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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

  一搬家

  

  搬之前,我没什么不乐意,因为住着的房子就要拆了,已经停了好几天水了。而新找的房子,也没什么好高兴的,太小,比住着的小一倍,宋领着我去了两三次新住处,比比划划,这里放什么,那里放什么,不行,这里放那个,那里放这个。终究还是放不下,想不下去,还是少了一块地,只能“到时再说”了。又是还没完工的楼房,院子里都是沙土水泥,灰尘乱飞,楼梯一直上去都有。

  

  还是得搬呀,没办法的事。搬的前一晚,我们吵架了,他主动劝我回爸妈家去。我的自尊受到了怎样重的伤害。第二天六点多就起了床,这也是不得已的,今天就得搬干净,迟了就不好办了。我一声不吭地收拾东西。真是无聊,要走走不成,不然不至于被他这样看轻。搬东西时上楼下楼的,他不停看我脸色,不停讨好我。我还是不理他,沉着脸,不抬一下眼皮。

  

  请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子帮手,也是他的电瓶三轮车,一车不够,又拉了一车,他倒爽利答应,没加我们钱。宋说,哥们,等我们搬完了,这些废品你拿去卖吧。汉子答应了。见隔壁房间还有一个矿泉水瓶子,他顺手拿了来,不料房东婆正好上来,一口北京郊区音骂起来,你这人怎么拿人东西啊?这不是你的东西你就一样别拿!什么人儿啊!汉子一声没吭,我在屋里叠东西,不敢出去。宋也没凑前去说什么。房东婆走后,宋跟汉子说,她就这样的,不会做人,按理说我们和她也有些交情,她还这样。汉子说,那个瓶子才一两毛钱的。宋说,哥们,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来来回回,我身上有了灰尘,宋和汉子身上已是又灰尘又汗水,背部更是灰土和汗水夹杂在一起,显得十分脏。最后一次是坐汉子的三轮车,带他去收屋里的废品。宋吩咐,收回来了我们一起去吃饭。路上汉子问我,他人应该很好吧?我说,是,很重感情的。他说,像他这么好的人很少啦!他姓什么啊?我说,姓宋,他是很好的,能力也还好。他说,能力也好吧?是大学毕业吧?你也是大学毕业的吧?他是什么专业的?

  

  过了十字路口,汉子又说,现在像他这么好的人很少啦!到了新搬的地方,宋正在楼下院子里移电话线。汉子惊喜地哎了声,又有点不好意思,叫不出口。还是我叫住了宋。宋还有要忙的,只好不先吃饭了,付了钱给汉子,又说,您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日后再请吃饭,现在实在走不开。汉子点几下头,开了三轮车往回走。卖废品不用走这条路,他是特意送你回这里的,宋说。看来宋很知道汉子的好,其实汉子是多么愿意交宋这个朋友啊!但日后再请他吃饭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那天房东也搬家,难道因为最后一天了?房东婆显得更像泼妇,叉开肥腿坐在走廊里扇凉,冲我尖叫,你那钥匙得还给我了!我说,哦,等我全搬好了就回来还钥匙给你。后来我问宋,钥匙要还给她吗?宋说,不还,丢了。我赞同。还省下脚力来。

  

  忙到傍晚,才勉强弄好。宋带我往工业区里面走,说去吃饭。结果带我去到一间湘菜馆,很香很诱人的菜,但太辣了,又是吃得一肚子气,他倒很过瘾,边吃边赞,好吃,好吃!花了七八十块钱。我那个恨啊,那个不给他好脸色看啊!菜馆里的人都来帮着哄我了。

  

  做饭用的桌子放在屋外,靠着墙,我又在墙上贴了两张报纸。屋内本来是厨房的那个部位,还有好多东西要放,碗筷电饭煲之类,拿着两块木板摆了又摆,脑汁都搅尽了,还是不合意,要么东西放不下,要么把路挡得小了。最最后,是勉勉强强放好了。以前只放一台电脑的桌子,现在是电脑,打印机,电视机都放一起了,还要挤出一个小角落来放文件夹。桌子边则直往床里面伸。喝!气都不顺,身也难转!

