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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梗连载4

第四章  鸡冠山梦

12、能整出响儿的鸡冠

苏万林的眼睛有些干涩,困意正一点点地袭来。他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刚刚10点多钟。再看看外面的天空,繁星点点眨着眼睛,有的象俏皮孩童天真无邪的眼睛,有的象二八大姑娘含情脉脉的眼睛,有的还象失恋女孩忧郁哀怨的眼睛……

苏万林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还是感到河边的寒气袭人,不由得看了看梅婷婷,她冷不冷呢?苏万林下意识地再次把梅婷婷的雨衣往身下掖了掖,却瞥见了那两个大馒头一样依然高高耸起的胸脯。

梅婷婷仰卧在沙堆上,除了脸色惨白,完全看不出她已经是个没有了生命的人,仿佛安详地睡着了,睡得那么香甜,只是没有了胸部的呼吸起伏,两个小高山傲然地挺立着,纹丝不动。

苏万林长长地叹了口气,婷婷走了,她是真的走了……

苏万林带着对宣传部的留恋,带着对梅婷婷说不上的眷恋走了,即将回到新民乡这个生他养他长大成人的地方。

苏万林是与新任乡党委书记窦丰源同车前往,同天到那个以穷而闻名的小地方上任的。

其实锦河县并不大,版图面积150万亩,耕地90万亩,是座山城。锦河县把周边辖区的农场、林场人口都划拉到一起也不过才20多万人口,县区人口只有五六万人。县内交通道路不过三纵三横,楼房不过几十栋而已。然而,苏万林已经适应了县城的生活和环境,新民乡与县城还是没有可比性的。

新民乡以穷闻名、以烂著名、以愚知名,乡干部身在曹营心在汉,出工不出力,每天八点上班九点到,一杯茶水一张报。也怨不得乡干部素质低,忙活一年只开几个月的工资,连基本的吃穿费用都不够,哪还有心思干工作?

牛东顺在和苏万林谈话时说,苏万林下乡任职是挂职,但却是挂的实职,也就是说有权利的职务,不是挂职锻炼。苏万林不明白牛部长为什么要安排他挂职而不是任职。牛东顺告诉他,任职就意味着工资关系要转到新民乡,而新民乡却不能给他按月足额发放工资;挂职就可以只把组织关系转到新民乡而把工资关系留在县委,编制也留在县委,不仅可以每月正常领工资,就是将来机关改革也可以占有一个编制,不至于被从机关“扫地出门”。

苏万林感激涕零,难为牛部长处心积虑地为他解除后顾之忧,留足了后路。

还是那辆乡里的北京吉普车,还是那个司机小万,三个很早就熟悉的人礼节性地相互打了个招呼后就谁都没有说话,司机专心致志地开着车,窦丰源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苏万林坐在后排座上各自想着心事。

在县城特别是乡下,大领导是不坐后排的,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指定是车里最大的干部。乡下不似大城市,道路平坦,车里放一杯满满的水也不会溅出去。乡下大多是年久失修的土路和砂石路,坑坑包包的凹凸不平,汽车也好轿车也罢,行走在这样的公路上就像坐在“震骨器”上,颠簸的骨头都痛,并且前后“撅哒”,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被从后排给掀到前排去。而正负驾驶座恰是小车两个轴心的中央位置,颠簸明显微弱,并且不会前后撅哒,相对舒适许多。因此,县里的乡里的领导们都喜欢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就是上面来的坐惯了后排的大领导也必须适应“地情”改变“座次”,从后排提到前排就坐,除非当地有条件为领导们安排一辆“大巴”,最大的领导才可以坐在驾驶员后面的座位上。他们都知道驾驶员后面的座位是最安全的位置。驾驶员在遇到危急情况时,都会下意识地启动自我保护意识,把安全留给自己把危险留给副驾,所以驾驶员身后的位置保险系数最高。一般在遭遇车祸情况下,即使全车只有一人幸存也大都是驾驶员身后那个人,无论从理论上讲还是从实际中看,那个位置毙命的微乎其微。

