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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逝再生缘(第二部 4-6)

  第四章 知遇之恩

  君玉出了皇宫,与荣发刚回到家门口,便听门子说,梁大人派人来过两次了,问爷回来没有。

  君玉就知恩师挂着,门也没进,掉头直奔梁府。路上,荣发见君玉神情严肃,不安道:“不是给太后治好病,就会升职了吗,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君玉道:“升职是定了的,也是我所愿,但朝中的事不是那么简单,弄不好会被两面夹死。”

  “啊!”荣发睁大了眼睛,说道:“这么危险,还能不能倒回来,咱不干了。”

  “不行,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为了报仇,这是唯一的路,我等的就是这一天。你知道太后要保我进哪里,是枢密院,那可是全国军队的绝密机构,就是给我个丞相我也不换。倘若真能进去,我一定把皇甫家冤案的真相找出来,为他们报仇,死也值得。”

  见荣发一脸不安,眼泪都要出来了,君玉换了笑脸说道:“好了,没那么容易就死的,我还要多做几年官老爷哪,我是大老爷,你就是二老爷,跟着我升官发财享福吧。”

  荣发撇撇嘴,说道:“你哄我,鬼才信。”

  梁鉴见到君玉,让进书房,遣走其他人,第一句话就问道:“你觉太后这人怎么样,对你什么印象?”

  君玉这才一点一滴的回顾她与太后的每一句对话,醒悟道:“从我的言行中,她一定认为我是那种趋炎附势的聪明人,能为她所用,所以她帮我。可我不明白,她一向拢略那些飞扬跋扈的蒙古旧臣,怎会对汉人如此,难道就是为了我给她治病?可我觉得她不像是这么简单的人。”

  梁鉴道:“你很聪明,她确实不简单,自元以来,皇帝的位子一直都是用杀戮夺来的。当年成宗死后,又陷入皇权之争,她的两个儿子各自称帝。是她说服了现在的皇帝放弃皇位,立为太子,定了武仁之约,当今皇帝是第一个以皇位继承人的身份登上皇位的。这个女人,她一直制约着两代帝王,从后宫到前朝,她宠信刘捷把持着朝中的权力。”

  听到这儿,君玉情不自禁道:“这却是个了不起的女人,能做到这一步,男人都莫及。”

  梁鉴看她一眼,君玉脸红了一下说道:“我是说这人的权力欲望可真大。”

  梁鉴继续说道:“她与刘捷内外勾结,培植朝中的亲信,与皇上对抗。平心而论,现在的皇上还算明君,但这几年有些荒于朝政,不能不说与她有关。其实太后这个人有些执政的能力,但她野心太重,又一心维护蒙族旧制,与皇帝推行的新政相悖,所以两股势力暗中较劲儿。”

  “那君玉该怎处?”

  梁鉴反问道:“你力拔三元,殿试夺魁,为的什么?”

  君玉道:“寒窗苦读,为的是有朝一日报效国家,惠及百姓,立身扬名。”

  梁鉴道:“这就是了,一定要让皇上认可你,要让他明白,没有太后的鼎力支持,你是进不了这种地方的,他才会委以重任。你要知道,在那里,没有实权,早晚也会被挤掉的。”

  君玉说道:“谢恩师指点,弟子知道该怎么做了。”

  梁鉴笑了,告诉君玉,如果我猜的不错,皇上很快就会单独召见你了。

  果然不出梁鉴预料,还未到府,家丁就赶来告知,宫里的侍正总管高福正,已在府里等了多时了。

  君玉赶到门口,却又碰上李安,还带了两个小太监。

  君玉一惊,知道高侍正已在府中,便把他们带进自己的外书房,这里也是她常常待客的地方。

  李安宣读了太后的懿旨,大意是医治太后有功,特赏赐金紫罗袍一件,雕花白玉带一条,东海明珠十粒,彩锻八匹,青锻官靴一双。

  君玉领旨谢恩,叫小厮收好东西,又叫待茶。李安辞谢,君玉就叫荣发拿了二十两银子交于李安,让他吃酒用。这李安想,怪得太后恩宠,这儒生倒也知趣。

  送走李安,君玉急匆匆赶至前厅,向早已等候的高侍正行礼待旨,说道:“方才太后身边的李内侍来宣旨,故小臣耽搁了,请高总管原谅,君玉实不便一同接待。”

