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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逆少年变形记(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余江妈妈来接他的时候,我亲自送他们出了大门,返回来的时候,杨建飞咧着嘴朝我笑。他一定是有高兴的事值得庆祝,没想到他反过来说:“胡老师,恭喜你。”

  “啊?”我郁闷了。

  “啊什么?故作谦虚吗?”杨建飞说,“恭喜你又成功地让一个家庭重拾温馨。”

  “哪里哪里,要他们是真的发自内心感悟亲情,才是真正的成功,先别给我戴高帽子。”

  “谦虚。”杨建飞照着我的肩膀就是一锤,“孙悟空再桀骜不羁,也要臣服于唐长老的紧箍咒。看来,你的那些大道理还是起作用了。”

  “杨老师,讲臣服就不对了,在自我意识中改变,才是真正的成长。如果我的教育能让孩子们有所改变,我还要感谢他们呢。不但如此,我还要感谢我自己,在他们成长的同时,我同样在成长。”

  “刚夸你几句,获奖感言都开始讲了,那我提前祝你心想事成,也祝愿所有的家庭幸福美满。”

  “哟,离过年还早着呢,祝福提前来了,借您吉言,谢谢了杨老师。”我打趣说。

  “那个,”杨建飞打着官腔,“那个,罗子溪,实在令人刮目相看啊,秀气得跟个小姑娘似的,我还担心他受不了艰苦的训练,殊不知,他的毅力让我刮目相看。我还知道,是你唐长老式的碎碎念让他重拾信心,才满怀决心继续学习,他画画的功底深厚,还给我画了一幅肖像,惟妙惟肖啊,想看吧?”

  “三人行,必有我师,我只是充当一个出谋划策的角色,最好的老师才是他们的家长,还有,我真庆幸当初遇到您。”

  “还提这个干嘛?现在,你是文我是武,文武结合,共创未来!”杨建飞爽朗地笑着。我紧握他的手,豪气掷地有声:“好,文武结合,共创未来!”

  究竟罗子溪是怎样优秀,才引起杨建飞的关注?我倒要探探究竟。这两天我一直在为余江的事苦恼,没有关注罗子溪的情况,心里不禁内疚,像种一棵树苗在田野,不浇水,空有期盼,它是不会长成参天大树的。

  育人就要像种庄稼那样,浇水,施肥,除草,才会有收获。

  罗子溪的改变已经令我很满意了,不过无论他改变的程度如何,需要跟进。也不枉我付出一番心血。

  次日早晨,我溜达在操场,放眼望去,篮球场上,欧乐乐和武凌浩的身影格外显眼,吸引我的是他们的友谊,貌似武凌浩摔倒了,欧乐乐奔跑过去把他搀扶起来,还递上一块毛巾。走近后才知道,他们两个在组织一场篮球赛,据我所知,从上个星期开始,他们会利用星期天这个休息日进行一场篮球友谊赛。更新鲜的是,罗子溪和彭怡然也在其中,打篮球是最消耗体力的运动,我还担心罗子溪的小身板吃不消呢。看他体力充沛奔跑,远距离投篮成功,我不由得拍手叫好。

  还真是小身板蕴含大能量。

  我担心的还是彭怡然,看他带动着圆滚滚的身体在球场上“滚动”,真为他捏把汗。他的手甚至连篮球都触摸不到,更不用说投篮了,他只是跟随着别人奔跑的节奏在球场上来回跑动,截球的动作像锻炼身体一样滑稽。每次回头我都能看到他脸上的痛苦。

  彭怡然减肥的重担还是我来挑吧,我只想让他享受健康的生活,彻底摆脱亚健康状态。

  至于罗子溪,他在锻炼的时候我就领教了他的体能,臂力还真不是盖的,难怪杨建飞会惊讶。不过不光杨建飞惊讶,我也惊讶地发现,罗子溪的身体健壮了不少,貌似身高也有了变化。再也不是刚来的时候那样虚弱,我的印象中他是一脸苍白,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少年。

  “彭怡然该减肥了。”一个声音在我身后突兀地响起,我回头,发现杨建飞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是呀,”我说,“真该减肥了,前段时间我们努力过,也许是方法不对,他很痛苦。”

  “减肥从来就不轻松,陪练的痛苦,减肥的更痛苦,并不在于方法对不对。”杨建飞有板有眼说着,“他这是虚胖,只要他肯下决心,结果还是很乐观的。”

  “杨老师,您有办法?”我欣喜,像是我在减肥似的。杨建飞一眼看穿我的心思,笑了:“急什么?好像是你减肥似的。”

  “杨老师,您有什么好办法?”我一本正经问道,“传授给我。”

  “模特体型训练法,比站军姿稍微好一点,要不要体验一下?”

