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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情事

  溪浪河镇是黑、吉两省交界处的一个小城,别看地方不大,每天却有成百上千辆汽车在这里路过。因前面就是凤凰山陡峭的“九曲十八盘”,过往的车辆多在这里加油检车、打尖歇脚。小镇也就随之出现了许多为汽车服务的行业,但最多的是汽车修理部。而在诸多的修理部中,修车最厉害的师傅要数十字街拐角处的王大脑袋。

  王大脑袋是个敦实的汉子。他技术好,找他修车的人特别多,整天都忙得不可开交。但他为人仗义,

  若别的师傅有整不明白的地方,只要哼一声,他就放下手里的活去告诉人家怎么整,还帮着干,也不讲什么报酬,同行里没有不服他的。他是修车行里公认的大拿。

  他女人白霞是镇上最大私企羊毛衫厂的出纳员。长得白嫩嫩的,腰纤腿秀、唇红齿白。加上低垂的圆衫里总露着半个雪白的乳房,瞟一眼,就会让你哈喇子不由自主地淌出来,然后就把她惦记上。

  王大脑袋是个邋遢的男人。总歪戴着帽子,穿一身油渍麻花的迷彩服,与白霞站一起让人看着总觉得有点儿滑稽。有人就吧嗒嘴咽吐沫地说风凉话:“白瞎那娘们儿了,晚上还不得弄一肚皮油?”

  王大脑袋贼稀罕自己的女人。他钱全交、活全干、剩饭全吃;吃喝穿戴由着她。但自从发现白霞婚后还与先前的男友有来往,就死死地看管她;稍有怀疑,就一个酒瓶子抛过去。白霞还得找话哄:“晚上想吃啥?”

  “吃你!”这是他又要搓磨她的信号,她就央求:“今晚饶了我吧。”因为自从她在他手里有了把柄后,就像患了性变态,让她一到晚上就酥骨。因为晚上的事儿他说了算,必须的。

  别看白霞在家怕王大脑袋,在厂里人家可是令人羡慕的白领。财会科除了那个老奸巨猾的张会计就属她了,嘎有派。但比起朱钟朱总经理那可就差大了。朱钟原先是国营服装厂的厂长。十多年前企改时,空手套白狼买下了服装厂,再拿服装厂做抵押向国家贷款,引进上海的先进设备,建了个羊毛衫厂,把企业干大了,如今已是县里的纳税大户。他派头贼大。开会时,只要他往台上一坐,台下人就像掐死了似地,鸦雀无声。他讲话字字千金,句句是真理,一句顶一万句。厂里的事都是由他一锤子定音。

  他人品极好,从没像其他成功男人那样扯仨拽俩的。他病妻心梗多年,有人就串联让他休了,弄个年轻漂亮的。朱钟就摆出妻子年轻时的许多好处,然后撂上一句:“糟糠之妻不下堂啊!”把众人佩服得差点儿拿他当佛供。

  白霞在厂里有这么好的位置,是她老爸在位时,朱钟买服装厂时帮过他,也是知恩图报的一点儿小意思。

  白霞的母亲退休前也是副局。按理说,官场人家花一样的女儿怎么也嫁不到王大脑袋头上,可话又说回来了,婚姻这玩意儿是土地佬摆泥人——老天捏的,人家就有那个福。

  白霞在嫁给王大脑袋之前还有一个男友叫林海。高中时,他比她高一年级,也算是同学。他寡言少语、文质彬彬,戴一副薄薄的眼镜。他是文科的尖子生,念书时就在报上发文章。不知为啥,高中毕业后却到吉林一家药厂当推销员去了。

  白霞姑与林海的母亲同在凤凰山小学教书,闲说话就给他们拉格上了。那年夏天他出差顺道回家看母亲,白霞姑就给她打电话,让他们见面。凤凰山村离溪浪河镇五十公里,是这条公路的尽头,百十户人家无序地散落在山沟里。他家门前的小溪上有座小桥,她走上去时吓得吱吱叫,他就跑上去扶她……