  高侍正说道:“骊学士确是精明之人,今天我只带了皇上口谕,宣你内阁觐见,这是密诏,不便声张,请吧。”

  门口已备了一乘蓝顶轿子,君玉只身进了轿,被悄悄抬进宫去了。她暗想,恩师先见,这朝里的内幕纷争,确是危机重重,如若自己行错一步,像这种情况,秘密处死,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这是一处皇上的私密行宫,用于和心腹大臣商讨机密大事的地方,不用通过任何宫苑,从外面就能直达。君玉被领进时,皇上正背对着门口,一袭鹅黄色丝绸便服,因为消瘦,显得很高,却没有蒙古人特有的彪悍。

  高侍正近前几步,回道:“皇上,骊学士来了。”

  皇上回身,君玉俯身跪拜,请罪道:“方才小臣外出,未曾及时觐见,又因接太后懿旨,耽搁片时,让皇上久等,是小臣之过,请皇上恕罪。”

  皇上扶起君玉道:“朕是突传的口谕,错不在你,况太后病愈施恩与你,也是皇恩,有何罪过,骊卿过虑了。”

  君玉谢过皇上,起身肃立,静等皇上发话。她深知此时皇上的想法,若自己急于表明心迹反让皇上起疑,不如静待皇上的意思。

  皇上开口问道:“骊卿家是哪里的,家里都有什么人?”

  君玉没想到皇上开口先问的这话,小心回道:“老家是江浙的,因家境贫寒,幼时被山东的养父母收养,才得以读书赴试,如今高中,离不开养父养母的恩泽。”

  皇上又道:“还是贫寒人家的孩子知上进,像我们那些王孙贵戚的后代,养尊处优,还个个飞扬跋扈,有几个是有出息的。”

  皇上一番话,倒像在拉家常一样,有种亲切感,让君玉崩着的神经略略松弛了些。她停了一下,说道:“也不尽是,像赫监察使就是位出众的英才,年轻有为,堪称栋梁。”

  皇上笑了,点点头,说道:“却是如此,所以才把他调到御史台,可那个刘捷一步不让,乘机把他的侄儿塞进了枢密院。”

  说这话时皇上仍是笑着,君玉却明白,这是皇上向她发出的第一个信号,她及时说道:“朝廷选拔人才是因才而用,于国于民有利,怎能以公假私,培植亲信。” 她虽没明说刘捷,却把自己的立场挑明了。

  皇上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停住,看着君玉道:“你们大概一直埋怨朕轻视汉臣吧,其实从开科以来,朕都在留心勘察,许多有才华的汉人都留下了。但历来朝廷弊端很多,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朕一贯致力于蒙汉一家的新秩序,可你知道吗?朕这是对自己家族的宣战,难度可想而知,所以许多有能力的汉人还是被他们压制住了。”

  君玉被皇上的坦诚感动,说道:“皇上,--”

  皇上抬手阻止她,自己继续说道:“两年前,你的答卷令朕耳目一新,实是希望你能成为我大元新政的主力。可当时朝中反对势力庞大,你又初出仕途,没有阅历,朕若把你强行推上去,恐成为他们的众矢之的,反而害了你。所以两年来,朕把你放在翰林院不闻不问, 有梁鉴带你,朕也放心。当时把赫英提到御史台,并非是朕重蒙轻汉,因他是蒙人,父亲又是朝中重臣,他们无理由反对。父子两人又都是朕的心腹,为了刚刚有点成绩的新政不至夭折,朕才这样做。就这样,他们也不放过,硬把个刘奎山塞进了枢密院。这个刘奎山也倒是个有点能力的人,可他是刘捷的人。你要知道,这个枢密院一直是刘捷控制,朕安插的两人都被他莫名的排挤掉了,那个空缺一直是朕在压着,总想等个合适的机会扭转这个局面。可今天母后贸然提出,你知道朕会怎么想吗?”

