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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其顿危机折射美俄在巴尔干地缘政经博弈

今年以来,特别是“窃听门”事件曝光以后,马其顿长期难解的政治矛盾顿时发酵,立即在马国内和国际社会引发强烈反响和轩然大波,酿成自1991年独立以来最严重的政治危机。而一小股科索沃阿族极端分子,乘马其顿陷入政治危机之时,窜入马国内,伙同当地阿族极端分子一起,与马其顿警方发生武装冲突,造成伤亡,酿成自2001年以来最严重的安全危机。目前,马其顿政治危机尚未化解,安全危机虽暂告结束,但其对马国内及整个巴尔干地区产生的影响却十分深远。

“窃听门”事件激化政治危机

马其顿政坛自2001年以来呈现的基本格局是“两族四党”—马族的“内部革命组织—民族统一民主党”(以下简称革民党)和社会民主联盟(简称社民盟),阿族的一体化民主联盟和民主党轮流执政,即大选中获胜的一个马族党和一个阿族党组成联合政府,成为执政党,而落选的另外两族两党成为议会参政的反对党。

目前的主要执政党是马族的革民党,执政伙伴是阿族的一体化民主联盟。按照常规,马议会换届选举每四年一次,而革民党却利用其执政优势,自2006年始几乎每隔两三年就举行一次非正常选举(提前举行)。这样,马其顿9年间变戏法般接连组织了四次大选。

革民党因此达到长期执政的目的,但也遭到社民盟等反对党的强烈反对。革民党在2014年的大选中再次获胜后,作为最大反对党的社民盟自新议会的首次会议起就一直抵制迄今,抗议活动不断,理由是革民党独裁专制,滥用权力,选举舞弊、政府腐败。

2015年年初,特别是从2月份起,马社民盟主席佐兰·扎埃夫陆续向全社会抛出“炸弹”,即公布当局操纵的窃听电话录音。窃听者是马其顿内务部和情报局,窃听对象则包括反对派领导人、法律工作者、资深记者等,窃听内容包括政府从2007年至2013年间秘密记录下的谈话,从政府高官密谋操纵选举到试图掩盖谋杀,无所不包,共计67万份,被窃听者达2万多,其中还有中国在马公司参与竞标马公路项目所付佣金的谈话内容。

扎埃夫等反对党领导人认为,窃听行为是政府和总理主导和指使的,总理格鲁埃夫斯基在位9年,政府高层贪腐严重,滥用权力打压政治异见。一些民众愤怒表示,这些窃听策划者应被关入牢房。媒体称,美国可能就此发布一份针对窃听责任人的黑名单,将查封他们的银行账户,拒绝其入境。总理格鲁埃夫斯基对此坚决予以否认,并坚称,所谓的窃听系”一个不知名的外国情报机构”所为,并“进行了别有用心的篡改”,目的是企图“搞政变,颠覆马其顿政府”。为此,还一度逮捕了扎埃夫等反对党领导人。

马其顿窃听门”曝光后,立即在马其顿国内引发强烈反响和轩然大波,抗议示威和反抗议示威一波接着一波。5月17日和18日,抗议活动达到高潮。以社民盟为首的反政府抗议集会指控政府滥权和腐败,强烈要求总理格鲁埃夫斯基及其政府下台,成立临时过渡政府,提前举行大选。抗议者表示,他们讲坚持在政府大厦前安营扎寨,直至总理下台。亲政府的24个大小党派则组成了“为了更好的马其顿”联盟,在斯科普里掀起支持政府深化改革的系列活动。一些亲政府舆论则反击说“不能让颠覆政府、破坏社会稳定和经济发展的阴谋得逞”。

迫于压力,与“窃听门”直接责任人—内务部长和情报局长(总理亲戚)于5月中旬辞职,但格鲁埃夫斯基总理5月16日发表讲话称,他“不会辞职或寻求过渡政府”。

阿民族极端组织制造安全危机

伴随着政治危机出人意料地愈演愈烈,马其顿境内外的阿族极端组织、“原教旨主义恐怖势力”也趁火打劫,借助政治危机制造安全危机;反过来,又通过社会混乱和流血事件,对旷日持久的政治危机进一步发酵起催化剂的作用,从而达到实现马其顿的联邦化—撕裂马其顿—建立族群阿尔巴尼亚的最终目的。