  林海的母亲早把晚饭备好;有她在山里采摘的山野菜,还有炖得稀烂的跑山鸡……吃饭时,白霞姑就对她说,要是同意就早点儿定下来,不同意也别耽误人家。

  饭后他们就坐在葡萄架下的板凳上聊;聊高中时的老师,聊那时的同学现在都干啥……她喜欢读书,就给他讲小说《遥远的天路》里的故事。谁知那竟是林海的作品,她很吃惊,不知道他有那么大能耐,一下子就爱上他了。第二天她就和他抱在一起了,让他亲……改革开放嘛,谈情说爱也来了个高速度。

  别后他们就用短信、电话频频来往,有时候网上一聊就一宿,星星月亮海誓山盟的。但没多久他就突然与她断了。

  她像热锅上的蚂蚁,问姑姑,姑姑说:“这时的年经人……婚姻不能强求……”

  她伤心地哭了半宿。因为她太爱他了。

  她是迷迷糊糊嫁给王大脑袋的。

  王大脑袋是她小学的同桌,也是邻居。他父亲小个儿精瘦,像上海瘪三。母亲圆脸大屁股,大家叫她骡子。四十岁那年才把王大脑袋从肚子里挤出来。他们乐坏了,说他将来能当总统,宝儿、心肝儿地娇惯他。把他惯得上小学时就往教室里撒尿,往白霞裤兜子里塞家雀儿;中学时叼烟卷儿、下馆子,泡网吧。十八岁那年爹妈死了,就成尿桶了。他舅舅拉帮他,就在哈尔滨给他找个师傅让他学修车。还别说,他还真有这方面的灵性,师傅教啥会啥;他也学得有眼力见儿了,不是给师傅洗脚就是给师娘洗裤衩子,乐得师傅把看家本事都教他了。出徒他就在溪浪河镇开了个修理部,生意嘎嘎火,哪天都弄个三百二百的,让白领的白霞都眼热。

  白霞有一个时常就前轱辘不转后轱辘转的摩托,一变成爬犁时就找他修。他给她修车分文不取,她也不客气,来个飞吻就鼓捣拜了。两个人的关系特别好。

  那天,白霞想林海正痛苦呢,厂里让她到省城一家代理商那儿结一笔账。她出来时想打的回宾馆,正好一个出租停下来。就听车迷子和乘客在车里犟:“多少钱?”

  “五十。”

  “你再说一遍?我给你一个嘴巴!”是王大脑袋的声音。

  原来王大脑袋也是这天到省里买汽车零配件,下了火车便打的去道外太古街。车迷子见他像个土包子,想多赚几个,过了霁虹桥就把车往道理拐。王大脑袋心里就笑:“想拉老子兜圈子?看你把我往哪儿拉!”他就装做不认路东张西望。司机见他没吱声,知道他是外地人,胆子就大了。在道理绕了一圈儿又回到南岗,再走秋林奔军工、烟厂、老巴夺,顺江沿儿奔道外花鸟鱼市,才在太古街停下来。王大脑袋赖子打底儿怕过谁?把眼一瞪:“老子是哈尔滨的!”

  车迷子一怔:“哈尔滨的你不早说?给四十油钱!”

  “给你油钱?!我还没让你包我工钱呢!”白霞刚要过去劝,吱——,又一个出租停下来:“咋的了二尿壶?”车迷子探头问。

  “哥,这小子坐车不给钱!”

  “啥?!”他想下来吓唬吓唬:“不给钱就揍!”王大脑袋瞪起眼:“敢动手我整死你?!”

