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好知 kuaihz订阅观点

 

川江女儿红(第六十九回 住栈房病危乱投医 准儿媳救人难遂愿)

  川江女儿红 第六十九回 住栈房病危乱投医 准儿媳救人难遂愿

  上回说到小雪和母亲上泸县的玉蝉山烧了香,追赶闻人凤又不见了踪影,见天色尚早,便去福地码头坐了一只大木船,沿着濑溪河,逆水而上,去了兴隆场。

  濑溪河是沱江左岸的一条支流,古称恒河,九曲河。发源于大足天山白云村,流经大足、荣昌、泸县,在胡市注入沱江。全长480里。从这里逐水而上四十里,便是闻名川东南的兴隆场。这一带是濑溪河的下游,因而河面宽阔,碧水悠悠,土地平展,两岸田园阡陌纵横,成片的农舍庄园被一笼连一笼的树木或竹林包围着,显得别致幽静,好一处美丽无比的田园水乡。与岳桥坝那段波涛奔涌不息的长江及两岸风物相比,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再看看远处,见远处的高山、村野笼罩在一片浓雾之中,并向近处慢慢压来。似乎有一场风雨即将袭来。果不其然,船行不久,天上骤然下起雨来。船家赶忙撑起了竹编的船蓬,但人们还是淋了一身的雨水。

  半夜时分,木船才到了兴隆场,因天上下着小雨,地上一片漆黑。下船的人们互相招呼着,照料着,走过了一条又长又窄的小巷子,来到了大街上,远远看见一盏红灯笼在风雨中不停地摇曳着,灯笼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栈字,越来越清晰地展示在人们的眼帘里。无疑,那是一爿旅社。

  几个人一阵小跑来到了栈房门口。喊了好几声,才把值门的老汉喊醒。老汉开了门,打着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把客人们打量了一番,嘀咕了一句什么听不清的话,然后将客人全部迎接进了屋,接了住宿钱,并一一安排住下了。说了一句,“你们好好歇着吧,”随后打着呵欠,又睡觉去了。

  小雪和母亲单独安排在一个双人铺房间,安顿下来后,小雪同母亲一样,又是兴奋,又是担心,不过心情已经不一样了。兴奋是一致的,但担心却不一样了。母亲担心儿子不松口,害怕失去了小雪这样好的儿媳;小雪则担心小强要松口,勉强凑合成一对夫妻,今后的生活难以美满幸福,而且将失去对史德灿许下的那个从内心发出的承诺。

  母女俩简单洗了脸和脚,换了衣裳,洗完晾晒后,便各自睡了。

  快天亮时,母亲咳着嗽起了床,找老板打听儿子小强的消息去了。这旅社就是原区长屈宝驹的伊人客栈,为了修建吴家寺筹措费用,廉价转卖给了大哥屈宝骏,屈宝骏接手后改名叫怡心旅馆,雇请了一名经理,就是葛丽华娘家的八舅许洪顺。许洪顺今年五十多岁,高高的个子,瘦瘦的身材,常年穿一身青布长衫,包一块白布头帕,不像一个老板,倒向一个师爷。他每天起来得特别早,自己发火烧开水,又帮忙做早点,成了半个伙计。

  成元秀在厨房找到了许洪顺,向他打听岳小强的情况。

  许洪顺听了,问道:“请问你是岳小强的啥子人?”

  成元秀咳嗽了几声,接着说:“我是岳小强的母亲,是专门来看他的。”

  许洪顺这才惊讶地说:“哎哟哟!是亲家母来了,我还晓不得,你们是啥子时候到的,老牯牛也不对我讲一声。走,走,到屋里坐下谈,你们来了几个人?哎哟,亲家,你是不是病了?咳得这么厉害,我叫人找太医去,一定是昨天晚上淋了雨,俗话说,秋雨无常,发病的大王,这是害病的根根呀,你可要注意到……”许洪顺说话速度很快,还不容对方回答,便说了一大堆的话,过了一阵又反过问二遍:“亲家,你真的是一个人来的,不会吧,这么远的路。”

  成元秀心头觉得好笑,还是平静地说:“我说了,我是和我女儿一起来的。老板,请问我儿子岳小强人在不在兴隆场?”

  许洪顺却说:“我姓许,叫许洪顺,是宝骏的八舅,你可能都晓得,我是荣昌县昌元镇葛汝德葛半城的舅舅,也就是葛丽华的舅舅,当然也就是宝骏的舅舅了。葛丽华是宝骏的二姨太,是葛汝德的亲妹妹。十小姐喊我舅公。关于小强的事嘛,你坐下后,我再慢慢对你们讲个详细。”

  这时,小雪梳洗完毕,完全恢复了女儿的打扮,进了经理的卧室兼办公室,听他介绍小强的情况。

  许洪顺笑眯眯地看了两人几眼,坐在木凳上,摸了一包洋烟,向两个人都散了一下,见二人不抽,便自个儿跑到饭店,抓起一块木柴火点燃了,随后进屋问道:“路上很辛苦吧!走了几天?是坐的轿子还是坐的滑杆?你们该先带个口信来,我外侄女婿宝骏也好叫人来接你们嘛。”

  小雪忍不住了,说:“哎,许老板,我妈不是向你打听我哥的情况吗?你怎么牛卡扯马卡,话不对题呢,是不是我哥哥有啥子事你不好说哟?”

  许洪顺仍然不慌不忙地说:“没有呀,他能有啥子事情?喔,喔,对呀!我现在就说小强的情况。你们恐怕有几个月不见他了吧!这小伙子不错,是块好材料,能文能武,文武双全。人又长得年轻聪明,身材又长得伸抖展劲,是个标致的小伙子呀。跟美女一样,十里难找,百里难寻,说他是美男子一点不夸张。姑娘,妹儿,你也不错,是个小美女,不,大美女。宝骏和丽华的眼光这么高,也一眼就瞧上他了,我那外侄孙女更是像捡到了一个宝贝似的,成天乐滋滋的。找了一个好男人,谁不高兴呀!你们说是不是呀?”