丰源原是县文化局的党总支副书记、副局长,隶属牛东顺领导,他是牛东顺慧眼识珠从新民乡文教助理的位置上选拔到文化局任职的。官场上的人都听过这句话,“领导干部凡事要以大局为重以事业为重”,可任何人都是有私心杂念的。社会上就有这样一种说法,“官越大私心越重,而且隐藏越深”,说的是领导干部“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个人私欲。牛东顺的私心不在为己,他抢人才的私心却是全县闻名,他也是以事业为重,却重点考虑的是他所分管部门的事业,他才不管你是哪个部门哪个系统的人,只要他相中,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其挖到自己门下,甚至不惜与其分管领导进行体育竞技——“拔河”。

乡文教助理理应对口到县教育部门任职,可是这些年国家对教育部门高看一眼,提高了教师包括管教师的人的待遇,工资一路飙升,待遇见年丰厚,出现了千军万马齐上独木桥往教育部门挤的现象,有“助推器”的、有“遥控器”的纷纷捷足先登抢占了“有利地形”。教育口已经人满为患,超出定员定编几倍。县教育局更是领导干部严重超编,出现了多个和尚没水吃的窘状:副科级干部多达15人,还有局长、党委书记、常务副局长、职教办主任、督导室主任、正科级督导员6个正科级,领导干部多达21人,占教育局公务员编制和事业编制总数的三分之一。县编办为此十分恼火,却也是敢怒不敢言——副科级以上的干部不是这个书记的小舅子小姨子就是那个县长的妹夫兄弟媳妇,还有某某县领导的相好,编办不敢不给任何人增编,也不敢给任何人减编,如果真按照规定卡住编制,就纯粹是屁眼儿拔罐子——怍死(坐屎)。

县教育局是根本没有副科级指数了,就连正股级、副股级这些过去没人看上眼的位置都快要一个凳子上坐两个人的屁股了。而文化局恰逢局长退休,原任副局长接任后空出一个副局长职位。本着为事业负责、为个人负责的原则也完全可以调窦丰源进文化局——文化和教育自古以来就是一家,教育必须有文化,文化为了教育,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调窦丰源到文化局任职顺理成章、名正言顺。结果,分管教育口的县领导“拔河”失败,只能“拱手相让”,牛东顺如愿以偿将窦丰源调入县文化局任二把手。其实,肉烂了还在锅里,分管教育的县领导同样也分管文化,文教文教,文教不分家嘛。

五年过去,县里调整科级干部时,牛东顺再次为窦丰源争口袋,以窦丰源是农学专业毕业生,又到省委党校进过修,有能力拯救新民乡落后面貌为由,向县委常委会提出动议,派后备干部窦丰源去治理新民乡那个烂摊子。常委们都知道牛东顺的为人,更知道他心中的小九九,他再过几年就到退休年龄了,是想提前培养自己的接班人,让窦丰源有机会名正言顺地接他的班。

不管牛东顺出于何种考虑,将来谁接宣传部长的班那还是绝对的未知数。县委书记冷鑫袔倒认为窦丰源是新民乡党委书记的合适人选,不仅有牛东顺提议中的许多优点,还有窦丰源的稳重,不像刘景田毛楞三光的;新民乡的乡长林怀恩是个外向性格,大老粗的管理方式,动不动就骂娘,窦丰源正可以以柔克刚,有利于班子的团结,绝不会象刘景田和林怀恩搭班子那样两个人相互操爹骂娘,弄得县委不好调节,还把乡干部弄出了两派,严重影响党委和政府的形象,贻误事业的发展。

常委会也不全是群言堂,县委书记是一把手,又是“班长”,他率先亮出了观点谁还愿意“惹是生非”“自讨没趣”?“大老板”说行谁还扯那个哩个愣,再说那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也没人愿意去,就好像那里是西伯利亚,即使去新民乡任职是高升也被认为是流放,吃苦遭罪不说,面子上也不好看,好说不好听,明明是升上去的,却非要有人说是给踹下去的。既然没人愿意去,牛东顺还象占了多大便宜似的又争又抢,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打发他高兴?常委会上,牛东顺的“领唱”没出现任何不协调的音符,9个常委全票通过。

