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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看台 | 钟松胜|击壤歌(上篇)

文 :钟松胜* 图源:堆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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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

                           ——  击壤歌

我是小地人。

从黄髫小儿到年过不惑,我未曾改过口,甚至迁离此地已逾十年,亦未曾改变。我今生今世,再也不想,也无法改口了。

我年少之时,孜孜以求地负笈游学,就想要离开小地,去更远的地方,看更广阔的世界,但学无所成。而今,我却常常独自感叹不已:“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当漂泊由谋生手段变成生活方式时,我又发现故乡也和自己一样,在雨打芭蕉声中漂泊不定。

我常常会问自己,若我猛然回头,记得自己来自何处?根,从何处寻;情,以何物寄?

一定有那么一个淅淅沥沥的雨天,也许窗外天寒地冻,屋内的火盆里,火苗扑闪扑闪地吐着信子,老人呷一口自己炒的老茶,慢条斯理地说着小地的前生今世。也许,他讲的只是一个传说,但人们却口口相传,津津乐道。

很久以前,我的父亲对我说,有一年,小地来了一支地质勘探队,他们的地图标示着这个村子的名字,叫——胡庄。我很喜欢胡庄这个名字,似乎她有着温文尔雅,与世无争的品格,她是一个独立的,干净的世界。因着这份深深的喜欢,我好几篇小说都以胡庄为背景,以后也同样还有,就像莫言的高密县东北乡一样融入进了他的血液,胡庄也融入进了我的血液。

胡庄,顾名思义这是胡姓的村庄。据即将付梓的《安远地名志》考,早在明朝胡姓人就在此拓基,至今凡二十一世,约四百余年。

老人拨了拨盆里的炭火,咳了一声说,没错,小地最初的拓基人就是姓胡,来自坳上的安定郡胡姓。当时,这个拓基人有几兄弟,他排行最小。也许,也是在这样的雨天里,他的几个哥哥也是这样的烤着火,扯着西天。扯着扯着,其中一个说,我们去小弟那里玩玩如何?从此,这个原本没有名字的地方,有了一个乳名叫小弟。她慢慢地成长,小地就成了她的官名。

小时候,我发现生产队的箩筐,风车,犁耙辘轴上面,除了有写“小地”之外,还有写着“小六”的,也有写着“小陆”的,甚至还有写着“小帝”的。我想,这些字都与“地”同音吧,无他。

先民们总是依河流逐水草而开垦,却尽量据山头而居住,便于防御来自野兽和土匪的攻击。江南多丘陵。这位胡姓先民占据一座不高也不算很低的丘陵,在此居住下来。这里高度相当,便于登上,也足够防御,面积也宽敞。它的下面,有两条河流在此汇合一处,就是这河流,犹如母亲的乳汁,孕育了小地一代一代人。

这两条河流在此汇合之后,在石圾坝与从观音山麓而来的水汇合,又在樟树头下与从酒坛山麓而来的水汇合,一路弯弯曲曲,然后经过蜻蜓点水,在龙岗汇入东江源而一路向南奔流到海。

从龙岗溯游而上,河流两边地势平坦,经过四百余年的精耕细作,这里已是肥美的水田,人们世世代代在这里侍弄庄稼。我父亲说,小地是附近最好寻食的地方。我听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前浮现出胡姓,龚姓,欧阳姓,赖姓,钟姓他们一代代人沐风栉雨,辛勤劳作的情景。多美的村庄啊,这里凝聚了多少代人的心血,才织成今天的一幅壮锦!

我无法感受第一代胡姓先民来到这里时的心情,也许欣喜,也许纠结,也许彷徨,也许坚定。是的,人类从来就是与天斗,与地斗,在自然中顽强不屈地活着,这期间也许饱受煎熬,也许其乐无穷。但他最终义无反顾的抽出了刀鞘里的刀,放下了肩上的锄头,夜以继日地开垦着这荒凉的,贫瘠的土地。

越荒凉贫瘠之地,越便于躲过兵祸,逃避苛政。秦人避祸,安然自得,何必知有汉,有晋?不久,这片土地又接纳了来自龙岗的武陵郡龚姓,颍川郡赖姓,和龙泉堡(今鹤子镇。坳上、小地、龙岗均属古龙泉堡)的渤海郡欧阳姓三家。他们与胡姓一起在这里结庐作伴,一起开荒种地,一起在星月之下把酒话桑麻。

