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台风过境
第一次遇到沐孜，是中考刚结束的那个漫长的暑假，秋葵考上了梓溪镇上的高中。学校组织夏令营，全校排名前三十的同学都有机会参加。
成绩一向优异的秋葵有点小失落，中考并没有考好，没有资格参加夏令营。她望着学校门口的龙虎榜，低下头，叹了口气往回走。也是从中考开始，她对上学心灰意冷了。她背着包去了很多地方，那一年她在海边认识了青枫。
那时青枫还年少，经常在海边晒太阳，皮肤黝黑，笑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夏末时岛上有台风入境，秋葵躲在旅馆里埋头看书。突然听到轻微的敲门声，她疑惑地抬起头，在这里她并没有朋友。
门开了，一股潮湿的雨水气息灌了进来，青枫笑嘻嘻地看着秋葵。
“走吧！去我家，去我家玩。”青枫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往外拉。
“这么大的风雨，你怎么来的？”秋葵微笑着说，“况且路况也不好。”
青枫不容分说拉着她就往外走，秋葵拧不过他，只好答应了。
那天清晨，两个人撑着伞去公交站台上等车。等了很久，全身湿漉漉地。车很少，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车才从风雨中来。上车后，车穿行在雨水中，行车如行船，街边的棕榈树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有些还倒下了，横在路中间。
“这么危险的天气，你竟然带我去你家玩？”秋葵用是指摁他的前额，“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青枫“嘿嘿”地笑着，并不说话。
车往郊外开，在一个小镇上停了下来。两个人跳下车，青枫一把抓住秋葵的手，在雨中走过一条长街，拐了几个弯到了一个小区。秋葵的布鞋湿透了，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水前行。走到一个小巷子，左转弯看到了一排三层楼的房屋。
一进屋青枫就脱掉鞋，光着脚丫在鞋柜里找拖鞋。室内有些暗，秋葵慢慢适应了一楼的光线，穿上拖鞋，将行李放在竹制躺椅上。
“一楼很凉快，太阳晒不进来。你知道的，岛上的太阳有多厉害！如果你不习惯，我安排你住二楼。”
“我喜欢住楼顶，三楼吧，况且台风至少得有两天吧，热不死人。”
“随你！”
秋葵日出看了看，疑惑地看着他：“你家人呢？”
“父母在乡下，我们家有个农场，种了好多芒果树，呶，桌子上有芒果，很多，想吃自己拿。”
“这个季节是芒果上市的旺季，你父母肯定忙坏了。”秋葵过去拿了一个大芒果，沉甸甸的。
“忙不过来会请一些工人。”
两个人洗过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坐在三楼的阳台上看雨越下越大，“唰，唰，唰”地下得很有节奏感。秋葵昨晚看了大半夜的书，听着雨声竟然睡过去了。尽管下着雨，可气温并没有降下来，睡了一会儿就热醒了。
“下楼吧！去一楼睡，有客房，我去买些早餐来。”说完先下楼了。
“等等我呀，我也去。”
两个人穿着雨衣去了附近一个大超市，里面有现炸的油条，一根有手臂般粗。
秋葵拍掉他拿油条的手说：“看你脸上的青春痘，内分泌失调，还吃油炸食品。”
秋葵拿了一小袋米、两颗青木瓜，一些鲜虾和冰糖。冰柜里有新鲜的鹅心，她随手拿了一盒。
回到家又是一身汗，秋葵将买来的东西放在水池里，打开冰箱，里面只有几罐椰子汁。
“我忘了你不懂做饭的，你喜欢吃甜粥还是咸粥？”
“出去吃多好！我从来不下厨。”
“那就吃甜的。”
秋葵洗米，放入适量的水备用。将青木瓜削皮，切半后用勺子将籽挖掉，切成小块放入锅中，盖上盖子按下煮粥键。