4月20日夜间,一伙身穿统一制服、自称“科索沃解放军”的武装人员从科索沃进入马其顿,占据边境警察局,劫持多名警察,宣称要建立“族群阿尔巴尼亚”(即大阿尔巴尼亚)。马其顿警方说,这伙人大约有40人,在劫持警局数小时后离开。马其顿内务部官员称这起事件为“恐怖袭击”。

5月9日,正当马其顿总统伊万诺夫在莫斯科出席战胜法西斯70周年阅兵式之际,一伙由70人组成的阿族武装团伙当夜从科索沃非法进入马其顿,在马北部城市库马诺沃的阿族街区“英雄区”藏匿。据警方称,该团伙装备精良,经常在库马诺沃周围临近科索沃—塞尔维亚的三角地带出没,并“计划袭击该市的某些战略地点”。

马警方对这批武装团伙展开打击行动。在30个小时的行动中,警方出动直升机和装甲车,武装分子使用自动步枪、炸弹和狙击枪,顽固抵抗,双方互有伤亡。据最后统计,在这次称之为“微型战争”中,死亡18人(马警方8人,武装集团10人,其中来自科索沃的9人)、受伤者37人,被捕或投降的武装分子30人,其中来自科索沃的21人。

武装流血冲突后,阿族极端主义非法武装组织“民族解放军”(“科索沃解放军”(uck)和“民族解放军”(uck)均是阿尔巴尼亚族极端主义者组建的非法武装,试图以暴力手段谋求大阿尔巴尼亚),通过互联网宣称对此次事件负责,并指出:此次行动“目的明确,但时机不对”;组织内部发现马其顿情报局的“间谍”,而马其顿的两个阿族政党领导人“背叛”了他们,导致行动失败。

总统伊万诺夫中断对俄罗斯的正式访问,提前回国后立刻召开的安全会议,把阿族极端武装集团发动的这次行动定性为恐怖行动,认为该组织非法进入马其顿国境,谋划对政府机构发动袭击,策划暴动,制造与2001年安全危机相类似的安全危机。

2001年初,一些“科索沃解放军”前成员在马其顿与科索沃边境地区的泰托沃和库马诺沃两个地区与马安全部队作战,6月份结束,造成数百人伤亡。根据当年8月马阿两族四党在欧美调停下签署的“奥赫里德和平框架协议”,这些武装人员放下武器,走入政治解决阿族权益路径。

迄今,马其顿的阿族权益确实增加不少,但阿族政党,特别是极端政党一直认为和平框架协议没有落实。4月26日,阿族极端组织阿尔巴尼亚民族统一阵线发表公告,重申在马其顿西部阿族聚居区成立“伊利里达共和国”,实现马其顿联邦制,成为族群阿尔巴尼亚的一部分,而阿族的“民族解放军”即为该“共和国”的“武装力量”。

公告说,斯拉夫—马其顿机构对阿尔巴尼亚民族进行恐怖统治,阿尔巴尼亚全民族应该动员起来捍卫伊利里达人民。伊利里达共和国的成立是朝向总的民族统一迈出的步伐,并与美国保持完全一致,同时得到地拉那和普里什蒂纳官方的帮助。俄罗斯官方推行东正教政策,对巴尔干地区可能发生冲突佯称不安。阿尔巴尼亚族群的统一就是针对“雅典—莫斯科—贝尔格莱德三角”的。

枪击事件发生后,引起欧美严重关注,要求对该事件以及“窃听门”进行透明而独立的国际调查。为了化解危机,欧洲议会的三名议员以及欧盟负责扩大事务的高官哈恩几次出面在斯特拉斯堡和斯科普里主持马两族四党领导人之间的对话,迄今未达成任何协议。专家预计,由于双方严重对立,僵持不下,危机短期内难以解决。

