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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色梅花(19)

  报到那天,梅琮佳看着姑父挤入交费的长队,一番痛苦挣扎之后,在学校主办公楼和系教学楼之间鱼游几趟后,终于把寝室的钥匙交到她的手上。

  如今的社会有时连交钱都如此困难!真是没办法!

  梅琮佳掏出手帕,给姑父擦擦额角的汗,“跟我来,让您受累了!”

  “傻丫头,说什么呢!好好的学习,姑姑姑父都会高兴!”

  “知道了!”

  “明天我就回去了,要自己照顾自己,没有大人在身边,什么事情都得靠自己了!”

  梅琮佳点头。

  赵敬尧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这个你留下吧!”

  “我不要!”

  “让你拿着就拿着,我回去再买一个!一样!”

  “我不能要,……姑父,你和姑姑能供我上学,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们,如果您再对我好,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以后不许说傻话了,从小我和你姑姑就把你当自己的女儿带,要是你总是对我们这么生分,姑姑和姑父都不高兴,知道吗?在要你好好学习,将来有出息,就算没有辜负我们对你的一片心了!”

  晚上,赵敬尧带着梅琮佳在一个中高档餐馆里,好好吃了一顿。

  大学生活都是从军训开始,梅琮佳换上迷彩服站到队列里,她紧张极了,她怕军训,并不是怕吃苦,而是怕这种体能的锻炼,她从小学就害怕上体育课,登高,跑步,游泳,跳远……这些对她来说,简直就是灾难。高中开学时,本来也要军训的,可是第一天的开幕仪式上,还没有站十分钟,她就第一个晕倒了,恰好赶上梅纪晴路过,给教官说了半天,总算请下假来。

  可是,今天是躲不掉的了!还好,天气并不糟糕。

  梅琮佳所在的六排几乎清一色的全是女生,她们文学院历来就是阴胜阳衰,而教官却是一年轻小伙子,看他年龄大约和她们相仿。

  “根据国家教委的要求,新生入校时都必须进行军事化训练,进而增强你们的爱国意识和吃苦耐劳精神。”小教官似乎有些紧张,张了几次嘴,就是忘了要说什么了,“我的年纪可能和你们差不多,你们上学和我们当兵可能也差不多……”

  女孩子一阵哄堂大笑。

  “严肃点,让首长看到都不好,”教官满脸通红,“我姓梁,你们叫我梁教官,好吗?”

  “梁教官好——”女孩子异口同声。

  “你们也好!”梁教官吱吱呜呜的样子,让女孩们开心极了。

  “大家一定要严肃,拿出点当兵的样子!”

  “知道了!”

  林宇璇在爸爸妈妈的安排下登上了飞机。

  她与梅琮佳不同,即便她学习很不用功,高考成绩一塌糊涂,她的爸爸妈妈都能让她继续最好的教育。这次林宇璇的爸爸托付他在柏林的一个好朋友,帮她联系了一个德国的一所高等学校。林宇璇并不乐意,她觉得自己一个人到了异国他乡,连个说话的好朋友都找不到,更何况她并不懂德语,到了那边连交朋友都存在语言障碍。

  而林万鹏夫妇责给女儿做了大量的思想工作,最终把林宇璇对付的无话可说了,乖乖的上了飞机。临行前她去了梅纪晴家了,要来了梅琮佳学校寝室的电话以及地址,她们曾经说好的,无论天涯海角,也无论斗转星移,她们永远都是好朋友,深深的为对方祈祷祝福。

  其实,对于林宇璇这样的一个女孩,天生是无忧无虑的命,她从来不知道愁滋味,但自从遇上梅琮佳,她悲喜便随着梅琮佳的命运而起伏。是梅琮佳让她了解到生活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简简单单,让她从灵魂深处明了了一件事,——她安逸,舒适,风平浪静的生活,并不是从天上平白无故掉下来的,这里面有爸爸妈妈的心血。所以,她对于爸爸妈妈的安排,她没有做更多的挣扎。

  清晨,一声哨响。同学们得立马起床,五分钟梳洗,还要把被子叠成豆腐块,马不停蹄的列队,早操,累了个半死,再去吃早餐。然而每次吃饭也很麻烦,先是有教官先把什么纪律,什么原则啊,数一遍,再让你唱两首军歌,才开饭。一旦上了饭桌,哪个都成了非洲难民,如果你想斯文,保证动不了三筷子。

  “立正!稍息——”

  梁教官喊着口号。

  “同学们,现在我们开始站二十五分钟的军姿,都要认真点,保质保量完成任务,听到了没有!”经过几天的训练,梁教官已经不像起初那么腼腆了!

  “听到了!”女生们懒洋洋的说。

  “成什么样子,大点声!”

