到我们飞云大队搞巡回医疗,就是在这里为救人而落下悬崖的。是不是?”

“是呀,你也知道?”

“她是为了到我们大队给社员们治病来的,我们怎么会不知道呢?哥对她如此关心,几次到这里来,是不是在怀念她?”

“等会儿告诉你。你说说人从这里摔下去有没有生还的可能?”

“生还?怎么可能呢?这下面深不可测。就是摔到那块平地上,如果不粉身碎骨,尚能活命,但要上不能,要下不得,至于那里有没有吃人的野兽谁也不知道,饿也要饿死。就我所知至今没人到过这悬崖的底部,就不说到悬崖中间的那块平地了。”

“哦……走吧。”韩江叹息了一声说。

他俩依旧一前一后,走过悬崖石壁上的小道,通过悬崖中间的一道豁口,越过石阶,来到悬崖上的山上,在通往红石村的山路边坐下休息。

韩江看了看手表,到了十二时半了。梁春杏拉了韩江的手说:“吃中饭吧?”

韩江点了点头。梁春杏找了一些枯树枝,用火柴点燃,和韩江一起找了两根木棍,各自夹着玉米粑放到火上烤。直到两面都烤焦,用手拍拍吃了。

梁春杏随即拿出装了茶的竹筒,递给韩江韩江要她先喝,她塞到韩江手中。韩江只好先喝了几口再递给她喝。

早春中午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吃饱了,喝足了。梁春杏说要休息一下。说完她拉韩江一齐躺到草地上。一团白云飘来,他俩置身白云之中。没了阳光,韩江突然感觉到大山的阴湿寒冷。

梁春杏朝韩江的身边靠了靠说:“现在有时间了,说说那个护士夏明珠的事吧?”

还是把自己和夏明珠、江晓荷以及夏玉洁发生过的事全都告诉梁春杏,免得她今后继续纠缠。韩江从八年前与夏明珠巧遇讲起,到与江晓荷的恋爱、到七年后与夏明珠的重逢,到夏明珠遭遇不幸,到江晓荷病逝以及与夏玉洁的恋爱都讲了。

梁春杏开始时和韩江并排着仰躺在草地上,听着听着,她朝韩江身边靠了靠,侧身对着韩江,瞪大眼睛认真地听着,像听一个动人的故事。

韩江讲到动情之处时,梁春杏也跟着流下了眼泪。韩江掏出手帕给她擦了眼泪说:“阿杏,你不理解我和那几个姑娘之间的感情。我到这里来除了根据组织上的要求下放劳动之外,我还想寻找阿珠,我和她毕竟连最后的一面也没见到啊。那怕她早已命丧黄泉,就是能找到她的一点遗骨、遗物,也会感到满足。到那时我才会和她妹妹结婚。”

梁春杏起身坐了,低下头看着韩江,颇有感慨地说:“我真没想到哥哥的人生道路如此坎坷,经历如此传奇。阿珠和江晓荷的遭遇叫我为之落泪。我边听边想,为什么从你来的那一天起,我看到你的脸上不时浮起一片片阴云。开始还以为你是思念故乡的父母和远在他乡的恋人。一人在外,思念故里,思念恋人,是人之常情。我想让你摆脱阴云,走进新的生活。听了你的叙述,叫我更喜欢你了。说干脆一点是更爱你了。不知你心中是否有我?”

韩江不能不阻止眼前这个少女的想法,说:“阿杏,我之所以把这些都讲给你听,就是要让你放弃单相思,心无杂念地与我交往,使我俩在一起工作的日子里互相帮助,互相关心,共同提高我俩的教学水平。如果我的话不仅没有达到预定的效果,相反还增加你对我的爱,决非出于本心。我对你说过,我有一个痴情的阿洁小妹在县城苦苦地等我,我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水性杨花,朝三暮四,辜负她的一片深情。如果那样也将伤害你的感情。”

“还是我上次说过的,我不会争夺你的阿珠、阿洁,我只要你在高山时和我好,爱爱我。”

“爱有很多种,有父爱,有母爱,有兄弟姐妹之爱,还有很多很多。从年纪上讲,我是你的大哥,你作为我的小妹,哪有不疼不爱之理呢?”

