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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之七十六)

  七十六、牢狱之灾

  时间过去了将近二十天,已进入初冬,泥湾一带的天一直阴阴沉沉,西北风连日呼啸。

  这天中午,黄二根带着十个专政队员,将秦永龙五花大绑押到了泥湾知青点。

  黄二根站到泥湾知青点门前大喊大叫:“艾问江,你给老子滚出来,快——”

  知青们正在厨房里吃中饭,听到黄二根声嘶力竭地大叫,不知出了什么事,艾问江和大家一起捧着饭碗走出厨房来看究竟。

  黄二根看到了艾问江,像野狗一样扑了过来,抢过艾问江手上的饭碗掼得老远,朝他带来的专政队员一挥手说:“这个人就是艾问江,给我捆绑起来——”

  有三四个专政队员应声拿着麻绳涌向艾问江,一二三将艾问江捆了个结结实实,连气也不能喘。

  知青们顿时不知所措,无不被惊呆了。

  梅远手中的饭碗啪啦一声落地,摔得粉碎。她战战兢兢地问黄二根:“黄二爷,这……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把秦永龙和艾问江捆绑起来?”

  黄二根很平静地看看梅远,说:“我们是在执行公务,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公务呢?是公社领导紧急派我们来的,但不是执行公社里的任务,是临江县交办的,但也不是县里的任务,县里是接受横江市的指令,但也不是市里的任务,是省里下达的,但也不是省里的任务,是上面的命令,让我们具体办,我活这么大,这回算办了一件够级别的大案。上面为什么要下命令呢?上面发现炮制那个×歌《梦校园》的两个家伙在黄泥公社泥湾大队,艾问江是写歌词的,秦永龙是作曲的,这两个家伙是一丘之骆(貉),狼狗(狈)为奸。所以叫我们不问三七二十一把他们先抓起来。”

  郑修才鼓着眼睛走到黄二根面前,吓得黄二根直往后退。郑修才问:“黄二爷,你说的有根据吗?你要是说不出根据来,我就揍你个鼻青脸肿!”

  “有,有!”黄二根说,“他妈的这种事还能搞假的啊,公社里有电话记录,我们的行动是按电话记录来的。”

  陶小溪问:“黄二爷,你不是瞎扯吧?上面怎么知道《梦校园》与艾问江和秦永龙有关?”

  “嘿嘿!真幼稚。”黄二根揉揉他的独眼说,“上面牛皮大的是,什么阶级敌人都能弄得出来,还搞不清这个×事,上面不是吃干饭的,无产阶级专政不是开玩笑的。你们不要以为你们一直包庇他们不揭发,他们就能蒙混过关,其实不是,世界上有的是揭发的人,这不就把他们揪出来了吗?这就叫只怕阶级敌人不动,只要阶级敌人胆敢放个屁,马上就能把他活捉。什么叫我们的眼睛雪亮的,这就叫我们的眼睛雪亮的。”

  陈定春说:“不对,这是搞错了,没有这样的事?”

  “即使没这个有这样的×事,我也管不着,你们知道不?”黄二根斜着一只独眼,趾高气扬地说,“我们是无产阶级专政的工具,上面叫我抓谁我就坚决抓谁,头可断,血可流,阶级斗争不可丢。”

  梅远说:“上面有法律机构,你们抓人算什么?”

  黄二根说:“我们作为专政队,我们当然要抓人,这是我们的特权。你们就别死脑筋了。”

  孙大明问:“你们有文字根据吗?”

  黄二根说:“没有!”

  陶小溪说:“那你们怎么能随便抓人?”

  黄二根说:“上面就这么定的,你管不着,啊,小姑娘秧子,你知道吗?”

  梅远说:“像你们这样扛一根棍子就能抓人,那我们也能拿着棍子把你抓起来!”

  说话间郑修才跑进房间拿出一根挑稻草用的麻绳,猛然朝着黄二根脖子上就一箍,孙大明帮着郑修才扯住麻绳,两个人背着黄二根就跑。

  黄二根被麻绳勒得眼睛直翻白,被迫跟着郑修才和孙大明跑,嘴里喊不出话来。

  有一个专政队员大喊:“你们造反呀?赶快放了我们的黄队长——”

  陶小溪说:“搞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不就是要造反吗?造你们的反有什么不可以!”