  成元秀大吃一惊,不安地追问说:“他们真的成了吗?干成了吗?你快说呀!”

  许洪顺也不忙着回答,又摸出一支烟,接上了火,还咳嗽了一阵,自言自语地说:“八月天气凉,早晚加衣裳,等我披上一件衣裳后再给你们慢慢说哈!”

  小雪在一旁急了,问道:“许老板,你快说,我哥哥跟屈十小姐的婚事究竟干成没有?”

  成元秀也说:“是啊,许老板,快说呀!”

  许洪顺说:“哎呀,你不要喊我老板,其实我也是丘二,你跟着你哥哥喊我八舅公也要得噻,我看你呀,比你妈妈还着急,你哥哥的事,你着啥子急嘛。这么好的一门亲戚,打着灯笼火把也难找的,谁舍得放弃嘛。我们屈,哦,他们屈家有权有势,家财万贯,多少人想攀还攀不上咧,小强还有不同意的吗?”许洪顺说到这里,又抽了一下烟。

  “小强他同意了?这个短命的娃儿,他人在哪里?”成元秀气得直咳嗽。

  小雪慌忙给母亲捶背,心头一块石头似乎落了地。

  许洪顺又说:“可小强这娃儿就是怪,他高矮稳起不表态。订亲酒办了好几次,他都跑走了。问他为啥子不参加,他说他家中有,有,有……。”

  小雪一听急了,一跺脚,说:“嗨,急死人了,我看你才是一个老绵蛇,老烟哥,急惊风碰上了一个慢郎中。我哥说他家中有啥子嘛?”

  许洪顺却不紧不慢,笑呵呵地说:“我看你也太性急了,比张飞张翼德还性急,简直就是一个女李逵。要说性急,我摆了一个笑话给你们听,从前,有三个秀才……”

  小雪打断许洪顺的话说:“八舅公,你先别摆笑话了,谈谈我小强哥后来究竟怎么样了?”

  许洪顺狠狠吸了一口烟,才说:“我都好几天没去四牌坊了,最后是怎么订下来的,我就不清楚了。只是听别人讲,我外侄孙女屈贵兰生了几天病,就是小强把她惹得生了气病倒的。”

  这回又轮到小雪着急了,不安地问道:“我哥没有同意这门亲事?”

  许洪顺说:“同意了,又像没同意。晓不得他们是怎么搞起的。要问仔细,吃了早饭,你们到四牌坊亲自去问,就啥子都晓得了。”

  说了半天,还是一个悬念。母女俩各怀心事,只好回到客房去了。刚坐了一会儿,幺师端来了稀饭,包子和咸菜。

  母女俩吃了早饭,便准备去四牌坊。刚一起身,母亲成元秀觉得头有些晕,走了几步,便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小雪慌了,一边喊,一边把母亲扶上了床,说:“妈妈,今天你身体不好,就不要去了,我去四牌坊把哥哥叫来。”

  母亲说:“也要得,你去吧,越快越好。”

  小雪说:“我先去叫太医。”

  母亲急忙阻止说:“不用,不用,我们带的钱不多了,能省一点算一点,头痛脑热谁没有呀,这点小毛病拖一拖,挺一挺就好了。”

  小雪见母亲病成这样子,心疼,说:“不行,有病不能拖,也不能挺,不吃药病会越来越重的,妈妈,你睡好,我马上去叫太医,不管有没有钱,病一定是要看的。”说着要到到医院去请医生。

  母亲拉着小雪的衣角不放,仍然阻拦说:“小雪,真的不要去,去向八舅公要一点菜油,借个瓢羹,不,我专门带了一个铜元在身上,给我刮一刮痧就要得了,也许是这几天冷热不匀背了汗,发了痧,你一刮呀,保证就会好的,快去吧!咳——”

  “好,伱等着!”小雪赶忙去向许老板要了一点菜油,给母亲刮了脖子、背脊和两只手腕及双脚的小腿背,几处都出了乌红乌红的血斑,看来母亲的病情的确不轻。

  小雪十分着急地说:“妈妈,你的病情很重呀,还是去看一看太医嘛。”

  母亲成元秀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你这么一刮,再睡一觉就全好了。真的,再说了看一次病要多少钱,你晓得吗?好贵好贵!出门在外要节省些,不该花的坚决不要花。”

  小雪说:“我晓得,不管有多贵,要多少钱,病是一定要看的。有了健康的身体,还愁找不上钱吗?妈妈,你一定要去看先生,挨不得了。”

  成元秀对平时对疾病就是那种小病拖,大病不治的态度,仍然坚持说:“我说了没有来头就没有来头嘛,节省一点算一点。你想嘛,这次如果小强跟我们一起回去了,就要准备你们的婚事,培整房屋要花钱,置办陪奁要钱,办上几十桌酒席也要花钱,不节省一点行吗?”

  小雪见母亲时时处处为儿女着想,心情更不安了,坚持说:“妈,那不行,你不能为了我们连病都不看了,我就是一辈子不结婚也不能让你老人家拖着病过日子。”

  两人正在争执时,许洪顺来了,说:“宝骏快来上班了,我去把他叫来,你们两亲家也该见个面嘛。”

  成元秀却说:“不用,真的,我病好了,我们自己去,我们是一个平常人家,哪里好麻烦他当乡长的亲自来呢。”

  许洪顺想想赞成说:“这样也要得,第一次见面就见个病人是不大好的,贫穷之人倒不在乎这些,有钱之人却讲究得很呀,跟客人见个面都要翻一翻黄历书,能见则见,不能见,就是有天大的事儿也不能见的。记得有一年,广西商人要购荣昌夏布,约大老爷一起去,他看了历书后,说那天出门不利,结果一大笔钱活活丢掉了,也没有去。”

  这时,一个挑着草鞋和麻线的中年妇女路过客房时,见有病人,站在门口关心地说:“哎呀,许老板真是一个把子客哟,人家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还有闲心扯把子。东街有个詹药嬷儿,观花,烧胎,放阴,号水碗样样得行,钱又收得少,一次才五角钱一合米,医好的病人可多了,外面的人都叫她詹灵姑。你可以去看一看嘛。她住在东街十八号,离古桥桥边不远。”

