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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花开

1.逛二八月

农历二月,黔西北,苗寨。

一夜风吹白了樱桃花,把整个苗寨连成一片,加上灰色的底,构成抽象的图案。连樱桃树的芽也是白色的,没有半点绿意,那饱满白色的芽,力量丰沛,储藏着足以渲染一个夏天的色彩。

嘎驹坐在屋前写作业,姐姐和大嫂各自烧了一堆柴火,把白色的蜡瓣成几小块,放在黑色的砂锅里,在柴火上加热,等蜡溶化,用河界(画裙子的工具)蘸着蜡在白色的麻布上划上一条条直线,两条直线之间,画上小小的“S”型符号,再在“S”的半圆中各自打上一个圆点。这是苗家画裙子的方法,等画完整块布,放到一个装上颜料的缸子里漂染,染一次晒干一次,直到麻布的的颜色像天一般的蓝,拿到河里洗上几次,蜡就脱落下来,呈现白色的图案,用于裙子的布料就基本成型。

嘎驹右手托着腮,和家里的黄狗一样,眼神注视着前面的老鹰岩,老鹰岩真像一只在空中翱翔的雄鹰,锐利的眼神注视着下方,精力集中,画面被剪切下来,老鹰岩的下面是一个龙潭,莫非老鹰是想抓龙潭里的鱼,顺着龙潭而下,是条河,苗寨的人都叫它沙子河,嘎驹不明白沙子河的水最后都流去了哪儿,嘎驹家的屋后是公鸡岭,但是嘎驹觉得一点也不像公鸡,倒像一只老虎在爬山的时候突然回头……

嘎驹的姐姐叫安妹,已经14岁了,明年也许就要嫁人了,她现在每天都在不停地赶做裙子,一直低着头。嫂嫂悠闲了许多,大哥则抓住这几个晴天日子,背粪去地里种洋芋。

“你在发什么呆呢?嘎驹,是不是不想读书,明年想找个媳妇改叫你哥哥大伯了?”嫂嫂笑着说。

“还叫我嘎驹,应该叫我幺叔,一点礼貌都没有!”嘎驹义正言辞的回答。


“侄儿都还没有生下来,你想当叔叔的瘾还不小呢?你究竟是哪里长长了还长粗了?”

嘎驹脸上瞬间挂上了彩虹,嫂嫂在说些粗话逗她,但是她觉得嫂嫂是个心肠好的女人,记得哥哥(嘎宝)第一次带他去花房的时候,也是二月,天有些凉,哥哥抱着现在的嫂嫂睡觉,嫂嫂把两条很漂亮崭新的裙子盖在他的身上,到半夜温度一下变的低,嘎驹感觉呼吸的空气都是冰的,他到处找暖和的的地方,等到醒来的时候,发现他的整个脑袋都装在嫂嫂的裙子里,嫂嫂的到来,卖掉父亲的两条水牛,以至于,这个春天,嘎驹的爸爸只能给邻居借牛耕地。

嘎驹本来是想打一下嫂嫂的,她说话很是粗鲁,然而嫂嫂的肚子是打不得,因为一天比一天大,就像气球越吹越大,更是得小心。

“我才不呢,我要好好的读书,做个老师,有学问的人,不会让汉人看不起!”

嘎驹想读书的念头,有读书的动力,是在嘎驹妈妈带她去学校报名的时候,老师问:“你孩子有几岁了,是什么时候生的?”

嘎驹的妈妈,对日子没有什么概念,把种包谷、撒荞子、樱桃花开、男人追山打兔子等等作为时间变化的标志,汉话表达也略显生疏。

嘎驹妈妈清楚的记得,嘎驹生下来的时候,男人带着一条花狗,去山上追兔子,嘎驹的爸爸回来的时候,十分得意,手里提着四只灰色的兔子,听见嘎驹的哭声,兴奋得如同发疯,觉得这个儿子是给他带来了好运,从此对嘎驹宠爱有加,尽量满足嘎驹的各种要求,

“我男人追山的那天生的!”嘎驹的妈妈肯定地回答。

办公室所有的老师笑得前俯后仰,嘎驹的脸变成了紫色,她知道这些汉族老师无疑把他妈妈当成了一个笑话,从来没有听过的冷笑话,

回家后,嘎驹告诉爸爸,他要好好读书,不能让汉人看不起!对于嘎驹的爸爸而言,喜欢读书不是什么坏事,就摸摸嘎驹的头:“读吧!儿子,只要你喜欢就去。”

嘎驹想尽快的把作业写完,过了这一年,嘎驹就要去读中学了,成为苗寨里的第一个中学生,所以尽管答应和寨子里的顺天去逛二八月,(二八月是每年苗家少年去其他苗寨约会女孩子的日子,去了其他的苗寨,可以直接去女孩子追求自己心仪的的人,女方的父母大多热情招待,在晚上的时候,少男少女就在集体修建的花房中睡觉,谈情说爱,但是其余的民族则不能进入),但是学习依然是嘎驹心中最重要的事情。

