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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只如初见(九)回忆录式的自传体小说

  

  聊天中姣子望一眼话机屏幕,颇为不可思议地惊叹道:“你猜我们聊有多久啦?”我笑道:“感觉没多久啊。”姣子笑道:“都有八十三分钟了。”我笑道:“每次和你聊天,时间就仿佛匆匆忙忙起来。”姣子抿嘴笑了。我续道:“今天就聊到这儿罢,也该吃午饭了。”姣子轻嗯一声,幽幽地笑道:“好吧,有时间到我们学校玩喽。”我不禁想起上次到姣子学校闲逛的场景,于是笑道:“我去过你们学校啦。”姣子颇为诧异:“甚么时候呢?”我略一思索,既而答道:“上学期罢。周末与我们同学闲来无事,便信马由缰地踱步城街,顺访了你们学校。那天我们逛了大半个城区,入夜方始返校,真是累呢!”姣子颇为惊讶:“就只步行?”我含首称是。姣子笑道:“真有闲情呢。”我笑道:“我们外出或逛书城,或游老城,抑或师专打球,向来踱步而行,都习惯了。还记得上次那场大雪么,公交不通,我愣是风雨兼程,踱步数十里,历时两小时,很晚方始到家。”姣子更觉不可思议,由衷叹道:“真佩服你们呢,我们外出最忌步行。那场大雪,都是打车回的家。”我轻轻地笑了,却在思忖:“那般大雪,似姣子这般女孩,又如何可以步行?”尔后笑道:“又聊了这许久,却不知不觉。”姣子笑道:“呵呵,那先聊到这儿喽。”我笑道:“嗯,再见。”姣子笑道:‘嗯,那我挂了。“姣子缓缓将话柄放妥,倏然闻得几声鸟叫,望窗外时,但见日悬中天,鸟落枝头,好不悠闲。却想:”我也该到户外逛逛呢。“于是踱步中庭,几度徘徊,春的声音,依稀已闻……

  数日后一个午后,姣子居家渐腻,于是带门而出,信步巡游。踏经当年游戏过的大街小巷,曾经童年的身影与足迹,已逝在岁月无情的剑下,不禁一声嗟叹,惋惜流年太快了。复行一程,不觉身临吧外。姣子叩门而入,择幽隅落座,默默开启了电脑,移动鼠标,点开QQ软件,依次输入账号与密码,将自己与我的QQ先后登录,望着“流水无情”那个似曾相识的网名,蓦地想起那次快意攀谈,脑海掠过一个新奇的想法,于是颇为笨拙的敲打着键盘,在我留言版上输入了自己那个瞬间的灵感:“朋友,我觉得你的网名应该叫‘步行者’,呵呵,你觉得嘞?”留言既定,姣子怔得须臾,莞尔笑了。

  曾几何时,梁燕啄泥,柳絮斜飞,已值暮阳三月。计算机课上偶尔登录着QQ空间悠闲翻阅,忽见留言版上姣子两月前那段留言,一时如沐春风,却又悔晚自恨。喜忧参半中字斟句酌,回复道:“为什么要叫‘步行者’呢?回复晚了,不甚抱歉。”苦于未装QQ软件,不然网名当即换矣。

  次日,姣子偶逛空间,在动态一栏见我回复之言,蓦地想起月余前留言,不禁启齿笑了,尔后颇为诙谐的跟帖:“你看你那么爱不行么?这名字也算有点文采的那啥哇,我觉得适合形容你…”

  翌周又逢计算机课,我依旧登录QQ空间,见那留言,不禁被姣子逗乐了,却颇为正色的续又写道:“‘步行者’便‘步行者’罢,你若有时间,麻烦帮我改一下,好么?”至此再不能按捺内心的欣悦,平素一向“嫉网如仇”的我在周末却当先奔赴网吧,只为“步行者”这一意义不凡的名号。