  许洪顺马上干涉道:“晏三嫂,哎,晏三嫂,你这个人就是多嘴多舌的爱管闲事,你拿东西拿了就走吧!关你多大个屁事,事情嘛。她詹药嬷儿就是王母娘娘,麻姑仙子,观音菩萨,我们也不敢请她来呀。这其中的筋筋拐拐你不是不晓得,何必找些虱子往自己头上爬嘛。”

  晏三嫂瞪了许洪顺一眼,极度不满地说:“哎,哎,哎,许洪顺,许大经理,你不要跟我吹胡子瞪眼睛的哟!你以为我怕你是不是?全四川、全中国也怕只有我们兴隆场才搞得这么巫二八教的,一个场的人还要分啥子川东川南,川东川南难道就不是一个四川管的?现在全国人民都同仇敌忾,团结一致,共同对付小日本鬼子,不扯内皮消了。你们还照样扯。等日本飞机来把兴隆场炸个一荡二平,看你们还扯啥子筋筋,拌拌,拐拐,分啥子界线?到时候叫你的生意都做不成,跟我一样,丘二一个,找一点吃一点,看你行势个铲铲,真他妈的日龙包。”

  许洪顺怕引起晏三嫂再生气,又忙缓了口气说:“对头,你讲的话是有道理。话是这么说,可双方当官的都不肯狷一下脚,不愿松那个口,下那个矮桩嘛。别说当官的不通情理,就是老百姓也一个个都像打架的公鸡,伸长脖子,等着眼睛对立着,铁钉子都咬得断。像你男人,不那么咬卵精笨笨的,能弄到大山里面去受苦吗?整倒你到现在还年纪轻轻在家守活寡。”

  这下晏三嫂真的生气了,大声说:“我守寡咋个哪,一没有问到你要吃,二没有问到你要穿。三没有去卖屄求财,偷人赶汉,全靠我自己的双手劳动过日子。不是那些恶霸绅粮、贪官污吏、黑心萝卜勾结起来乱整人,我男人能去坐大牢吗?你们屈家能有今天的暴富吗?山不转水转,阴沟里的石头都有翻稍的时候。不信,等着瞧!整人的人总不得好死,痛得他十天十夜落不了气。我晏三嫂只要能多活二十年,看得倒他们一个个是啥子下场的。”

  许洪顺被晏三嫂一顿抢白责骂,心头尽管很不舒服,但再说下去,语言上只有自己吃亏的,便灰溜溜地说:“好了,好了,晏三嫂,我晓得你的嘴巴厉害,伶牙俐齿赛过张丽群,我说不过你。小雪,你自己去叫吧,反正你和屈家已是亲戚了,晓得了也没有啥子来头,反正我是不敢去的。我是端着人家的饭碗,受着人家的管哟。那个挨夹磨的滋味你们没有体会呀。”

  小雪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说:“许老板,没有关系的,不麻烦你,我自己去。”

  “你人生地不熟的,找路耽误时间,我给你带路。”晏三嫂主动要求给小雪引路,说着便走出了旅社大门。

  许洪顺想阻拦也来不及了,只好对晏三嫂说:“晏三嫂,你带路就好好带路,不要叉起一个嘴巴乱说哟,屈家这几年可没有亏待过你们家哈,胡说八道可没有你的好果子吃哟。”

  “心中无冷病,何惧吃西瓜,谁好谁坏,我心中自有打米碗。你怕啥子嘛,好的说不坏,坏的说不好。你是小人别人都是小人吗?怕别人打破,先前做人做事讲了良心,积了德,还怕恶鬼上门吗?”晏三嫂跟以前一样,火爆脾气直性子,尖牙利嘴不饶人,说罢,领着小雪朝东街走去了。

  一路上,晏三嫂不断观察着小雪,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这是她主动想要带路的主要原因。路上,她试探着问道:“哎,小妹儿,你叫啥子名字呀?”

  其实,凭小雪她小时候惊人的记忆,她在晏三嫂走进门来的第一步时,她就认出了她是十里冲晏家坝的晏三嫂,母亲吴月珍的好姐妹。她还是那么利索,漂亮,只是额头上和眼角过早的增加了许多皱纹,鬓角还有几根白发。她真想大声喊她一声晏孃,问一问她在这十余年是怎样度过来的,家里的情况如何?晏炳州晏三爷和舅舅吴月亮回来没有?她有太多的话要问眼前的亲人了。可她不能,她不能随便暴露自己,以免在十里冲以至整个兴隆场引起风波。她十分谨慎地回答说。“晏孃,谢谢您给我带路!我叫岳雪红,大家都喜欢叫我的小名,小雪。”

  晏三嫂夸赞说:“小雪,好,这名字好听,我一看见你就觉得非常面熟,似乎在哪儿见过似的,一时又想不起来,你是从哪儿来的?”她停下脚步来,亲热地问起来。

  对亲人撒谎隐瞒真相,小雪觉得心中不安,她不敢停下脚步,含糊地说:“我是永川县朱家场岳桥坝的呀,真的。”

  晏三嫂加快脚步追了上来,说:“没有去过,挺远的吧,以前你来过兴隆场吗?”