  “吱!——”又来个出租,一个大块头晃着膀子下来就拉偏仗:“咋回事儿咋回事儿!你怎么打人?”就把他围在中间。

  王大脑袋一看坏了,手里还一兜子钱呢,别给我抢去!他瞥见身旁站个女人,就一把将兜子塞进她怀里:“老妹儿帮我拿一会儿。”亮开架子就和他们干起来了。只见他拳打脚踢,虚实并用,声东击西,左右开弓,就像电视剧里的英雄豪杰、武林高手,打得天昏地暗、八面威风。直把白霞看得眼花缭乱、天旋地转、目瞪口呆、手脚冰凉。但渐渐地王大脑袋就没力气了,他又被围在中间。大块头将他拦腰抱住,二尿壶卡他喉咙,另一个抱腿就把他撂倒了。几个人刚要摁住揍,只见王大脑袋一个兔子蹬鹰,把大块头一脚踹出去两米多远。二尿壶一愣神儿,王大脑袋跃起来就一个勾拳,在他脸上开了个咖啡屋。另一个喊:“掏刀!”王大脑袋一看事儿闹大了,钻进人群撒腿就跑,瞬间就消失在都市的人海里。白霞这才长长地舒口气。

  白霞一摸王大脑袋的兜子里全是钱,知道他还得回来,就在背影里等。夜半,王大脑袋果然鬼鬼祟祟地回来了。

  他是抱着侥幸的心里回来看看的,见给他拿钱的竟是白霞,惊喜得连声叫:“咋这么寸啊哥们儿!要是别人我这兜子钱可就没了。这么的……”他掏出一打钱就往白霞怀里塞。

  白霞就推:“你傻呀?我能要么?”

  “可也是。那,我请你吃饭。”

  白霞真的饿了,也是盛情难却。

  都市的午夜,酒巴依旧灯红酒绿,人头涌动。他们找一个空位子坐下,服务员递上菜单儿,王大脑袋手一挥:“捡你们拿手的上!”

  酒菜来了:一瓶二锅头,一瓶干红葡萄酒;菜是炸对虾,炒蘑菇,鲨鱼翅。

  王大脑袋一面倒酒一面乐:“妈的,这菜上的,瞎(虾)摸(蘑)啥(鲨)。”白霞看他还是小时候那样粗鲁、顽皮,就憋不住笑:“哎你能不能文明点儿?”

  “老同学在一起哪有那些正经的。来吧哥们儿,我王大脑袋今天算碰到贵人了,三生万幸啊!那个啥,我先走一个!”一直脖儿,一杯白酒咕咚一声就整进去了

  白霞瞅她真好玩儿。再看他衣着,黑裤白衫,从没看他这么利落过,就笑。她两小口喝小半杯葡萄酒。

  说起打架,他眉飞色舞:“几头烂蒜,我惯着他!”

  他们边吃边聊;聊小镇的往事近闻、生意场里的生意经,还有小时往她裤兜子塞家雀儿的故事……嘎开心。在不断地推杯换盏中,两个人醉了一对儿。

  他打的把她送回宾馆。吧台小姐见她有宾馆门卡和身份登记,就让他们进去了。

  白霞扑到床上“哇”地一声吐了一地。

  “喝这熊样。”他趔趄着拿洗手间的浴巾给她擦。

  “哥们儿你可……真好……嘻嘻,呜呜呜……”她连哭连笑,想他们小时候……想林海,恨他负心……

  王大脑袋给她捶背。她抓着心口:“难受……难受……王大脑袋就把手伸进去,在她

  两乳间乱摸,白霞娇声嗔怒地叫:“往哪儿摸呀!?不是那儿!下边儿,再往下……”

  他挺不住了,粗鲁地扒掉她的裤子就爬上去。

  “别,别……,”她挣扎着……

  在人生的要紧处,她一脚就踩泥坑里去了。

  不久,她就不断地呕吐,到医院一查,怀孕了。

  纸里包不住火了,她告诉了母亲。母亲气得直哭,叫她流产,和他断。她不从,就匆忙和他结婚了。

  婚后她妊娠反应仍很重,想静心休养,让他体谅。但他不听劝阻,一宿一宿地在她身上怼,不久就流产了。

  她想:他要是林海就好了。

  不几天,林海真的来电话了。

  原来他无照驾车撞伤人被判刑三个月,赔款三万。

  她肠子都悔青了。爱的天平开始晃动。

  她深爱林海。背地继续偷偷地和他音信来往,谈情说爱。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在精神上得到补偿。但更微妙的东西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终于,惹来了麻烦。

