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比一年难。”
“9月7日是一场大战，早上9点我们的战役就要打响了。大家一定要注意，这个配捐时间非常短暂，9点一定要迅速发起‘一起捐’和集小红花，然后分享页面，让好友助力。下午两点，开放直播间，我们会邀请我们的志愿者，也会有大咖……”
晚上9点，60多人的线上培训会，窦璐给大家做“战前动员”，从物料分发到时间节点把握面面俱到，生怕出现一点纰漏。忙完一天的工作，她赶地铁末班车回家，到家已过午夜十二点。
窦璐是大爱清尘公益基金副秘书长，距离“99公益日”还有3天，正是他们最忙碌的时候。后疫情时代，许多公益组织走到续绝存亡的关口，“99公益日”更被视为“救命稻草”。
筹款难配捐少
每年9月，互联网公益都会进入“超频模式”，腾讯和阿里巴巴两大巨头逐鹿公益：5~11日是阿里巴巴的“9.5公益周”，7~9日是腾讯的“99公益日”。各个领域的公益组织会利用这个时机，向社会展示各自的项目和创意来吸引捐款。
每年9月5日至11日是阿里巴巴的“9.5公益周”。
大爱清尘在今年“99公益日”活动上主推“尘肺家庭孩子想上学”项目，帮助尽可能多的尘肺病患者子女去争取美好未来。
“首先要让大家知道我们在干什么。虽然不可能有多少资金来源于这个活动，但每年可以借势告诉所有关心我们的朋友，我们的议题、面临的困难。”窦璐多年从事公益，她说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忙法，但每年的“99公益日”，就像电商备战“双11”。
尘肺病家庭孩子的圆梦之路异常崎岖，小小年纪就辍学外出打工者并不鲜见，他们把工钱寄给爸爸治病。有些孩子甚至又进入高粉尘岗位，走上“尘肺二代”之路。提起这些，窦璐有些哽咽。近年来，通过大爱清尘的努力宣传，越来越多的人了解了尘肺病群体并愿意伸出援手，但问题依然存在，尤其是后续治疗和子女上学方面。
和许多公益组织一样，每年“99公益日”，大爱清尘都会发起“一起捐”。相比往年，今年他们的流程更细致，并安排所有专职人员对志愿者进行一对一指导，具体到一些物料。
“9月9日，我们9点要把一起捐和小红花的页面分享出去，这是最后一天，大家一定要拼尽全力，为更多尘肺病农民家庭孩子助力，让他圆梦，让他上学。”窦璐在动员会上吩咐工作人员和志愿者。
每年9月7至9日是腾讯的“99公益日”。
去年“99公益日”创下“捐款人次超过4800万、公众捐款共17.8亿元”的新纪录，这两项数据都几乎是前一年的两倍。但对一些公益组织而言，实际筹款效果并不好，甚至一年不如一年。
尽管如此，大爱清尘还是踌躇满志，因为每一个资助背后是一串具体的数字，需要用善款去填充。根据今年的规则，9月7日至9日每天9:00之后，在腾讯公益平台给大爱清尘“尘肺家庭孩子想上学”项目捐款，就有可能获得腾讯公益金额随机的配捐，每人每天最高可获配999元。除了腾讯公益外，还有爱心企业也会根据捐款进行配捐，实现爱心增值。
筹款越来越难、可获得的配捐额越来越少，是不少公益组织共同的感受。
瓷娃娃罕见病关爱中心创始人、病痛挑战基金会秘书长王奕鸥在接受《中国慈善家》采访时称，每年都会在“99公益日”去筹款，但不希望让捐赠人有不好的捐赠体验甚至误会。“那三天朋友圈全被刷屏，大家都是用各种方式来拉人，对不熟悉公益行业的捐赠人来说，或许会对这个行业有不好的印象。”
2017年“99公益日”，病痛挑战基金会独辟蹊径，开了音乐会，邀请志愿者和网友一起聆听罕见病病友组成的“8772”乐队演唱原创歌曲，还特邀了乐队来助演，把筹款活动转变为社群向公众发声的机会。今年，病痛挑战基金会将通过公益直播、乐队直播来宣传自己的项目。
“瓷娃娃”罕见病患者线下音乐会。
“救命稻草”
疫情对公益组织的影响还在持续。大爱清尘上半年的筹款效果不佳，“尘肺家庭孩子想上学”项目已经出现严重的资金短缺，“99公益日”对该项目而言如同“救命稻草”。
“我们需要99公益日这样一个契机，去和所有的相关方沟通，去告知我们面临的问题，引起社会关注。”窦璐说。
大爱清尘推出“尘肺家庭孩子想上学”项目后引起尘肺病群体的共鸣，不断有志愿者帮助尘肺病家庭孩子提交资助申请，申请者几乎都面临辍学风险或已经辍学。
“面对申请，由于资金严重不足，只能给予申请者很有限的一部分拨款，有一些我们看到他们家庭确实很贫困，但是我们还没有资助能力。”窦璐告诉《中国慈善家》，近几年几乎没有出现过资金短缺情况，今年则首次出现钱完全赶不上趟的状态。
