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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敖的生死難題與侷限

在我來看李敖是很恐懼死亡的。

在衰弱與住院的時光裡,李敖瀟灑從容面對死亡,在尚未昏迷時,總對醫護人員、家人朋友談笑風生。

我認為這些是他想強調的,他想扮演的強者形象。或說,他用講笑話的方式來激勵自己可以做到瀟灑從容與勇氣昂然。

基本上多年以來,他確實具備這種內化的底蘊。一部份來自慧性,一部份來自好勝心,一部分來自表演。但,死亡終究是難以徹底攻略的一門功課。他還是會恐懼,還是會不捨人世,不想走。他不是身心痛苦而想走卻走不了,他痛苦的、計較的是如何擺脫(或承受)痛苦而讓他可以留下來。

他長期以強大的自信,認為自己可以活到至少像他母親那樣的年歲(91或92歲。1909-2000)。母親不養生不運動,還愛生氣,都可長壽,況乎他重視養生、保持運動、心情豁達。他常打趣要活到106歲,超過敵人宋美齡一歲。宋其實可用107歲來算,或云未滿107( 1897年3月5日-2003年10月24日 )。

在許多節目與講演中,他常提到他是國寶,擁有幾位權威醫師做他的身體健康後盾。且他每天要走路一小時,或趴著擦拭地板,這是他的運動。另外他早已戒菸,後來還戒咖啡。我記得他在十幾年前某次談話節目中說,他不喝咖啡後,偶爾經過台北的咖啡館,聞到咖啡香的剎那,讓他感到有點難以抵擋。他還是可以抗拒,但他承認剎那間會鬆動,這是他敢於坦承弱(不少人不敢坦承自己弱),克服後取得成就感,從而更強悍堅定。我估計他的個性可能連茶葉也戒除。凡是有點刺激性的東西,基於養生,他都拋斷。他有著長壽的使命感。對了他還早睡早起,長年清晨四點半左右就起床。反對把跑步當運動,認為快走才不傷害關節。

李敖多次感嘆笑說他的老師殷海光四十九歲就走了。殷海光是唸哲學的,李敖說哲學家怎麼可以得胃癌呢?這是諷刺,表示哲學沒唸通。他說胃癌有幾種原因,其中一種就是心情差,想不開。殷海光常吃飯時罵蔣介石,罵了半天飯也不吃了。

問題是李敖卻罹患腦瘤。李敖在我眼中是思想家,那麼思想家得腦瘤就不失敗嗎?當然我這樣講也沒有啥科學邏輯。

其實八十三也很不錯了。得腦瘤是運氣不好,這樣來看即可。同理殷海光也是運氣不好。或許老年代艱苦,有一餐沒一餐,或只能吃粗食,讓他生理條件變差,消化道磨壞了。也或許心情不好只是讓殷海光更早爆發胃癌,他體內本就藏有腫瘤多年,就算沒心情差也至多再活五年。生命很難回推。也可能以殷海光的各種艱苦際遇,39得病故去才更合理。

隱約中我有一種靈光一閃(他挺愛用這個字眼「靈光一閃」)。我感覺李敖或許太過積極、太過在意要活到高壽,把這件事太過當成重大任務。換言之有任務,就有壓力,讓他內在還不夠鬆。

到底養生該怎麼做才恰當?我覺適時靡廢一點又何妨?一個朋友曾拜訪旅日圍棋大師吳清源。吳老告訴吾友:「我不接受年齡的暗示。」他說他不忌口,想吃啥就吃,十分自由。我覺吳清源這句太金了。李敖不夠自由,他給自己訂下許多軍規、清規那樣的生活規矩,嚴格奉行之。

吳清源活了100歲或101歲。( 1914年6月12日-2014年11月30日 )