  那天她上班忘带手机了,王大脑袋看到林海给她发来的爱昧短信,气得暴跳如雷,说他们肯定有关系。她解释,他不听。她越服软他越闹。她只好告诉林海,说她结婚了,与他断了来往。

  从此,他不准她和任何男人来往;哪怕是说话,他也会与她大吵大闹。她怕羞,就忍。后来就忍不了了。

  那是去年,朱总要带张会计和她去上海考察、洽谈生意。王大脑袋一听就火了:“当官儿的还有好东西?你不准去!”白霞说她做不了主,让他找朱钟说。他就去了,指着朱钟的鼻子问:“你凭什么领我媳妇走?!”

  朱钟从没遇到过这种无赖鸟人,就说:“这是工作,她必须去。”

  “我知道你没他妈安好心!……”他动起粗,破口大骂,用茶杯砸玻璃。朱总一按铃,跑进两个保安:“报警!”

  警车响处,下来两个警察。

  王大脑袋还耍牛逼呢,一副铮亮的手铐早把他扣住。他以妨碍公务罪被拘留半月,罚款贰佰。

  朱总一挥手,两个字就把他击垮了。

  她的确出了一口不光彩的恶气。在飞机滑进蓝天的那一刻,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与飘然。

  上海到了。这个蜚声世界的国际化大都市,摩天大厦鳞次栉比;车流人流灌满大街小巷。走进它,让你感到自己就像一粒沙、一只蚂蚁那样渺小,仿佛一下子就被这座城市吞没了。

  他们住在浦东天都大厦三十七层的几个包房里。朱总的电话每天响个不停,他与商家、时装设计院不断地会面、洽谈,敲定项目后,由张会计做出风险评估,资金预算,再由她往各地账户打款。只要朱总点下头,成百上千万资金就会水一样地流来流去。这让她大开眼界,也领略了朱总的人格魅力和做人的尊严。

  工作很快就结束了。那天,张会计买来了两天后的机票,然后就说他弟弟在附近的绍兴,想去探望。说完,扫一眼白霞,瞅朱钟笑。

  朱钟和他是多年的老搭档,自然心领神会,就答应了。白霞立刻有些拘谨,不知所措。

  “怎么,不舒服吗?”朱总问。

  “没,没有……”

  “那,咱们也放松一下。你想去哪儿玩儿?”

  朱钟在白霞眼里从来都是威严的顶头上司,没想到会这么平易近人,就打趣儿:“俺屯子人也没到过大都市呀,听朱总的呗。”

  他就领她去逛外滩;请她到城隍庙去吃水煎包和鸭血汤。

  她说:“小时候就听母亲说上海的小吃,却不知道这么好。”

  他们又去南京路步行街。在商厦柜台前,她看到一件五颜六色、金光闪烁的连衣裙,就拿到更衣室里去试。

  那衣服太美了,穿上让她显得那么高贵、典雅、风度翩翩,就像贵妇人那样端庄、秀美,仿佛把上海的霸气都压下去了。

  但衣服上的标价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又去看地方戏——弹词开篇。

  那是个不过三百坐席的小剧场,台上一男一女,正唱《孔雀东南飞》刘兰芝被撵出家门一段,曲调悲凉忧伤、婉转悠扬。

  白霞听不懂粤语,他就小声在她耳边复诉。

  ……

  她入门太突兀,

  阿母大悲摧。

  女儿无罪自归回,

  真是进退无言郁不堪……

  只怕苍天不肯从人愿,

  我与你别时容易见时难。

  ……

  白霞被那优美、感人的唱腔吸引住了。头轻轻地依在他肩上,回味着唱词里的滋味儿,动情处,不住地叹息。

  他笑她痴,挽她手。她没动,就那么让他挽。仿佛在测试他的体温或揣摩他心中的鬼兔子。

  看完剧,他们就回宾馆了。侍者恭敬地递上她试过的连衣裙:“先生,这是商厦给您送来的,请签个字。” 她有些激动,或是难为情。他就笑。

  原来她试衣时,他就为她刷卡并嘱咐商家把衣服送来。

  她微笑着,高高地把衣服举在他眼前炫耀。

  “喜欢吗?”

