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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北之北

  

  雪透过木屋的缝隙挤了进来,落在火焰的温度无法触及的地方,变成灰白色的、带着寒冷气味的地面。我紧了紧裹在身上的皮衣,往火堆里又添了根树枝。

  加尔告诉我,再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死的。

  这是他四天前说过的话。饥饿和寒冷让他的脸看起来更白了,金色的胡子上沾着上一顿时留下的血液。而上一顿饭是什么时候,连我自己也记不住了。更加可怕的是,饥饿和寒冷让他变的疯狂而且不清醒,而这种疯狂和不清醒让他在四天前的早上只身离开了营地。在这种天气下离开营地绝对是自杀,就算走的再远,能找到的也只有雪和硬邦邦的裸地。

  我们在秋天囤积食物和木柴,搭建好能够隔绝风雪的木屋,用夏天从湿地里挖出来的泥土铺满地板。漫长的冬天来临时,族人就躲在木屋里守着炉火等待下一个春天的来临。

  可是,现在已经是第五个冬月了,外面的雪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厚重的乌云遮住了阳光,就算是正午,屋子里火焰照不到的地方也都是阴暗一片。风从木屋上面刮过,带着屋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祭司在第四个冬月将要结束时献上了活祭品,祈求春天的来临,神却毫无回应。

  食物在半个月之前就已经吃完了,所能用的木柴也只够支撑一周左右,除非到了不得不烧房子的时候。饥饿甚至逼得我们吃光了作为地板的泥土,现在寒气从毫无隔绝的地面渗上来,从骨髓里撕咬着我们。

  神仿佛沉睡了一样,祭司在两天前终于崩溃了。族长带着我们找到她时,她蜷缩在存放木柴的屋子里,用她和那些树枝没什么两样的胳膊捂着双耳,嘴里念叨着。

  再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死的。

  在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死的。那句一开始从加尔嘴里说出来的话从祭司那里听到仿佛变成了某种不详的咒语迅速在族里蔓延开,的确,在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死的,尽管族长再三禁止,族里还是有人已经开始吃起了木柴,缺少木柴比缺少食物更可怕,在那样的天气下只需要一个没有火的夜晚就可以杀死所有人。

  火焰里的柴火轻轻炸响了一声,我看着坐在我对面的米维,看着她枯黄的头发和深陷的眼窝,呆滞的盯着火光。

  神不会保佑我们了。我轻轻的说了一声。

  她仿佛受了什么惊吓,抬起头惊恐得看着我。这话被其他人听到的话,你会被活祭的。

  有什么区别?我笑笑。就算不被活祭,剩下的物资我们也绝对撑不了多久。活祭只是个借口,只是个同胞相食的借口。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的。

  米维用了几秒钟时间听到我说了些什么,绝望让她低下了头,企图从炉火中找到抵抗饥饿的力量。

  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的。我又轻声重复了一遍,不是重复祭司的话,而是加尔的。

  我紧了紧裹在身上的皮衣,把短刀别在腰带里,从木屋里走了出去。

  我不会饿死在火焰旁或是在活祭中被族人吃掉,绝对不会。我宁愿让自己的身体填饱春天里的狼群的肚子。

  为了防止太多的雪压倒木屋,所以营地里所有的木屋都是圆锥形的。而现在,所有的木屋都变成了雪锥,只留下一个屋顶露在雪外。风似乎是比几天之前小了些,雪却一直还在下。每一步都需要把陷在雪里的腿拔出来。而对于寒冷,自己早已经麻木了。

  营地向南两个小时的路程有族里曾经的聚居地,运气好的话,我可以在那里找到些吃的。但我必须抓紧,一个没有庇护所的夜晚就能让我变成一具硬邦邦的冰雕。

  不久之后,营地就已经完全看不到了,漫天的雪封锁了大范围的视野,目所能及的地方除了白色还是白色。在齐膝深的雪里行走耗费了大量的体力,往日的一切在雪的伪装下变成了陌生且危险的世界,我凭借着记忆按照脑海里的方向前进。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加尔,他走的时候甚至还挂着烈风,也许他找到了聚居地也说不定。说不定到那个时候我和他还可以一起守着聚居里不多但够用的物资挨到春天的来临。