两位新官临行前,牛东顺专门找窦丰源面授机宜,除了鼓励一番外,重点强调了要团结好班子成员,坚决杜绝与乡长林怀恩的正面冲突,要讲究工作的方式方法,以理服人、以情动人。特别是要团结好苏万林,要发挥苏万林的特长和优势,把苏万林利用鸡冠山做旅游文章的想法变成打开新民乡经济沉寂的突破口,并尽早付诸实施,以此抻长旅游经济的链条,辐射相关产业齐头并进加快发展。牛东顺说,旅游经济对于新民乡来说,就像一列火车,要让各项经济活动都搭载这列火车加速运行,新民乡要全力搭好文化台唱活旅游戏,县委宣传部会利用媒体的优势,在省内、国内大造舆论,帮助新民乡竖起以鸡冠山为龙头的旅游文化大品牌。

牛东顺简要地介绍了苏万林关于开发鸡冠山旅游项目的初步意见,嘱咐窦丰源一定和苏万林详细研究制定一个切实可行的稳妥的项目开发方案,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还要一炮打响,要震得全县都有震感,震得全市全省乃至全国全世界都有震感,把尽可能多的游人震到新民乡来一睹为快。那时,新民乡就不再是人人“敬而远之”的穷乡僻壤了,而是寸土寸金的“要塞”了。

苏万林人小心大,雄心勃勃地要在新民乡整出点动静来。

前不久召开的全县农业和农村工作会议上,县委提出,全县要宜农则农,宜商则商,宜牧则牧,宜林则林,宜水则水,宜养则养,选择适宜本地实际的产业和项目,加快农村经济发展。

苏万林针对新民乡的村屯全都依山而建的特殊地理环境猛然想起“宜游则游”。新民乡土地瘠薄、零散,不适于搞种植业,“农民”们疯狂狩猎、捕鱼,已经到了资源殆尽的地步,面临着衣食无着落的危险。而鸡冠山得天独厚的旅游资源却还在荒弃,新民乡完全可以利用现有资源,大力开发旅游业。以他的观察,新民乡目前唯一能够整出响儿的就是鸡冠山,继而就可以带动其它相关景点全面开发开放。旅游业已经如火如荼地在全国的GDP中占有大量份额且还有一飞冲天的势头,尤其是过去根本不被看好的处于旅游边缘的景点,也就是“埋藏”在偏远农村的自然景观逐渐被发现、发掘,一时间反倒成了旅游旺地,给当地经济带来了不小的增长点,也给当地的百姓带来了不菲的收入。鸡冠山正处在旅游边缘上,以苏万林的分析,在鸡冠山搞旅游经济,指定能一炮打响。苏万林在鸡冠村小学期间,不知围着鸡冠山转了多少个来回,鸡冠山的每一个角落有多大、每一块石头什么形状他都了如指掌,包括鸡冠山上的树木、植物的分布全都熟记于心,苏万林积攒了关于鸡冠山大量的第一手资料。他知道,不需要对鸡冠山开山凿石,那样会留下人为的痕迹缺失了自然美;只要对鸡冠山稍加点缀和修饰,也就是说,通过对鸡冠山传说的演绎、配以简单的地面小工程来“填补”鸡冠山“鸡身”的不足,一个活灵活现的鸡冠山就会吸引无数的国内外游客。都说人多好干活,人少好吃饭,对于旅游业来说,却是人来的越多当地人越好吃饭。由于鸡冠山地处偏远,游客从新民乡来到鸡冠山脚下就需要三四个钟头,必定是饥肠辘辘,就地建起几个山家饭馆、山家酒店,不愁没得“香客”;外地远道而来的游客兴致高涨时,还可以就地休整,我们又可以依需建设具有浓郁山家特点的小旅店,迎合各类游客的不同喜好;当地人都有用弓箭射杀野生禽类的习俗,我们还可以人工养殖一些猎物建个小狩猎场,满足不同游客的喜好……

苏万林踌躇满志,不出二年,鸡冠山将要成为新民乡乃至锦河县甚至全省最大的文化靓点、经济靓点,也是他事业上的靓点,苏万林的名字必将会随着鸡冠山的名声大噪而声名远播……

