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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应届生,最差的毕业季

据教育部统计,2022届高校毕业生规模预计将达1076万,其中,有457万选择了考研,但招生总数只有110万人,意味着有超过300万人会落榜。在传统认知里,应届生大都会选择校招签三方,或者在外面多投几个岗位,但现在,“留在学校”成了他们内卷的常态。

这届毕业生很难,尤其在疫情背景下,当理想照进现实,高校和社会的技能脱节,让“找份好工作”这件事成为奢求,在招聘软件上,经常能看到20届、21届的毕业生,因为没上岸考研、考公,空窗到现在,“我不觉得我比之前的应届生差,但我真的不知道我能干什么。”

实习的岗位有很多,但最终能留下的永远是少数。有人匆忙地进了工厂,但不久后便选择逃离,也有人如愿进了互联网大厂,但工作内容基础琐碎、也没太大价值。除了找工作,这届毕业生还需要学会自我疏导。“求职真的太难了,最忙的时候,我一天面试过5家企业,但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

 绕不出去的工厂

滴!酒店的门开了,黄卓松了口气。

昨晚预定酒店时他并不知道,根据当下疫情防控的规定,外省的身份证是无法入住泰州当地的酒店,除非黄卓可以出具自己近几个月都在泰州的证明。

这学期开学后,黄卓一直在泰州某工厂实习,实习了快两个月,但工厂距离他现在订的酒店,足足有2个小时的车程。无奈之下,黄卓还是决定出发,来回折腾了快5个小时后,他终于躺到了酒店的床上,这是他在泰州的最后一晚,第二天,黄卓就要正式入职常州的一家央企。

“为什么想着换工作呢?”面对女朋友的困惑,黄卓一肚子苦水,“他招我进来的时候,美名其曰工程师,结果,就是去看着工厂的流水线。”枯燥也就算了,学不到东西,还累,黄卓便想着离开。

念大学期间,在同学眼里,黄卓就像是别人家的孩子,他曾拿过国家级专业竞赛奖项。但现在,他已经习惯于每天6点半起床,8点整就要绕着厂区走,一直走到下午4点,中间只有吃午饭的50分钟,可以休息一会,微信运动的排行里,黄卓总以三万多的步数夺下榜首。

“几乎每天脚上都会磨出泡,新泡就长在旧泡的位置上。”不是怕吃苦,而是在这里看不到未来,在工厂里,黄卓每天要负责5条线,一条线有2台机器人,2台机器人负责80台机床,我每天的任务就在厂里绕圈,看着我管的机器人和机床,它们的线丝一断,我就得赶快把线丝缠起来,但事实是,这个线丝根本就没那么容易断。

“我在本科期间学的机械设计制造,在这里,毫无用武之地,这份工作太简单,连教技术的师傅也只给我们每人示范了15分钟,之后师傅就再也没出现过。”在这样的生活面前,入睡是让黄卓最痛苦的事,闭眼后的黑暗里掩不住他对未来的担忧,有的只是厂区内虫鸣的聒噪。

黄卓摄于泰州某工厂图源采访者

迷茫的第55天,黄卓收到了学校导师的信息,他的论文选题有些问题。

黄卓给厂里请了假,全勤奖他不想要了,走出厂区的那刻,日头正好,黄卓觉得自己终于得以喘息。很快,他遇到了一个新机会,一家位于常州的央企来学校春招:税前6500,双人住宿,上五休二,对方这样承诺道,无论是厂区规模、地理位置,还是工资待遇,都比现在工厂要好,黄卓心动了,10分钟后,他打电话提了离职。

进央企,要比一般工厂难很多,最后一轮面试25进4。收到录用通知的那一刻,他给女朋友打了电话,也赶忙给家里报喜。紧接着,黄卓把学校和原来工厂里的行李收拾好,一并寄到了常州,物流信息更新的那刻,黄卓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放下了。

入住酒店前,黄卓接到了来自常州的一个电话,是他即将入职的那家工厂打来的。

签三方协议前对方承诺的双人住宿,变成了4人间,做5休2也变成了每天工作12小时,没有加班费,因为他是刚入职的试岗员工。后面的话,黄卓听不进去了,只是机械地附和着,他开始对自己聘上的设备工程师没了把握——会不会还是去看流水线?

