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之为齐相,出,其御之妻从门间而窥其夫为相御,拥大盖,策驷马,意气扬扬,甚自得也。既而归,其妻请去。夫问其故,妻曰: “晏子长不满六尺,身相齐国,名显诸侯。今者妾观其出,志念深矣,常有以自下者。今子长八尺,乃为人仆御,然子之意,自以为足。妾是以求去也。”其后,夫自抑损,晏子怪而问之,御以实对,晏子荐以为大夫。
(《晏子春秋》)
【赏析】司马迁素以描写人物著称,他把这则短文全部引录在《史记·管晏列传》中,由此可见此文刻划人物的独到功夫。
文章中的御人之妻、御人和晏婴三个人物都是人各有貌,非常个性化。御人之妻并不因为他丈夫是个车夫而鄙视他,但当她发现丈夫为人驾车却意得志满,才当机立断要离开他。这是一位识见极高的女子。御人原先是个胸无大志而容易自足的人,妻子的一番话对他不啻是当头棒喝,从此他竟幡然醒悟,自新自励,也称得上是从善如流的人物。名震诸侯的齐相晏婴,虚怀若谷,推贤尚善,确实非同凡响——这短短120来字包含如此丰富的内容,人物又是这样栩栩如生。故《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称“《晏子》一书,……实传记之祖也”,实非溢美之辞。
文中巧妙地运用了两两对比的写法。我们从御人之妻的口中得知御人身长八尺,俨然伟丈夫,而晏婴不满六尺,状貌不扬;御人为人赶车而“自以为足”,晏婴“身相齐国,名显诸侯”,却“常有以自下者。”这是以御人同晏婴作对比。我们从御人之妻的眼中看到御人“意气扬扬,甚自得也,”从晏婴的眼中看到御人“自抑损”,前后判若两人。这是御人自身行为的对比。如此有变化地对照描状,塑造了鲜明的人物形象,故历千百载而长新长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