苏万林摸了摸随身背包里的鸡冠山资料,那是他背地里暗暗收集的鸡冠山资料,还有鹰崖、卧虎山、姊妹河和七仙河的相关资料,以及他曾经囫囵半片编写的《鸟瞰鸡冠山》草稿。

13、来玩的都是有钱人

丰源工作讲究效率,最忌讳形式主义。

锦河县是个很注重面子工程的地方,凡事都讲究个面子,讲究个过场。尤其是新官上任的场面都是有固定格式的。乡镇一级的领导上任后,首先要挨个助理办公室走一走;然后挨个乡直单位特别是公安派出所、税务所转一转;再后是各村屯看一看,与管事的头头们打个照面,先混个脸熟。接下来就是全乡干部大会,算是正式见面会,当然包括不在干部管理系列的农村两委一把手,好赖不计那也叫一级政府啊。再接下来就是吆五喝六地加深印象了。有点小实力的邀请新上任领导去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坐坐,加深感情;没那能耐的也打肿脸充胖子,自掏腰包地把面子上的事情做足。一圈酒喝下来,十天半个月就过去了,新上任领导也算是对下面的情况全盘掌握了,至于下一步工作却不知该咋开展了。

丰源无比讨厌这种虚功实做,只是和几位乡领导逐一见了面,而且是集体见面,说了几句可说可不说的客套话。

必需的过场简短地走完之后,窦丰源当即进入工作状态,主持召开乡党委会,重点讨论研究鸡冠山开发问题。

受窦丰源委托,苏万林详尽地阐述了开发鸡冠山的意义、方案,指出新民乡要靠山吃山,充分利用大自然赋予的宝贵资源,让荒山变金山,让鸡冠山下出“金蛋”来,要在全乡牢固树立大旅游意识,通过鸡冠山的实践积攒经验,下足气力搞好鸡冠山的全面开放,最后形成以点带面全面开花的格局,把新民乡现有的所有荒山、荒水、荒滩、荒地和原始林地全部开发建设成旅游景点。

苏万林拿出厚厚的一沓材料,对乡党委的委员们说:“这是我们乡‘四荒’的所有资料,我们可以先务务虚,全乡除了有鸡冠山,还有鹰崖、卧虎山,有天然的依山而就的姊妹河,有尚未开垦的七仙河流域等,原始林地虽然不大,却有着千姿百态的树种。这些都是我们新民乡独有的旅游资源,是其它乡镇望尘莫及的上天恩赐给我们的金银财宝库。我和窦书记商量了一下——”

苏万林侧过身,看了窦丰源一眼,窦丰源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苏万林底气十足地侃侃而谈:“窦书记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我们新民乡就是要文化搭台经济唱戏,要把文化的台子搭到‘四荒’上去,这个台子要搭得大大的。我们乡土地瘠薄,不适宜种植农作物,河里的资源更加枯竭,只有‘四荒’才是我们可以施展技能的场地,也只有‘四荒’能够让新民乡从困境中逃离出来。”

丰源对苏万林颇具煽动力的讲话非常满意,他接过苏万林的话题说:“新民乡已经被其它乡镇远远地甩在了后面,我们必须奋起直追,也是向老百姓有个交代,我们的干部不是吃干饭的,更不是猪身上的馕馕踹,我们在座的是挺直了的脊柱,我们的乡干部就是就是一根根结实的硬肋。有这副腰板,就没有办不成的事!”窦丰源的讲话更具煽动性,党委委员们第一次挺直了腰板,情绪高涨地附和着。

今年已经50岁的常务副乡长、在新民乡干了半辈子的杜宇坤趁大家议论的当口问:“窦书记,你和苏书记的设想都挺好,可是到底怎么干才能挣到钱呢?这些年来鸡冠山游玩的人也不算少,可是除了山上热闹一点外,我们什么也没得到啊。我们也听说了搞旅游产业能挣钱,关键是搞什么样的产业,怎么搞?我们都是庄家把式,种了一辈子地也没种明白,至今还是两手空空,裤裆稀松,再让搞什么旅游产业,该不会老爷们儿拿绣花针——有劲儿使不上吧?”