過度的養生、監控,反而是不停的提醒與追認自己老了,離死不遠了。我不是說李敖活到愚蠢神經的地步,只是說他難免太上緊發條了點。或許。

李敖抱病寫書的精神可佩,但在患病前就給自己訂下繁重的工作計劃,是否導致長年過勞?說真的李敖寫的東西時常是重複的。節目中談的東西也是。這在1990年代「笑傲江湖」節目期間已是如此。像我這種幾乎每集收看的觀眾,總是時常聽到他講過n次還講的材料。我意思是說,他大可不必再寫。生前最後一兩件事是李敖大全集能出到85本,以及做一本他收藏胡適的書法等物件的講解專書,這都是沒必要的。我在1990年代買過頭20本李敖大全集,就發現不夠值得購買,許多東西沒必要收錄進去。對他最後沒寫完的胡適收藏品專書,我也不大好奇,直覺上那些他想藉此訴說的,以前可能都寫過或談過了。

我推測大約從50歲(1985)開始的李敖,甚至更早幾年,李敖就不再閱讀。他挺奉行錢穆說過的,一本書沒有30年歷史是不值得讀的。所以關於新時代的思想性書籍、文藝作品,所謂「後現代」的那些有的沒的,我從他書籍與節目中的引經據典來看,他對那些很陌生,並無接觸、跟上。老實說我覺後現代的東西大多是屎尿,李敖懶得跟,這是無妨的,他以前讀過的那些就足以支撐他的人生觀。為何說是屎尿呢?那些東西時常把一個簡單的道理用過度的文字堆砌去表達,洋文如此,導致各種文類的中文寫作也在吸收後變得挺不自然,學術腔太重,文青的裝逼味太濃。

不讀那些倒無妨,問題是時間該用來做什麼呢?他向來沒有一個專攻的領域去針對,所以變成只能不斷整理自己的舊作去重出。好比「李敖風流自傳」我不會想去讀,八成又是以前談過的、寫過的,重新剪輯組合成「新書」。這對他來說是賣錢的機會,買大全集的人終究較少。

我覺得,……這是後話了……好比他愛寫書法,字也挺好,比兩岸許多文人好多了,他可以來研究古代的碑帖,寫一本研究書法的書。或他認為他對古畫很有品味,他可以寫一本中國藝術史(若此工程更為繁浩,集中寫某一兩個朝代即可),或如何欣賞中國書法繪畫等相關書籍。這類東西適合老人家的精神體力來做,做起來也享受,反而才是養生。

鄙人是讀美術系畢業的,簡單說是學畫的,但後來在台灣卻出過四本小說(如果把自印的小說、詩集也算進去,那不止四本了),可說兩路經驗都有。我的體會是,寫作與繪畫(無論油畫、水墨或書法)是兩回事。寫小說,寫任何書,讓我像是在打仗,腦子裡是高能量的消耗,我寫作幾小時所需要喝的水量,可能跟我當兵時跑一次五千公尺後補充的水量是一樣的。寫作看似坐著不動,卻十分花體力,腦子裡好多人在跟我對話、或好多個我在對我訴說與討論著,沒完沒了。當然寫豆瓣、臉書或博客的心情不同,不是嚴謹計較的東西,壓力會小,所花的氣力也相對小。可老實說也是消耗挺大的呢。

可是畫畫呢?畫畫是在紙面或畫布上跳舞或運動似的,它是一種情感與直覺的反射,用的是心。所以畫畫讓我處在十分自由的狀態!這近乎是完全享受,不像文學是一種任務攻略那樣高壓。寫作相較於畫畫是在用腦。畫畫甚至是在休息、睡夢。當然好的文學必須是用心去走的,光用腦就是處心積慮去設定、安排、設計、操作。在此只是二分法來說畫畫與寫作的不同。同樣的道理,畫畫自而也需用腦的,若全憑借心,那太禪宗啦,那是食神——「一字記之曰心」。只能說大方向、主軸是心的作用。或者我把「腦」換成「思」也可以。繪畫偏重於心,文學偏重於思。畫畫的娛樂感強,隨興玩耍。寫作的任務感太重,除非是信手拈來的小品文。

(插播,來宣傳一下好了,前幾年廣西師範出版「道濟群生錄(簡體版)」我的小說,有興趣的朋友可以看。這是談生死的喜劇小說。)