  

  开了门就直接秃了,外面路过的人总会往屋里瞟上几眼,外面的声音就像就在耳边说话。这不是最难容忍的,最难容忍的是,工人隔三差五上来装修,敲的,刮的,钻的,捶的,一个白天地响,留下一路的沙土,直到第二天上午,才有个老头姗姗来迟扫干净。那几天,听到外面有动静就慌,有了一个响,往往提着嗓子等待下一个响。我的神经简直要错乱了,我人快要疯了。

  

  只好安慰自己说,过着过着就会好的,就会没工人来的,我也就会习惯的,就会安乐的。还是不停地烦躁,不停地发脾气,不停地罢工(做饭洗衣)。宋的适应能力是强多了,除了惬意地安排自己的生活,甚至还腾出精力来哄我,建议我做这做那。小狗也没有不习惯,是因为还跟着主人吧。我是急的,却也还相信能慢慢变好,至于变的过程,却是不敢想的。

  

  有天晚上我先睡了,醒来时宋神秘地告诉我,他听到他们做爱了。我好奇地问,哪家?他说,斜对面的。我又问,你是听到女的叫吗?宋说,是。我听了啊哈哈地笑。

  

  二蠢女孩

  

  窗户外看到的全是小区,简直就像也住在小区,而地面上其实有一墙之隔。小区里是宽敞的悠闲的,条条人造石头路。当我去喝水,当我上厕所,就能顺便看看它。

  

  还是每天去小区打水溜狗,相比之下,现在离得更近了,不用穿过三层门,不用过马路。但是得经过一个巨大的灰暗的臭烘烘的垃圾箱,路上也是多了许多灰尘。放小狗下来,它走不了几步就停下来拉屎,无一例外,我们通常相视而笑。

  

  白天会去注意斜对面那家。宋说,真的是,好的总找了不好的,那个女孩挺漂亮的,找了个那么难看的男朋友。说完意味深长地对着我笑。我说,就是,像我们。好多天后,我才看到他们。但马上发现,那个女的并不那么漂亮,只是长得还算高,又天天穿高跟鞋。走起路来腿也不直。后来我还发现她很蠢很钝,小时候读书成绩很差那种。他俩总欠房东钱,于是管理房子的肥仔隔几天就爬上来敲他们的门。有次女孩开了门,肥仔说,尽快到楼下交房租吧,都住了快半个月了。女孩执着地要讲清楚,没有半个月!肥仔说,你们是一号搬来的吧?现在几号了?我心里想了一下,是快半个月了,今天十三号了。女孩依然执着,没有半个月!肥仔不再争,只换句话说,尽快去交吧。女孩问,到哪里交钱?肥仔说,就招租处。女孩问,招租处……在哪里呀?肥仔答,就楼下,进进出出都要经过的,门口写着“招租处”的那里。女孩这才迟疑地“哦”一声。

  

  虽然不屑于她的外貌和智商,但从很早就佩服她的一点,那就是从不跟她男友吵架。真的是连小的拌嘴都没有过。每天下午就能听到她的高跟鞋,从走廊的那边一深一浅敲过来,摇摇晃晃的,安安静静的。有时听到他俩从外面回来,小声说着话。有时男孩从外面买吃的回来,叫一声门,门开了,他就溜进去了,很奇怪的,总像偷情的。

  

  确实一次也没听到她吵架。恐怕蠢的女孩子就这样好相处,吵架都不会。

  

  问到,会怀念以前住的地方吗?我们都不会,又不是自己的家,房东也不好,那房子已经拆了,这里不停水。宋却说,那里你老吵架。

  

  三好女人

  

  隔壁的人家是我最喜欢的,就算他家天天有人来,吵吵闹闹,我也不计较。来的人那个络绎不绝啊,没有一天是闲着的,都穿得农村里人或者民工的样子。有个中年男瘸子,穿的是布鞋,走起路来没什么声音。经过我家门口总是靠着那边的墙来走,为了不引起我们的注意吧。但我家小狗还是竖起耳朵来听,对着他放肆地吠。我是要喝小狗的,宋却说会叫的狗才是好狗,说明会看家。我便不太骂它了,只唤唤它。瘸子倒显得开朗,开玩笑地跟小狗“哟”一声,我们也笑。