梁春杏急红了脸说:“我说的是小两口的那种爱,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梁春杏的表白清楚不过了。韩江也起身坐好,打断她的话说:“傻小妹,我有对象,能爱你吗?”

“我只要哥爱我,几个月、一个月甚至一天也好,其它的我不管。”梁春杏突然在韩江的脸上亲了一口说。

韩江摸了摸脸站起身说:“你以为爱是什么,爱不仅是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爱要付出,要承担责任,讲究道德。你一个少女不懂这些,我不怪你,但我要讲这些。”

梁春杏跟着站起来说:“哥在骗我。我写信问过县城的同学。她说哥原来是区的副主任,说哥那次结婚是名义上的,又说哥是有对象,但说……”

“想不到小小年纪就喜欢打听别人的隐私。”

“哥说说,是不是那么一回事?”

“不管人家怎么说,就算我没结婚也不能找你这样年龄的,更不能做那种一夜风流的荒唐事。”

“一夜风流有什么不好?再说不是你找少女,是少女要找你,怕什么?”

“你太年青,别瞎想。太阳西斜了,回去吧。”

“哥,再次对你说,我从没想和你相伴一生。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知道你不会在这儿干一辈子。只是我太爱你,只想在你我共事这段时间得到你的爱。”

“不行!你小我十多岁,别说我有对象,没有也不行。恕我不能从命,今后不能再叫你小妹。”

“好哥哥,我不是要得到你的终生,我不是要拆开你与阿洁之间的恋情。我只想你在飞云的这一年中,送给你一个女孩的温柔,叫你去掉心中的所有烦恼和忧愁。请你答应小妹吧。”

“傻丫头,说什么也没有用了。”韩江看了看手表,说:“快下午三时了,我俩回去吧。”

“我给你时间,让你考虑考虑再说。”

“没有什么可考虑的。”

又过了一个多月,韩江终于找到一个晴朗的星期天再作飞云崖之行了。

过去的一个多月,四个星期天里不是下雨就是大队有事找韩江韩江没时间去飞云崖

这一天前去的地点是韩江在经过多次调查之后决定的。韩江知道再到飞云崖小道也仍然弄不清飞云崖的全貌。到哪里去呢?有人告诉他要观看飞云崖的全貌最佳的地点是五队,但必须是晴天。

五队由散落在山间彼此相距七、八里的四个小村庄组成,中心位置是云中湖村。韩江这一天正好按原定计划和梁春杏一起到去中湖村进行家访。梁春杏头天说她家距离云中湖村近一些,要韩江晚上到她,第二天一大早一起去。她已多次邀请韩江,她的爸爸梁天月也请过韩江韩江以工作忙走不开为由推辞了。这次看来无法推辞,但韩江还是坚持当晚住学校,第二天到她家去吃早饭。飞云大队的农家早饭和城里人一样简单。一碗玉米糊糊、两个玉米粑或苕渣粑,外加一碗苦菜汤就应付过去了。梁春杏家带有请客性质,破例作了大米饭,还弄了腊肉炒竹笋。梁天月要喝酒,韩江再三推辞,只喝了几小杯,消灭了一大碗米饭。临走时梁春杏的爸妈反复叮嘱,动作要快点,要赶回来吃中饭。

原以为星期天是家访的最好的时机。来到云中湖村后韩江发现自己错了,村里的大人们全都上高山播种玉米。留在家里不是七、八十岁行动不便的老人,就是小孩,包括韩江的学生。韩江是专程来找家长的,家长不在只好问了问学生的作业情况,就和梁春杏一起去看飞云崖。要观看飞云崖的全貌,韩江的学生说要到云中湖瀑布右侧的乌龟岭。