煮熟后放入适量的冰糖，两个人安静地吃早餐。
“你不是本地人，怎么懂做木瓜粥？”
“我吃过这里的木瓜，卖木瓜的大叔一边削木瓜一边告诉我的。”秋葵放下勺子，“你够不够？不够再添些。”
“够了，一点就饱。很好吃，谢谢你。”
台风过后，秋葵与青枫在岛上的大街小巷里乱逛。走到那条有古老骑楼的街道，在一棵大树下有一户人家。大厅里站满了人，秋葵挤了过去，原来是在祭祖。她看不懂那些礼仪，只是那家主人很热情，拉着她进去吃他们自家做的抱罗粉。
大的陶瓷碗，粗粗的米粉，甜甜的猪肉干，酸酸的酸笋勾芡，香脆的花生米，两个人抱着碗吃了很多。
屋主还在房子旁边的空地上搭起了戏台，刚吃完晚饭就有人说：“开始唱戏了，大家快去看！”
青枫拉着秋葵的手站在热闹的人群里，那是她第一次看琼剧。她打小也看戏，看村庄里的地方戏，伴奏的乐器多为锣鼓，铜钯和二胡，台上人“咿咿呀呀”地唱着她听不懂的戏文。村里的年轻人都听不懂，只有年纪大的老人才能看懂戏。初次听琼剧也是这样的，一个字都听不懂，可是看却能看懂七八分。他们的乐器很文雅，没有锣鼓，铜钯和二胡，这些在民间比较流行，难登大雅之堂。琼剧不是那样的，她看到了古琴，弦琴还有管笛，吹出来的调调跟流行歌似的。她稀里糊涂地听了几个小时，什么也没听懂，只是看扮相和妆容。
第二天晚上他们又去看了，这次戏团在戏台上挂了一个显示屏，上面有普通话的戏文，她一边听戏，一边看显示屏上的戏文。看懂了，自然开心。
看完戏，他们会去街边的餐馆里吃宵夜。那天晚上，天色很晚了，适逢餐馆老板生日。推门而入的时候，他们一家正在吃晚餐。老板娘热情让他们一起吃，一张桌子围了七八个人，热热闹闹地吃饭。吃过饭后，一起去KTV唱歌，直到凌晨生日会才结束。他们两个累翻了，一回到家，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离开前一天，青枫不太高兴，秋葵提出去海边公园玩。两个人骑着双人自行车在公园里乱走，清晨的空气清新，让人心情舒畅。骑累了，找了一家酒水铺，买了两个大椰子。她看着店老板用刀砍椰子，插上吸管，将椰子递过来。一边喝椰子汁，一边吹着凉风。公园里有很多商铺，有卖牛角梳的，有卖椰雕的，也有卖葫芦的。
她走到那个卖牛角梳的商铺前，不久过来一个抱着孩童的大叔。那小孩抓住秋葵的长发不放，秋葵转过头拿出一颗棒棒糖逗弄小孩。至今都记得小孩那双“咕溜溜”转动的乌黑的小眼珠。
站在商铺边看一个艺术家在葫芦上画画，他画了一匹栩栩如生的卧马图，她花了二十块买下了那个葫芦。对于艺术除了欣赏，还有致敬。
下午，他们坐在阴凉处吃炒冰。之后沿着小路漫步，草坪上依旧有人放风筝。躺在草坪上看各式各样的风筝挂满天空，突然间觉得，天很高。
夜幕降临的时候，一整天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秋葵已经很累了，可青枫依旧兴致勃勃。
“我知道这里有家影院，叫四维影院。”青枫拽动秋葵的手，依旧兴奋地说。
“那与我何干？”秋葵累得都不想说话。
“电影院……”
“好啊，正好歇歇脚。”秋葵像打了鸡血一般跳了起来，打断了他。
“我说的是……”
“那走吧！”秋葵二话不说，起身找电影院去了。
“我话还没说完呢！”青枫无可奈何地跟在她身后。
“你带路！”秋葵突然回过头，恶狠狠地说。
青枫把她带到二楼的溜冰场入口处。
秋葵四下张望：“不对啊，这是电影院没错呀！怎么没有入口和售票厅啊？”
“大小姐！我说的是电影院二楼有个溜冰场，电影院很久都没开了，溜冰去吗？一起进去吧！”
结果那天晚上，秋葵摔得鼻青脸肿也没有学会溜冰。第二天背着背包上船，临别时，狠狠地剜了青枫一眼，要知道，疼的可是自己啊！
那些心无旁骛的年代，付出善良就能收获善良。随着年龄的增长，经历多了，内心会筑上壁垒，只能看着那些年纪与当年自己一般大的青少年，笑笑。成人，始终都无法心无芥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