  

  来的人啊,都是说家乡话的,大都是定时来的,中午或正午,吃饭时间。所以女主人的地位显得很重要。每天听到她在走廊里切青菜,沙沙响,切好几段。也不是只她煮菜,有时是男主人煮,一满锅的豆芽呵,没法炒了,只能等它们软下去再翻。吃完饭就堵坐在门口说话,又不是拉家常,是有事情在商量的,是谁欠了他家钱,老乡们是来提供建议的吗?

  

  刚搬来时,宋就高声唤我出来,介绍说,这是嫂子。我腼腆地对她笑,她也腼腆地对我笑。平时是不怎么跟人打招呼的,因为不擅长。我们去超市回来,女主人正在门口做什么,宋又是声音开朗地告诉她,某某超市最近打折,好多东西都打折,你们去逛吧。她认真地听,“哦,啊”地应。买了糖果,宋想也没想,就要给小孩吃。打开塑料袋,唤他过来拿,说,我不过去的,要你过来拿。小孩犹豫着,眼睛斜看着一块地板发呆,又不肯离开,慢慢挪着步子,又不挪了。我也鼓励他,过来拿呀,快呀。他还在发呆。他是想吃的呵。后来女主人说,去拿一个吧。于是斯文地过来,果真只拿了一个。我笑,要他再拿多几个。他就回去了。我跟女主人说,真听你的话哟!她也笑。

  

  后来发现一个很搞笑的事情,他家吃饭,总比一般人家迟两个多钟。早饭在九点多,午饭在下午两点多,晚饭更是在晚上九点多了。我家又是提早一个多钟的,常常我们吃午饭时,他家刚吃完早饭。午睡过了,开始下午的事情了,才见她背着小儿子回来,提着一棵大白菜,或者半只冬瓜。宋若见了,就会好声好气地说,买了好吃的回来啦?她“啊,呵呵”地答。有时小儿子手里是有玩意儿的,比如一袋酸奶,一只小塑料飞机。宋也是会夸他有好东西,他便很得意。

  

  久而久之,来的人少了,准确地说是来吃饭的人少了,只女主人的外甥还来。

  

  小孩子从不在我屋门口往里看,从不玩我家小狗,就在他家范围的门口玩,地上有好多个塑料玩具,用彩色塑料拼版垫着。上午时间,男主人一般出去干活了,母子两人关系显得特别密切,一句来一句去的,唤唤他,喝喝他,哄哄他,小家伙要求这要求那,有时撒撒娇,没有个完,却又是在宁静中的话语。

  

  来的人总是有点寄他家屋檐下的意思,来了总对小儿子好,哄他,顺着他。日子久了,他似乎娇气了,见爸爸回来了,跑到门口往走廊望,没见妈妈回来,马上哭闹着要出去找妈妈。外甥便跟着去哄他,带他去找妈妈。有时外甥没在,就爸爸跟着哄他,带他出去找。

  

  我在走廊里烧洗澡水,人进屋里收拾东西,把这事忘了。再出去时,水已经滚得厉害,呼呼冒白气。他家是有人坐在门口的,闲着说话,包括女主人。是有点失望,但马上好了,毕竟人人有不同的态度,不能也没必要希望别人同样对自己。

  

  国庆中秋那段时间,他们三口回家了,几天后女主人回来了,天还很早回来的。起床后我出门见到她,与她打招呼,嫂子回家来啊?她“啊,呵呵”地答。过了一会儿,送来一些煎饼,用一个红色塑料袋装着。说是她那里的特产。这煎饼我是喜欢吃的,裹着青菜来吃,越吃越有味。毕竟是耐饱的东西,我们又是吃米饭的,隔了几天再拿出来吃,已经硬了,翻过来才发现,已经发霉了。

  