所以我說李敖在晚年把氣力放在寫書上頭,對他這個階段本就不適當。

至於後現代思潮的新知,李敖不想讀,但可以去上課,聽講。讓別的專家學者幫他介紹,以他觸類旁通的強大悟性,一聽就可以辨識這是學問還是屎尿,因為總還是有不錯的珠璣藏在汗牛充棟的屎尿中的,二十本書之中可能也有半本還不賴。如此一來,新的學術用語,有的沒的,各種靠北靠夭、時興的鬼玩意兒,他也可銜接上。國內很多有地位的學術界能人或學閥,他們當然不可能放下身段跑去聽人上課(或許國外也是),但李敖這種人物當不受此限,這才是真自由。至少,可以像1999年左右的「李敖祕密書房」節目,由各路專家或青年學子同李敖在書房暢談知識,交換看法,這對李敖與來賓都可以是雙向吸收。好比他當年曾與作家蘇偉貞談張愛玲,李敖的表現還算不錯的,並不像在獨自開講的節目中那樣否定張愛玲。蘇偉貞非常會談。李敖也提到她(指張)那麼敏銳。李敖也提出問題,怎麼你們都走不出張愛玲?

李敖十分愛講話,如果他在晚年能有好的雙向談話節目出現,那可能會擦出火花。他光閒聊來過日子就好,不必獨自開講,這太操了,2009「李敖語妙天下」一集就45分鐘,這要花多大的體能!而且這種節目通常棚內一次錄影兩集(比照綜藝節目),李敖的體力負擔可想而知。雙向閒聊的節目,有一半的時間他可以聆聽,不用一直花腦力組織思緒去講話。

關於學問方面,李敖重複他那套二十多年了,但他的精彩反應力可以使他一直上綜藝、政論節目,直到病重時接受亞洲週刊訪談,都妙語如珠,好比問他是否有過良心不安的問題?他說:「第一我不會不安,第二我沒良心。」2014太陽花期間,李敖上政論節目談太陽花,也是十分犀利精闢。總之他在晚年時期需要的是雙向對談,一來健康允許,持盈保泰。二來火花才夠,否則書寫與獨講都有老掉牙之虞。對我們這種喜歡他的人來說,他開講一直重複,我們有空也還是會從網路點個幾集來聽的,此時能聽到新的一兩句仍是收穫。但大多觀眾不可能如此看待,他們需要新鮮的刺激。李敖過世的消息一傳來,我立刻想到我來轉貼我最推薦的開講系列,也就是05年「李敖有話說」談母親系列7集。在他故去後,我發現09年「李敖語妙天下」也談過四集母親。兩者大同小異。固然些微的小異仍讓我喜歡、珍視,但前面提到大眾不可能這樣看待(不過許多觀眾可能是第一次看他談母親,那肯定好奇吧,所以我嫌他老重複一套的小故事、小證據、小掌故,梗子都一樣,可能也是種挑剔)。

小異好比,在09年後者的系列,他談到有次被國民黨審訊後暫時釋放,按法律必須請個保人,這個作保的就是王菲的祖父王兆民。這是05年那次沒談到的。

同樣的,有的部份是前者才有的,好比談到:

「陈平景跟我妈妈很熟,他也跟我说,敖哥啊,他说下一次再出情况的时候,不要先插管子,他说这个太没有尊严了,太痛苦了,让她自然的走好了。我就跟医院说,医院就是台北市仁爱医院,我跟医院说下一次老太太出情况的时候,不要救她,让她自己走好了。」

其實這段在09年那次是否重複,我也不確定了(兩次都提到陳平景但大同與小異處皆有),但我對好友參與主人翁父母的生死,我感到這種朋友是一種情義至交。而且還給予建議,主人翁又能聽進去,整個在我的感受上是很美好的。我跟諸位報告,很多好友是躲避這種事的,不一定是沒良心,不少人是怕打擾病患與家屬,或是對方自己也怕死啊,或是排斥病房的氛圍,並且時常這樣說:「我不知道能幫你什麼(或雖然我幫不上忙),我為伯伯(伯母)加油。」第一句會讓我聽了無奈,但我也不可能因此就跟朋友鬧不快。有的很棒,會說有需要的,盡管跟我說。有的則主動幫忙調度,好比幫忙問醫院、問各種協助狀況。有的還主動來電報告今天我幫你問了幾個人,某甲可幫忙,他給我一個電話請你打給誰,某乙則找不到人,我會繼續幫你問其他人還有沒有方案,我們多管齊下沒關係!