  “第一次来。”小雪生平第一次在亲人面前撒了谎,因为舅舅成元杰在她临走时反复叮嘱她说:“小雪,这次是你十年后第一次回故乡兴隆场,本是件很高兴的事,但也是一件十分伤感的事,十年时间了,你父母的冤魂未散,冤情未伸,凶手未擒,内情不明,你千万不要轻意暴露自己的身份,使自己处于不利的地步,千万要记住。”

  晏三嫂心有不甘地说:“那就奇怪了,我怎么对你好像有一股特别的亲切感呢?这种感觉就是在我进栈房拿东西时,第一眼看见你就产生了,真的。”

  小雪搪塞说:“晏孃,也许是您的心肠好,对人友善嘛,所以见到别人就觉得特别亲。”

  晏三嫂笑笑,直率地说:“我这个人才不友善哩,看是啥子人,象四牌坊的人,我对他们就没有好脸色。他们整的人太多了。你给他们当亲戚,可要多长一个心眼,他们嫌贫爱富,为富不仁,还过河拆桥,专门整人。嘴上说的比谁都甜,下手比谁都狠,简直吃人不吐骨头。那个老太爷连他的侄儿媳妇都要霸占,太歹毒了。”

  小雪明白晏三嫂说的是小双的生母洪嬢嬢,至今她一直没有忘记这件事情,看来十里冲的人们也没有忘记。她心存感激地说:“我晓得了,谢谢您的提醒。”

  二人来到古桥,交了四分钱的过桥费。小雪不满地说:“这过桥费还在收呀?其它地方的桥并没有收钱呀。”

  晏三嫂气愤地说:“不但不取消,反而增加了,过去是一分钱,现在是两分钱了。说增加钱是为抗日募捐,可他们收的钱是不是送到前线去了,老百姓谁也不晓得不清楚哇,川东川南梦屈两家人之间的矛盾多得很、大得很,又深得很,打了几十的冤家都没有解决好,唯独在这收过桥钱的问题上,他们一点矛盾都没有了,高度的一致,你说怪不怪?”

  小雪回答说:“说明他们都是贪婪鬼!贪财的人不会放过任何一次发财的机会的,这叫发国难财。”

  晏三嫂赞扬说:“对对对,他们在发国难财。俗话说,马无野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不然他们会这么富裕吗?这就叫为富不仁呀!”

  今天轮着川南收费,收费的人仍是游七,十多年过去了,还是那副德行,见了晏三嫂,吊儿郎当地说:“晏三嫂,这妹子是你女儿吗?长得太太太漂亮了,简直就像……。”

  晏三嫂厉声说道:“日你仙人板板,游疯狗!闭起你那狗眼和狗嘴,成天不是看钱就是看女人,看多了要成游瞎子。”

  游七仍嬉皮笑脸地说:“人生出来就是被人看的嘛。真的,我还不晓得你有这么一个漂亮的乖乖女,前次东街招戏子,你该去报个名嘛,那肯定盖过所有的人。晏三嫂,你好福气啊!哎,别走呀,摆哈龙门阵噻……”

  晏三嫂回击道:“留点精神回去跟你妹儿摆去吧。”

  二人过了桥,晏三嫂对小雪说:“这游七三十几岁了,还是一个寡公子,过去做多了刮毒事。吴月良他婆娘王金萍就是他逼疯的。嗨,说到这里我想起来了,你呀,很像我一个好姐妹吴月珍,不过她比你稍为高一些,胖一点,但脸盘子,身材都很像。可惜,她死的太早了,太惨了。不死的话,今年才四十多岁,多年轻呀,我们时常都在怀念她。好心有好报,可她心肠这么好,却没有得到好报啊,太悲惨了!”

  听到这里,小雪真想抱住晏三嫂痛哭一场,可她不敢。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晏三嫂的话时,恰巧从东街偏偏倒倒地走过来一个穿作破烂的疯子,嘴里唱着他自己改编的川剧调,虽说人疯癫了,但二胡、锣鼓、帮腔却唱得有板有眼,一点不走样,别人说他比他神经正常时还唱得好。他唱道:“一二日别人弄闲话,三四日不把家门踏;五六日你住在谁家?七八日请来龟儿卦;九年后见了她,可怜十分的憔悴煞。问梨花呀!千人夸,万人挂!你在哪呀你在哪……?”

  晏三嫂听了,竟然伤感起来,抹了抹眼泪说:“唉!可怜呀!这个疯子名叫蒋才芳,是四牌坊从前的总管家蒋贵善的侄儿,原来是个十分标致的男人,剧也演得不错。因偷了屈家的婆娘和媳妇被逮倒了,把自己的婆娘也麻脱了。他婆娘叫白梨花,也是个唱戏的,又年轻又漂亮,为了救男人的性命,嫁给了大她几十岁的屈老太爷作了五姨太,后来又跟屈老太爷的九儿子屈宝骁放拔子跑了,成了真正的夫妻。猫儿搬缸钵给狗干了。这件事,不仅屈老太爷气得大病了一场,蒋才芳知道后,也气疯了。他们都是罪有应得,都该遭报应的,谁叫他们乱搞坛嘛,这屈家的人,没有几个是好的,我以为只有咱干人才一辈子倒大霉哪。他们一样的也在遭着报应嘞。活该!活该!”

  小雪想想自己与屈宝骁那段往事,心情突然沉重起来,屈宝骁也许是追求自己不成,作出的反常行动吧,这群人谁对谁错,谁也难说清楚和明白。她只是默默听着,不便作声。

  晏三嫂连忙道歉说:“小雪妹子,怪我话多,惹你生气了是不是?你们毕竟是亲戚嘛。”

  小雪苦笑了一下,说:“晏孃,我没有生气,只是不了解情况,不好开口。”

  晏三嫂说:“那就好了,我也知道自己话多,就是改不了,老毛病了。哎,到了,詹仙娘,有人请你。”

  到了东街十八号,见到了詹灵姑,向她说了情况,詹仙娘先是不愿去,后来说好了请滑杆抬才同意了,但又要出门费三块钱,烧胎钱一块,照水钱二元 ,送花盘三元 ,共九块钱。要这么多钱?只要能治好母亲的病,钱再多也出,小雪答应了,给了詹仙娘十块钱。

  詹仙娘收了钱,也没有坐滑竿便到了怡心旅馆,看了一眼成元秀,夸下海口,说:“本仙娘看病如神,一不吃中药,二不吃西药,三不打管管药,一碗水,一个蛋,一个花盘就全好了。”

  她叫小雪打来了一碗清水,接过来放在手上,口中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麻姑仙子来现身。是鬼是魔快点走,免得碰上二郎神。说罢,她用左手的两个手指弹了几下,便大惊小怪的叫起来:“哎呀,你是魔鬼附身呀,你们家藏了一条白蛇精,已经有十年了。它正张着血盆大嘴在吞吃人和畜牲,不信,你们来看一看。”