  皇上的这番话,早已令君玉热泪盈眶,什么是知遇之恩,什么是君臣之义,君玉刻骨铭心。见皇上这样问,知道皇上在想什么,她只能用一句话来点透。她稳住情绪,清晰的反问道:“如果小臣是鼎力辅佐皇上,太后会同意您把这个职位给我吗,反过来说,如果太后不把我推进枢密院,我又怎么为皇上分忧。”

  皇上浑身一震,一双锐利的眼睛盯向君玉,见这个年轻俊秀的儒雅之臣,一脸聪慧,满目真诚,并不回避。他思考着,暗暗称赞。

  君玉又说道:“皇上可知这样一个典故,做人当如铜钱,外圆内方。方是原则、正气,是做人之本。圆是处世之道,做事的技巧方法。如此行事,才能堂堂正正立于天地之间,堪重任,成大器。”

  皇上这下已全明白,说道:“不想两年里爱卿竟如此成熟,让朕刮目相看,有爱卿这般的聪明才智,这样的胸襟气魄,朕还有何可虑,若有这等臣子辅佐,是大元之幸。”

  君玉眼里的泪珠终于掩饰不住,滴落下来,她也不擦拭,撩袍下跪,颤声说道:“皇上的知遇之恩,君玉没齿难忘,虽肝脑涂地亦不足以报答。今后不管臣做什么,皇上只要相信,臣是皇上的,臣的心也是皇上的,为了大元的千秋万代江山,为了蒙汉各族人民的团结、富庶,臣尽心竭力,鞠躬尽瘁。”

  皇上低头,双手扶起君玉,说道:“骊爱卿一片忠心为国为民,与朕同心协力,朕也曾熟读历史,能不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明堂只管放心,朕一定帮你顶起一片天空,朕也相信你不会让朕失望。”

  君玉抬头,见皇上双目炯炯似乎也是湿润的,不禁说道:“谢皇上信任,君玉定不负重望。”

  第五章 宦海沉浮

  两天后,在满朝文武众目睽睽下,皇上一连下了三道诏书,第一,翰林院学士骊君玉因治愈皇太后有功,太后举荐,皇上恩准,晋升为知枢密院事,从一品。第二,翰林院大学士梁鉴因荐医有功,晋升中枢右丞,领太子太傅职。第三,集贤院大学士兼参议王伯安,加授太师爵位。

  立时,大殿上一片静寂,只有君玉、梁鉴、王伯安的叩拜谢恩声,这三人因早有预兆并不感意外。但刘捷虽有预见,却没想到这个骊君玉会晋升的这么快,且又是太后举荐,有点匪夷所思。这也是皇上在诏书中特意说明是太后举荐的用意,堵了刘捷一伙的嘴。

  下朝后,一帮人围住了刘捷,七嘴八舌的。刘捷也是怒从中来,不耐烦的说道:“你们吵什么,一群没用的东西,皇上太后的圣意你们也敢质疑。我这就去见太后,大家回去吧,休得在这儿乱议。”

  自那日宣了圣旨,皇上抑郁的心里宽慰了不少,有了这次机会,他不仅得了骊君玉这个心腹,还就势提了王伯安、梁鉴,从此王伯安就会更多的随侍左右。而梁鉴的谨慎睿智正是皇太子所缺乏的,自己身体一向不好,怕就像历任皇上那样短命,只盼在自己归天前,太子能在梁太傅的影响下有所改变。只要他能像骊君玉那样,自己也就放心了。