李敖重視朋友,以及有個好朋友這樣關心李敖、李老太太,才會提起。他有意在節目中順便對陳平景致意,用自然順口談過去的方式,這是李敖的慧心與暖心。很少人可以做到。你看什麼魯豫有約或各種談話節目,受訪者很少提起別人,都在膨脹自己,就算提到感恩別人也挺做作,是在做關係的感覺。

陳平景,這個名字我第一次聽到,是我大學時讀一本八卦刊物「獨家報導」,1988年蔣經國過世的下一期,出現訪問李敖等人談蔣經國,我記得報導引述李敖說:我突然接到陳平景來電,說蔣經國死了,我們兩個人在電話中大笑。蔣經國這個人對台灣辣手摧花……巴拉巴拉一段。

另一段我確定是09年沒有的:

「最后陈平景出现了,他陪着我一起到殡仪馆,坐在那里,看着老太太火葬。火葬完了以后,捡骨灰的时候,我妈妈有一次摔跤,这个手打了钉子,那个钉子当然烧不化,在骨灰里面,陈平景特别把这个钉子捡起来,收起来作为纪念。」

陳平景撿起釘子的這句,實在有夠文青。文青泰半很噁沒錯,但文青的心思用在這裡卻是珍貴的。為何我幾年前讀到這個系列的文字稿會記在心裡呢?就是因為撿釘子的這一段。所以李敖一走,我第一個念頭就是找出這個系列分享諸君。

話回這廂。李敖的學問展示,談正題的闡述方面,即便老套或重複,但他偶爾穿插的「閒筆」卻很有味道。這種「閒筆式談話」如果用雙向對話的方式來呈現,李敖的思緒忽然給帶起,說出新東西的機會就更能提高。

李敖老愛說自己不回首從前,結果05年訪北京,在母校「新鮮胡同小學」與年紀很小的學弟妹握手時,還不是眼眶溼潤了。也就是說,必須丟給他新的素材養分,觀眾才能看到「新的李敖」。

我找不到「李敖有話說」李敖談母親的影音,但有幸讀到網路文字稿,在他故去後我努力找到的是「李敖語妙天下」談母親的影音,在最後一集收尾時,他說:「我在陽明山書房裡面,開窗一望,就看到我媽媽的靈骨塔(說完停頓一下),她常在我心頭。」我相信觀眾可以發現他微微哽咽一下忍住。雖然他再三表示對親情也看很開,母親過世就盡快火化,不舉行告別式,家中也不設靈堂讓訪客來鞠躬,但他內心總是情意滿滿的可不是。

所以說李敖很豁達、超然,但也有台灣話講「硬quin」的一面,就是硬撐的意思。心緒是凝緊的,刻意要這樣。說他刻意倒不是指做作。或許用「特意」來說更恰當些。從他死前最後一年出入病院的過程來看,他在灑脫談笑中,對生死其實仍有一絲恐懼與硬quin。生死感受這玩意兒,一絲就夠嗆。

灑脫談笑的目的之一是誇耀自己無懼於死。有點像抵抗咖啡豆香氣的誘惑,目的之一(甚至是主要目的?)是希望你佩服他。似非真超脫之境。

這不是譏笑李敖老愛逞強的意思,反而我覺可以這樣看:連李敖都怕死,都對死亡有著先天與後天的恐懼感,這樣我們這些俗人對生死離別反而可以增加點承受力。 恐懼死亡,傷逝自己將死去或傷懷家人故舊之死,都是很正常的。

這是一門很難做得好的功課,它很難達到滿分,沒有無敵正確的答案,生死是大哉問。

它無法滿分,但可以拿高分,端賴人生鍛鍊出的功底夠。

李敖一直對衰老與死亡感到排斥不安,從他對女性的看法或許可以窺見。他上電視常談女人老了就醜了,要很年輕(最好17歲)的臉孔與肉體才對他構成美感。他不下一次談碧姬芭杜(綽號BB)老去後多麼醜,或是秀蘭鄧波兒、奧戴麗赫本等人亦然。在我眼裡,秀蘭鄧波兒老去後還是可愛,奧戴麗赫本老去後亦顯風華,且有種慈悲、智慧、高雅、大氣的魅力(我用了四個形容詞)。**、奧樣、老女人還是很美的,但李敖的眼光很不夠。

