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1998年度先进学校表彰会”于1999年新学期开学后的第三周星期一在畚山县第二初级中学举行。这天早上，陆自为在五点钟就开着那辆客货两用车前往该校。七点零四分，陆自为将车停在学校附近一条街道旁的树荫下，手拿一个黑色拎包，走进了畚山二中的校门。
在传达室，自为填写“来客登记单”。保安怪样地看着这位有些黑乎乎的乡下学校领导，用手指了指旁边写着“热烈欢迎县教育局及兄弟学校领导光临指导”的大黑板说：“表彰会要到九点钟才开始，你来得可真早。”
“我是来取经的，当然得早些。”自为笑着把单子交给保安，便向教学楼走去。学生们及轮到早自修的老师早已在教室里认真“自修”了，而未轮到管理的老师则还没来，校园里是静悄悄的，只有一些教室不时传来师生们朗读语文与英语的声音。
自为一路没碰到人，径直走进教学楼的男厕所，从拎包里取出劳动服，换下西装，打扮成清洁工的模样，拎着个大大的黑色背心袋，向楼上走去。
七（9）的教室里，老师领着大家在读课文；八（2）班的教室里，课代表在给同学们报英语单词默写，老师站在门口注视着全场；八（4）班教室里，老师在抽学生背课文……
“你这文章象什么样！鸡爪子爪出来似的，谁能识得？”随着这怒吼声，一本作文本从九（3）班的教室里飞了出来，差点儿砸到陆自为身上。自为被吓了一跳，转头往里面望，一位身材短小的女教师正在劈头盖脸地批评一位人高马大的男学生：“看你长得黑熊似的又高又大，但这有什么用呢？脑子比猪还笨。老是欠交迟交作业，难得准时交的作文，也是兔子尾巴一点点，且潦潦草草。中考目标中居然写着‘普通高中’，真是痴心妄想！我看象你这种差生，畚山技校还不一定要你，能当个厨师，给人家炒炒菜已很不错了！报什么普高。”
男生搭拉着脑袋，没有吱一声。
“别象僵尸一样一动不动站着，去把作文本捡起来。”女老师继续吼道，“你看看人家张红同学的作文写得多好，字也漂亮。好好向人家学学，你今天抽时间把她的作文抄五遍，放学前交给我！”
陆自为从地上捡起作文本，交给走过来的男生。女老师斜过眼瞪了他一下：要你这扫垃圾的管什么闲事！
陆自为朝那女老师笑了笑，慢悠悠地向东边的教室走去。忽然望见前面一教室里窜出一位男生，急匆匆往东边的厕所跑去。到厕所门口，那男生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扔在地上。不一会又有一位男生从那教室出来，也朝东边的厕所走去。先头的那位学生在回来的路上朝他笑了笑。后去的男生捡起门口地上的东西，塞进裤袋走进厕所。自为望着，有些好奇、疑惑。
自为走到东边九年级教师办公室门口，那后去厕所的男生也回来径直走进老师办公室里，手上还拿着一张十元钞票。自为也装着收拾垃圾跟了过去，只见那男生把钱交给老师（应该是班主任）说：“刘老师，我刚才在厕所门口捡到十元钱，交给你。”
老师抬头看了眼学生，问：“刚刚捡的？”
“嗯。”学生点点头。
“好的，待会儿下了课，我去问问是谁掉的。”老师将钱放在桌上用支笔压住说。
男生又从裤袋里拿出一张红纸条说：“老师你给我记个分吧。”
自为伸过头去看，红纸上印着“品德积分卡”字样。老师拿出笔在卡上写了5分，并签了名。自为终于明白了怎么会事。“这是品德是提高了还是下降了？”自为心里捣鼓着。
7：20，早自修下课的铃声响了，师生们从办公室、教室里出来，奔向操场参加升旗仪式。那么多学生一下子下来，最宽大的扶梯也有些拥挤。有少数几个调皮的偶尔还推两下前面的同学，崔促走快点。“
“这位同学，下扶梯时你这样推人是很危险的。”陆自为提醒说。那学生停止了推搡，斜了他一眼，心里想：要你这扫垃圾的管什么！
今天的升旗仪式很简洁，国旗下讲话也不长。只用了18分钟，师生们便回到了教室。只有那些收交作业的班干部、课代表还在扶梯上下忙碌着。当然也有一些到学校小买部买早点与零食的。