  小雪朝碗里看了一阵,什么也没有看见,只见碗里有几颗米和纸灰,说道:“我啥子都没有看见呀。”

  詹仙娘阴阳怪气地说:“哎,你邪气太重了,邪气重的人是看不见的。你母亲是病人,阴气重才看得见,大妹子,你看一看,碗里是不是有一条白蛇?”她把碗端到了成元秀跟前让她看。

  成元秀看了半天,碗里只有半碗清水,不见有蛇的影子,但又不好驳斥她,只好说:“詹仙娘,你想办法把白蛇精撵走吧。”

  詹仙娘装腔作势地说:“这可要费好大的力哟。”

  成元秀说:“小雪,再给詹仙娘添一块钱嘛。”

  小雪见詹仙娘胡说八道,信口雌黄,很不情愿再给钱了,可为了能给母亲治病,只得忍痛给了。

  詹仙娘接过钱,又念了一会儿,说:“谢谢,我就是费尽九牛虎之力也要把白蛇精撵走。走了,走了!我已把他请走了。不信,你们看,啥子都没有了,你喝三口水,明天就好了。”

  成元秀照吩咐喝了三口水,当时就说心里好受些了。

  小雪高兴极了,说:“真的吗?妈妈,您躺下休息,我给您买碗小面去。”

  成元秀说:“别去,待一哈哈我自己走着去。”

  詹仙娘也借机又自夸起来了。说她救了多少多少大人物,屈长鑫得了几次重病,都是她用神水医好的,不然的话,川东川南更是红眼见不得火眼,水火不相容了,她的功劳比一个县长、专员、省长还大哩。

  紧接着是烧胎,詹仙娘在地上画了一个女人像,拿了一个鸡蛋放在上面,再放上一堆纸钱,念了一阵,点燃纸钱,又用镰刀在地上不停地挝,一边挝一边念,隔了一会儿,只听得嘣的一声响,鸡蛋炸了,创出来一看,鸡蛋已爆成两半。詹仙娘说:“哎呀,老妹子呀,你这蛋不好哟,你男人有祸事哟。”

  “他已经死了。”成元秀老实地说。

  詹仙娘说:“怪不得,蛋成两半,夫妻离散。你这病是千思万虑所积,身上阴气太重,一时半时好不了,今天晚上我再给你送一个花盘,把鬼魔打发走,你的病才会彻底好。”

  成元秀央求说:“詹仙娘,给我女儿也烧一个吧。”

  詹仙娘偏头看了小雪一眼,问:“就是她!好呀,你女儿长得真乖。”

  成元秀说:“是呀,请你看看她的婚姻,今后的运气如何?”

  詹仙娘又开始烧了,没多久,鸡蛋爆响了。创出来一看,鸡蛋只裂了一个缝。

  詹仙娘用手比比划划,口中念念有词,说:“鸡蛋一条缝,本是一条龙。嫁人是大官,一生不受穷。你姑娘是个好命哟,肯定要找一个当大官的,但男人的岁数很大,少说一点要大十几二十岁以上。岁数小了合不久,要离散。”

  成元秀不安地问:“只大两三岁的不行吗?”

  詹仙娘肯定地说:“不行,年轻人当不了大官,而且,并且加况且,干脆说吧,大于十岁不克夫,小于十岁必克夫。大妹子,我不是说来吓唬你,这是命中注定的,改变不得,你要大女婿的话,一辈子吃不完,穿不尽,荣华富贵当老太太,恭喜你了。”

  成元秀脸上一阵苍白,说:“在东方还是在西方?”

  詹仙娘迟疑了一阵,说:“在,在,哎!嫁西方是财官,北方是武官,嫁东方是文官,嫁南方是土官。我看她的男人不在北方就在西方。你肯定要享女儿的大富大贵的哟。”

  小雪想想自己和史德灿之间的事,也就是这个样子,便不好再吭声,默默地将地上的纸灰扫走了。

  詹仙娘拿了钱,笑嘻嘻地走了,走到门口,被许洪顺拦住了,说:“詹仙娘,你晓得你在谁给烧蛋吗?你连门坎都没摸到,就想进去打别人的起发,吃麻麻鱼,发黑心财,你也太这个了嘛。告诉你,她是咱屈乡长的儿女亲家,你敢黑起心子乱收钱呀,也不怕屈家把你这个了。”他做了杀头的动作。

  詹仙娘吓坏了,连忙说:“哎呀,我哪里晓得嘛,这钱快快退给她,我一分也不要了。请她们不要怪我哈,俗话说的,不知者不为怪嘛,对不对”

  许洪顺说:“也没有必要,跑了路,跑路费也该收嘛。你退七块钱,就啥子事情都搁平了。”

  詹仙娘不满地说:“原来是你许老板想要哟,假打,不耿直。”

  许洪顺贪婪地说“月亮坝的饭,哪一个人吃得完,吃独食看哽死你。”

  詹仙娘骂道:“当奴才的心子跟作主人的心子一样黑,你们屈家上上下下,主子奴才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是他妈的蛇蝎心肠。”

  许洪顺冷笑道:“詹灵姑,你别说那么多,在我的地盘上装神弄鬼,我不信吃屎的还把屙屎的估倒了。”

  “算你狠!”詹仙娘拿了七块钱出来,扔给了许老板,气鼓鼓地走了。

  许洪顺把钱放在手上反复抛耍了几下,笑嘻嘻地说:“说一千,道一万,能把钱弄到手才是英雄好汉。”

  成元秀待詹仙娘走后,静静地躺在床上,两眼一动不动地望着屋顶,久久不说一句话。

  小雪见状,不安地问:“妈妈,你想吃点啥子,我去买。”

  成元秀摇了摇头,说:“我现在啥子呀都不想吃,难道这真是命运的安排吗?老天爷真要夺走我的好女儿吗?”