可他自以為然,愛講,愛奚落老女人。包括談自己的母親,展示她年輕時期的照片一路到老年,他說你們看,老了變成這樣,年華老去。我覺他媽媽老了也不醜啊,很老很老的時候確實老,但六十左右他就不敢領教,他的審美能力有問題。

奧戴麗赫本

以前有部片「迷霧森林十八年」,真人實事改編,講一個研究非洲大猩猩的女性專家的故事。她叫黛安弗西(Dian Fossey,1932-1985)。她保護大猩猩,得罪當地獵人,那些人把大猩猩的手掌砍掉後可以賣給有錢人當煙灰缸。變態吧。我有一本國家地理雜誌,剛好是做她的專輯,拍了她好多照片,雖然上了年紀,生出白髮與皺紋,我覺得她好漂亮。好美,好亮。這片上映時我讀大學,我姊大我兩歲半(學齡是大三屆),我姊看了我那本老雜誌後說:「這個女人的美,有一種胸懷。」黛安弗西最後被獵人殺害,死前還打鬥過,要去拿槍來不及了。得年53歲。

戴安弗西。1970年的專號。此時38歲。

以士官長的姿態押隊入山。

弗西女士50歲左右時。

與女主角雪歌妮薇佛(1988)的對照

我講誇張一點,奧戴麗赫本、戴安弗西以及一些我覺得充滿光澤的「老」女人,我可能照樣也會想上。不是因為她是奧戴麗赫本或戴安弗西的緣故,而是那個女人出現的光澤與靈氣,還是美,包括五官也仍美,不同年輕時期的美,所謂韻味。根本不必修圖也夠美。我雖然不崇拜張愛玲,她老了還是好看。

李敖把女人的衰老看成那樣恐怖不堪,是否對自身也是害怕年老色衰?你說他老了還是有自信,一生老不修,泡妹,我說那是因為他認為自己有地位、氣場、幽默、才學,關鍵在地位。20多年前他就曾在節目中說,自己跟大樓管理員那些六十多歲的老伯伯看起來一樣,貌不驚人。其實,沒有啥地位財富,但一把年紀,仍追到年輕美女的高手還是有的耶。那種男人比起李敖才是真正的不怕老,哪管年齡的暗示。且叛逆的女孩還喜歡老的呢。通常男人超過50歲才難。我一個朋友是gay,他說男人50以下他可以接受,超過50就看起來有股餿味。

補充一個人物。台灣過去的名模,陳淑麗。1980年代初期算紅,雖然不到爆紅。忽然間好端端的,大概80年代中後期吧,急流勇退,去當各種志工。可說是女版孫越。可是孫越轉去做志工的時候是中老年了,她更早,在最美的時候消失了。她年紀越來越長,但哪裡醜,我看不出。倒不是說因為當志工、做社會工作才美。而是先天的氣質,後天的智慧。可以這麼說,有想法的人,無論男女老了都醜不到哪去。歲月與皺紋讓她有其魅力。質感好。

名模時期的陳淑麗。

2005年。

眼袋是老了沒錯。可能這陣子太操勞,身體差,或終究老了。

資料說是2015年,64歲時。

張學良、孫立人,都曾被軟禁數十年。張學良活到100歲(1901年6月3日-2001年10月15日)。孫立人活到90歲(1900年12月8日-1990年11月19日)。

孫立人恢復自由沒多久,就故去。我揣測是生活改變了,拜訪的人變多,情緒起伏,比較勞累。也可能有種心願已了的感慨。 孫將軍在台中幽居時期,天天蒔花弄草,確實平淡致遠。

張學良在國府的地位比孫立人還高,被冷凍這麼多個年頭,閒雲野鶴,笑盈盈的,九十多歲時期的紀錄片中,與訪問者玩樂親切的交談。他很愛講兒時趣味回憶,好比談過年包餃子、賭錢。他在西安事變時35歲,以他的身份經歷來說累積太多正經事與趣事細節,他擁有太多「閒筆」可談,而李敖14歲就來台灣,對大陸生活的記憶力雖好也不及他二姐豐富(大他五歲,寫過相關記憶,十分有趣,包括老北京賣的各種小點心都寫得詳盡)。或許,張學良的長壽,與他擁有足夠的回憶有關。也或許,張學良的「鬆」更勝李敖李敖的鬆,有點好強,也有一點為了形象扮演,張學良不需要,他是身心徹底鬆到宛若高僧。