陆自为在四楼扶梯拐角处脚不小心崴了一下，坐在台阶上按摩起来。上下扶梯的学生与偶尔路过老师瞧了他一下，自顾忙自己的活儿去。
“你怎么了？”忽然有人问道。陆自为抬头一看，正是刚才“拾钱”交给老师的那位男生。
“我的脚刚才转弯时不小心崴了一下。”自为说。
“那要紧不？要不要我扶你到校医室看一下。”男生问。
“不必吧。我自己刚才按摩了一会，基本已好了。”自为答道，“你就是那位捡到钞票交给老师的那位同学吧。这钱是谁掉的？老师找到了没有？”
“找到了，是班里的一位同学的，老师已还给他了。”男生说。
“那同学是你的好朋友吧？”自为又问道。
“你怎么知道？”男生有些好奇。
“是那同学故意扔在那里让你捡的吧？”自为继续问。
“不……是……这……”男生很奇怪，吱吱唔唔。
“刚才有几个学生走过，都没问我一声。只有你关心我，这是不是又可去向班主任要品德积分？”自为轻轻问。
“是……不……是……”男生红着脸点点头。
“这积分卡是怎么会事？”
“我以前在学校里犯了错，被处分了。需要积满60分以上的品德分，才能在这学期毕业时拿到毕业证书。”
“噢，原来是这样。”陆自为恍然大悟，接着说，“无论你这次的出发点如何，但关心我这个崴伤脚的勤杂工却是事实，所以这品德分你是该拿的，我可以跟你到老师那里去作证。你放心，我也不会把你与同学合伙一起骗品德积分的事告诉老师的。我只是希望你通过这阶段不断的做好事，能慢慢形成习惯，真正提高自己的道德品质，并把前面那种不诚信的品德改掉，将来成为一名对自己，对他人，对国家、社会，对家庭都有价值的好学生。”
“听你说话不太象是个勤杂工。”男生怀疑道。
“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就不是。”自为对男生笑笑说。
“雷明龙，你在这干吗？离上课不到一分钟了！还不快回教室？”下面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
“罗老师好，这位……保洁员叔叔的脚崴了，我在问他要不要到校医那儿看一下。”学生答道。
“保洁员？新招的？”领导模样的罗老师打量着陆自为疑惑地问，“脚伤得重不重？”
“没事的，已经好了。你们都去上课吧！”自为站起身，踢踢腿，对正要离去的男生说：“你这位同学不错，谢谢你，我会看好你的！”
表彰大会在九点十八分正式开始，会议第一个议程是由县教研室的倪主任分析1998年度全县各初中学校的中考及期末考情况。报告厅多媒体屏幕上不时出现一堆堆数据，一张张各学科各分数段的成绩统计表让人眼花缭乱，根本让人来不及记录，好在现在的科技越来越先进了，主持人让大家不必急着记录，会后大家只需用U盘拷一下便可。
陆自为在报告厅稍后边上的一个位置上，细细地听着倪主任的详细分析。三江学校的成绩的确不怎么的，各文化课成绩许多都是倒数的，有的是填底的。只有体育成绩及县运会的统计表中名列前茅，还有1998年上半年的理科竞赛中有3名学生获奖，其中一位还进入了个人前十名。其它所有先进、表扬等均与三江学校无关，所以三江学校的综合排名是全县倒数第二。还好，还有一所更低的。在场的绝大多数学校领导不认识他这位私立学校的校长，也不了解这三江学校。在屏幕上优秀名单中出现最多的当然是畚山二中、畚山实验学校等“名校”，还有一所叫“奇昌”的农村初中也频频在优秀统计表中亮相……