云中湖是一个天然高山湖泊,云中湖村是湖边一个美丽的高山小村。村前就是那远近闻名的云中湖。湖水的面积在百亩以上。湖的四周沿山建了环湖的梯田,由于山坡陡,梯田较窄,最窄的只有一米多宽,最宽的不过三米。春日的云中湖水清如蓝,波光粼粼,碧浪荡漾。近处的村舍和梯田,远处的高山和峻岭,天上的太阳和白云,山坡上的各色鲜花和韩江、梁春杏一起在湖中形成了美丽的倒影。几只不知名的鸟雀在湖面上飞翔,它们忽而向湖面俯冲,直到贴近水面,忽而抬头向空中飞去;忽而在湖上二、三十米的上空盘旋,神态悠然。

韩江来到湖水的出口处,这里两座小山的连接处形成了天然的溢洪道。溢洪道下则是高约三十余米的悬崖。湖水在这里奔涌而出,变成白色的瀑布,发出轰隆隆的声响,被岩石溅起的水花形成了白雾。太阳一照留下一道道彩虹。

韩江不禁脱口而出:“太美了!”

“到乌龟岭上去看可能更美。”

“好,上乌龟岭!”

韩江在前面披荆斩棘,开辟前进的道路,梁春杏在身后跟着,一个小时后终于登上了乌龟岭。

举目向对面的大山看去,飞云崖果真展现韩江的眼前。那哪里是悬崖啊?在韩江的眼中分明是一道长长的高高的岩石瀑布。它似乎是从高山飞奔而下,流向那深深的谷底,气势壮观,不可阻挡。在它的面前一切都显得渺小。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物主的精巧构思,尤其叫韩江折服。可惜的是它生在深闺人难识。如果有一天能将此地辟为旅游区,韩江相信它肯定会吸引不少的文人墨客前来观光。韩江更加清楚,住在这儿的人并不钟情它的美丽风景,在他们眼里再美的风景当不得饭吃,作不得柴烧,有它何益?是啊,高山大川的壮丽常常与贫穷落后相伴,与富庶无缘,你说世事怎会如此矛盾?

韩江不想多看也不想多发感慨。他要寻找通往谷底的道路。他睁大眼睛从云中湖村开始向脚下的山谷搜索。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从他脚下的山坡顺势而下,有几处被山头、岩石或树木遮住,但它还是不时露出头来,直到淹没在山谷间正在蒸腾的薄雾之中。大概那就是通往悬崖方向的小路吧。他问身边的梁春杏,梁春杏说可能是吧。我听说那条小道到有雾的地方就到头了,只听说再向前就是通往魔窟之路。他“哦”了一声,没有再问。不管它多么难走,也不管它多么可怕,他暗暗地下了决心:一定要沿着那条小道寻访通往飞云崖底的道路。不到那儿他是不会死心的。

冉文雅回校了。他对学校三个多月的变化感到惊讶。韩江后来听梁春杏讲过,冉文雅原以为他走后的三个月学校会搞得一团糟。没想到结果与他的预料相反,不仅没变糟,反而越变越好,学生越来越听话了,学习的积极性越来越高了,成绩也上来了。冉文雅对人说在公社时就听到人们说姓韩的有板眼。冉文雅当时不服气,说姓韩的不过是个犯错误被流放的人,哪来心思教书?就算他做其它工作有板眼,教书未必就行。尤其是飞云小学那么多年级只两有个老师,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未必能搞出名堂。冉文雅毕业分配时听说要到飞云小学,一肚子不高兴。冉文雅当时的女朋友在紫霞区供销社工作,原准备等冉文雅工作分配后结婚,得知冉文雅分到飞云大队小学就不干了,吹了,怎能不叫冉文雅满腹牢骚呢?带着思想情绪是不可能把工作做好的。冉文雅住院前的态度就是只要过得去,不求过得硬。这次冉文雅看到学校的变化,说和韩江比自愧不如。冉文雅想借这个好势头,搞出点成绩来。

韩江看到冉文雅回来,高兴地说:“早就盼你回来,这下好了,明天我到队里参加劳动。”

“我走了几个月,回来后还要熟悉熟悉。我想你还是留在学校,你我还有阿杏老师三人一起,争取把小学搞成全公社大队一级最好的小学。”

“我的任务是为你代课。你回来了,我再留在这儿说不过去呀?”