  她不说话,贴在他胸前。他摸她头,闻她秀发的幽香。

  “想再试试吗?”

  她点点头,瞅着他,眼里现出一种渴望。

  “要我帮你换吗?”她就扑进他怀里撒娇,然后叉开双臂让他解纽扣。幽暗的灯光里,她优美的酮体全裸露在他面前。他脱去衣服,把她抱上床,揉摸她细嫩地胸腹,亲她甜美的嘴唇。她酥软得像堆棉花,搂住他脖子娇声浪气儿地叫:“要……要……”他舒缓地拉动着,等她急促地喘息时,知道她要来了,就加快动作,她就搂紧他不停叫……

  也许移情是人类固有的本性吧,她早把王大脑袋忘到脑后了。

  他们返回溪浪河镇时,王大脑袋刚好解除拘留。他醋性大发,疯狂地喝酒,骂她,摔盆子砸碗,把朱钟给她买的衣服剁了个粉碎。天没黑就扒她衣服,让她尽女人的义务。她无法再忍受他的欺辱,不让他碰。他就饿狼般地把她压在身下,她哭,就用毛巾塞她嘴,绑住她双手,一次又一次地奸淫她,蹂躏她整整一宿。

  他打她、骂她,不过是为了让她怕他,不让她跑偏、守住她。因为他太爱他了。但他那里知道,像他这样人的漂亮女人,被人撬走不过是早晚的事。

  她向法院递交了离婚状。几个月后,法院判决他们离婚。

  白霞如出牢笼,住进朱钟给她买的新建小区五楼的一套房子里。舆论压力让她没法再上班了。她也无需上班。朱钟什么都是她给买,还给她钱。每隔几天他就到她那里去住,对她百依百顺,说等病妻死后就娶她。她一心朴实地爱他,实心实意地伺候他。他不来时,她就悠闲地在家上网、看电视,读小说……她把美好的希冀都寄托在这虚无缥缈之中。

  几个月后,朱钟回来的次数逐渐减少。他不让她给他打电话,说影响不好。他来时也总是带着一身疲惫,没了往日的温情话语,床上也没了激情。她看得出,他完全是一种应付,像动物那样与她交配之后就酣然入睡。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儿,不知自己错在哪儿。滴滴滴,是他手机里的短信声。她掏出他的手机,一条短信浮现在她眼前:怎么好几天都没来?晚上来吗?想你了。她脑袋嗡地一下,如五雷轰顶,颤抖着记下发短信人的电话号码。但却从来没有过的冷静。她瞪着眼一宿没睡,心内浊浪翻滚。早上,她仍笑着把他送走。然后就往那个手机打电话。一个娇滴滴女人的声音;她问她是谁,她不说,把电话挂了。

  朱钟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偶尔来了,进屋就虚头吧脑地说想她了,就脱衣服和她上床,上完床穿上衣服就走了。她感到好玩儿,觉得她这儿就像一个配种站,一个畜生与另一个畜生的交配场所。

  时间长了,她也学会耍人了;他不来她也不叫,他来了进屋就说想他了,就脱衣服与他上床,上完床他一走就把他忘了。有啥呀?人不就是着装的动物吗?