  孙大明说:“专政队员,你们要擦亮眼睛,《梦校园》是黄二爷传到泥湾来的,他会唱歌,他喜欢文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我们把他抓起来。”

  这时候艾问江挣脱了牵着他的专政队员,跑到郑修才和孙大明身边说:“算了,算了,你们放了黄二爷。”

  郑修才和孙大明想想也是,他们抓黄二根毫无用处,只是出出气,他们各自生气地一扯绳子,扯得黄二根那个好眼珠子差点蹦了出来,随即松了手。

  黄二根一屁股坐到地下,半天说不出话,过了好几分钟,他突然跳起来大吼:“你们大胆,你们找死呀,现在我就在这里召开反革命分子艾问江和秦永龙的现场批斗会!”

  梅远说:“黄二爷,他们到底有什么错,批他们什么?”

  黄二根说:“他们破坏上山下乡,就是破坏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所以要批斗他们。”

  梅远说:“这话从何说起呀?他们没有破坏上山下乡,也没有破坏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呀!”

  黄二根说:“他们不是写那个×《梦校园》了吗?那就是破坏上山下乡,就是破坏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陈定春说:“这不是见鬼吗?做梦想到过去的学校也不对吗?再说《梦校园》没有一个字说上山下乡不好,也没一个字说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不好,这样你们就抓他们,不是莫须有吗?”

  黄二根说:“你们别跟我讲许多,我不懂那么多×事,上面叫我干什么我就坚决干什么?现场批斗会……现在正式开始——”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说话。

  黄二根说:“你们知青点的几个人最了解情况,你们站出来批判艾问江和秦永龙这两个狗东西。”

  陈定春怒斥道:“请你嘴巴放干净些,不要不说人话!”

  “好,我知道了!”黄二根故作很谦虚地说:“那就请你们批判两个现行反革命。”

  依然没人做声。

  黄二根骂道:“他妈的,我们专政队做过准备的几个人怎么连屁也不敢放呀,你们的嘴巴被屎堵住啦,快,快,给我向反革命开炮——”

  一个专政队员单独站到一处,挺挺腰,说:“头可断,血可流,保卫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绝不动摇,只要我们一声吼,阶级敌人抖三抖。艾问江、秦永龙,我勇敢地向着你们开炮,开炮!你们……你们混蛋透顶,你们写的那个歌,不是好玩意,攻击伟大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哦,不,是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这……这,这,这……也就是向战无不胜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攻。你们不可能得逞,事实也正如此……哦,也正如此。我们舍得一身舔(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我们一挥臂,你们就倒下。别看你们嚣张,你们是纸做的蛤蟆,把你们扔到水里就化了,你们混蛋,混蛋,哎,混蛋!打倒艾问江!打倒秦永龙!”

  另外一个专政队员接着批判:“东风过大江,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胜利向前方,哎,永远向前方。我们胜利的时刻,就是敌人垮台之时,艾问江和秦永龙终于跳出来了,他们与我们作对,是不可能获胜的,我们是铁壁铜墙,阶级敌人只能撞得头破血流,你们是皮子(蚍蜉)撼大树,想也不敢想,哪有我们的力量大。你们吃粮食,不说人话,胡扯八道,我们气愤,气不打一处来,气得头都昏了。我们火焰(火眼)金睛,怕你个屁,屁都不怕。你们读书识字,非要写什么×歌,牛头马面,胆大包天,污蔑最最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这可不得了,砍你们的头,还怕脏了我的宝刀,你们根本不配,你们算什么,算狗×还多两个耳朵。我和你们拼了,一不做二不休。伟大……最最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万万岁!”

  陶小溪愤怒地说:“你们给我听好了,我质问你们,你们看到过《梦校园》吗?你们唱过《梦校园》吗?”