  宋问了她,她告诉我们,男主人和小儿子还在老家,小儿子要上学了,这里上学贵啊。那几天她那个无聊啊。屋里没电视,有电脑但没联网,或许她也不会用,平日里她是不需要这类东西的。那就看书呗,她桌子上真放有一本书的,是街上免费派发的关于婚姻健康的杂志。一个人吃饭,默默无闻。吃完后梳好头发,搽上香香的面霜,就挎了小包出去了,却又是穿着拖鞋。是去她那住在附近的姐姐家,回来时就会有个跟她长得很像,抱着个更小的孩子的妇女。

  

  两姐妹坐在门口聊天,包饺子,是有声响的,却又是安静的。尽管这样,女主人还是显得有很多时间独自在屋里,捱着时间。

  

  过了四五天,又是天还很早,隔壁有男人和女人在说话了。女主人那寂寞无聊的日子从此告一段落,并且“久别胜新婚”啊!看他们明明起了床吃了早饭,又回屋叉上门有两个小时,我和宋在自家屋里暗暗偷笑。噢!他俩可以过一下二人世界了!

  

  四骚女人

  

  搬过来后宋就开始找人凑这条网线,分担一些网费。第一家,据宋说是个很帅的男孩子。我是没正面看过。他和女友一起住。宋建议他从窗外拉线过来。

  

  很快就发现,这家的女人可不是好惹的,几乎天天骂那男的,歇斯底里地。用家乡话。有什么还要天天骂,我想不明白。同时又暗自高兴,得意地问宋,现在你知道了吧,别的女人是怎样的?我比她们好多了吧?何从没承认过,只说,你也差不多。每次她吵,我就装作不耐烦地小声骂句,吵死人了!

  

  越吵越厉害,有次是半夜三更,突然女的歇斯底里地吼,突然有捶门的巨响,又有摔东西的破碎声。男的也吵几句,但声音明显小多了。

  

  后来我发现,这个女人不但脾气暴躁,还很骚,是会用心思故意勾引男人的女人

  

  第一次,我们打水回来,上楼时有个女人正下楼,劈头对何说,哎,那个送牛奶的找过你。宋道了谢。是个烫了发,染了发,穿黑色紧身衣裤的女人。那时我还没真正见过她,问宋,她是哪家的?宋说,拉网线那家。我问,你们很熟吗?他说,不熟,就拉网线时见过几面。我冷笑道,哦,看她那样子,好像很熟悉一样。

  

  第二次,宋在门外透气,静静地。这女人和她男友在屋里弄电脑吧。冷不丁出来直接向何说,大哥,借你的系统盘用一下。那口气,好像宋是她亲人一样,至少是很熟悉的人一样,那么自然而然,又那么理直气壮。宋就进屋来拿系统盘了,还过去她那里了。不一会儿回来了,我小声警告他,以后别借东西给她!她都是骚女人来的,她男朋友都管不了她的。宋听了我的话,点了头,后来又开玩笑说,那我管得了你吗?

  

  凭女人的直觉,我觉得这些凑巧的自然而然的事是她故意制造的。只继续观察。果然,第三次来了。那天我们一起外出,宋穿好鞋子,先走几步。刚刚经过她家门口,她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像要在门口弄。我却是后几步就跟上来了,斜眼看到她那小小的骨架子,紧紧的衣服,衬托出胸罩的模型,我简直是妒忌地想掐她,但又不承认妒忌她。当然,她手里拿的东西根本没用,因为本来就是拿出来做做样子的。没正眼看她一下,从她身边走过了。

  

  我又警告宋,以后不许借东西给她,她是骚女人来的,不是良家妇女。忍不住打电话时跟妈妈说这事,她和我一起来骂她,要我说宋,不是我有多稀罕他,这种骚女人都不要脸的,成心勾引男人的,到时说不定反而说你勾引她,看她几眼就反咬一口说非礼她,再向你勒索钱财。又跟妹妹说,她的说法竟然和妈妈一样。

  

  我是不会告诉宋那个骚女人勾引他的,那样反而显得他两个体面了,我地位下降了。我只说不许借东西给她,她不是良家妇女。

  