  “不要,站军姿的训练我可是体会过,再说,我这身材还用减肥?”我奸笑。杨建飞说:“好了,彭怡然减肥的事情就交给我了,我保证能让他在短时间内减掉大肚腩。”

  杨建飞胸有成竹,我相信他的本事,只是,重点还是彭怡然,不过,只要是在他们敬爱的杨教官的眼皮子底下,他再痛苦也不敢哀嚎。

  杨建飞指了指奔跑的罗子溪,说:“看到没,罗子溪就是最好的榜样,单杠练得杠杠的,臂力不错。看看,还是那个柔弱小书生吗?”

  我颔首:“不错,一靠指导,二靠意志。但愿暑假结束,他依然保持这种积极乐观的状态。”

  “这就是文武结合的成果。”杨建飞的目光随着罗子溪的身影移动,他的说法是肯定的。

  杨建飞的作风一向是雷厉风行,说到做到,下午刚有点时间,就和彭怡然勾肩搭背聊着天,征得彭怡然的同意后,减肥计划正式开始。

  正如杨建飞所说的那样,模特形体训练是件很辛苦的事,只见彭怡然换上训练服,被杨建飞安排在一面墙边,让他整个人光着脚丫背对着墙,两个脚后跟并拢,整个腿部紧贴着墙,这样的站姿一直保持着,刚开始彭怡然还喜滋滋地站在那里,慢慢地,他开始有些坚持不住了,身子开始摇晃,杨建飞严肃的眼神射过去,他慌忙站直身子,我在门边看着,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我,不料我翘起嘴角,做了个“拜拜”的手势,准备溜之大吉。

  “胡老师,一起来吧。”杨建飞叫住我,我回头,他已经靠着墙根,身姿挺拔,看着我,目光锐利。

  “好啊。”我轻描淡写说着,走过去,学着杨建飞的样子站在墙根。

  才站了几分钟,我的双腿开始麻木,身体开始摇晃,杨建飞身体雷打不动,用命令的口吻说:“保持站姿!站姿准确,能起到拉伸肌肉的作用,随心所欲,骨骼移位就不好纠正了,胡老师,你的颈椎病就是不良习惯造成的,不要光听我讲,注意抬头挺胸。”

  咦?他怎么知道我得过颈椎病?

  我郁闷了。

  “你时常头疼,回头会头晕,就是颈椎病的症状。”杨建飞朗声说。

  什么情况?

  我惊讶,他竟然知道我的这些小毛病!

  好吧,我承认我会时常会头疼,脖子酸痛。而且还去过医院。

  “请不要在我面前簌簌发抖!站好,脚后跟继续并拢!抬头挺胸收腹!坚持三十分钟。”杨建飞声音不高,但语气有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我像个小学生,赶紧照做。

  好艰难啊!我的两条腿几乎失去了知觉,身体摇摇欲坠,再看彭怡然,脸憋出了猪肝色,大汗淋漓。杨建飞则保持站姿,闭目养神。

  我和彭怡然就这样保持一个动作,动也不敢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墙上的表,要是在平时,躺在被窝里,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可是现在,秒针和分针仿佛无精打采慢慢挪着,漫长的半个小时这才慢吞吞地过去。

  “好,稍微休息一下。”杨建飞睁开眼,呼出一口气,他的话音刚落,我和彭怡然慌忙离开墙壁,不顾杨建飞绷紧的脸,坐到地上,揉着僵硬的小腿。刚坐了不到五分钟,杨建飞又说:“训练开始!靠墙站好。”我和彭怡然急忙从地上爬起来,紧贴着墙,保持刚才的站姿。

  “好,现在,深呼吸,腰部以上可以离开墙,腿不要动,腿保持贴墙的姿态,腰部以上离开墙,用力吸气,弯腰60度,60度!这样才是60度!”杨建飞亲自示范,我快要坚持不住,可又不敢放松,照着他的动作做。

  “好,这个动作保持三十分钟。”杨建飞说。

  这时,彭怡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哀嚎,杨建飞一个眼神又打消了他企图停下来的小期盼。

  又是三十分钟!彭怡然向往的减肥梦快要在这黑色三十分钟里破碎。更要命的是,我还跟着受罪!更要命的是!杨建飞拿了一张纸过来,说:“双腿夹住,坚持三十分中钟,纸一旦掉落,再加三十分钟。”说完不顾我们哀求的眼神,坚决要我们把三十分钟坚持下来。