  专政队员们一个个像木头,谁也不吱声。

  黄二根说:“这种问话是胡搅蛮缠,我们不必看、也不必唱那个×反动歌曲,你们没有权利向我们提问题,我们也没有必要回答你们的问题。”

  梅远压制住自己异常激动的情绪,她说:“这话就好说了,既然你们没看过,也没唱过《梦校园》,连《梦校园》是什么也不知道,那你们对《梦校园》的所谓批判,就无根据,就是不实之词。因此,你们就不能随便抓人,你们应该把艾问江和秦永龙放了,他们并没有犯什么法,不能随便抓他们。”

  黄二根审慎地看看梅远,说:“你的话我们能理解,把你换成我,我也会说和你一样的话,拿自己的心去比别人的心,人心都是一样的,都是肉……肉长的。但是,你要想通一件事,不管什么事,都是上面嘴巴大,上面说了算,这叫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们只能听上面的。我们要是有放人的权利,你叫我们放人,那我们就一定会放人。现在这种情况,就只好说请你原谅了,实在是对不起,还请你包涵!”

  梅远两眼噙泪,伤心欲绝地说:“你们批判艾问江和秦永龙什么呀?你们纯粹是编造和污蔑呀,纯粹是乱戴帽子,无中生有地冤枉好人!”

  黄二根说:“这……这个我就没办法说明白了,现在的大批判不都是这样吗?都是大喊大叫,不都是一个腔调,都是说敌人不投降,就叫他灭亡,一切坏人的阴谋诡计都不能得逞,胜利永远属于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等等,等等,别的……别的我们也不敢说呀!”

  梅远说:“那你们就别批判他们了,折腾到现在还不够了吗?”

  黄二根想了想,说:“这个……这个我倒可以考虑,因为批判会的时间我可以掌握。”

  陈定春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哭着喊叫:“那你们就赶快放人收场呀!”

  黄二根看看陈定春,愣了一下,捏捏鼻子,巴着嗓子说:“艾问江,秦永龙,你们两个坏分子,今天对你们的现场批判到此结束,明天你们要老老实实地继续接受批判。”

  梅远求黄二根说:“黄二爷,你们批判完了,快把捆在他们身上的绳子解了呀!”

  “这个……我没权,我们要把他们带到公社里关起来,到了公社里才能解绳子。啊,就这样,就这样,不要为难我们,真对不起。”黄二根故作为难地对梅远说着,他转过脸来又对专政队员们说,“把两个坏分子带走。”

  有两个专政队员按黄二根的命令,分别牵起捆在艾问江和秦永龙身上的绳子,拉着艾问江和秦永龙朝黄泥公社扬长而去。

  梅远看着艾问江和秦永龙被专政队押解了一段,她不由自主地跟随而去,陈定春随即跟上了梅远。接着,郑修才、陶小溪也跟了上去,大约走了两里路,得知情况的孙大明也从学校里追赶而来。

  黄二根看到泥湾知青点的人都跟随在他们押解艾问江、秦永龙的队伍后面,他本想大发作,臭骂尾随他们的知青们一顿,但他睃了梅远一眼,控制了他那不可一世的野蛮恶习,他站下来,很温和地说:“我们是在执行任务,其他人就不要跟着了,你们都回去吧!”

  知青们看看梅远,梅远对黄二根的话置若罔闻,她继续往前走,于是知青们也继续往前走。

  黄二根知道其他知青都在看梅远,就走到梅远身边说:“你们还是回去吧,你们跟到公社里去也没意思,艾问江和秦永龙是要被关起来的,你们就死了心吧!”

  梅远似乎什么也没听到,她继续跟着押解艾问江和秦永龙的队伍一边哭一边不停地往前走,其他人也一路跟着。

  黄二根也没再多说什么,他隐约听到有人说过,梅远与艾问江好像有恋爱关系,这下艾问江被抓了,她的魂好像也被抓走了,所以她才这么赖死赖活地跟着。黄二根心里想,你跟就跟着吧,看老子到了公社里,把艾问江、秦永龙关进黑屋,你还能有什么想法。梅远呀,梅远,别看我现在给你面子,艾问江一旦被送进了大牢,你就是我的了,到那时我就要心想事成了。