“要不不去了?”他内心开始纠结起来,常州的待遇可能还没泰州好,但泰州的工作已经辞了,行李已经寄走了,火车票买好了,酒店也订好了。“我感觉我被骗了,我感觉我只是从一个厂,绕到了另外一个。”

 站在露台上吹风

学了四年体育经济管理,却拟不定一个合适的论文标题,距离毕业答辩还有一个月,刘江连初稿都还没完成。手机上的信息一直在闪烁着,晚上这个点,要么是学校导师催着她修改论文,要么是企业微信里的Leader,询问工作指标什么时候能完成。

晚风吹在刘江脸上,她感到很放松。在模糊的光景里,她依稀看到,对面有三个人在跳广场舞,听不到旋律,但身体本能地跟着一起律动。在校期间,刘江参与过两次和专业对口的体育赛事实习,一次在南京溧水,一次在浦口。

溧水那次马拉松,她每天学着撰写体育新闻、运营赛事公众号,以及协调参赛者。

在朋友眼中,刘江的脾气不太好,没等到她变得温柔,疫情先来了。那场马拉松先是暂停,后来是无限延期,再后来就取消了,所有她参与的前期准备都打了水漂。在那之后,刘江收拾行李回家过年。“明年3月初,还会有一场。”她安慰自己道,但让她没想到的是,三月那场马拉松也凉了。

一开始,她只是频繁接到上海参赛者打来的电话,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再后来,接到的电话越来越多,“我行程码带星,但我没去过风险地区啊,那你们让我们这些参赛者怎么办?”面对这样的质疑,她只能耐着性子回答,“没办法,先生,这是疫情防控规定。”

后来,疫情多点散发,南京的行程码也带了星,刘江手头上的工作也正式停了。她打开淘宝,给自己选了一个老虎挂坠的红绳脚链,打算给自己在本命年避避邪。年初,刘江的闺蜜和谈了3年的男朋友订了婚,当时,她还在学校里想着怎样凑钱上分子,没毕业,没钱、没出路可以理解,但现在要毕业了,再没出路就说不过去了。

刘江其实也想过考研,从大一刚进校时就想。比起在体育赛事工作上一展宏图,她更想留在本科院校,端杯热茶站在讲台上上课。高校老师这个职业,社会地位高、收入也相对稳定,但让刘江感到意外的是,这样的想法,并没有得到父母的支持。

因为在老一辈眼里,24岁是该稳定下来的年纪。一个女孩子,读完研究生都26、27岁了,往后嫁不出去怎么办,而且,考研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在刘江看来,父母的支持相当重要,她恳请父母给她人生留下一个备考的停滞期,哪怕考上了后不给她支付任何学费和生活费。

晚归途中的白玉兰图源受访者

拗不过父母,刘江决定先试着攒些钱,这样往后自己做决定的时候,也能畅快些。

在连着投了一个星期的简历后,刘江拿到了一份月薪4500元的市场运营工作。入职培训7天后,刘江才明白,所谓的市场运营就是销售岗,她需要想方设法和陌生人打交道,完成每月绩效。每天在上班前,她要早起参加组会,听组长训话,哪怕是下了班,也要在企业微信上及时回信息。

“我真不想再从事处理人际关系大于工作本身的工作了。”说着刘江还是点开了企业微信,今晚她已经被组长艾特了三次。参加工作前,刘江是一堆朋友里最有个性的那一个,面对网上流传的职场PUA,她曾信誓旦旦地承诺,“我永远不会在下班后处理工作上的事。”

但现实情况是,入职后,如果不在群里回复领导,隔天就会被当着所有同事的面,质问她为什么不回信息,刚开始,刘江还会辩解几句,后来她觉得烦了,也就妥协了。本能地讨厌这份工作刘江想辞职的念头出现过很多次,但最终还是默默忍受,同事安慰她,“组长那个人就是心直口快,她说你口红颜色丑,你也别放在心上。”

 我想学开叉车

今年就业环境比往年更差,这是夏桐最直观的感触。

在夏桐看来,用“2022届1076万毕业生”来形容当下的就业压力,这并不准确。因为今年的人才市场上不只有应届毕业生,不少在往年“卷”剩下的老人,也挤进来了,她也是其中之一。

去年6月,夏桐毕业于武汉的一所高校。她出生在河南,作为教育大省高强度竞争下的“优胜者”,夏桐被认为是卷别人的人。大学里,她提前两年修满了需要靠各项竞赛累计起的学分,还拿过不少国家级的奖项和奖学金。但夏桐自己并不认为她在“卷”,在过往的经历里,她只是习惯于快别人一步。

夏桐本科学的是物流管理,“这是被调剂的,我之前选的是哲学。”大三时,听着同专业的大四学长学姐聊着就业前景,她第一次感到焦虑,和别的专业有所不同,物流专业本身局限性比较大,HR们更愿意招一些男生,同批面试者中,就算女生的专业成绩或者实习水平更优秀,被留下的概率也不大。