  “我的个乖乖,要命的黑色三十分钟。”彭怡然连连叫苦。

  两小时的训练下来,我的的腿已经不听使唤了,再看彭怡然,坐在地上全身都在哆嗦,训练完成后杨建飞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彭怡然的第一件事就是和我诉苦。

  “胡老师,我再不要暴饮暴食了,我还是接受武凌浩的减肥方法吧,杨教官的方法太难了,太痛苦了,这才是地狱级折磨呀,我感觉我的腿已经不存在了。”

  “坚持几天就习惯了,刚开始都是这样的,听杨老师说,他当兵的时候,训练的过程比这个还艰辛好几倍。”

  我的腿也不听使唤,安慰彭怡然纯属自欺欺人,我要是也喊累,就是给彭怡然放弃的理由。

  武凌浩从门边走过,彭怡然正扶着墙企图站起来,看到他,赶紧叫他:“武凌浩,快来扶我一把,我站不起来了。”

  武凌浩靠在墙上,扯嘴一笑,说:“你什么时候才会学着长大?又不是幼儿园的小朋友,自己站起来走回食堂去,好像今天又多了一样你最爱的美食,大闸蟹。”

  要是在平时,彭怡然听到大闸蟹这样的美食,肯定会两眼放光,垂涎三尺,跑得比谁都快。现在不同了,站都站不起来,哪有心思吃大闸蟹?只能望蟹兴叹。

  “好啦,我投降,我自己起来。”彭怡然撇撇嘴,扶着墙,挣扎了半天才站起来。

  “胡老师,您的腿怎么了?我来扶您起来。”武凌浩跑过来,就要扶我,我本来想站起来的,又不想让他们看到我双腿打颤的狼狈相,索性双腿一盘,说:“我不起来,我刚坐下,在练瑜伽呢。”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死要面子活受罪吧?

  等武凌浩和彭怡然出去后,我急忙揉着腿,疼得龇牙咧嘴,在心里憋了半天的话方能一吐为快:“哎呀,我的腿。”

  我挣扎着站起来,去了办公室,跌到沙发上就不想起来,杨建飞拿着报纸优哉游哉的样子还真让我羡慕,我歇了一会才说:“杨老师,没想到减肥这么辛苦,我们在逼彭怡然减肥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他的感受,是您给我上了一堂意义深刻的课。”

  杨建飞放下手里的报纸,泡了一杯茶递到我手中,说:“彭怡然才开始就要放弃吗?这可不是真的要减肥,和他说说,刚开始就很辛苦,坚持几天就轻松多了,最好坚持一个星期能习惯。”

  “一个星期?!”我差点被水呛到,“三十分钟他都嫌它漫长,你不知道,我和他一样,现在看到墙就腿哆嗦。”

  “什么事都总有个过程,慢慢就习惯了。遇到困难就知道逃避,什么时候才能做自己想要的自己?”杨建飞说得有板有眼,我一脸疲惫,配合似的竖起大拇指。

  “必须告诉他,贵在坚持。”杨建飞的目光又重新回到报纸上。

  我喝了一口茶,说:“杨老师,我发现您不简单,和我才共事多长时间啊?都学会了我的碎碎念,好吧,您才高八斗,今后总避免不了要听你的一番大道理。不过,话说回来,这种减肥方式太猛,彭怡然需要几句安慰的话,我这就去找他谈谈。”

  “好吧,胡老师,你就跟他说,彭怡然,彭宝贝,这种减肥方式太残酷了,什么减肥不减肥的?咱才不要减肥,咱每天该吃吃,该喝喝,舒服一天是一天,什么毅力不毅力的,咱干脆连学习都不要继续了。将来没钱花了,饿了,垃圾桶里有的是吃的。

  这样的安慰满意吗?”

  杨建飞没好气地说完,白了我一眼,回到办公桌旁,又说,“反正,我们就知道领工资就行了,他们要怎样都行,改不改变又有什么关系?你去给彭怡然说的时候,尽量表现得吊儿郎当的,免得认真练习累坏了身体,你说是不是?”

  我被杨建飞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嘟囔着:“明白了,我好好在这里待着,我叫他好好坚持就是了,不带这么发火的,我也不会去埋汰人家。”

  “你有东北朋友吧?满嘴东北话。”杨建飞笑了下,脸色一沉,说,“告诉他,每天老老实实在墙根站好就是了,站立的要领领会了吗?”