嘎驹洗完作业,看了一会儿书,本想吃一碗饭垫垫肚子,才扒了几口饭,门外天顺喊了起来:“走了,嘎驹。”

“来了——”嘎驹,放下碗筷,直奔了出来。

“咕——咕咕——”夜色之下,那些公斑鸠不断地为母斑鸠唱歌示好,频频点头,摇尾,貌似舞蹈。

“嘎驹你听,斑鸠给老婆唱歌,等我去打几只来,晚些时候我们烤着吃——”天顺拿出弹弓,往往竹林边走去——

“不要打了,过些日子它们就要拉窝下蛋了。”噶驹希望天顺能够回来。

“谈情的斑鸠才好打呢!”天顺用弹弓打斑鸠很娴熟,每次出去都不落空,然而嘎驹,却是个门外汉,每次天顺怎么指导,依然没有什么长进,不到十分钟,天顺就提着五只斑鸠回来了。

天顺用麻绳栓起斑鸠,挂在腰带上,拿出口琴吹了起来,口琴是每个苗族男女未婚时的随身之物,芦笙也是每个人必会的乐器。

嘎驹一边走着,抬头望望天空,月亮如同大嫂的肚子,又圆又亮又白,天空原本平平的小腹这几夜渐渐凸起,虽有些笨拙,但十足可爱。

嘎驹拿出口琴,和天顺合奏,琴声掠过夜,触摸着那些温柔的风,亲吻竹叶、鱼塘里的水。

夜格外的静——

快到岩角苗寨了,对面琴声传来……嘎驹和天顺换了个曲,迎接对方的挑战。

岩角苗寨,地势陡峭好比挂在墙壁上的白纸,用一只蘸满墨的毛笔甩上去,点点就是小山,在留白处分布着人家……进入苗寨全是下坡,步伐也不直觉的快了很多。

2  花房私语

“汪——汪汪——”到了寨子门口,狗一直叫,嘎驹躲在顺天的后面。

“汉子还怕条狗不,又不是豹子老花(老花方言指老虎)”顺天回头给嘎驹说了一句。

嘎驹不算胆子小的人,就是害怕狗,嘎驹七八岁的时候,去顺天家,大腿就被撕了一个口子,当时的胀痛现在嘎驹还记忆犹新。

“瞎了,是客人。”狗开始摇起了尾巴。说话的正是顺天的心上人(思燕),“顺天,快带你的朋友来家里坐,有我在,狗不咬你们的。”

思燕用手抚摸着狗的脑袋,顺天和嘎驹向着思燕的方向走来。

“怎么这么晚才来,吃饭了没有?”思燕问顺天

“我吃了才来的,我的朋友嘎驹吃了几口饭就让我喊来了。”顺天回答着,苗族人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他们都觉得说话含蓄、委婉只是另外一种虚伪,一般不乐意和这样的交往,觉得这样的人阴险、狡诈。

思燕家的屋子是五间土墙房,上面盖着茅草,两边两间,中间的面积和左右两间一样大,顺天领着嘎驹进屋,思燕的妈妈喊道:“小娃些,快来堂屋吃洋芋。”

嘎驹也不客气,来到堂屋拿起洋芋,把外面烧糊了地方,用竹子刮干净就吃了起来,顺天从腰带上把斑鸠解下来,迅速的拔毛,思燕的爸爸给顺天倒了一碗烧酒,询问着顺天:“孩子,喝一口,走山路累了?”

“叔叔,你先喝着,我烤个斑鸠我们下酒。”思燕的爸爸把酒递给了嘎驹,嘎驹咬完手里的洋芋,猛喝了一口,酒只剩下一半,加上在火堆边,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真是个汉子,和你爸爸一样!”思燕的爸爸称赞了嘎驹的豪爽。

“你认识我爸爸?”嘎驹好奇地问。

“怎么不认识啊,我十七岁那年,和你爸爸马天朝为了河尾巴的一个女孩子,我们打了起来,你爸爸踢了我一脚,我给了你爸爸的脸两拳,你爸爸拔出了牛角刀……”

“后来呢?”

“后来,有个几个朋友把我们拉开了,让我们不要打了,都是苗家人,不能为了一个女人打杀,不要给汉人看笑话,就让我和你爸爸每人喝了三碗白酒,问河尾巴的那个女孩子喜欢谁……”

“后来呢?”

“后来我输了,我和你爸爸却成了穿一条裤子的兄弟,再后来就有你了啊小子!”思燕的爸爸摸摸嘎驹的脑袋。

“ 不错,不怪是马天朝和杨彩霞的儿子,长的很标致,很漂亮!”