  这时候,如果说梅远的心里乱极了,倒不如说她的心被突然击得粉碎。她懵懂地觉得天塌了,地陷了,艾问江要是坐牢了,她还能有什么呢?她无法理解,这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怎么给她带来的都是灾难。本来她什么都不想了,只想将来能与艾问江一起去漂泊,或是一起到江边去搭棚扳筝。现在艾问江被抓,可能要去坐牢,他会被判几年呀,若干年后他能活着从牢里出来吗?没有了艾问江,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时候的陈定春,根本不能接受眼前的现实,她不敢相信秦永龙要被抓去坐牢,她头脑一片昏沉,整个人都漂浮了,走路深一脚浅一脚的,跌跌撞撞,自己却不知道。本来她对自己与秦永龙的纯真而又朴素的爱情感到非常甜美,想着他们就在泥湾以耕种苦度终生,没想到爱神刚刚走到他们中间,厄运就随之而来,秦永龙居然要遭受了牢狱之灾。她几乎不相信这是真的,她也不相信秦永龙和艾问江写的《梦校园》有那么大的威力,有那么坏,它能破坏上山下乡?它能破坏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沾上了这两大罪名,这还得了,把牢底坐穿,甚至砍头都有可能。秦永龙出了问题,剩下她怎么办?她多么伤心,她多么可怜,她多么孤独,她多么无助。她永远想不完,她永远想不透这个畸形的世界。

  黄二根为了给梅远留下一个温和的好印象,他没有继续阻止梅远等人跟进。

  艾问江和秦永龙被押解到公社里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史达仁,他一看还有一些知青跟着来了,就故意问:“你们是哪里来的,你们要干什么?”

  黄二根说:“他们都是泥湾知青点的知青。”

  “哦,都是泥湾知青点的知青!”史达仁说,“我知道,我以前会过他们。那好,他们不请自到了,我刚接到上面的电话,要我们帮助这伙人尽快肃清流毒,把他们的大脑洗干净。好,正好,他们来了,省得我们派人去请,我这就给他们开个会。黄二根,你们一定要把那两个混蛋关好了,二十四小时加强看守,出了事我就拿你是问!”

  听了史达仁的话,梅远等人站着谁也没有动,眼睁睁地看着黄二根等人把艾问江和秦永龙带走了。

  史达仁说:“你们怎么不动呀?要我喊人把你们也抓起来吗?你们不要太掉以轻心了,你们都是与《梦校园》有牵连的人,你们现在都是被监督的对象,你们只准老老实实,不准乱说乱动,你们老实一点,你们的那两个犯罪分子,也就是艾问江和秦永龙的罪行可能就要轻一点,否则他们就是罪上加罪!”

  梅远闻言,脸色变得惨白,她浑身发抖,觉得天地一片漆黑,为了艾问江,她带头乖乖地跟着史达仁走了。可怜的陶小溪紧紧跟着梅远,陈定春丧魂失魄地跟在陶小溪身后,郑修才和孙大明也只好慢腾腾地尾随三个女生而去。

  史达仁把梅远等人带到一处乱坟岗上,他说:“你们往一处站好,现在听我说,艾问江和秦永龙的问题很严重,据上面说,就当前来讲,他们犯的是破坏上山下乡第一大案。他们算什么×玩意,吃饱了饭没事干,写什么×歌,尽给老子闯纰漏,给全公社找麻烦,在社会上造成极坏影响,有人把那首×歌《梦校园》唱到各地去了,这还得了,真想造反呀,想搞乱天下呀!因此……因此……上面把它列为‘艾秦事件’。我们公社算是倒了一个臭霉,上面把艾问江、秦永龙和你们这些家伙都弄到我们这里来了,要不就没这些×啰嗦了。现在我具体说你们,你们赶快反省,立即从‘艾秦事件’对你们的恶劣影响中走出来。怎么走呢?就是要革自己的命,要斗私批修,要在灵魂深处闹革命,要敢于,啊,要敢于解剖自己,要敢于和自己斗争,也就是你们每一个人都要与昨天的自己,不,就是一分钟前,半分钟前的自己一刀两断,决心洗心盖(革)面做一个新人,请你们现在就给我说你们每一个人具体准备打算怎么办?否则,我就把你们也抓起来——”

  郑修才看看梅远,只见梅远眼睛平视,好像目空一切,面无表情,宛如一根枯木桩,无声无息,他也随之静默了。其他人也都噤了声。

  “怎么?你们不做声,你们要对抗!”史达仁鼓起眼睛,半是咆哮半是威胁地说,“你们不要顽固,不要跟着艾问江和秦永龙那两个混蛋一道下火坑,就这么着吧,干脆点,你们表个态!”