  小雪见妈妈为自己的事情十分难过,安慰她说:“妈,这是她们瞎说的,不一定准。”

  “命运是不可抗拒的。看来小强是没有那个福份娶你了,这是当妈一生最大的遗憾呀。”成元秀望着小雪,不觉悲泪起来。

  小雪见母亲十分的伤感,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劝慰她,也跟着一起流起泪来。

  成元秀沉默了许久又说:“雪儿,别哭!是妈妈我不好,不该拖累你。我真想不通,我找崔八字算的命,说你和小强的八字合得起,闻人凤又说合不起。詹仙娘则说你要找岁数大的,这就是说你是不能嫁给小强的。你叫我好难过哟。我是担心小强找的婆娘不好,二天两口子的日子过起来不舒心。这天下的女子,妈妈只喜欢你一个。那屈十小姐太柔弱了,是个没有主见的人。”

  小雪却另有心思的说:“妈,你人都来了,可以住一段时间,把小强和屈小姐好好观察一下,如果他们好,你还是应该同意的。”

  母亲仍然坚持说:“富人家的小姐娇惯坏了,有几个好的嘛,我要多找几个八字先生算一算,反正,我是舍不得你嫁出去的,妈妈就喜欢你这样的姑娘做我的儿媳妇,有你跟小强在一起,妈一百个放心。”

  小雪悲哀的说:“万一女儿的八字大,克了母亲和小强,那就是我的罪过了,这个罪名我也背不起呀。”

  母亲哀惋地说:“我晓得你是一个孝女,宁肯自己受委屈,也不要别人吃亏的。你的心思我晓得,为了我能过好日子,你敢牺牲自己的一切,包括爱情、婚姻,那天在邮亭铺,我晓得你和史德灿在一起,想早一点找个依托,了结了你和小强之间的情仇恩怨。雪儿呀,你这样做,并不是真正的爱情,而是在毁灭自己的爱情。你不能为了我,而去做些你本不愿意做的事呀。”

  “妈!我,我觉得自己生活得好苦好难哟。”小雪听妈妈这么一说,心头极度悲哀起来,俯在妈妈床边伤心的哭开了。

  母亲难过了一阵,说:“孩子,都是妈不好,让你受委屈了。如果我们也很有钱,小强就不会出去当兵,也就没有你和史德灿订婚那件事,小强回来了,也不会出去替人家帮忙,闹出和屈小姐的事情来。人越穷事情越多,办法越少呀,人穷智短,我没有你亲娘能干呀。”

  “妈,这不能怪你,我亲娘虽然能干,但却没有把我抚养大,是你辛辛苦苦把我养大的,你就是我的亲娘。再说穷人家事情多,富人家的事情也不少。田玉菊不是被人拐走了吗?白梨花不是和屈县长私奔了吗?我和小强的事,你老人家不要考虑太多,一切顺其自然,只要小强哥觉得跟着谁好,就让他跟着谁。我对史德灿感情是不深,但只想作他的妻子,这也是环境逼着我这样去想的。另一方面也想做给小强和屈小姐看一看,我岳雪红不是一个嫁不脱的姑娘,世上照样有人要我这个扫帚星,丧门星。妈,女儿是在赌气呀。”小雪说罢,扑在母亲的身上放声大哭起来。

  “娃儿呀,这个气赌不得哟。”母亲痛心地说。

  这时,许洪顺领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进来了。许洪顺介绍说:“这是我外侄孙女十小姐屈贵兰,她是专门来看望你们的。”

  成元秀仔细打量了一下来人,见她秀气端庄,梳着长辩子,留海齐眉,双眼圆而明亮,鼻梁很高,嘴角微翘,牙齿整齐洁白,身穿一件花府绸对襟衣裳,蓝色裙裤。给人的第一印像是那么的端庄、温柔、美丽、贤淑,是个很有教养的人。

  不待成元秀开口问她,屈贵兰却先开口说话了:“伯母,小妹,你们啥子时候到的?原谅我没有来接你们。刚才在路上碰上了晏三娘,才听她对我说了那么来兴隆场的往事,父母都不在家,只有我先来看望你们了。伯母是得了啥子病?我立即去叫大夫来给老人家诊断。”

  成元秀听她说话客气文雅,有一种大家闺秀的气度,也不好与她计较与生气,说:“不用,这点小毛病,挺一挺便过去了。屈小姐,我想问一问,小强为啥子不来呢?”

  屈贵兰仍慢声细语地说:“伯母,小强没有告诉你们吗?五天前,他便到重庆去了,是从泸州坐船去的,我父亲和母亲都亲自送他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哩。”

  成元秀吃惊地问道:“他到重庆去干啥子呀?那可是一个大城市哟,他一个乡下娃能去干啥子?”

  屈贵兰略带羞涩却很兴奋地说:“他说他要到前线去打仗,立战功,当将军,我父母都劝过他,他不听,非要去,说不干出过样子来,决不回家乡,我父母只好送他去了。年轻人出去闯一闯也好,也许能闯出一个将军、元帅来哟。可惜,我是个女儿身,不能与他共赴战场,去为他帮衬一点。只有在家烧香敬菩萨,为他求神保佑了。伯母,小妹,别笑话我哈。”

  小雪问道:“不会的,他临走时没作啥子交待吗?”

  屈贵兰说:“有,只不过他是对我阿亚说的,他很少跟我说话,而且对我不大理睬。说我许多地方不如他妹妹好,他心头时时刻刻总惦念着自己的妹妹小雪你。小妹,这是真的,我不骗你。”

  小雪听了很感动,还是重复问道:“这是真的吗?”

  屈贵兰说:“是真的,小雪妹妹,你果然出类拔萃,不是一般的姑娘,小强没有说谎。”

  “他没说我啥子坏话吗?”小雪有些坐不住了,问道。

  屈贵兰回答说:“从来没有说过,不过他问过我一次,他问我,漂亮的女人是不是都是狐狸精变的,都会克夫克母吗?”

  “你是怎么回答他的?”小雪急切地问道。

  屈贵兰回答说:“我说,这是封建迷信,不能相信。他也没说啥子,只是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这就奇怪了,他为啥子会算得那么准?伯母,你咳得这么厉害,必须去看大夫。走嘛,现在就去,我们家里有钱,没有关系。”屈贵兰坚持要送成元秀去医院。

  成元秀咳了一阵,又停止了,安慰般地说:“没关系,会好的,真的没关系!哎,小强还说啥子没有?”