丰源呵呵一笑说:“没有生来就啥都会的,不会不可怕,不会咱们可以学呀。我们乡可是有几个象样的笔杆子呢,象苏书记、郝锡龙、马玲、葛颖等等等等,这次要靠我们的文化挣大钱了。当然还要发挥你这个活地图的作用呢。”

“我?我能干什么?农业我是二把刀,工业更是连工厂啥样儿都没见过,旅游还只是听说过。也就是仗着在新民的年头多了,哪块儿有个沟沟坎坎的全都知道。让我搞旅游那可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的。”杜宇坤憨实地说道。

丰源哈哈大笑起来,“还说能干什么哪,连‘哪块儿有个沟沟坎坎的全都知道’,这就是你的最大资源、最宝贵的资源啊。”见众人不解,窦丰源正了正腰身,认真地说:“临来之前,我和苏书记已经大概了解了一下各位的基本情况,顺便说一下,按照县委组织部的意见,苏书记是党委副书记兼任副乡长,在党内是协助我抓党的建设工作,在行政上协助乡长林怀恩同志主抓乡镇企业和旅游开发工作。其目的就是能够减少扯皮现象,从党内到行政可以一个思想、一个步调地把全乡的旅游业落到实处”。

丰源看了一眼林怀恩,接着说:“由于旅游业在我乡还是一个新兴产业,可能一时还有许多同志心存顾虑,瞻前顾后。所以,经过我和林乡长、苏书记核计,我们要成立一个新民乡旅游开发建设领导小组,组长由我和乡长担任,副组长由苏万林同志和杜宇坤同志担任,成员有工会主席李志建同志、组织委员向东方同志、宣传委员郝锡龙同志、团委书记马玲同志、妇联主席葛颖同志担任。具体实施工作由苏万林同志全面负责。”

党委会刚刚结束,窦丰源随即召开全乡干部大会落实。乡里的干事、助理,村里的支书、村委会主任、会计,把个小小的会议室挤得满满登登。这些人大都以为还是历年新官上任的见面会,万万没想到今年的新官上任就点着了“一把火”,而且这把火还不小,远比费翔《冬天里的一把火》烧的大,比大兴安岭那把森林大火还要旺。

乡镇召开有村官参加的会议,会议室就成了一个大舞台,人人都可以发表演说,尽情表现。窦丰源的讲话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会场的气氛活跃起来。

炮筒子村长(村委会主任)、鸡冠村的朱大闯快人快语,当场就开了炮:“别管怎么着,窦书记说的话,乍巴乍巴嘴儿还真是那么个滋味儿;苏书记说的话品巴品巴真是那么回事儿。他俩说的真就是咱们村子里和乡里的实情。不管搞什么,全都指望乡里干部拿钱、指望老百姓拿钱?那是没人干了,谁都不是傻子了。前些年一说干点事儿,保管得让乡干部和老百姓掏腰包。你把事儿干成了也行,还不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人心都伤透了,也吓怕了。年年不见钱却要年年往外拿钱,谁的手能心甘情愿地伸进兜里去?再说那兜里也没几个子了,有的人家就是把兜底翻上来那也还是兜底,甭指望里面万一还有个仨瓜倆枣的。别说里面有钱,就是纸片子都没有。啥叫兜比脸干净?看看咱新民乡老百姓的衣兜、裤兜就啥都明白了。”

“两位书记说的好,咱老百姓就是有一把子力气,缺的就是脑子里那点东西。这回的领导和咱想的在一个锅里,能尿到一个壶里去,要是还指望让老百姓拿钱搞什么这个鬼项目那个鬼工程啊,那他就是纯属扯鸡巴蛋。为了咱老百姓过好日子,别说还让衣兜裤兜鼓起来,就是过年全家老小都能换身新衣服,可劲儿造上一锅猪肉炖粉条子就他妈知足了。”鹰崖村村长、朱大闯的弟弟朱大壮也是一口疙瘩话,听起来却实实在在。