对旷日持久的马其顿政坛危机,欧美基本上对马其顿政府持批评态度,一些官员和议员甚至明确提出要格鲁埃夫斯基总理辞职。欧盟官员也公开谴责“大阿尔巴尼亚”。欧洲议会马其顿问题报告员、斯洛文尼亚的欧洲议员伊沃·瓦伊格(Ivo Vajgl)在参加了5月25日马其顿危机对话后指出,参加枪击事件的武装组织人员中可能有在叙利亚和伊拉克参战的“圣战者”,有的怀有大阿尔巴尼亚动机。他说,马其顿问题十分复杂,局势非常危险,有可能被外部势力所操纵而发展为地区性战争。这位议员认为,马其顿等巴尔干国家只有尽早加盟入约,才能确保地区稳定。

欧盟前驻马大使厄万·富勒5月29日在奥赫里德形势研讨会上说,马其顿政府不遵守民主基本原则,造成最深刻危机,不遵守欧盟规矩造成最深刻危机是局势的罪魁祸首,欧盟一定要在此时此刻发挥更大、更积极的作用,因为巴尔干存在着产生独裁制度的趋势,马其顿事件是专权表现的明显例证,维持马其顿现状是不稳定的,因为目前局势不能进行改革和走向欧洲一体化。

实际上,美国与欧盟的态度存在差异。美国驻马大使称,马政府指责美国某组织“卷入马其顿危机,导致国家不稳定”的说法是荒谬的。美国希望马其顿和平、稳定,赞同马加盟入约,因为这是马走向安全、繁荣的最佳道路。5月下旬在科索沃接受授勋的美国前驻联合国大使Rosmari Dicarlo甚至称,“大阿尔巴尼亚”是制造出来的“神话”,“毫无根据”。有分析认为,美国是想通过其在科索沃的代理人掌控巴尔干的一切。

至于阿尔巴尼亚当局和科索沃当局,对大阿尔巴尼亚思潮泛滥,不但熟视无睹,而且暗中鼓励,甚至领导人本人,如阿尔巴尼亚现任和前任总统、总理,都不时散布大阿尔巴尼亚言论。阿族极端组织的跨境犯罪活动,基本处于失控状态。阿总理拉马就库马诺沃冲突事件发表的声明中发出威胁说,如果马其顿不落实奥赫里德和平框架协议,就不能加入北约,显然是为阿极端组织的行动进行袒护。

拉马的外交顾问(来自科索沃)则公开声称,库马诺沃事件是马当局凭空臆造的。科索沃当局对此次事件迄今保持沉默,试图与极端组织拉开距离,但却又难咎其责。库马诺沃武装冲突中死亡的科索沃人的尸体运回普里什蒂纳后,受到了“英雄烈士”的礼遇,一些党派和议员参加了为死者举行的近乎“国葬”的隆重葬礼。

马其顿或成为西方和俄罗斯能源对抗的新阵地

马其顿早在2000年就开始谋求加入欧盟和北约,2001年4月9日成为巴尔干地区首个与欧盟签署“稳定与联系协定”的非欧盟国家,2005年12月17日成为欧盟候选国,这在西巴尔干地区各国中都是最早或较早的。但由于国名问题与希腊发生争端,迄今受阻于北约和欧盟门外,引起马当局的严重不满。

在这种情势下,马其顿政府不得不扩大活动空间,开始在“东方”谋出路。西方据此认为格鲁埃夫斯基总理“独裁”、“亲俄罗斯”。乌克兰危机发生后,马其顿效仿塞尔维亚,无视欧盟的告诫,没有对俄罗斯实行制裁,总统参加莫斯科阅兵式,并热切希望拟议中的俄罗斯“土耳其溪”天然气管道途经其境内。俄罗斯能源部长亚历山大·诺瓦科(Aleksandar Novak)今年4月15日发表谈话说,俄罗斯确保“土溪”经过马其顿

乌克兰危机发生后,美国国务卿克里多次就巴尔干局势发表谈话,认为俄罗斯正在巴尔干的地区扩大影响力,不少国家受到所谓新俄罗斯的威胁,其中塞尔维亚、科索沃、黑山、马其顿都处在“火线”上,表示美国要增加对西巴尔干的关注力度,调整巴尔干政策,防范俄罗斯将乌克兰危机延伸到巴尔干,燃爆“火药桶”。

美国参议员墨菲继去年遍访西巴尔干各国并提交关于俄罗斯在巴尔干渗透及美国加强与巴尔干国家经济和政治关系的必要性的报告后,5月25日再次强调,美国对俄罗斯企图主导巴尔干表示担心,要求美国不要放手巴尔干,“应该坚决应对俄罗斯的侵略”。他说,普京将要重建另一种形式的前苏联或俄罗斯帝国。今天,普京集中精力于乌克兰,但会进一步扩展,如摩尔多瓦、格鲁吉亚或波罗的海三国和巴尔干。