  中秋前几天,关着门她又骂,骂完了很用劲地哭,哭了很久。会是男的打了她?不然为何哭得这么凶。

  

  五不呜则已,一呜惊人

  

  中秋前一天,叫了一班朋友来,宋要他们早点来,三点多就到齐了。扫干净一间空房子就开始吃东西聊天。中午没睡觉,早上起得太早,这个时候我已经累得头痛了。还是得强打起笑脸来。宋说,来吃,不够吃再买。没想到林军提议,待会儿再买点饺子吧。宋爽快地答应,直接吩咐我,去再买点别的。他是喝得脑袋不听使唤,要晃下去这里晃下去那里了,脸和脖子也红了,打起嗝来显得很难受。市场是远的,更是他的语气,我嘟了几下嘴巴。但朋友在这里,不能耍小性子,还是得去啊。兰兰和嫂子也一起去了,兰兰是陪我,嫂子则想出来走走。

  

  说是买饺子,市场上没有卖,只超市里有,却贵。想起宋说的“再买点别的”,原来他早想好了不能买饺子,真是会过日子的人!没什么好吃的了,于是买了饺子皮,大葱和肉馅,回去自己包。回去没抱多大希望跟宋说,来,来包饺子。他果然仍那样,红脖子红脸地,摇摇晃晃地,说他喝多了,抬眼看着我,神态有点委屈。没打算听我的话。我提不上脸,小声数落他。他沉默着,其他男人也沉默着。女人们已经在那边忙了。兰兰过来,发觉我在算账,提醒我说,就抓紧时间包饺子咯,很快的。她又过去了。我说,当着朋友的面,你们也不用觉得尴尬,他这人太那个了,每次朋友来,都是我一个人收拾的,他送你们坐车,回来我已经收拾得七七八八了,他从不收拾的。林军小声开导我,这是女人应该做的。我说,是应该做,且每次我都愿意做,我一直都在朋友面前给他面子,但他要知道人家的好不是?他呢,当作理所当然的,越来越来不会尊重人,这就不同了。

  

  没法子,我还是过去弄饺子了。那边是有女性与我站在一边的,我们说,女人要做的事多了,要生孩子带孩子,还要上班,就算每个月来月经,疼个一两天,也够受了。他们以为老娘们就应该在家里做家务,把家收拾得好好的。既然女人应该把家收拾得好好的,那也可以,你们男人把钱挣回来,让我们吃好住好啊,谁不乐意在家?多清闲?兰兰开始还劝我两人要互相体谅,我说,这次不行,一定得说他,且是当着朋友的面说,不然他会一直得寸进尺,我也是有底线的,不到这一步不会说他,私下里说根本没用。兰兰就也和我们一起来说男人的不是了。

  

  却真的很快就做好了饺子,兰兰说,吓死他们。我嘲讽道,是美死他们!

  

  第二天,就是在第二天,所谓祸不单行。我们因为很小的事打架了。实在不想叙述详细过程,反正他打了我,我也打了他,这次他打得比以往更狠些,不明白为什么。但我也回报他更狠的。是在走廊里,只要在家的人都听到了。耻辱,心碎。

  

  他出了又回来,不想买票,叉上门逼了他去买。自己躲在屋里用冷水擦干净身子,换上干净的衣服,搽上润肤霜,觉得自己还是很美丽的人。当他把票给我,又被我撕了,不想走。更是屈辱,又是恨,恨自己,恨他。喝酒,很舒服,好睡一觉。宋已经开始表示投降,来陪我,抱我,被我干脆地甩掉。

  

  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是高中时的程小路,也是用扫把打他,对着他的眼镜捅一下,就看见镜片上花了白色的线。但他不会还手,尴尬委屈地站在那里。事后又后悔,走了很多山路找他,终于找到了他,心疼地盯着他的眼镜。他受到感染,过来深情地抱住我的腰,我也揽住他的腰,呵,这感觉和宋的腰一样呵,又细又结实又有力,手能感觉到屁股的翘,也是很结实很阳刚的。没想到,在现实中幻想了那么多次,即使在梦中也没实现过的亲密接触,这次就这么容易实现了。我满心欢喜。