“这次的提法也好,不是有钱出钱了,哪来的什么钱?钱早都出完了,出得脚上都是‘破鞋’了,裤裆都兜不住底了,弄得老娘们儿那俩玩意儿整天忽悠忽悠的都没脸上街。可是有什么法子?你让她上哪儿偷钱去买那个罩呀?连衣服都可哪是窟窿眼子,满哪儿露肉,还见天讲文明文明,文明个屁,能文明起来吗?”卧虎村村长郭玉虎说出话来一股子虎气。

“‘有力出力,无力出志气’,这个提法太实际了。窦书记,咱们就别等了,你说咋干咱就赶紧干吧,谁要是‘尿激’就不是他妈人养的。先从我们村开始干!”鹰崖村支书肖建是个急性子,迫不及待地开始抢工程了。

朱大闯急了,眼睛一立,指着肖建甩上了脸子,“凭啥你们先干?你们脸大是咋的?刚才书记都说了,以鸡冠山为龙头,那就是我们村先干,轮得着你们吗?再说了,苏书记是我们鸡冠村的人,不是有句话叫近水那啥先得月吗,是不是苏书记?”

苏万林和窦丰源对视一眼,笑了,“我是鸡冠村的人,永远是鸡冠村的人,这是不争的事实。但不是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也不会给鸡冠村吃小灶。我没那个权力,共产党也不允许偏亲向友,凡事都需要一步一步来。乡党委和政府的意见是先在鸡冠山做出个样板,然后在全乡推广,这里绝对没有偏袒啊,是不是窦书记、林乡长?”

丰源和林怀恩纷纷点头。

丰源高兴地点着一支烟,对大伙儿说:“你们有积极性是好事,我们会抓紧时间运作的。当然,也不是说等,不能等到鸡冠山旅游区配齐了骡马置齐了鞍子其它村子才干,我们是要四轮驱动,双轨运行,也就是说鸡冠山只是先走一步,别的村子也就是慢一步或者说慢半拍儿。我说各位,这样安排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窦书记,别掖着藏着的了,快说咋干吧!”

“对,乡里一声令下,上刀山下火海我们打头阵。”

……

与会的村干部们已经由底下悄声议论变成了“公开叫号”,已经到了群情激奋的程度,达到了窦丰源的预期效果。窦丰源和苏万林再次对视了一眼,两人发现,对方的眼里都或多或少地有亮晶晶的东西,说不上是为这个决策达到的效果激动还是为百姓的艰难而伤心难过。

丰源揉了揉眼睛,摆摆手说:“我是只管煽风点火,烧火的事就交给苏书记了。”说罢,示意苏万林“端盘子”。

苏万林翻开桌上的一沓子纸,清了清嗓子说:“乡党委研究决定,开发建设以鸡冠山旅游区为龙头的新民乡旅游经济带,辐射带动全乡的旅游经济,陆续开发建设鹰崖旅游区、卧虎山旅游区、姊妹河旅游区和七仙河旅游区,形成五区联动、全面开花的大旅游格局,年内实现鸡冠山的旅游开放,三年内实现全乡的旅游景区景点开放。三年后,我乡的旅游经济收入要达到1000万元,也就是说每个景区的年收入要达到200万元,纯收入要达到100万元。这是个什么概念呢?以鸡冠村为例,鸡冠村有劳动力100人,100万元按劳均分配,就是每个劳动力年均纯收入1万元。”

“这么高?不是做梦吧?”

“苏书记该不是吹牛吧?我们不要1万,一年有1000就知足了。”

“对,只要一年保证我们1000元,其它的部分就给你们乡里了。”

村官们过惯了穷日子,只要兜里见到钱就满足,根本不敢去想什么几千上万的。所以,对苏万林“狮子大开口”根本就不信,1万元,那是听说过没见过,就像很多孩子一样,火车是个什么样都不知道,有的孩子甚至把火车想象成喷火的汽车。苏万林真替新民乡的老百姓悲哀,更觉得肩上担子的沉重。

