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我从这里走过,感受的,是古韵绵长。
老家有座戏台,平日荒凉,杂草丛生。这些年,“非遗”越弄越热,乡亲们这才恍然大悟,老祖宗的宝贝,不能这样随手扔了,于是敲敲打打,热热闹闹地请全组老少看场戏。
古色古香的木桌摆起来,神棚正前挂了个亮瓦瓦的白炽灯泡,把刚晕开的夜色吞了进去。灯下人越聚越多,随着“咣”一声锣响,不知哪家顽童大叫:“开场了!”所有喧嚣归于阆静,目光一转,射向戏台。
出来的是一名青衣,背对观众,只看得戏服上金丝缠绕,绣的是铰枝莲,步履细碎,罗袜生尘,翩然在戏台上绕了一圈,惊艳转身,露出绝美的侧脸,一笑,嫣然。这青衣戏份不多,却已吊起了观众的胃口,大伙儿望眼欲穿,死盯这深黛色的帷幕。只听得锣声如急急风,急喇喇刺进人的耳膜,伴随着雄浑的一吼:“老夫,来也!”乡亲们不由得凛然正色,原来是“长须老生”来了。他是我们组打戏打得最好的角儿。只见他一杆寒光长枪,和后面几个冲出的壮汉大成一处,左出掌,
右扫腿,一杆枪使得风雨不透,望不见枪尖,只有点点寒星迅绝无伦地飞舞在场上。这时候,老生背后的四面旗就派上了用场,他如穿花蝶般在围攻中倏忽来去,猎猎花旗只晃得那四人辨不清东西,找不着南北。时机已到,长须公一声暴喝挺枪在四柄刀上一压,一个扫堂,掀开了他们的兵刃,借反弹之力轰出双拳,后以肘击,以一当四,直看得人热血沸腾。四壮汉叠成一堆倒在地上。再看长须老生,圆睁虎目,一捋长须,挂枪而立,当真神人也!台下早已按捺不住,折扇敲桌,大吼:“妙!”戏台周围的顽童纷纷簇拥到长须公身前,问长问短,离太远的孩子就攀上树,对着老生大嚷着要问。望着月上柳梢,我一笑而出。
戏只是看的吗?答案当然不是。在我家乡,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戏,还是人们精神的依偎,情感的寄托。看一出好戏,是他们一年的心之所向。
去看一出戏吧!每当我走过戏台深锁的重门,仿佛又回到那晚欢声笑语。记忆中的戏台染出心灵的黎明。走过这里,只觉古韵悠长,缱绻流年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