吃过中饭，畚山学校校长带着大家参观校园。学校的景色确是不错：山茶花、广玉兰含苞待放；红梅花、绿柳芽吐露出春的气息；加上今天非常明媚的阳光，给人送来暖暖的春意……大家散步在树荫小道，呼吸着草息花香，很是心旷神怡。一路上“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成功等于一分天才加九十九分汗水”等中外教育名言警句竖立道路两则，其中最多的是“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行是知之始，知是行之成”等陶行知先生的名言为多，看来陶先生的教育思想至少在形式上已为广多的学校所接受了。正对学校大门的操场正中是一座巨大的校标雕塑——“飞向蓝天”。在校标基座的正面镶嵌着学校的校训：“自主，创新，合作，进步”八个镏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陆自为一声不响地夹在人群中听着大家的赞叹与闲聊，大伙儿也没在意他这位相貌平平的校长，只有早上在扶梯上碰到过的畚山二中的罗领导不时地用怀疑、好奇的目光瞟眼过来。他终于忍不住靠近过来，轻轻对自为问：“恕我冒昧，你这位领导好象与我们学校新招的保洁员长得很象？”
“我怎么会是你们学校的保洁员呢？”陆自为耸耸肩，掸了掸西装、扯了扯鲜艳深红色的领带朝他反问道。
罗领导疑惑地走了开去。陆自为一路没见到图书室，便快步走上前问那罗领导。罗领导指了指西北角的一幢楼房说：“就在那‘静思楼’的二楼中间。”
陆自为来到学校静思楼二楼挂着“图书阅览室”牌子的那间，那个大间的门是开着的，曲尺形的柜台摆着“借书处”的牌子。里面一工作人员在电脑上玩纸牌——游戏接龙，另一人则趴在桌子上午睡。玩牌的见自为站在门口，抬头斜了一眼问：“你有什么事？”
“我是这次来这里开会的老师，想来参观一下你们的图书室。”自为答道。
“你进来自己去看好了。”那人撅了一下屁股继续玩牌轻声说，“这图书室有什么好参观的。”
“你们中午没学生借书？”陆自为走进里面问。
“中午借书？做作业都来不及呢！”那人头也不抬说。
“教育局不是有规定，学生每人每学期至少得借五册书以上吗？你校怎么完成？”自为又问道。
“怎么完成？那个学校不都是一个样：到寒署假期的时候集中来借一下。”那人终于完成了那副牌，抬起头反问说，“难道你们学校允许学生平时在中午到图书室借书、看书？”
“这倒也是。”自为想道。
“学生现正在吃饭，但再过半个小时，到十一点五十分又都得到教室里上课了。所以中午是不可能到这里来借书看书的。”那人喝了口茶说，便把身旁的一只折叠躺椅翻开，准备午睡了。陆自为苦笑了一下，与那人打了个招呼，退出了图书室，到学校东北角的学生食堂找学生闲聊去……
下午一点正，表彰会继续进行。先是由畚山二中的教务主任罗老师作“扬二中精神，创一流名校”的先进事迹主题发言：
“我们畚山二中，创办于建国初期，是有着近五十年光辉历史的优秀学校。校园里那几棵粗大的香樟树，就是我校悠久历史的见证……”
“我校现在共有三十个初中班级，每个年级均为十个班，共有学生1582人，教职员工126人，一线教师96人，其中各类名优骨干教师34人，点了三分之一……”
“在这世纪之末，我们这所古老的学校挥发出蓬勃的生机，绽放出绚丽的光彩。我们发扬‘自主创新，合作进步’的学校精神，十分重视学校教育思想体系的创建与学校精神文化的建设，全校师生斗志昂扬，扬鞭策马，奋力向前，取得了一个又一个辉煌的成就。
一、在自主创新方面，我校每个年级都组织了三个‘创新实验班’，集中优秀的教师与学生开展优质的教学……为了造成竞争的氛围，‘创新实验班’的学生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实行优胜劣汰……在中考复习阶段，九年级老师在充分吸收其他地方中考卷精华的基础上，认真精编习题与模拟试卷，对学生进行强化训练……”
“这难道是自主创新？”自为心里暗道。
……
下午两点，由教育局副局长为六所先进学校颁奖。教研室倪主任对十个单项先进作了表扬。三江学校，算是拿到了一个中考体育成绩优异表彰。
然后是获奖的农村学校代表奇昌初中作经验介绍……
……
“下面我向大家介绍一位特殊的学校校长，即我县唯一的一所私立学校——三江私立学校的陆自为校长。”副局长在奇昌初中代表发言结果后指着后排说。在座的领导们目光都转到了这不起眼、也不认识的校长身上。陆自为连忙起身向四周鞠躬致意。