  “还有,小强他说船要路过他的家门口,他要回家去看一下你们的,给你们送一些钱。伯母,我叫大夫去了。”屈贵兰见成元秀又咳得厉害,坚持要去请医生来。

  成元秀伸手拦住了她,说:“别去了,真的是小毛病,我已请仙娘看了,会好的。贵兰,你坐下,我还有些话要问你哩,听说你们已办了定亲酒了,有这回事吗?”

  屈贵兰的脸红了又红,最后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床沿上,说:“阿亚和阿公特别喜欢他,是办了两次定亲酒,可他一次也没有参加,躲起来了,我阿亚问他为啥子不去,他说,家里母亲没有来,他不能去,弄得我心头好难受,也不好责怪他。”说罢,低下了头去,擦了擦两只眼睛。

  成元秀关切地问:“那你们合了八字没有?”

  屈贵兰顿时兴奋起来,脸上一朵红霞飞过,羞涩地说:“合了,阿妈找了几个八字先生都合了的,都说很好,羊配羊,最吉祥,双羊相配,子孙富贵。反正说了我俩好多的吉利话。伯母,小妹,你们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看看我阿公他老人家在不在街上,他才是我们家真正的当家人,我们家大小事情都要经过他老人家表态才能办,小强要去当兵,也是他老人家宰子表了态的。我们兄弟姐妹多,他对我只是一般的好,他最喜欢的人是八姐和九哥,还有大哥,也许我是二房生的原因吧,低人一等。阿公很偏心眼,幸好我外婆家很有势力,很有钱财,不然我们可能要吃很多很多苦的。我想把你们请到四牌坊去耍几天,去问一问他同意不同意。”

  成元秀说:“别去麻烦了,我们就住在客栈。姑娘,你待人不错,深明大义。但有些话,我还是要说清楚。我们两家联姻,本是门不当,户不对的,贫富悬差这样大,是不应该联姻的。”

  屈贵兰认真地说:“伯母不应该这样想,男女相爱,不应该受地位,家庭的影响,从古至今都有不嫌贫爱富的富家女子和豪门弟子。我不是陈世美,我阿亚、阿妈也不是祝员外。我阿公虽然不是很喜欢我,但对贫富之人却是能一视同仁的,我大娘、大嫂出身都不是富裕家庭。我虽然没有上您家的门,但我也是点头同意了的,我现在也应该算是岳家的毛脚媳妇了。有啥子要求,您老人家一定要讲出来。只是白梨花五阿婆出走后,我阿公他有些烦恼,脾气变坏了。不过,他对小强还是非常喜欢的。伯母,我去了,一会儿就转来。小妹,你陪妈妈耍哈。”

  屈贵兰说罢,急匆匆地走了,小雪送至门口后返回了客房,望了一眼母亲,也无话可说,但心里却十分难受。

  母亲沉默了一阵,说:“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我们不该来,小雪,明天我们回去吧。”

  小雪劝慰母亲道:“你病了,不能走,等病好了再走吧!哥哥有那个雄心壮志是好事,让他出去闯一闯是对的。第一次当兵没有当好,他心里不是滋味,我也替他难受,现在好了,这次去呀肯定是可以大展宏图的。”

  成元秀舒心的笑了,说:“看来他对你还是舍不得丢的,我说嘛,小强他人是犟,可心还是想……”

  小雪连忙打断母亲的话说:“其实屈小姐人品很好,小强哥能讨上她,一生肯定是很幸福的。只要哥能幸福,就是我的最大满足。”

  成元秀说:“屈小姐是不错,可你为哥哥的牺牲太大了,这不公平。不行,这件事情不能这样了了,我要亲口对他说。”

  小雪抱住母亲的双肩,动情的对母亲说:“你抚养了我十几年,牺牲更大,向老师给我念了一首诗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为了哥哥的自由、幸福、我可以舍去爱情,甚至生命。妈妈,您让哥哥去追求他喜欢的女人吧,我没有意见,我不悔恨。”

  成元秀紧紧地捏住女儿的双手,说:“不,我说了几遍了,这样对你不公平,我不允许小强花心,无端地抛弃你。”

  小雪坚持着说:“对我不公平,以后对屈贵兰小姐就更不公平了。妈妈,你想过没有,屈小姐是个很顾脸面的人,她有很强的自尊心呀,一旦出了啥子意外,小强如何向屈家交待呀。”

  母亲也坚持着自己的意见,说:“可你在先,贵兰在后,不怪你,也不怪她,妈妈只喜欢你。”

  小雪尽量找借口托辞说:“最关键是我和哥哥的八字不合,结了婚,生活不好过。”

  成元秀坚决地说:“雪儿,你别再说了,我知道你那天你受了太大的委屈。我回去后再找八字先生重新算。我不信,你这样好的人八字会大,一定是他们胡说八道。”

  先不说母女俩为婚姻之事谈论争持的结果如何,只说屈贵兰急冲冲来到了梨花公馆门口,犹豫了一阵才在守门人蹇大爷的催促下走进了公馆大门。耻于五姨太白梨花的私奔,屈长鑫已把公馆改了名字,叫做搜心宫,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旁人无法理解,连他自己也糊糊涂涂的,反正就这样叫上了。屈贵兰进了阿公的卧室门口,听见里面有人在大声说话。

  “珠珠,这是我向你最后一次讲话了,你若再不同意,我以后真的不想再管你了,你不要以为我喜欢你就随便由着你的性子胡来,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你不能让我失望,让我生气。”这是阿公屈长鑫的声音。

  “阿公,少说一点,这件事我已经给你讲了三百遍有多无少了,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屈贵珠呢?我早有对像了,早有男人了,你应该相信我。”这是八姐屈贵珠的声音。

  “我相信,可你总把他叫不来呀,他再隔几年不回来,三十岁一过,你真的嫁不出去了。这几年不是我给你撑腰,你阿亚早把你强迫嫁出去了。你作老姑娘不要紧,可咱屈家背不起这个名声呀,你想一想……”