“整个专业有40个女生,20个男生,90%的男生都可以去从物流工作,但最终能留在物流行业的女生,只会有一两个。”物流行业工作的地点多在郊区,比起做物流,夏桐更想做一些人力资源、财务管理,或者是行政方面的工作。在长辈们看来,这些职业很稳定,也比较有面子。

为了提高自己的竞争力,夏桐考过财会类的证书,还动了学开叉车的念头。“开叉车不怎么需要动脑子,能学下来也是一个高薪的职业。”不管怎样都比耗在物流这个专业上强。夏桐父亲是一家国企的职业经理人,父亲的战略性思维和看待世界的宏观视角,就让夏桐很是羡慕,在某种意义上,夏桐也接受了父母让她“考研、考公、考编”的想法。

“看着身边的人都在准备考研,所以我也决定试一试。”没想好考研的目的,但夏桐并不排斥。她将自己的目标定在了南京一所211的企业管理专业。备考的时光很漫长,看着身旁的同学陆续通过校招找到工作,获得了出国的Offer,夏桐有些动摇了。自己就好像是被人在推着走,考研只是逃避就业的暂时选择。

结果并不理想,初试成绩出来的那天,夏桐很平静。

夏桐摄于南京地铁S1号线图源采访者

今年年初,夏桐开始找工作。但专业对口的工作少之又少,在之后的两个多月里,夏桐总共面试了20多家公司,最忙的时候,一天需要面试5、6家。“我每天都在绕着这个城市转,但毕业了,如果还问家里要钱,多少有些社会蛀虫的意味。”

大量的面试,让她成了老手,在一场管培生面试中,夏桐发现,面试官对于职位要求和待遇有所隐瞒,再三追问下,面试官才将一些具体的信息吐露一二。夏桐告诉X像素,“那些在招聘信息上把条件标得很好,要求却很松的公司,多半是坑。”

“我有个同学毕业签了个药厂,说是能给到7000一个月,最后七扣八扣,每个月只能剩下2000多。”有了前车之鉴,夏桐在投简历时变得谨慎了些,虽然现在提倡扶持就业,但在夏桐看来,如果在企业面试时,一没有出彩学历,二没有工作经历,那么就很难能找到满意的工作

就像是通往理想的列车,猛然在现实世界里追了尾。如果能再回大学时代,夏桐告诉X像素,她不会再去“卷”学分了,因为就业环境下,学校里那些能让人引以为傲的荣誉,远远没有一份踏实的工作经历来得香。

 太阳照常升起

一早醒来,黄卓还是准时登上了那班从泰州发往常州的列车。

他觉得现在自己退无可退,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常州工厂里的情况,的确比他想象中要差,来之前黄卓就做了不少心理建设,但当同事告诉他16个人共用一个卫生间时,他还是有些崩溃,家里打来电话时,黄卓不敢接,只是在整理行李的间歇,简单回了条信息,“一切都好,别担心。”

“在常州拼一把吧,如果到三十岁我还一事无成,就回老家山西跟我二舅挖矿。”如果没有疫情,黄卓挺想去当个导游的。对他来说,能在工作的时候,顺便看些自己喜欢的风景,是件幸福的事情。

下了露台,刘江带上头盔骑车回家。还是打算去考研,她想等毕业论文修改结束,和父母摊牌。面对1076万应届毕业生,她从没有害怕竞争,也没有想过逃避就业,但现实是,她发现自己真的无法适应当下的工作环境,也无法遵从父母对她的规划。

工作上频繁碰壁和与父母争执的日子里,刘江反倒觉得自己的规划从未如此清晰过,她好像与自己心中的理想世界越来越近了。必须考研,哪怕没有一个人支持,刘江也要试试。

上个月,夏桐入职了一家内容向的新媒体创业公司。那时的她,正纠结着是否要去一家大型药企参加“管培生”复试,机缘巧合之下,之前认识的新媒体公司创始人,给她抛出了橄榄枝,夏桐从小就爱写作,上大学后她常爱写些随笔,所以当机会来“敲门”的时候,夏桐选择牢牢抓住。

刚开始夏桐有些顾虑,怕自己做不好。这份工作毕竟和大学四年所学的专业毫不吻合,真要拿着“物流专业”的学位证,在毕业时往编辑出版方向投简历,多半也会在第一轮被筛掉。但宽松的工作时间,非“集权式”的老板和年轻自由的氛围,让夏桐在辗转难眠的深夜里重新看到了对于未来的期待。

2022年——就业、考研、考编、考公,每一个都要卷。卷的一部分来源于人多,另一部分来源于跟风,处在时代的风口浪尖,大多人忙着顺势而为,但毕业的难题是选择,而选择的背后,藏着社会的压力,以及家庭和个人方面的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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