  只是朝中的所有大臣对君玉还是猜不透,这个素日不常与人交往,又谨言慎行的人,连日来,不卑不亢,接受着所有人的祝贺。依旧是对上级恭敬、同级谦和,对下级也从不自傲。谁也不知道他是哪边的。,都暗自揣度,不愧是梁鉴的学生,竟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了。

  就是刘捷自那日进宫见过太后,也像变了个人一样,收敛不少。 下了朝,他紧走几步,喊住君玉道:“骊知事,请留步。”

  君玉停步回身道:“啊,刘丞相,刘恩师。”

  刘捷笑笑,君玉却看出他笑里的无奈,便主动说道:“近日刚到任,诸多事务还不顺手,竟没时间到您府上请教,还请恩师谅解。”

  刘捷道:“不敢当,骊大人年轻有为,又得朝廷赏识,老夫钦佩的很,何谈请教。今后还要靠骊大人相助。”

  “君玉既食朝廷俸禄,自当与丞相配合,为朝廷效力。”

  刘捷咋咋嘴,品不出君玉话里的味道。转了话题,和蔼的问道:“骊大人,老夫冒昧问一句,大人可曾定过婚否?”

  君玉一楞,看刘捷的意思, 不像是怀疑自己,倒真是出于关心。便说道:“未曾婚配,下官如今还不想成家。”

  刘捷道:“像明堂大人这种人品相貌,谁不钦羡,也该早日成家,老夫倒是有---”

  君玉心里一慌,开口打断道:“婚姻之事,下官不曾想过,如今初沐皇恩,尚未有任何建树,怎敢顾及小家。”

  此时她与刘捷已走到崇天门外,荣发带着自己的轿子就等在那儿,她一拱手,与刘捷告辞,不容他再说,匆匆进了轿子。

  刘捷望着远去的轿子,一脸不快,心想,这个人不过仗了太后一时的恩宠,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老夫惧过谁,不过是太后的面子,抬举你就是了。

  “丞相,刘丞相,”梁鉴唤道。他一直跟在刘捷与君玉的身后,见君玉上轿而去,便赶上几步,叫住刘捷,说道:“丞相走的忒快,让下官这一阵好赶。”

  刘捷站住,问道:“右丞找我何事?” 在他心里,这个滑头的梁鉴最让他头疼,偏偏皇上把他放到自己身边,像个烫手的山芋,既抓不住,又仍不掉。

  梁鉴说道:“下官是想问问这立后的事,如今皇上的意思,咱们清楚,不知太后是何想法,还想讨个丞相的示下。”

  刘捷道:“太后自然是赞成德妃,那丽妃聪明的过了头,又是高丽人,怎奈皇上宠她,如今皇上迟迟不册封,就是这个原因。你起草一道奏折,明日我们一起探探皇上的意思。”

  梁鉴沉吟一下,说道:“奏折好说,只是这丽妃与高丽牵扯,恐激起事端。”

  刘捷看看梁鉴,不屑道:“皇后乃是当朝国母,怎能受一个小小附属国钳制。”

  梁鉴点头,没再说话。

  刘捷这一路上,脑子里反复折腾,自皇后妹妹殡天后,他就隐隐感到了不安。

  那日进宫去见太后,他原是抱着一腔狐疑,直到见了太后,她容光焕发的神态和大病初愈的娇柔,叫他即刻就明白了。这个女人,尽管自己与她同心同力,扶持了半生,但始终没把她控制在自己手里,如今定是被那儒生的风流倜傥和几句好话哄住了。当时他就一腔不满溢于脸上,对太后行了大礼。

  太后见他如此,问道:‘是因为我提拔骊君玉没有给你商量,你怪哀家吗?”