“这陆校长是从东部发达地区来的，完全凭自己之力，到这里帮助我们贫困地区办教育，而且实行的全免费的义务教育，这在全国也是罕见的。这使得我县江溪乡的许多贫困家庭的孩子重新回到了学校，我们实在是太应该感谢这陆校长了。”副局长带头鼓掌，其他的也跟着鼓起了掌。
“下面请这三江私立学校的陆校长上来给我们介绍介绍他们东部发达地区的先进教学经验。”副局长站起身对自为发出邀请。其他领导也“好！好！”地鼓掌说。
这纯粹是个突然袭击，副局长事先没向自为打过招呼。自为一点的准备也没有，看看这情形又躲不过去了，便走上讲台。副局长递上了一杯茶，自为道了个谢，便凑到话筒前开始了即席发言：
“局长要我介绍东部地区的教学经验。其实在现行的教育机制下，我想全国的教育理念，教学方法，也是大同小异而已，我们老家也只是在学校的基础设施与教学设备上比这里好一些罢了。至于你们认为的教学质量，即学科成绩也与这里相差无几了。我刚才在听大家发言的时候，倒是想着一个问题：什么是真正的教学质量？它是内涵应该包括哪些？今天被表彰的几所先进学校的学科成绩是那么的优异，的确令我敬佩，我们三江学校是远远望尘莫及的。然这教学质量难道就只是这学科成绩优异就是了吗？刚才几位先进学校领导的介绍中虽都提到了是全面贯彻国家教育方针的。国家的教育方针是包括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可你们的介绍中好象都侧重于学科教学，而鲜有涉及学生道德品质的培养、学生身心的健康发展、学生艺术才华的挖掘与培训等等。所以我看我们今天的先进学校表彰会应明确为‘学科先进学校表彰会’更为合意。”
“这……”台上有些领导的脸色有些异样，台下也有些骚动。
“各位，我一点也没有贬低与责怪大家的意思，其实这在我们老家也是一样的。前面我已经说了，这是由如今的教育机制所决定的。校长、教师只是这种机制的执行者而已。在这里办学过程中，我经常在思考：我们常说要提高教学质量，那该提高怎样的教学质量？国家既然提出了实行素质教育的理念，那我们下面的执行者又该有何响应，有何改革？都说教育是提高创新能力与培养人才的基础，那该培养怎样的人才？社会又需要怎样的人才？建国五十年了，泱泱十多亿人口的大国为什么却出不了一位诺贝尔奖科学家呢？是不是我们培养人才的机制出了问题？”自为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暂且不去探讨这些大问题，就拿眼前的一些‘小事情’如诚信教育来说，请在座的各位校长，说说你们学校的课程表诚信了没有？省教育厅的文件上规定每周只有四节数学课，可有哪所学校执行了？”
“四节数学课是根本完不成教学任务的。”台下一校长说。
“你说得很有道理。那大家就应该集体上书向上面反映才是，而不应该阳奉阴违，将那些技能课、地方课程A或B等等暗上成数学课等。课程表上排的是某某课，而正式上的又是另外一门课，教育者本身年年月月天天在习以为常地弄虚作假，却又认认真真地教着思想品德课本上‘诚信的基本要求’知识，这是多么的具有讽刺意义！当然我想对这些现象，上面的那些‘肉食者’也是心知肚明的。所以是下瞒上蒙。这对得起校园里道路旁竖立着的那块陶行知先生的那句‘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吗？如此的‘传道’能道出非常讲诚信的民族吗？”自为的音量大了起来。
“中考要考数学的，哪也是没办法的。”台下又有一校长说。
“这位校长又说得很对。这种现象一点也不能怪我们下面的校长、老师。假如中考是考美术而不考数学，大家肯定会说这数学课四节太多了，两节也就足够了。”会场里好些人笑了起来。