今天,欧洲能源安全形势愈加复杂化,位于欧洲东西能源运输路线十字路口的巴尔干地区,其能源地位进一步凸显,欧盟希望利用该地区特殊的地理位置,使之成为欧洲天然气供应中转地。据欧洲重建与发展银行最新报告,基于巴尔干特殊的地理位置及出海口条件,目前该地区被欧盟视为潜在的天然气供应中转枢纽,并将加强在该地区的天然气基础设施投资建设。欧盟能源项目官员图尔克说:“我们正致力于建设一条巴尔干能源走廊,从黑海一直通往阿尔巴尼亚或黑山,然后直达欧洲其他地区。”

由于欧盟的阻挠,俄罗斯于2014年12月宣布暂停“南溪”天然气管道计划。今年2月,俄罗斯天然气公司与土耳其政府共同宣布将在土希(腊)边境重新布局天然气管道,修建“土耳其溪”代替“南溪”。管道将途经马其顿、塞尔维亚、匈牙利、奥地利,输往欧洲大陆国家。

出于地缘政治和地缘经济利益的需要,美国特别要千方百计阻止俄罗斯的“土溪”天然气管道计划的实现,更希望建设途经阿尔巴尼亚的“跨亚得里亚海天然气管道”(TAP),因为这条管道的气源来自阿塞拜疆,而阿塞拜疆被认为无论是政治、经济还是军事上都是美国的紧密盟友,并正在与北约合作。美国的最终目的是把俄罗斯的油气公司挤出欧洲市场,所以美国通过其在科索沃的代理人掌控巴尔干的一切。这也正是美国希望马其顿现政府下台、建立亲西方政府的实质所在。

马其顿危机时刻,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到马其顿邻国塞尔维亚访问,随后多次发表讲话指出,境外势力搅乱马其顿政治局势的企图令人担忧。他认为,由于马其顿当局没有追随欧盟对俄罗斯实施制裁,再加上支持俄罗斯“南溪”和“土溪”天然气管道项目,西方蓄意发动“颜色革命”。他同时谴责大阿尔巴尼亚企图,将导致马其顿联邦化或邦联化,并可能分别并入保加利亚和阿尔巴尼亚

他的讲话引起保、阿等国的批评。俄罗斯总统普京5月28日接受马新任驻俄大使国书时强调,“俄罗斯与马其顿有很深的历史和文化渊源、心灵相近”,莫斯科关心马其顿的稳定与繁荣,支持马其顿当局为国家政治局势正常化所做的努力。

有媒体判断,马其顿两派政治力量可能被外部势力所利用,从而使该国成为西方和俄罗斯对抗的新阵地。

马其顿危机给中欧陆海快线带来风险

中欧陆海快线是中国“一带一路”构想在欧洲扩展延伸的重要环节,而马其顿又是快线的必经之地。马其顿近来发生的政治危机和安全危机无疑大大增加了中欧陆海快线的政治、经济和安全风险,马其顿局势的不确定性也会对中国“一带一路”在欧洲的布局带来冲击。

因“国名问题”而产生的与希腊之间的紧张关系、因“权力之争”而发生的马其顿族两党之间的激烈矛盾,因“民族纠纷”而诱发的马族与阿族及其政党之间的尖锐分歧,因“大阿尔巴尼亚”思潮泛滥及民族极端组织的暴力甚至恐怖行动给地区带来的危险,对拟议中的快线建设很可能带来不利影响。

马其顿地处的巴尔干地区属于欧盟“管辖”的“后院”。2014年,以德国为首的欧盟在本地区开启了“柏林进程”,通过大力投资改建和扩建西巴尔干地区的交通、能源、电讯等基础设施,计划于2030年实现与欧盟基础设施的对接。而我拟建的中欧陆海快线为巴尔干地区创造共同的利益,同样是惠及巴尔干乃至整个欧洲的项目,似乎可以与欧盟的“柏林进程”实现对接,达到互利共赢的目的,并可规避诸多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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