“各位村官们,我苏万林不是在漫无边际地吹牛,鸡冠村的老人们都知道,我是在鸡冠村长大的,我从小就没学会吹牛,更不会撒谎骗人,特别是不能骗父老乡亲们。我说劳均收入1万元,不是人均收入1万元,请大家不要混淆了人均和劳均的概念。你们看看打听打听,现在外面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有的村子过去连耗子都痛哭流涕地打着行李卷搬家,为什么?还不是一个字,穷!穷的连耗子都没得吃!但是,搞起旅游业只有3年,大家听清楚了,3年,家家盖起了大瓦房,家家户户不再存粮食而是存钞票了,过去跑出去的人现在都拎着东西上书记家村长家央求着要回来,这又是为什么?还是一个字,钱!村里有钱了!钱哪来的?不是偷的不是抢的,是款爷款娘们上赶子送到家门口的!凭啥给你送钱?那是不言自明的,那叫物有所值!就拿我们鸡冠山现在说话,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又是爬山又是涉水的,外地来了多少人上山游玩,可是你们听没听到游客临走时说的什么?玩了一天,连口茶都喝不到,连顿热乎饭都吃不上!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我们的思想观念太陈旧,说明我们的眼光太短浅!人家把钱都送到家门口了,恨不得把钱塞进你的腰包,你却不要!”

苏万林越说越激动,声调也越来越高,“鸡冠山现在还是一个荒山,上山的路也相当难走,鸡冠山的文化还是零。什么叫零?就是说,鸡冠山的文化一丁点儿都没有开发出来!鸡冠山的传说、鸡冠山的传奇我们在座的很多人都能讲上几段,要是把这些东西都融进鸡冠山的旅游业中,试想一下,游客还会增加多少?我粗略地统计了一下,现在每年的散客都在4000人左右,如果他们在鸡冠山下喝茶、吃饭、住宿,一年能给我们扔下多少钱?一个人按50块钱计算,是不是就是20万?5万的成本够不够?剩下的15万分到100个人手上是多少?1500块!如果我们把旅游服务搞上去,游客又能增加多少?10000人能挡住吗?那又是什么账?30万!劳均3000块!我们搞过测算,只要旅游景点和服务到位,一年的游客不会少于5万人。也就是说按照现在的公式计算,一年150万,劳均收入1.5万元!再说,哪个游客到你这儿来只消费50块钱?这种消费的人是不会颠巴颠巴地跑这么远来玩的,来玩的都是有钱人!只要我们把服务搞上去,按规定收费,别黑了肠子;把旅游文化做到位,按景点收费,别坏了良心,还愁挣不到钱吗?我想问一下各位,我们现在一年的收入是多少?听说有的地方一年也见不到现钱,只是收点五谷杂粮,孩子上学连学费都交不上,这哪是21世纪应该有的现象?简直是骇人听闻!我和窦书记听了实在是不敢相信,可这的的确确就是摆在我们面前的现实!”

丰源也激动了,他站起身来,一字一顿地说:“我们这届班子不说大话,只有一个目标,就是要带领全乡的干部和百姓改变这个现实,让老百姓有衣穿、有饭吃、有医就、有学上、有钱花,让老百姓的衣兜裤兜全都装满钱!”

哗——与会人员持续拍着巴掌,掌声经久不息。

苏万林受大家影响,也站起身来,和大家一起鼓掌,拍的手掌通红却全然不知道痛。他一方面是为窦丰源的表态鼓掌,一方面是为村官们的激情鼓掌,更重要的一方面是为村官们接受了他们或者说是他的“文化创意”带动经济走出低谷的“策划”而鼓掌。他知道,村官们已经开始接受他的创意,接受他的策划了,那就代表着村官们也接受了他本人,他独辟蹊径的策划很快就可以实施了。

苏万林澎湃的心情翻腾着,在随着激情的村官们一起沸腾,一个新兴的旅游带已经浮现在眼前,眼前一双双渴望的眼睛变成了一个个铜钱,一个个晃动的脑袋变成了一个个金元宝,他的视野中人山人海的旅游潮正在涌动,乡官、村官们忙的不亦乐乎,百姓们也都忙的不可开交,在忙着数那些怎么也数不过来的花花绿绿的钞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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