自为喝了口茶继续说道：“这归根到底，问题又是出在这教育机制中的考试制度上。我们如今的教育现状确如教育部的一领导所说的那样：‘素质教育喊得响天彻地，应试教育抓得扎扎实实’，所以我们今天搞的绝对的仍只是应试教育。当然究其根源问题主要还是出在上面。普通老百姓是比较功利性的，他们追求的当然是眼前的自身的利益，因而出现一人里面应考，外面多人伺候、百米外的摩托车被家长拦下而不让通过的现象也是不足为怪的了。然我想一位考生，若在考场内聚心答题的同时能听到百米外摩托车开过的声音，他也就用不着参加考试，直接去国家安全局当特工好了。”众人又笑起来。
自为环视会场，接着说：“作为个人或家庭是难以要求他们去考虑长远利益与整体利益的。但作为顶层的设计者就不能这样了。那些人类的智者与社会精英应将普罗大众引向合理的、理性的、有益于社会持续健康发展的方向，不该也为迎合大众的功利心理而推波助澜：如要是一所学校出了个中考或高考状元，那不光是那所学校张灯结彩，鞭炮齐鸣，大摆显耀；教育行政部门也是大加表彰；报刊杂志、电视媒体采访报道忙得不可开交；上一级重点学校更是相互竞抢。而那位在六七百分总分中只比‘状元’少考了几分的‘探花’却少有人问津。其实我们搞教学的人都知道，这状元的获得在其必然性的同时也有一定的偶然性，全县几千名考生中的前十名甚至是前数十名，他（她）们的智商是很相近的，若再来次重考，那状元说不定很可能归属稍后面的同学了。所以我们不必过分地宣传这‘状元’，要表扬就该表扬前十名或前二十名等等同样都得了好成绩的优秀学生。而且据有关机构的调查得出一个所谓的‘后十名现象’，即全国高考中排名在十一至二十名的学生在走上社会后成才成名的比前十名反而要多些。而一个人是否是真正是个人才，是否具有高价值，是要看其对社会的贡献，而并非夺得状元便就好像是铁板钉钉似的。”
“那你的观点是不该表扬中考状元了？”台下一人反问说。
“我刚才已经说了应该表扬，但必须与成绩相近的优秀生一起表扬，更应该与其它方面同样非常优秀的学生一起表扬。中考这几门学科成绩好，只能代表这些学生在这方面的优异，而不一定代表其在其它方面的特长。那些在道德品质、体育竞技、文学艺术等等方面特别优秀的学生应得到同样的肯定。所以我们三江学校，在上一学年度的表彰中，把最高的奖赏颁给了在春游中协助公安机关抓获盗窃团伙的几名小学生；表扬三位在县理科竞赛中取得优秀成绩同学的同时，也表扬奖励了为我校急得荣誉的学校篮球队队员；还表扬奖励了创作山水画《三江之春》的几名学生……”
“元旦那天我带我的女儿去县文化宫看‘三江学校师生画展’时见过。辅导我女儿画画的美术老师说那幅画的确很不错。”台下一人悄悄对对身旁的说。
“他们学校办过画展？”身旁另一人问。
“是的。不过参观的大多少年宫、书画社、艺术馆等是社会上的人，学校的却很少。我也不董画，只是听那美术老师说有一组‘拉练’为主题的画有相当的艺术水平，他用相机全给拍了下来。”
“那你们学校就不讲升学率了？”台下一校长问台上的陆自为。
“是不太追求。这不仅仅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基础太差，根本无法与在座的各个兄弟学校相比而心虚怯场，更在于本人认为这不太有必要。现代社会是个多元化的社会，需要的是各种各样的人才，何必走这升学一座独木桥呢？那些学科成绩优异，逻辑思维能力较强的学生当然应该升入普高深造，以求更好的发展；而那些成绩平平，或兴趣爱好在其它方面，或是在另外方面有所特长的学生，就该向他所最适合、最理想的方面发展。我在好多学校见到过班主任、课任老师在如此训斥学生：‘你这样不用功读书，将来只能考技校、考职高。’这技校、职高显然是为所谓的差生准备的。然我细细一想，这蒸汽机的发明者瓦特也是泥瓦匠出身的，而正是他驱动了工业革命的活塞；在鸡窝里孵蛋的爱迪生，在我们今天看来是一呆子或有神经病的，却也正是他给我们的夜晚带来了一片光亮；被称为‘计算机狂人’的史蒂夫▪；乔布斯也并没有上过大学……”陆自为喝了口茶继续高谈道，“当然在座的各位也可举出许多读书时成绩优秀，后来成名成家的例子来。然这却却印证了培养目标必须多元化，正如我们的祖师爷孔夫子所说的‘因材施教’。有人作栋梁，有人作基石；有人作门框，有人作砖瓦……共同支撑起社会这座大厦。在我们老家还出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一万年薪招个文秘，大学生应聘者排起长龙；一万五招个缝纫工却难觅佳音。这既是人们求业观念上的问题，也有我们教学与社会脱节的问题……”