  

  早上起床刷牙,洗脸,洗衣服,上厕所后,拿抹布坐在床上擦脚,就已经不知道做什么好了。很自然又想到打架的情节,便难受起来。宋来哄我,我却一点也不感动了。怎么办呢?只能喝点酒,喝到刚刚好睡着,睡着前还能享受晃晃晕晕的感觉,并且感动地哭一通,是记起太多太多的往事了。又是睡了三个钟头。

  

  日子却还得过,宋提议去买饺子皮,我终于顺便剪了个头发,不拉直,不烫,不染,纯粹的剪。剪完后是个清清爽爽的样子,只花了八块钱,正是我想要的结果。宋却趁剪发的机会,打了电话又叫了兰兰林军过来吃饺子。埋怨了他,但已经叫了他们了。

  

  他俩手牵手来了。出乎意料,我又是高兴的,与兰兰有说不完的话,谈谈笑笑,似乎可以欺骗别人那天打架的不是我俩,被打倒在地惨叫一声的不是我。连我自己都被骗过去了。

  

  兰兰要泡茶给林军喝,我用电水壶为她烧开水。拿了最好的龙井,兰兰说,林军喝得很浓。于是我往玻璃杯里又加多一点。我和兰兰坐一排,宋和林军坐一排。林军跟兰兰说,程安穿深颜色的衣服啊,显得皮肤更白。兰兰的皮肤黯淡,是公认的。这次不太同,我发现宋总看着我,而林军却没怎么看兰兰。天有点冷,他们回得比较早,我还有点舍不得呢!

  

  三天后,骚女人的男朋友来说不拉网线了,是我开的门。他就那么弯腰弓背站在门外,头发硬硬的遮住了一只眼睛,也不会打招呼,也没有客气的神态,眼睛往里瞟来瞟去。是在找宋。他走后,宋说了一句,若不是发生了前天的事,他不敢对我这种态度的。我领悟过来,关了门开始骂他,我说怎么这次打得那么狠,原来是打给他们看的!是要告诉他们,你很强的,敢这样打女人的!还要告诉那个骚女人,她不是最可怜的,最可怜的是我。

  

  观察的结果是怎样呢?真的是骚女人好几天没有骂了!我那个气啊,关了门又骂宋,你做了好事!又想,我就不信她不再骂,等着瞧吧。

  

  心情又落到低谷。几天过去了也没有好转。看完一部电影,就突然不知道做什么好了,内心一片迷惘,一片空虚,一片恐慌。眼泪就出来。几天都需要喝苦酒。

  

  还是没好转,我想过得开心,想积极地过,通常却是徒劳。会不会从此就过不回去了?宋的怎般容忍,怎般讨好,怎般亲密对我都没用。

  

  清晨醒来,首先是内心一阵空虚。起床做什么才好呢?做不做什么,做得好不好又有什么区别呢?倒是,白天自己在家呆一天,也不觉得那么难捱了,自己一人去市场买东西,也不觉得那么孤单了,上网好几个钟,感觉很尽兴,并不觉得眼睛累了。是好事的,我告诉自己,说明我在渐渐离得开宋。

  

  要么两人继续好好过日子,要么分手,无法凑合着过。却是在无法好好过日子,却不舍得离开的状态下。接下来该怎么办,不问谁,也不问自己,用时间来说明吧。

  

  再也没有优越感,再也不敢充当贤妻,再也不敢自恋是聪明的傻女人,再也不敢在门口畅快谈笑,在这层楼里再也没有尊严,默默做自己的事。这种感觉太差了。噢,隔壁家当时没人的吧?其他呢,好像都有人。

  

  外出能得到放松,可以释放个性,但若回来了,似乎背后有一对对竖着耳朵贴着门在偷听的人。

  

  没了尊严,没了尊严。没了欢乐。没了自己舒适的活法。

  

  怎么办?又不能离开宋。

  

  只有再搬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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