  “听到了!”比刚才好一些。

  “昨天十五分钟,今天这么久啊!”

  “就是,我看过不了几天,我们都脱皮了,这么大的太阳!”

  “当兵的,都他妈变态!尤其是那什么姓时的部长!”

  有人在窃窃私语。

  “谁都不许抱怨了,再说话,我请她出列!”

  终于静下来。

  二十分钟的工夫,梅琮佳有些头昏了,她尝试着坚持,脚跟着地换前脚掌着地,又由前脚掌着地换脚跟着地,可是,她还是觉得头昏目眩,两眼冒金星。

  “你,”梁教官拍拍梅琮佳的肩膀,“出列!脸都白了,别硬撑!”

  梅琮佳的寝室里的女孩来自天南海北,两个浙江的,一个吉林的,三个上海本市的,加她两个山东的!

  刚一开始,梅琮佳并不习惯和她们交流,但时间久了,她也慢慢的融入了这个小集体中。八个女孩睡在一起该是怎样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啊,特别是到了晚上,大家都格外的精神,乱七八糟的胡吹海吹。

  “我们今晚每人说一个故事吧,唱首歌也行!”上海女孩房菁菁说。

  “好啊,好啊,要不然睁着眼睛睡不着,我老想家!”吉林的齐小美。

  “我也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我爸我妈肯定在想我呢!”老乡安琪说。

  “行了,都别多愁善感了!唱首歌——”上海的王倩。

  “歌?别提了,这些天每天一开饭就得唱军歌,现在我只要一听歌,就想吃东西!”安琪苦笑着。

  “真的,”王倩越是兴奋,“战友,战友,亲如兄弟——”她唱起来了。

  “干什么呢?深更半夜的,还让别的同学睡觉吗?”有几个教官刚好“巡逻”路过,他们敲着窗户,“都给我出来!”

  “我们都睡了!教官

  “睡了?睡了都这么精神?限你们十秒钟,穿衣服起来!”

  梅琮佳几个人连滚带爬从床上起来了,低着脑袋出来了,那三个教官打量着她们,“那精神劲儿呢?怎么一下没了?”

  “我们也就唱唱军歌,没犯什么根本性错误,好教官,你们就放过我们吧!”房菁菁给他们打哈哈。

  “严肃!别嬉皮笑脸的!”中间那个教官一脸正色,“你们不是兴奋吗?在这踢正步,一个来回,我看着!”

  “不是吧!”

  梅琮佳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语言了。

  “听我口令,齐步走——”

  她们八个人,分两排,“一二一”“一二一”的开过去了,……

  夜深人静的时刻,确实是想家的时刻,梅琮佳听着钟表“滴答”声,怎么也无法入梦,她想爸爸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刻会想起他,难道这样一个父亲,还有值得她留恋吗?假如十年前,爸爸没有遇上那个教他误入歧途的人,妈妈就不会选择离开,那么他们的家,今天会是什么样子?

  是啊,她在想家了,家,就是一个在时,千方百计要离开,离开后,又不顾一切想回去的地方,对于梅琮佳来说,也没有例外!

  许茗芝终于拨通了梅琮佳寝室的电话,但她前两秒钟没敢说话,只是听女儿“喂”了两声。

  “佳佳——”她又顿住了。

  “妈妈啊,是妈妈,”梅琮佳兴奋的叫着,“我可想你了!”

  “恩,我也想你,军训还顺利吗?”

  “还好,就要熬过去了,”不知道为什么,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但她大气不敢出,生怕母亲听出她哭了,“我们教官对我们可好了,我们排在越野中得了第一呢!还有,妈妈,我们寝室里,还有一个山东老乡呢,都特别关照我,您就放心吧!”

  “都还吃的惯吗?上海的饮食习惯和家里不一样!”

  “还好,你知道的,从小我最爱吃甜的了!”

  “好,好,我知道你什么都好,就放心了!”

  “恩,我没有什么事,都挺好的!”

  “你姑父送你的吧!他和你姑姑都是好人,我们母女都不能忘了他们的好,等你大了,一定要像亲闺女一样给他们养老送终,你可以不管妈妈,但要有良心……”

  “我知道了,妈,我也不会不要你的,你要好好保重!”

  梅琮佳的眼泪像段了线的珠子,往下落,母爱如春雨,一不小心就把她的心淋湿了!

  军训结束了,在全体操练一番后,几辆大卡车终于把可爱的教官们带走了,还真让人有些舍不得呢!几个女孩扯着梁教官的衣角,抹着眼泪,依依不舍。梅琮佳只是目送他们离开,她不哭,她觉得该走的就得走,情理之中的,无法改变的,她的不舍是在心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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