经过一代一代的努力,他们终于有了积蓄,同时,异姓之间的情谊也越来越深。对于朴素的农人来说,有了积蓄就要盖结实的房子。于是,他们商量在这里共建一座宏大的围屋,但也许是各姓各建筑一座围屋,这些已经无从考据了。从今天的遗址看,无论是不是共建,围屋也可谓巍峨壮观,四四方方四个角,四个角四个炮楼,四个炮楼四个姓,他们各据一方,里面纵横交错。今天已经看不出当年有多少房子,但足够他们繁衍生息。

他们管这座山叫仙师寨,还是管这座围屋叫仙师寨,都无从考据。但不管是后来从这里迁到赣县的胡姓,还是留在这里的胡姓,他们的族谱都这样记载。而迁到四川的胡姓后人,至今没有联系上。

围屋在清代康熙末年至雍正年间倒塌,四姓先民都没有在此重建。赖姓和欧阳姓迁居到上村,分别叫赖屋和阳屋。龚姓迁到清埂塘,而胡姓就迁到仙师寨对面居住下来。仙师寨不复存在了,这个地方从此叫围阶岽,一直到现在都这么叫。

赖屋和阳屋自从仙师寨倒塌之后就日渐式微。到1960年代,小地只剩一家赖姓住在围下,而且他也没有子嗣,只有一个女儿招了一个广东人为婿,偏偏他女儿又没有子嗣。在1968年,这户赖姓人家搬迁到广东,他的围屋被大队收回。欧阳姓也只剩两个,均无子嗣,随着他们的去世,小地再没有欧阳姓了。至于赖姓和欧阳姓是逐渐搬走,还是全部在这个村庄绝嗣而消失,不得而知。但在1990年代,我发现过一座赖姓的墓地,它是一座清代墓地,我将墓地前面的树木砍去,杂草锄开,发现它的墓碑光洁如新,没有一点青苔。据说,如果一座墓地的墓碑光洁如新,说明墓主还是有后人的,如果这座坟墓是小地赖姓的祖坟,那么小地赖姓还是有后人的,只是他们都迁走了。

乾隆三年,岁在戊午(1738年),胡姓来位公修建祖厅以供奉胡姓先祖,厅名“英瑞厅”。来位公字英瑞,字派来字辈,是胡姓来小地拓基后第十代后裔。我小时候还在这座祖厅玩过,但它因年代久远,长年失修,在1980年代倒塌。胡姓自迁于此,两百多年来合境平安,邻里和睦,这里也算福地。

而龚姓迁到清埂塘后,兴衰之路却尤为坎坷。但以财富论,龚姓在小地自古至今都算富有,而在当时就已经是首富,其在清埂塘的建筑就相当宏伟,一溜水的石板铺到几十丈外。其时人丁也最为鼎盛,男丁达九十九个之多。他们族里决议从外姓买一个男丁凑足百丁,以期完美。岂料满溢则亏,族里男丁莫名地一个个相继夭折,据一代一代龚姓人口口相传当时的情景说,有过一个早饭时间夭折三个男孩。此情状可谓天人共泪!龚姓族人必须再次搬迁,就搬到对面社岗山麓,右边与胡姓毗邻。也就在胡姓来位公修建祖厅后不久,龚姓也在新址修建祖厅,这祖厅包厢房比胡姓的祖厅更宏伟,到1990年代,也因失修倒塌。而在清埂塘那边倒还有一扇业已坍塌的墙,就是当年龚姓留下来的遗址。

再次迁居,也一时无法改变人丁单薄的运数,自此一两百年都长久不盛,到民国,远字派只剩红炎公、红金公堂兄弟两人。在小地的1970年代以前生人,几乎无人不知南蛇的。南蛇就是红炎公,他生于清,故于解放后,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财主。南蛇和他的子侄决计改变龚姓人丁单薄的局面,便从广东买来几个男丁成为他们的养子或养孙。我们能够想象,这些远道而来为龚姓继承香火的童男,进入他们的祖厅,焚香跪拜先祖的时候,南蛇和他们该是何等的虔诚。如今,虽然说“九十九男丁”的嫡传血脉不过十人,但是,这些男童长成后却在这里开枝散叶,一派生机盎然,欣欣向荣之景象。

我父亲曾经和我说过一句古话,叫“翻起族谱莫娶亲”。这话的意思是,若说娶亲就是为了传宗接代,又何苦呢,任何家族总会有一代人断了子嗣的,而要生生不息地传承下去,炎黄子孙里面岂有族姓与外姓之分呢?

我们整个中华民族就这样世代繁衍,生生不息的!

                                       2020年4月2日

—   The End    —

简介:

钟松胜,江西安远人,家住美丽的脐橙之乡东江源头,安远县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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