  云萦雾绕的学海,也许是太多的跌宕与波澜,亦或是过于平淡而漫长,性格倔犟姣子几经抉择后,执拗的选择了中途辍学。那日拎着行囊,踏着残阳,辞别校园时,同学们送君千里不忍别,谈一起走过的那些岁月,希望可以挽留住姣子。奈何姣子去意已决,虽然痛彻心扉,依然故作笑颜与挚友一一惜别,毅然踏上了既定的路途。在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姣子朦胧了双眸,是脆弱;但留给众人的,只那袭潇洒的背影,是坚强。

  辍学在家,伫立在即将湮没在地平线下的残阳旁,心境凄凉的姣子,曾经的热忱已然淡却,却质疑起自己的选择来,但执拗的性子,岂肯轻易改变曾经那一决定?这个下午,手机短信纷至沓来,承载着满满的牵挂浓浓的赤情,迷途的姣子浅阅慢悟,一次次朦胧了双眸,是感动,亦或情理,动摇且瓦解了姣子固执的决心,姣子终于回复那帮可亲可爱的同学道:“谢谢你们,我决意留下!”那边同学击掌为欢,这边姣子亦得释然。经此一役,姣子颇有所悟,懂事不少。有些事物是自己强加给的烦恼,当你看开看淡时,也就卸去了束缚着的枷锁;有些事物本是美好的,却因为厌倦而独以为黯淡,当你换一种心情去看待时,也就拨开了萦绕眼帘的迷雾。是夜穹庐万丈,月华如水,姣子豁然开朗。心境也辽阔起来。

  隔日返校,一片合欢!姣子沐浴其间,蓦地惊觉,原来,这方是情之真谛——当你失落失意时,擦去你泪痕的那双手!

  方始入校,暑气已浓。一个周末的午后,搭车赴校。车厢内乘客摩肩接踵,已是人满为患。我埋首巡视着车厢内地板,攻城略地,得立锥处,方抬起目光,舒口长气。而目光过处,蓦见一颇为眼熟的女孩正转首望来,不禁目光稍滞。那女孩为之一怔,继而不甚惊讶的启圆了唇齿,眸子里泛着隐隐的喜悦。我的心中“咯噔”一跳,霎时懵了。这女孩不是他人,自是姣子罢矣。

  这趟无期邂逅,惊喜之外,冗久默然。小小车厢内,人声鼎沸,而我与姣子则相顾无言。表面波澜不惊,而内心深处,波涛汹涌澎湃!当迈出车厢,踏上歧路,一瞬间苦涩暗涌,脑海掠过了一句“相忘于江湖”的武林偈语,独自琢磨起其中深意。相忘于江湖,许便是冥冥之中的宿缘,坦荡淡泊的心境,亦或是情到深处的一种境界?颇为荒诞的缪想,却填充我满怀惆怅与孤寂,不禁提笔挥就了《相忘》一词——

  凭棂凝伫,回廊影里,始盼谁人入眼帘?

  邂逅随缘,相顾默驻,眸里情丝抵万言。

  初中隔廊盼见,回廊盼遇的青涩懵懂;高中阔别重逢,相顾无言的匆匆邂逅……岁迁景换,依然痴醉,诗意的美,竟也波澜过万千无奈!

  翌周会考,诸校师生分赴南北两校,我欣然思忖:“这次北校之行,许便能遇到姣子呢!”仿佛又暗香波动,一时沁了心脾,北校如梦。

  载着那方纯纯的梦,踏上北校。许是宿缘之故,那日考吧罢,走出考场,正行在考生如流的偌大中庭,倏然一陌生又熟悉的身影掠入眼帘,依稀如似姣子,于是定睛而视,婉在梦境。我脚踏长风般径直行至姣子身畔,抬手在姣子肩头轻拍一下,姣子即顾盼而来。我满怀欢喜的笑道:“姣子,果真是你呢!”姣子亦颇为意外的笑了。我笑问道:“等同学么?”姣子轻轻的点了点头,含笑称是。我继而问道:“下午回家么?”姣子摇手说道:“晚上和同学通宵去呢,明天和我妈买衣裳。”我还欲相叙,奈何随行的同学已遥遥在唤,当下只得依依不舍的拽开步子,与姣子挥手作别:“我那些同学去得好快,得去追了,姣子再见。”姣子嫣然笑了,纤手轻挥:“嗯。”我继而转过身形,大步流星般追将开去,颇觉畅快。