  “要领?”我默默的摸了下后脑,走到墙根,模拟刚才的站姿。

  这时,领导走进来,看到直挺挺地站在墙边的我,不由得皱起眉头,郁闷地看了看杨建飞,又看了看我,问道:“胡老师怎么了?体会罚站的滋味?”

  我窘迫得脸都红了,忍不住笑出声来,身子一晃,离开了墙壁。

  “哪里,领导您不知道,胡老师颈椎移位,脊椎也不正,他在进行脊椎康复训练呢。”

  “哦?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胡老师,我准你的假,去看看,别小病拖成大病。”领导一改往日的严肃,慈祥起来还是那么可亲。

  “看过了,不碍事,就是平时注意生活习惯就行。”我说。

  “那就好,尽量多注意休息。”领导拿了一个文件夹又出去了。

  “看来,还得对你加强训练,一点定力都没有。”杨建飞扶了我一把,把我扶到沙发上坐好,“你的X光片我看到了,颈椎有两节移位,脊椎正朝S形的趋势发展。你又经常垂头,会影响血液循环,注意点为好,我没猜错的话,你少年时期的坐姿出了问题。”

  “这就是您连我一起训练的目的,”我突然好感动,“谢谢杨老师。”

  “坚持下来后,该谢谢你自己。”

  “您还真说对了,我十几岁的时候,就是怎样坐着舒服就怎样坐,我妈纠正了好几回,我当时是怀着抵触心理嘴上敷衍,我妈走开后,该怎么坐还是按照我的想法来……”

  “还好意思说你的光荣事迹,这就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没等我说完,杨建飞打断我的话,“光荣吗你认为?”

  我仿佛又看到了十年前见到杨建飞的情景,那个脸阴沉得跟布满乌云的天空一样的,看得我心里直发颤。

  “杨教官,我知错了,笑一笑,”我连连求饶,“包公在世的即视感,全程黑脸,好吓人。”

  杨建飞指着我一脸无奈,正要开训,幸好我的电话铃声“救”了我。

  我接通电话,听着对方的话连连称是,喜笑颜开。杨建飞坐在对面,喝着茶,眼睛盯着我,满脸疑惑。

  等我挂了电话,他才问我:“什么事把你高兴成那样?喜从天降?”

  “是呀,大喜,”我故弄玄虚,“可喜可贺。”

  “懒得和你在这里卖关子,领导安排了,沈复兴教授明天要莅临本机构,”杨建飞眯眼看我,神色严肃,“安排你发的邀请函都发了吧?”

  “当然,我都发了,只是,余江的妈妈不能来。”我老实交待。杨建飞看着我,问道:“为什么?不过,不管什么原因,务必要把所有家长都请来。还有,你说的什么可喜可贺的事情,不告诉我也罢。”说着就往外走。

  “其实,就是余江的妈妈要带他出门旅游,请了一星期假,”我跟在杨建飞身后,“这就是可喜可贺的事情,刚刚就是余江妈妈给我打的电话。”

  “我就知道你憋不住,不过,这个确实令人高兴,母子二人冰释前嫌的机会就在这里,但愿回来的是一个崭新的余江。”杨建飞“蹭蹭蹭”几下下了楼,我抬腿就要下楼,小腿一阵抽筋,我扶着墙返回办公室,暂时休息一下。

  杨建飞又返回来,站在门口看着我:“胡老师,干嘛不走?”

  “去哪里?”我郁闷。

  “刘岩的父母来了,在会客厅,领导都去了,我们也应该去招待一下不是?”

  “啊?这么快就知道刘岩想要逃离这里的事?”我毫不夸张地张大嘴,“看来他父母对他的关心还是挺积极的。”

  “我通知的,”杨建飞说,“不想放弃对孩子的教育,就得先从父母那里沟通开始。这不,我打了电话,他们今天才有空过来,走吧,他们也想知道孩子的表现。”

  “好。”我站起来,迈着酸痛的腿就出了门,跟着杨建飞下了楼,他走得很快,我努力跟着他的步伐。

  “刘岩也在吗?”我对着杨建飞的背影问道,“他要是在的话……”

  “他一定会在,他必须在场,我要让他知道他犯了错。”杨建飞完全忽略了我的感受,健步如飞,我努力跟上他的步伐,叫住他:“杨老师,等一下。”

  杨建飞回头看我:“怎么了?”

  “那个,当着家长的面,给刘岩一个台阶下,孩子脸皮薄,别打击了他的自尊心,教育这方面急不得,不是我们每个人批评几句就管用的,我们说了,刘岩他接受才是关键。”

  “嗯,采纳了。”杨建飞回过头去,果断踏进会客厅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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