  梅远等人仍是一言不发。

  史达仁说:“他妈的,这就他妈的巴子见鬼了,你们怎么不说话呀,哑巴啦?你们,谁先说。”

  梅远等人毫无反应。

  史达仁指着梅远说:“你,说话——”

  梅远有气无力地说:“什么?”

  史达仁吼叫着:“我叫你说话——”

  梅远眨巴着眼,问:“叫我说什么?”

  史达仁说:“我让你表态,要与艾问江和秦永龙那两个混蛋一刀两断!”

  梅远说:“不,现在还不能说他们两个有什么错。”

  “糊涂!”史达仁说,“你太糊涂,一点阶级觉悟也没有,上面已给艾问江和秦永龙定性了,他们是阶级敌人,是破坏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和上山下乡的现行反革命,他们已被钉上历史的耻辱柱了,还说他们没有什么错吗?”

  梅远说:“他们没做什么不对的事呀?他们不就把想念学校的那种感情表达出来了吗?这非常正常,谁对自己的母校没有一份深情呀!”

  史达仁说:“不对,他们是宣泄对上山下乡的不满,是扇动广大知青反对上山下乡,因此,就是反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这是白纸上写着黑字,明明白白,不可抵赖。你就给我说吧,你要是顽固到底,那就让艾问江和秦永龙罪上加罪,你还是和他们划清界限弃暗投明为好。”

  梅远噗通一声栽到了地下。

  人们乱了起来。

  陶小溪赶快掐梅远的人中,她急得一头汗,拼命地喊着梅远的名字,深怕梅远旧病复发。

  “他妈的——”史达仁愤愤地骂了一声,扬长而去。

  陶小溪终于把梅远唤醒了。

  陈定春问梅远:“你没事吧?”

  梅远小声地说:“我还好,刚才我是被气晕了。”

  孙大明说:“梅医生,你要坚强,要挺住,面对现实,我们都要往开里想。”

  郑修才说:“梅医生,明哲保身说得对,要能面对现实,要想开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陶小溪扶着梅远说:“梅姐姐,我们回知青点去吧!”

  郑修才说:“对,我们都回去吧!”

  大家都离开了乱坟岗,陈定春还站在一座坟边发愣,郑修才说:“陈定春,你要像梅远一样,勇于面对现实,这世道啊,像恶魔,是由不得任何人的。”

  陈定春挥泪转身,她跟着大家走了几步,仰面朝天发问:“老天呀,为什么对我们这样不公,不让我们读书,我刚刚交了个男朋友,又把他抓起来了,我的青春难道就只能是一个接一个的灾难吗?”

  梅远一步一回头地朝黄泥公社的方向看去,她惦念着,那些人把艾问江和秦永龙关在哪里,会不会折磨他们呀?她的心在滴血,她不敢往下想,她又不可能不想,她浑身在抖颤,她的腿走路打软。

  梅远等人回到泥湾知青点就被监督起来了,当晚,黄大根到知青点宣布,梅远、陈定春、陶小溪、郑修才、孙大明除了到生产小队劳动,就只能呆在知青点吃饭、睡觉、进行检讨和政治学习,除此之外不准外出半步,他们家里的亲人也不准来探望。

  黄大根临走时边走边说:“孙大明,我现在宣布撤销你的耕读教师资格,明天你就回第六生产小队去劳动。”

  孙大明翻翻眼睛,拉住黄大根问:“大主任,我不当耕读教师,这可以,那我送给你的那瓶茅台酒,你也应该还给我呀!”

  黄大根看也不敢看孙大明一眼,赶快带跑着走了。

  二十天后,传来了艾问江和秦永龙都被从速从重判处十五年徒刑的消息,梅远万念俱灰,她一个人来到长江边,对着江水唱起了《梦校园》——

  深秋寒,风雨中,

  校园一离间。

  课桌残,同学各一方,

  望长江,心漫漫。

  忆当年,柳丝长,

  桃花正鲜艳。

  早读声,飘扬云霞外,

  穷学生,心灿烂。

  思校园,在梦里,

  梅香已靡散散。

  心破碎,命运正荒芜,

  泪冰凉,肝肠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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