齊白石、黃賓虹,民國的水墨大師,也都活到九十好幾。民國的水墨沒有人可以跟他倆相比。畫畫可以讓人長壽。畢卡索也活到超過九十。

大書法家于右任(1879年4月11日-1964年11月10日),活了八十五歲。還不錯。如果這一生以來的生活狀況可以更好,不必那麼辛苦跑遍中國,會不會活更久?他搞**還有時間編草書字典,各種草書辨正手冊,時間哪來的啊。因為他讓自己專心做一件事,所以活得久?

李敖活八十三,很不錯了。男人平均壽命比女人短,很多女人八十好幾正常,男人八十以上的不少人可能坐輪椅、掛尿袋、插鼻胃管。

但以李敖的企圖心、心願、好強來說,活八三有點失敗。以籃球賽來說,彷彿第四節只打一半就被中斷比賽。

李敖是很傳統的人,他認為有罣礙、牽掛的人無法延年益壽。故此他的過世,以及八十歲發現患病,印證出他是一個有罣礙、牽掛的人,並不像自己拍胸脯講得那麼偉大。這很現實,因為沒實現。他說太多次可以活到百歲,沒成,那就是輸了。

在此遙向李敖作揖安慰,不一定是你境界不夠才無法當一個年逾九旬的圓通老人。你只是運氣不好。身體,疾病,壽命這種事,沒法料得準,畢竟。 但,李敖的境界不如他或我想像中那麼夠,這也是可能的。

一代強者,亦有缺憾。 精美的瓷器有了缺角,就不完美。 不盡然,有缺角,更是完美,表示眾生平等,表示親和力,怎麼說都成。

我們目前唯一可以超越李敖的,就是我們的壽命。哇哈哈哈哈哈。

我還要活33年才平了他,活34年才贏他。這壓力太大了吧我說。

我這人常覺不怕死,但又特怕一點身體病痛或異狀,故此說到底我還是怕死。

時時刻刻,日日夜夜,我都常想到死的威脅。我朋友說我模樣還挺年輕,兩回事。而且我若真年輕,何以路上的美女都不回望我一眼?一翻兩瞪眼,我沒得說。

前年、去年我都曾發生消化道的問題,尤其去年長達六個月的痔瘡麻煩,影響我的排便。但在京都走了五天我屁股整個康復,幾乎天天拉得爽歪歪至今。

今年則是在李敖病故消息傳來的前一週,我身體出了毛病,徵狀容我保留了哈,總之與呼吸道有關係。我在四天內看病兩次,醫師說我沒問題,需要的是時間。在身體影響心情的狀況下,我快十年沒爬山了,跑去爬我家附近的仙跡岩,一座小山。我不知道這次會病多久,在山頂鳥瞰台北,既是遼闊,也是蒼茫,欣悅著,嘆息著。次日睡醒後手機拿起就收到朋友遞來李敖辭世的消息,3月18日。2018年。

然而李敖一走,我的專注力整個放在李敖身上,反而病瞬間就好了?一連幾日過後我才想起前陣子我生過病耶。

我要感謝李敖。他的死讓我氣血運轉暢通起來。我常知道我的身體有一半的毛病來自心情,但知道歸知道,很難徹底放鬆與轉移焦點。

會不會我以後生大病或遭遇不可測的生理性災難?

李敖很努力活著,笑嘻嘻的。他的樂觀可以讓我們學習或感染。可他是有侷限的。畢竟他是古人。他說過古人很難長命,他能活83可見不容易。

大家不要太嚴格講究養生,不要怕病怕死。也不要太愛修圖,不要怕醜怕老。

想喝咖啡時就去喝吧。享受在美食前軟弱一下的自由。

如果這篇超過10人閱讀,我睡醒後就會活滿一天的額度,與份(糞)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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