  刘捷低头道:“下官不敢,如今皇后已死,儿子又被夹持,下官终日惶惶不已,怎比年轻人的朝气,望太后念在臣多年效忠的份上,庇护臣的一家,就感激涕零了。”

  太后也不禁感伤,起身下座,亲自扶起刘捷,说道:“是你糊涂了,我们自相识以来,互相扶持,早已不分你我,熬到这个份上,不该生分。”

  刘捷起身,终是不平,说道:“不知太后为何对骊君玉如此,这个人的心思隐秘,臣看过他的试卷,确有才华,但有一种掩饰不住的锐气,恐怕与我们不是一路。”

  太后道:“哀家倒看他心思聪慧,不是愚钝的人,这种人只要拢得住,用起来省心。”

  刘捷暗暗松口气,说道:“就怕这样的聪明人,不会死心塌地受太后控制,倒不如那些蒙古臣子忠心耿耿。”

  “忠心个屁!他们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要不是我在皇上面前替他们挡着,还能把我放在眼里?再说你手下那些人,有几个顶用的,就会捞好处,闯出祸来,我在皇上跟前儿都没脸。”

  太后说完,叹了口气,承认道:“对骊君玉我也不是那么有把握,这孩子长的受看,又聪明,也有个被点拨的机灵劲儿,却得有个能圈住他的地方才行,我倒想把他与皇家扯个姻亲,但也没个合适的人儿。”

  刘捷道:“臣倒有个待字的小女燕玉,但朝中许多大臣都试过这骊君玉,他大概是不想受制于别人,根本不应这个茬儿。”

  太后笑道:“是那个曾待选太子妃的孩子吧,长的还可以,就是野了点儿,倒像我年轻时的性子,好吧,这事容我想想,你也给燕玉透个信儿,看他愿不愿意,她若像我,这不愿意的事也别勉强她。”

  刘捷道:“自古婚姻父母定,哪有她选择的份。”

  太后断然道:“这是什么话,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女人就该听天由命吗,这辈子我是怎么过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放到女儿身上,怎么就不明白了呢。”

  刘捷心里一动,连声说是,不再申辩了。

  太后看着刘捷眼角额头新添的不少皱纹,由衷说道:“如今我们都老了,你也是快有孙子的人了,不要整天想三想四的。告诉你那些人安分点,咱们也过几年安生的日子。回去吧,我看你这一阵老了不少,有些事想开点。他们汉人有句话,叫作茧自缚,不要无谓的生些烦恼,捆住自己。”

  刘捷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不觉心伤,低头告退。

  轿子的颠簸,并没把刘捷的思路打断,他一次次回忆着太后的话,自己年轻时的风华绝代,历历在目。

  当年那个健壮英武的蒙古勇士,在几千人的包围中,奋力厮杀,拼着性命救出了当时还是闵王妃的纯已太后。那时三十多岁的纯已还是个美丽的少妇,如盛开的玫瑰般浓郁,自然对这个年轻勇士格外恩典。

  从此,刘捷被封为殿前侍卫长,随侍闵王夫妇。相对于本分懦弱的丈夫,刘捷就成了纯已野心的追随者,也成就了他辉煌的权势。

  丈夫死后,纯已在两个儿子轮流执政期间独掌后宫,权势侵及当朝,靠的就是刘捷的威慑,两人相得益彰。

  刘捷也知道,不论怎样,太后对他来说仍是唯一可靠的人。而他这棵浓荫颇大的树,太后也是永远离不开的,不管这个女人心有多高,她唯一的至亲除了皇上就是自己。想到这儿,他舒了口气,对轿旁的刘管家道:“回府,先不去中书衙门。”

  第六章 燕玉守节

  刘捷一回府,就看到临安顾夫人来的一封信,信中提了姨表妹为儿子崔攀凤提亲的事,顾夫人不敢自专,就写信请刘捷定夺。

  刘捷自儿子被抓,皇后殡天后,也已减退了些恃强的心。见骊君玉无有联姻之意,想到若是太后赐婚,必是勉强,以后女儿未必随心。太后说的对,那孟丽君就是例子,何苦把事情搞成这样,我还是这朝廷上的第一大臣,一个骊君玉有何可怕,不能毁了女儿的终身。