“哦!我听叔叔你讲故事,差点把斑鸠都烤糊了。”顺天先给思燕的爸爸一只斑鸠,再递给嘎驹,不多时,斑鸠也吃好了,一碗酒也喝好了。

“孩子们,快去玩吧!酒的话你们酒喝这点算了,年纪小喝多了容易把脑子喝坏。”思燕的爸爸听着女儿带着寨子里的其他女孩子在外面议论,就吩咐顺天和嘎驹出去和女儿他们玩。

“叔叔,那你慢慢喝!我们先出去玩了。”顺天没有读书,比嘎驹大了两岁,已经逛了几年的二八月,礼仪自然熟悉了很多。

屋子外面,思燕带着自己的好友,等着顺天和嘎驹出来。

“哟!顺天你的朋友长的很好看哦!能不能介绍认识一下。”思燕的一个伴笑嘻嘻的问着顺天

“那是当然,我顺天的兄弟没有一个难看的。”

“那为什么你不好看呢?”两个争辩起来。

“不好看,不好看思燕会喜欢我?”

“谁说过喜欢你了呀?”思燕嘟着嘴问了顺天

“你不喜欢我的话,八月的时候,我不来了,去其他寨子找其他的妹子了哦,到时候你不要后悔?”

“你个砍脑袋的顺天,我才不稀罕你这个野蚂蚱呢?”

“我们去花房吧?我习惯早睡,我们一边休息一边聊天好吗?”嘎驹提议。

大家才往岩角寨花房走去,顺天的脸皮总是很厚,不管谁谁插在他的前面,他总是要跑到思燕的后面去,然而总有几个好事的人,想法不让顺天得逞,几个人就开始打闹起来,顺天又不敢用大力,被这个女孩子掐几爪,那个掐几爪。

嘎驹看在眼里,但是帮不上忙,一时间着急了,只好跑上去抱着这个,一会儿又抱着那个,或则用手扯住别人的衣服或则裙子,但是力量悬殊,顺天还是滚在路下面的洋芋地里面,爬上来的时候,全身是土。

女孩子们全笑了起来,“顺天今天晚上身上全是土,怕是不能和思燕睡在一起了哦!”

“都怪你,嘎驹,要是谁推我你就亲谁的脸,看谁还敢。”

“你以为人家的脸皮有你的厚哦!”几个女孩子对顺天 说着。

走到花房门口的时候,思燕拉了顺天过去,给他拍了拍身上的土。

“还是思燕最心疼我!”

“你这个野蚂蚱,就嘴贫,我是害怕你过会儿厚着脸和我睡在一起,把我的裙子弄脏了,你个没有良心的,你知道你的衣服要你妈妈多少个夜晚才能做出来吗?”

走进花房,里面打扫的很是干净,但毕竟是地面,没有水泥板,思燕拿了几条裙子铺在下面,顺天自然睡在思燕的旁边。嘎驹为了不打扰顺天,隔着很远的一个距离,估计自己不能听见她们的悄悄话,才躺下,他的确有些困了,写了作业、看书、走这么远的路、打闹。

嘎驹正要睡着,一个小女孩子,抱着几条裙子过来。

“你睡着了吗?我能不能和你睡在一起啊?”

“刚刚要睡着呢,好啊!有什么不可以的?”

“那你起来呀,我拿几条裙子铺在下面,你不要把你妈妈做给你的衣服弄脏了。”

“那你的裙子也会弄脏的啊!”

“没事,我有十多条裙子,我现在还不想着结婚,等到我嫁的时候可以做四五十条裙子呢!”

嘎驹起身,等地上铺好才躺下,面对着眼前的这个女孩。

“我叫雪儿,听说你叫嘎驹对吗,能陪我说说话不?”

“是的,但是一般人都不喜欢和说话,觉得我说话怪怪的,你今年多少岁了?”

“怎么会?我今年十一岁了,你呢?”

“哦我大着你一岁,我在想,以前我们的爷爷说,他们吓唬那些爱哭的孩子,总会这样说:‘你哭,再哭的话,豹子老花把你吃了。’

到了我们的爸爸妈妈吓唬我们的时候变成了:‘你再哭,再哭野猫野狗就把你吃了。’到了我们这代的大哥们吓唬娃娃就变成这样了:‘你哭,再哭的话鬼把你拿去吃了。’你说以后我们当爹当妈的时候会怎么吓唬小孩子呢?”

 雪儿咯咯地笑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还有——我们怎么就成了少数民族了呢?以前这里全是苗族,后来汉族越来越多了,好多人都不穿苗族的衣服了,哎!你说——”

“你怎么会想这么多事情呢,你真有意思。”

雪儿眼睛一直盯着嘎驹,她觉得嘎驹长的很漂亮很干净,和其他的人不一样,刘海自然柔顺,那个长长的瓜子脸又白,五官布局得总是那么的合理.

“你真是个漂亮的男生,我能摸摸你的脸不,你长大愿意娶我吗?”

嘎驹半天没有回答,雪儿仔细一看,嘎驹睡着了,脸贴上去,亲吻嘎驹的脸,轻轻地转身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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