  是夜灯前月下,凭着桌案,向隅而坐,抚着那张相片,望着那纸信笺,那纯真的笑颜,泛香的墨迹,令人痴醉,是赋《匆行》——

  孤灯月影,梦寻流痕,谁倾痴心朝暮醉?

  相逢数语,匆去踪销,竟堪辰宵逐流水。

  昨夜一场暴雨,冲刷得远山如黛,苍穹如碧……

  昨夜一场暴雨,冲刷得远山如黛,苍穹如碧,好一个清凉夏日。满载着悠闲,拽步踏上那方果园。但见夏日雨后的果园内,雾霭淡薄如云,枝叶青翠欲滴;空闻鸟语,不见踪影;微风拂过,枝影摇曳;两三点朱红,影影绰绰;五六缕芬芳,中人欲醉!那是熟透了的桃子,及沁人心脾的桃香。置身其间,不自觉便联想到了九重天外西王母的蟠桃园,便如临仙境般泰然自若了。

  这般桃子,花期短,成熟早,其它桃子尚还青涩,已然熟透。它白如美玉,殷若朱砂;果皮绒嫩,色泽光润;果肉饱满,口质甘甜。缘于五月萦香,故美名曰“五月仙”。人们好像从没掂量过“仙”之分量,动辄便冠在了桃子头顶。仅闻其名,亦足以馋人。我嗅着桃香,信步巡园,脑海倏然掠过一个念头,经久斟酌,无限憧憬,不觉莞尔。

  辞园归家,已而黄昏。晨时那一念想,随时流淌,愈演愈烈,庭院之中几度徘徊,终于拂帘入阁,缓缓拨通了姣子电话。思绪凌乱,却不知当从何谈起,只问:“在家?”姣子轻“嗯”是答。我须臾沉吟,却依然漫无边际的问道:“明天补课?”姣子恬静的话语飘飘如柳絮般荡在耳畔:“是啊,你们呢?”我轻声答道:“一样,那什么时候走呢?”“上午。”我讷讷的笑了:“我们也是。”继而方道:“明天走时,能否告我一声呢?”却是正题,不甚窘矣;唯恐被拒,又甚忐忑。姣子却爽快的应承道:“呵呵,好啊,那我坐上车后,打电话给你?”我闻罢此言,不甚欣慰,连连称行,却在思忖:“还是姣子心思细腻,竟然已考虑到这点。姣子既然不问缘由,那我就待明朝再说。”临了仍不放心,又作叮嘱:“一定记住喽,明天我可等着呢。”姣子颇不耐烦的笑着说道:“这还能忘么,谨记住啦。”我会心一笑,挂下电话,满腹甜蜜,不可方物。

  翌日,清凉的晨风无意拂入窗棂,我乍睁开眼,但见天色熹微,方始泛白。我却已无睡意,当即披衣而起,踱步出户,踏上了直达果园的乡间幽径,缓缓隐迹在了林回路转的雾霭之中。馋人的桃子隐蔽在碧叶之下,欲露还羞,欲出还遮。是压弯的枝条与扑鼻的清香,暴露了桃子的匿所。我弯下腰,弓着背,钻到树下,仰首上望,于是,满树的桃子便尽入眼帘。我踏着疏松的泥土,匍匐而行,每逢看着即馋人的桃子,便信手摘来,小心翼翼的放入竹篮,唯恐岑破了果皮。哪消一盏茶时,竹篮已然盛满,一个个冰凉带露,晶莹欲滴,好不馋人。我轻轻地拎起竹篮,沿着来时的幽径复泛归航。