  她混沌了:困了就睡,饿了就吃,想酒就喝,寂寞就唱。她喜欢邓丽君那哀凉、凄美的歌声:

  ……

  我并没有醉

  我只是心儿碎

  开放的花蕊

  你怎么也流泪

  如果你也是心儿碎

  陪你喝一杯

  我要美酒加咖啡

  一杯再一杯

  ……

  她边哭边唱,猜想自己是二奶还是小三、小四或者小五……其实,那些都不重要了。女人嘛,本来就是男人的玩物,一种让男人发泄兽欲的工具。什么海誓山盟星星月亮的,不过是无耻的欺骗和美丽的谎言罢了……

  她又想起王大脑袋,她不恨他了。想独自占有她没错。她也知道他爱她。因为按老辈的道德观她本来就不是好女人。但在这个世界上其实好人和坏人很难分,谁都是好人也谁都是坏人。不过是每个人的行为都是在寻找和索取自己的需要罢了。

  她想去看看王大脑袋,还有那个与他一起生活时住的房子。

  她是假装路过碰上去的。

  他没变,还是那德行;歪带着帽子,满身油渍。她放慢脚步,他的眼睛也随她的走近慢慢地移动。

  “你,来了?……”他很意外,抽动下嘴角,“咋瘦那样?”他眼圈红了,“回来得了,我给你跪下还不行吗?……”

  她抹了一把眼泪,走了。她不想回去,说不清为啥。也许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那句老话吧,他们不是一路人。

  她又意外地遇到了林海。

  在街口上,他抱着一个孩子。她追过去:“林海,几年不见,还好吗?”他已登上去凤凰山的班车,与她挥挥手,车就开走了……

  她愣愣地站在那儿好半天,宛若梦幻。

  又是一夜没合眼。她想知道他的情况,她拨通了姑姑的电话。姑姑告诉他林海的确在凤凰山。原来她和他断了来往后,与一个教师结了婚,生一女儿。前不久,妻子出车祸死了。他要把孩子给母亲送回来,筹些款,到云南去做医药代理商。

  她对姑姑说她要去看他,姑姑知道她心事,答应给他们撮合。她告诉姑姑:“有些话可不能和他说……”

  一切都极顺利。当天林海就和她通了电话。第二天她就去凤凰山了。

  啥也没变:还是那山,那桥,那小溪。葡萄树的蔓儿已长得很粗,结满了果实。林海的女儿已满地跑了。而他们此时已非彼时,岁月已在他们的脸上刻上了浅浅的鱼尾纹。仿佛有一种不可抗力牵着他们,在残酷的人生舞台上各自画一个圈儿,又回到原地。

  她爱怜地与他对视着好一会儿,就捂住脸抽抽嗒嗒地哭了。他们各自叙说了几年的离别情。

  她说:“我跟你走就是了,孩子我带着,资金上我支持你。”

  晚上她住姑家和姑商议:她说凡属于朱钟的财产全还他,然后就和林海远走高飞……。

  一切都就绪了。他返回小镇,清理所有财产,把自己多年的积蓄集在一个存折上,然后让林海过来往云南打款。

  林海来了。他们进屋就抱到一起。她就要做他的妻子了,无须顾忌,她扭在他怀里要与他上床……她晕红着脸开始脱衣服:“看什么?原本就属于你的。”她心甘情愿给他,她要做一次真正的女人。他眼里闪着欲望的光芒,看她脱最后一条短裤……

  “嘭嘭嘭!”门被敲响。

  这是她最熟悉的敲门声,她脸立刻吓得煞白,不由分说地把林海推进储藏间:“快进去,有人来了!”

  “谁?”林海莫名其妙。

  “你别管。马上就会走的,你千万别出来!”

  “嘭嘭嘭!”