  他知道那个崔家也是官宦之家,虽无多大势力,小门小户的倒是安稳。燕玉自小心地纯净善良,不像自己与奎壁已陷入朝野权力纷争,就让她安安稳稳的嫁人过日子吧。

  刘捷想到这里,便执笔写了回书,让夫人看着定夺。只要燕玉愿意,就定了这门亲事,一切事宜让夫人着办,自己公务繁忙,就不能赶回去操办了。之后,又把奎壁被扣押在吹台山的事也一并说了。

  这封信一到了顾夫人手里,便是一场轩然大波。她早把燕玉的婚事放到一边去了,声声哭的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不住埋怨老爷堂堂一个相爷竟救不得儿子。

  燕玉劝说道:“父亲掌有兵权,怎能不救哥哥,只怕是投鼠忌器,别有苦衷,这说明哥哥在山上还无危险,母亲放心,再等消息就是。”

  顾夫人心中正急,冲燕玉撒气道:“你说的好听,你哥在家何曾受过这份罪,你在家里锦衣玉食的,当然不急,平时你哥待你不薄,你不心疼?不是一个娘生的就是不一样。”

  燕玉被堵得心寒,转身回房,一路落着眼泪。刘奎壁平日里脾气骄横,但对她这个妹妹却是很好,如今落入这帮土匪手里,定是凶多吉少,燕玉能不担心么。回房后想了一会儿,便把送信的家人找来,问道:“我哥不是上京了么,怎会在山东被抓去了?”

  家人道:“是皇上下旨,叫他剿除吹台山匪患。”

  燕玉又问道:“以我哥的武艺,一帮乌合之众怎能擒住他?”

  那家人有些犹豫,吞吞吐吐道:“是少爷带人去追从吹台山潜逃的钦犯,单骑返回时中了埋伏。”

  燕玉就不解了,纳闷道:“不是土匪吗,怎么又有钦犯,我哥怎会一人回来?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实话。”

  家人只好道:“小姐是一家人倒无妨,我就说了,但绝不能传到外面,老爷是不叫说的。” 然后把刘奎壁火烧皇甫一家,惹恼了吹台山土匪,设计捉他上山祭拜,扣留在山上,要挟朝廷,老爷也不敢派兵去剿的事说了。

  燕玉一听,立时就蒙了,不想事情竟会这样。她把自己关在屋里,飞烟几次来叫,她也不开门,神思恍惚了半天。她不敢相信,自己心仪的人会死,更想不到会死在自己亲哥哥的手下。

  多少次她拼力相救,阻止兄长,却最终还是一场让人心痛的结局。那个从小逗着自己玩耍,关心自己胜过父亲的哥哥,那个处处在亲娘面前维护庶出小妹的哥哥,竟成了杀害小妹心上人的恶魔。

  燕玉刚刚还在为哥哥担忧,如今变成了一种怨恨,恨哥哥心胸狭隘,为一个孟丽君对少华几次加害,恨父兄为了私怨无视国法陷害无辜。

  为什么两个自己最在乎的人成了生死冤家,为什么上天对燕玉这样薄情,是自己前世做了什么孽,上天才把自己置于这种境地。

  想起那个英俊侠义的少年,当时为报自己的恩,亲手放过仇人时的隐忍痛苦和豪爽大义,他也绝没想到竟是放虎归山,反丢了性命。还有陪他而死的皇甫母女---

  燕玉一时恨上来,哥哥就该在吹台山上披麻戴孝,以命谢罪。

  可这种念头,是不是我这个做妹妹的太绝情?