“一所学校升重点高中的比例不高，严重影响其在社会上的声誉，优质生源会外流，其它方面最好也是白搭。”台下有一人插话说。
“这确也是个问题。但我们也不能光盯着这升重点高中的人数，把学校办成考试工厂，而忽视学生的其它方面，造成当代学生思想道德滑坡，身体素质下降，这也是不健全的教育。我们今天的教学除了应试这个方面以外，还应做些其他方面的努力？”
“那只有你们三江学校才是完善的教育了？”台上的罗主任冷冷地说。
“谈不上完善，但在努力贯彻‘必须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服务，必须与生产劳动相结合，培养德、智、体等方面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事业的建设者和接班人’这一教育方针。在我们学校育德是做实放在第一位的，比如在他人需要帮助时，绝大多数同学肯定会及时伸出援助之手，不管该人是学校领导、教师，或是普通职工、勤杂人员，甚至是校外路过的村民。”
“这该死的‘保洁员’！”罗主任终于确准了那保洁员的身份。
陆自为又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我校的学生，即使是在上学、放学的路上也基本上会做到不乱丢一张废纸、不乱扔一瓣果皮的；我校也和在座的兄弟学校一样提倡自主学习，实践创新，所以在中午、活动课及其它课余时间，有的在老师的指导下钻研数理难题；有的在艺术类教室作画、唱歌；有的在图书室看书；有的在球场上活动室打球、下棋……他们基本是按照自已的意愿、兴趣爱好在自觉主动地学习，而不是在教室里老师的严密‘关怀’下清一色地‘自觉主动’地做中考科目的习题。”
台上台下领导校长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陆自为仍在兴致勃勃地讲演着：“我校十分关爱学生的实践能力与创新萌芽，家长与学校师生们共同制造第三代‘切菜机’准备再加改进后申请专利……我们也非常重视学生的身心发展，在严格按照国家规定开足开好体育课活动课的同时，还坚持每年一趟的春游或野营，来提高师生的身体素质。所以我校的近视率很低，每班只有两三人而已，绝不会有三分之二之多。若要比试一下徒步拉练，在座的各位也不一定都能胜过我校的那些小学生呢！”
台下的又是一怔。自为还是滔滔不绝：“我校也重视学生劳动观念的培养与劳动品质锻炼，每有半天左右的劳动课……”
“这不是文化大革命中的开门办学吗？”台下一人说道。
“非也又是也。十年‘文革’中其实是开门而不办学，是开门搞斗争、搞生产，基本不读书的。而我校学生如今是以学习各种知识、技能为主，但我们的思想观念是开门开放的，是面向现代社会需要的，并指向未来社会发展的。我相信若干年后，我们三江学校毕业的学生中肯定会有许多将成为江溪乡、畚山县发展的领军人物……”自为喝干了杯中的茶说。
“听了你刚才的教诲，看来我们大家都该到你们三江学校好好地学习学习了。”主席台左边畚山实验学校的校长斜了陆自为一眼说。
“‘教诲，学习’是不敢当。不过我们三江学校的大门是敞开的，随时欢迎各位兄弟学校的领导、老师光临。”自为起身向大家鞠了一躬，走下了主席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