   “来了来了。”她提上短裤就跑去开门。

  朱钟进来了:“哎呀宝贝儿,”他擦一下额上的汗:“你怎么赤身裸体的,热了还是想我了。”他把淫邪的目光盯在她身体的私处。

  她背过身穿衣服,想掩饰惊慌的神情。

  “宝贝儿,穿衣服干啥?你上床等我,我冲下澡就来。”朱钟麻利地脱光衣服,夹着立起的阳具,雄纠纠气昂昂地进洗手间去了。

  林海在门缝里看得一清二楚,他脸涨得通红,踢开门,骂一句:“无耻!”就走了。

  朱钟探出头,正看到林海走出去的背影,张着嘴半晌才明白过来:“好啊!原来你在我给你买的房子里偷汉子!你说!他是谁?!”他气得大声吼。

  白霞叉着腰,怒目瞅着他,没怕。

  她没什么可怕的了。她的幸福、她的爱情、她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和渴望,在转瞬间就化为泡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没了,什么都没了!

  她冷笑着,一脸狂荡、轻蔑:“想知道她是谁吗?我告诉你,他是比你还有钱的大老板!”

  他咬牙切齿地:“你个不要脸的娼妇!”

  她园睁杏眼,叉着腰:“我是娼妇?你是啥?!”她愤怒得浑身颤抖,奔向他脱下的衣服,抱起就抛出窗外,“让小镇人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哎呀!”朱钟跑去抢,衣服早已散落在楼下的马路上:“你你你,……”他光着腚满地转,“这让我怎么出去!?”他翻衣柜,里面全是白霞的衣服。她的裤腰比他的一条腿粗不了多少。

  “去把衣服给我取回来!”他命令她。

  白霞用鄙视的目光压住他的骄横:“你才知道那张皮的重要?是啊,有了那张皮你就光彩、高贵、人模狗样,身价倍增,你就是弄潮儿、改革先锋、纳税大户、私营企业家!人人就都敬你,怕你,恭维你!可没了它你是啥?!”她怒不可遏地指着他的鼻子,“没了它你不过是个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畜牲!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无耻的流氓、无赖!酒囊饭袋!一头种猪!肚子里装的不过是一堆精液和稀屎!除了让人感到肮脏、恶心之外,狗屁都不是!”

  “得了得了,”朱钟虽眼冒凶光,话却软下来,“你先下楼去把衣服给我取回来,咱们有话慢慢说。”

  “不!”

  “你去不去?!”他薅住她头发.

  “不!”

  啪地一个耳光:“去不去!?”

  “不去!”

  又一个耳光:“去不去!?”

  “我就不去!”她把咸咸的血吐他一脸。

  啪!啪!啪!啪!他丧心病狂地一个接一个地抽。

  她踉跄着,迷冥中看到桌子上的水果刀,抓起就捅过去。

  朱钟“啊——”地一声坐在地上,一堆肠子淌出来。

  他没了凶残,捂住溢出的肠子:“快,救我……”她懵了,跑过去把他的肠子往回塞。

  他脸渐苍白,喘息着,慢慢地倒下去……她呆了,惊恐地往后退、退,猛回头,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满手满脸鲜血,她惊得以手加额,歇斯底里般地发出一声瘮人地嚎叫:“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杀人了!——”她精神失控了,向落地窗撞去。随着玻璃的碎响,几秒钟后“咚”地一声摔落在马路上。

  小城立刻轰动了。马路上人山人海,警车、救护车鸣叫着,风驰电掣般地开进现场,警察迅速地拉起了警戒线。

  王大脑袋也挤在人群里看热闹。

  “白霞?”他拨开人群:“起来,让我进去……”两个警察拦住他,“干什么干什么!?”他不顾一切的往里闯:“那是我媳妇!……”

  警察死死地扭住他:“破坏现场我逮捕你!”他挣扎着:“我要看我媳妇!操你妈的松开我!……”

  警察、医生、护士穿梭般地跑来跑去……

  很久很久,人群才渐渐地散去……

  夜,慢慢地拉上了帷幕,小镇又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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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载

 长篇小说《风》连载之三十四

一匹高头大马上端坐着一个肉团团,后面跟着一队国军,押着一个女共匪来到了镇公所门前。高镇长、沈专员他们早已等候在镇公所大门口,看见高头大马,纷纷迎了上去。从马上蹦...(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