  一时间,燕玉的心被撕成了两半,两半都浸在极度痛苦里。

  门外传来江奶妈的声音,充满焦虑的叫道:“小姐,小姐,您开门,我是有要紧的事,您开门啊。”

  听她这样说,燕玉才起身把门打开。奶妈走进,一把拉过燕玉道:“您是怎么啦?夫人为少爷急的不行,您也这样,不把身体弄坏了啊。”燕玉扑在奶妈怀里哭着,一句话也没说。

  奶妈抚着燕玉抽搐的双肩,半是安慰,半是提醒道:“小姐快不要这样,如今您的婚事老爷已经同意了,先想想该咋办吧,您若还惦记着那位皇甫公子,可就要违背父母之命了。”

  燕玉流泪道:“不用惦记了,他已经不在人世,是哥哥把他害死了。”

  奶妈吃了一惊,说道:“怎会这样,这不是造孽吗。”

  燕玉又道:“一起死的还有皇甫家的夫人小姐,三条人命,是我刘家欠的一笔血债呀。”

  奶妈叹了口气道:“血债早晚是要还,冤冤相报,老天是公平的。”

  江奶妈想想,拉起小姐的手,劝道:“皇甫公子即然不在了,人死不能复生,小姐也别难过了。依我的主意,还是嫁给那位崔家表少爷吧,他是官宦人家,学问也好,你有了归宿,我就放心了。如今家里这样行事,恐不会长久,免得日后被牵连。”

  燕玉许久没出声,此时她的心里万念俱灰,根本没有一点出嫁的念头。事到如今,她才体会到汉族女子为何会守节,大凡一个女子心里有了人,就不会那么轻易放的下,何况少华是她一辈子的痛。

  三条命,是他们刘家在她心里留下的永远愧疚,她怎能再去享受洞房花烛的温馨。她不忍心,也没资格,那个清俊少年的影子会永远伴在她身边。

  奶妈猜到她的心思,又说道:“小姐也别多想,这事都是老爷少爷干的,小姐已经为皇甫公子尽力了,心里别再过不去,还是多为自己打算,好好活下去,才对的起地下死去的亲娘。”

  提到亲娘,燕玉又想起梦中的姻缘之事,不禁索然无趣。一时心思淡然起来,缘生缘灭,终是虚无,也许一开始就不该追求。难道出嫁就是自己好的归宿吗?她不相信了,她宁愿自己独身终生,最起码还对的起自己选定的男人,平复一下内疚的心。

  燕玉拿定主意,对奶妈说道:“我想过了,这辈子我不再嫁给任何人,哪怕吃长斋,守佛灯,为我们刘氏一家赎赎欠下的孽账,娘亲地下有灵,也会体谅我的。”

  奶妈见小姐决然的神色,心酸起来,落泪说道:“小姐年纪轻轻,竟走这条路,即是您不嫁人,老爷夫人怎能容你。”

  燕玉道:“不容能怎样,我不会逃走?只要奶妈怜我,不去告发,燕玉就感激不尽,大不了还有一死,我读过汉书,又定了汉人为夫,怎不能学汉族女子守节殉夫。”

  江奶妈知道小姐的性子,这些话她是说到就能做到,自己若不帮她,就逼她走上绝路了。她擦去泪,对燕玉说道:“既然小姐想法不能改变,老奴就豁上违背老爷夫人,帮小姐一把。离这不远有一个庵堂,修行的老尼姑与我还熟些,只有一个徒儿,倒也清净。小姐暂住那里,避过一时,且不可再一意孤行提什么出家念佛的事了。若小姐同意,我叫三喜偷偷去联系,只是小姐一定小心莫让家里知道,若此事泄露,就没有我们娘俩的活路了。”

  燕玉忙跪下,发誓道:“燕玉一生全靠江妈妈守护,若今生不能报答,来生做牛马相报,燕玉抵死不忘。”

  江奶妈慌得忙把小姐扶起,说道:“哎吆小姐,莫说报答的事,只要小姐平安,我就对的起你娘临终的托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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