  而在大概五个小时之后,我绝望了。就算盖着厚厚的雪,我也可以看出来我所在的地方绝对不是什么聚居地附近。我从营地往南出发,绕了一个大圈绕过营地转向了北方。

  在环顾四周几圈之后,我已经彻底搞混了方向,现在能回到营地的可能性和我遇到加尔的可能性差不多。

  雪下得小了些,在绝望的笼罩之下,我听到了狼的声音。

  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四只灰白皮毛的狼。也许它们已经跟了我足够久了,大雪掩盖了它们的的身形,直到现在才让它们暴露。

  四只狼,用它们带着血丝的眼睛贪婪地看着我,嘴角沾着早已干涸的血迹,为首的一只右眼眼角带着新添的伤,一只一瘸一拐地跟在三只狼后面。

  加尔。我轻轻喊了一声,摸出腰带里别着的短刀,低下重心,注视着眼前的狼。

  时间仿佛静止了,只有雪花还在不停地落下来。我想起我的第一堂狩猎课,那时我还是个孩子。族长告诉我们,要注视着你的猎物,要敬畏它,要成为它,因为它不是你的猎物,而是你的敌人,你的结局只有杀死它,或者被它杀死。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第一只狼的身影已经在我的瞳孔里不停的放大。我把短刀横在身前,向上一挑,顺着狼的惯性把刀送进了狼的肚子,同时自己也被它扑倒在雪地里。

  另外三只狼紧随其后,当我把身上的狼丢出去的时候最快的那只狼已经咬住了我的脚踝,尖利的牙齿透过兽皮深深地扣进了血肉里。我痛得一声大叫,翻身抱住狼的脑袋打算拧断它的脖子,这时候另一只狼也冲了过来咬住了我的小臂。

  寒冷对知觉的减缓终于体现出了它的好处,不然现在我可能会因为疼痛而什么都做不了。一声轻微的嘎吱,咬在脚踝上的狼歪了下来,我用另一只手抓住手臂上的狼的后脑,用力扯的同时带下了一大块兽皮。把手里的狼摁在地上,用膝盖抵住它的脑袋,腰一用力,碎裂的声音如同天籁。

  手臂上四条痕迹缓缓地流着血,我用那条没有受伤的腿支撑着缓缓站了起来,看着那只因为腿伤不能及时帮助它的伙伴的狼,鲜血让它的眼神里更加多了一分贪婪。因为激动而上升的体温让我缓缓地冒着白气,寒冷、失血和兴奋让我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无法自由活动的腿,饥饿,寒冷,体力透支。我和那只狼站在同样的水平线上。我是它的猎物,是它的敌人。结局只有它杀死我,或者被我杀死。

  那狼纵身一跃,因为腿伤和体力的原因我被重重的扑倒,双手抓住它的脖子,阻止它咬向我的喉咙。而那只使不上力气的手臂现在完全是个摆设。

  我这辈子都没把这么多的力量用在想要捏碎什么东西上。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狼的身体终于开始抽搐,眼睛鲜红一片,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咕噜声,最后倒在我的身上。我用牙齿咬开它的喉咙,腥甜温暖的狼血让我感到了温暖和力量。

  在我再也喝不下之后,我推开了身上的狼起身,把那只肚子上插着短刀的狼抗在肩上,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大概一刻钟左右,我走到了营地北方的山洞。因为祭司说山洞里居住着死神,所以族人们从来没有进去过。但我已经是半条命在死神手里的人了。

  山洞的深处出奇的干燥,在山洞外捡了些落枝在山洞深处用火石升起了火,剥了狼皮吃了狼肉,感觉自己的身体又有了知觉。

  疲惫和疼痛重新回到了身上,当我躺下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困意从脑海深处像洪水一样涌了上来,在枕着睡着之前发现洞顶挂着许多倒立的长着翅膀的老鼠,也许这就是祭司说的死神吧。

  等我醒过来试试能不能弄下几只来吃吃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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