资金不足让公益组织志愿者最为疑惑，对他们而言，以往不会考虑在探访患者时项目没有钱的问题，但今年很多公益组织出现这个问题。“99公益日”给公益组织和志愿者也提供了很好的沟通机会。“我们和志愿者不光是一起想办法去探访患者，也要一起想办法去筹钱。”窦璐表示。
在王奕鸥看来，筹款从来没有容易过。“可能每个公益组织面临的情况不一样，比如说成骨不全症等罕见病太罕见了，不像白血病、癌症一样受大家关注，大家不了解又如何会去捐款？”
“瓷娃娃”生而不凡摇滚观影会。
今年5月，《中国发展简报》发布《疫情下公益组织的挑战与需求调查报告》，选取了各类公益机构433家作为样本，通过问卷的形式开展调查，结果显示有49.9%的机构面临困难，但还能坚持；有26.8%的则认为影响较小，工作可以开展；有14.8%的公益机构表示影响很大，后续工作难以为继。
一些长期的企业合作者中断了资助，有的是因为已经为抗疫捐出了大笔资金，只能缩减其他公益项目支出，有的则是企业自身生存都已经遇到困境。
不少公益机构试图通过互联网募集善款渡过难关。有报告显示，在公益机构收入来源中排名第三的就是众筹，低于政府采购和国内基金会资助，占比20%。2020年中国互联网公益峰会7月14日公布的统计数据显示，社会各界通过互联网募集善款18.67亿元，参与人次达到4954万。
“99公益日”无疑是国内众多公益机构的“输血”机会，一些地方慈善会参加“99公益日”筹款积极性日渐高涨。8月27日，安阳市召开“99公益日”慈善捐赠动员培训会，市民政局、市慈善总会等150余人参会；大连市慈善总会向市民发出“2020年大连市慈善总会‘99公益日’募捐活动倡议书”,号召大家“99公益日”一块做好事；吉林省公主岭市开展中华慈善日暨“99公益日”宣传推广活动……
慈善会是仅次于红十字会的第二大慈善组织，官方背景也使他们在政府资源、组织网络和媒体资源方面具有天然优势，可以转化为强大的社会动员能力。2019年，第五届“99公益日”三天内筹集了4800万人次的爱心捐款17.83亿元。腾讯公布的机构筹款排行榜前十名中有5家来自慈善会系统，占据了半壁江山，且包揽了第二名到第五名。就连许多志愿者团队，也选择了与官方合作，导致公益组织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自己的志愿者团队建设上，这无形中又增添了成本。
“筹款一年比一年难。”窦璐说。
“强棒天使”项目希望借“99公益日”，筹集日常训练所需要部分费用。
策略转变
面对复杂多变的筹款形势，很多公益机构已经不再将筹款当成“99公益日”的终极目标，也有公益组织重点做一些主题活动以吸引关注。
去年“99公益日”大爱清尘主推尘肺病人康复项目，筹款效果是历年最弱的一次，但让更多的人知道更多的尘肺病康复知识，在窦璐看来也值了。
“筹款比较弱的原因也是多方面的。一方面跟项目本身有关，可能对于公众来说尘肺病人康复是一个不太能理解的疾病，加上越来越多的地方政府性质的组织加入，吸引了大量捐款。”窦璐说。
长期专注于流动儿童教育问题的公益组织“新公民计划”总干事魏佳羽告诉《中国慈善家》，上半年疫情对打工子女学校冲击很大，目前已有7个所类似学校被拆迁或关闭，加上过去几年参加“99公益日”最终获得配捐比例在20%左右，今年并没有针对“99公益日”做特别的发动。
“今年想按照自己的节奏来组织筹款工作，不追求专门凑‘99公益日’这拨热度了。”魏佳羽说，他们还是会围绕“99公益日”策划主题活动来烘托氛围、吸引关注。
研究媒体与公益传播多年的北京大学公共传播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主任师曾志认为，“99公益日”的成功之处在于腾讯的慈善平台和游戏规则下，除了真金白银的配捐，还有快速传播的渠道，可以烘托社会各界协同的气氛，引发社会各方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有策划、有营销、有创意地去做一些公益的事情。
对公益组织而言，“99公益日”收获的可能是善款，也有可能是更多的关注和了解。比如罕见病患者是一个小众群体，获得社会支持认知资源有限，对该群体来说，公益并不完全是捐钱，他们更希望一个平等的求学、就业机会。
“我们更想让大家多一些对罕见病群体平等的认知。比如当这个群体呼吁罕见病进医保时，请大家给一份支持，而不会出现类似‘罕见病不应该进医保，常见病都还没进’的声音。”王奕鸥说。
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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