“我的想法仍然是你留下,实在不行,至少要留一个星期。我到大队讲讲,争取争取。”

“还是我对梁支书说,他若同意,我呆一个星期再走也可以。”

当天下午,梁春杏知道韩江要离开学校来到韩江的宿舍,一再挽留说:“哥走,我怎么办?”

“又不是出远门,还是住在老地方,学习上的事包括教学上的事有什么都可以随时找我。”

“其它的都好说。就是有你在学校,我上课胆子也大些,觉得能够放开讲。如果你不在,我担心跟过去一样,既讲不好课,更搞不好自学。”

“凡事不能依靠别人,要自力更生,培养自己的独立工作能力。应冉老师的要求,我再在这儿呆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以后到队参加劳动。劳动是我来飞云的最重要的一课。”

“哥,再碰到难题,可要帮我哟。”

“好说。”韩江停顿了一下说:“我还有一件事,开始来时说过想到白云寺去看看的,这两个月被教学缠住没去成。现在春天来了,天气暖和了。下个星期天不知你有没有时间陪我去?”

梁春杏站起身像个小女孩似的一把拉住韩江的手说:“一定陪你去。我说的事呢?”

韩江握着梁春杏光洁白嫩的小手说:“你说的事我办了,学习上什么时候找我都行。”

“我说的是另外一件事,你难道忘了?”

“我认为没其它的事了。”

“我要你叫我小杏子。”

“我觉得叫你阿杏最好。就是那个梁助理叫你杏子。他为什么叫你杏子,你没告诉我呢?”

“我见不得他。去年我到公社参加集训,他把我叫到他房里,我以为他有什么事,那知他上来就要抱我,我拼命挣扎,他仍不放手,我撒了个谎说有人来了,趁他松手跑了出来。我恨死他了。他三十四、五岁了,年纪大我一倍,又有老婆孩子。但人家是文教助理,是管我的。但我也有办法,知道他要来就找人陪着我,不让他有下手的机会。”

“这样做好。是的,女孩要多长几个心眼,学会保护自己,不然会吃亏的。”

“我们村里有些男孩也是那样,见了女孩像猫儿看见鱼似的。说起这些,我就想到你的为人。你从不打女孩的主意。你这样的人值得女孩去爱。是我主动要爱你的,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说来说去要我爱你,劝你死了这条心。”

“说心里话,我太想你了,我要你,小妹要嘛!”

梁春杏又撒娇了。她用力地握了握韩江的手。

“阿杏,你才十七岁,十七岁的女孩别把一生放到不能寄托终身的男子身上。”

“别以为十七岁不能恋爱,过几天我就十八岁了。这里十五、六岁的少女结婚的有的是,谁也不说她们年龄小。不要总是把我当成少女,人家十五、六岁的女孩还有小孩呢。我知道不能和你结婚,但并不妨碍我爱你。能遇到你很不容易,遇到了我怎会放过呢?想来想去只要你爱爱我,那怕只有一次就值了。我让你想想,过几天再找你,好吗?”

“我没说你不能恋爱不能结婚,也没说不让你恋爱。十七、八岁恋爱早了点。当然要谈我不反对,和别人谈好了。一句话,不要找我。”

“你怕我一年后会跟你走吗?我从没那样想,我决不会成为你的负担。我对天发誓……”

“别,别这样!”韩江甩开梁春杏的手说:“我最后说一次,下次会发脾气的,而且不同你往来。”

“想不到你如此绝情?我再让你考虑考虑。不管怎样,学习上的事你要帮我帮到底。”

“帮你学习没有话说。”

不论是冉文雅还是梁春杏的挽留,韩江不能不离开学校。韩江是爱这个学校的。韩江并不因为梁春杏的纠缠而不爱这个学校。韩江爱的是云雾山谷中回响的读书声,爱的是高山上一群活泼可爱天真无邪的孩子,但他觉得自己不能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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