  只听屈贵珠大声说:“我不想,我不想,我嫁不嫁,关他们屁事呀,我偏不嫁,阿亚他敢把我强迫嫁出去,我就在进洞房那天自杀,让他们两家人财两空,打不完的官司。”

  屈长鑫一听吓慌了,忙安慰说:“这不行,这不行!要不然,我对你阿亚阿妈讲讲,二天都不管你了,随便你找一个啥子人,只要不是咱屈家的仇人就行。你看贵兰比你还小,都找上对像了,人还不错,出去当个大军官回来,咱屈家就更有脸面了。”

  “可我看不惯,这个人没有一个男子汉的气度,有的只是小心眼,那心眼比针尖尖还小,可那忌妒心却比谁都大,比我还厉害。”屈贵珠说完,见屈贵兰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门口了。说道:“你啥子时候来的,也不打个响声,像个阴丝狗一样,是不是想偷听我说话,好回去告状呀!我妈虽然是老大,但出身卑微,不像你妈是个大富豪的女儿,处处受欢迎,衣裳角角都铲得死人……”

  阿公屈长鑫怕让说话无遮无盖的八孙女再说下去,十孙女受不了,问道:“贵兰,你来有啥子事?”

  屈贵兰在阿公面前总显得畏惧胆怯,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我是来跟你讲一件事情的,阿亚阿妈都不在家。”

  “我晓得,”屈长鑫说:“有话就好好说嘛,啷个这样扭扭捏捏的呀,阿公又不是老虎,难道吃了你不成。”

  屈贵兰说:“是,是小强他妈来了,住在怡心旅馆的,病得很严重。”

  “你是想来拿钱的吧,阿公又不是铸钱的工厂,有好多钱给你,你的私房钱咧。”屈贵珠不满意的说。

  “我是有一点钱,全给了小强了,我怕他出门碰到困难,所以,所以。”屈贵兰小声说。

  “对喽,喊小强拿出来,给他妈医病嘛。”屈贵珠说。

  “可小强已经走了,阿公,你还是去看一看吧。”屈贵兰坚持说。

  “阿公是长辈,你婆婆是晚辈,哪有长辈去看晚辈的,亏你还自称女秀才,诗书礼仪啥子都懂,难道这点最基本的道理都忘了吗?”屈贵珠说罢,鼻子哼了一声,表示了心中的不满。

  “好了,你们别争了,你先回去吧,等一会儿我去看一看。”屈长鑫漫不经心的说完,端起茶杯喝起茶来。

  屈贵兰小心翼翼地走了。走到门口,又返了转来,说道:“阿公,我先把郎中叫去,阿亚回来了再去付钱,您看行不行?”

  “有多大的能力做多大的事,在外面赊物欠帐,这是一种不好的品行,你先去跟屈忠诚管家商量一下吧,这些细小事务都是他在管,以后不要大事小事都来忧侵我哈,我还想多活几天呢。”屈长鑫喝了一口茶,显得有些不耐烦地说。

  屈贵兰听了,心头很气,也不好反驳,只好默默地走了。她路过伍记药房时,心一横,走进药房去大着胆子对医生伍登科说:“伍太医,我伯母病得很严重,你能否去看一看,惊动你的大驾了,实在不好意思。”

  “十小姐说话总是那么温柔客气,看病是我们当医生的份内工作,病人在哪里?我马上去!”伍登科见是屈家十小姐,十分客气地问道。

  屈贵兰答道:“在怡心旅馆,我带你去。马上走!”

  伍登科连忙收拾好药箱,说:“好,好,我马上收拾好就跟你去。”

  二人来到怡心旅馆时,成元秀母女俩却不见了。向许洪顺打听,许洪顺说:“十小姐啊,实在对不起,她俩刚刚走了,可能是到吴家咀去了,都是幺师话多,说吴家咀的珍妃娘娘如何灵验,她们恐怕是敬神求药去了。”

  屈贵兰着急地说:“有病不吃药,求神是治不好病的呀,伍太医,麻烦你白跑了一趟,我去把她们叫回来,等一会儿到你的药铺去,请您给她把脉拿药,要抓好一点药。”

  伍登科说:“好!那我先回去等着。”

  屈贵兰送走了医生伍登科,转身去了吴家咀。

  刚刚要拢吴家咀,迎头碰上父亲屈宝骏坐着滑杆快步走来,她顿时高兴起来,喊道:“哎呀!阿亚,你回来啰,这就好了,小强他妈妈来了。”

  “我晓得了,贵兰,快跟我回去,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讲。”说话间,屈宝骏对抬滑杆的人打了一个手势,那滑杆便调了头,回四牌坊去了。

  屈贵兰急走几步,对父亲说道:“阿亚,小强他妈妈就在前面娘娘庙里面求佛,去把他们一起叫上嘛,他妈妈病得很重,需要马上治疗呀。”

  屈宝骏一边走一边说:“你妈妈病得也不轻呀,赶快去吧,去晚了恐怕看不上人了。哎,你愣着干啥子?快走呀,她们的事我晓得安排人来请的,你放心去吧。”

  “哎,我阿妈究竟怎么哪?”屈贵兰急切地问道。见父亲已走到前面去了,只好追了上去,心头却挂欠着小雪母女俩,不时回头看着娘娘庙,但人却回到四牌坊去了。

  要问屈贵兰的阿妈葛丽华究竟出了啥子事情,逼着屈宝骏专门赶回来叫儿女们去泸州?

  欲知详情,请看下回分解。

本站资源来自互联网,仅供学习,如有侵权,请通知删除,敬请谅解!
搜索建议:川江女儿红  川江  川江词条  栈房  栈房词条  遂愿  遂愿词条  投医  投医词条  女儿红  女儿红词条  川江女儿红词条  
小说连载

 刺秦(二十)

 马克思政治径济学原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按照现下流行的、马列主义可以解释一切的观点,这个原理可以为如下论点提供哲学依据:谁给你发工资决定你帮谁说话,当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