  须臾至家,将桃子换以袋装,收拾妥行囊,就待姣子的电话。钟声滴答,时光随了东江水,日影成了中天璧,冗久而又漫长的等候中,我思虑浮生,焦虑中涌。当铃声响起,我蓦地跃下床头,探手拎起电话,电话中是期待已久的姣子的声音:“我坐上车了,XX趟。”我波澜沈久的内心这方归于踏实,当下不掩欢喜的欣然笑道:“好了,我这就去,一会儿见喽。”当即负起行囊,拎了桃子,悬了佩刀,凌波赴邀。

  立于大道之畔,遥望道之南端,正见姣子搭载着的客车徐徐驶来,我满心欢喜的早已挥上了手臂,示意停车。司机登即会意,遂徐降下车速,同时车门轻启。我不待车止,已然掠上车厢,抬眼四望开去,正见姣子颇为文静地端坐在那儿,微笑着冲我挥手呢。我故作湛静的报以一笑,遂向姣子拽步行去。行近,我驻足立于姣子身畔,但见姣子翘辫微扬,刘海遮额;睫眉纤秀,眸子清澈;鼻梁微耸,唇齿皓洁;面颊消瘦,下该纤修。依然的清纯稚嫩,俨然是曾经的旧模样,不觉莞尔。姣子见我手持佩刀,为之一怔,颇为新奇的笑问道:“这刀……真的么?”我拔刀出鞘:“表演刀。”姣子抬臂拈刃,觉得触手冰凉,咣当有声,不禁诧异道:“铁的啊,也会伤人。”我轻轻笑了:“刀锋未开,刀刃又薄,没什么危险。”姣子却蹙眉嗔道:“那也得注意呢,快些收好。”我不禁被姣子逗乐了,还刀归鞘。

  这车驶来好生是快,不消一炷香时辰,已然行临姣子的学校。姣子却不曾动身,我遂笑道:“到学校了,不下车啊?”姣子轻轻的摇了摇头:“不呢。”我颇为费解:“有事?”姣子抿嘴一笑:“买东西。”“买什么呢?”姣子答道:“衣服。”我入坠云端:“不是那天刚买上么?就又买呢。”姣子盈盈笑道:“我妈买的我不喜欢,只好再买一件喽。”我闻言笑了:“不知道姣子喜欢甚么样的衣服呢?”姣子不假思索地答道:“黑色。”问其缘由,姣子略作思索,笑道:“说不上来,感觉黑色有安全感罢。”我不禁哑然:“那不妨习武。”姣子笑了,手指我身旁空座说道:“有座了,坐那儿罢。”我讪讪的一笑,依言落座。

  下得车来,比肩而行。姣子步伐轻盈,我扈从其畔,踱步城街。行有百丈,姣子倏问:“我到对面,你呢?”我意欲同去,却想到自己持刀逛店,着实不便,遂笑道:“我就往学校赶罢。”说着话将桃子递于姣子:“拎上这个,学校吃。”姣子登时俊面晕红,凌乱了步伐,颇为羞涩的频频摇首:“不用啦,你一路辛辛苦苦的拎了来,我怎生好收。”我执意难拗,姣子不好再挬,这方抬臂接过,轻声问道:“你们学校怎么走呢?”我遥指前方:“直走即到。”“远么?”我侃然笑道:“不怎么远,更何况我还是‘步行走’呢。”姣子笑了,我亦笑道:“买了衣服早点去学校,姣子再见。”遂挥手扬镳。行有白十步,一个回首,正见马路对面,姣子也正抬眼望来,眸子里闪烁着淡淡喜悦,面颊上浮现着盈盈笑意。我见此状,心中一凛,怦然心动,又填新词《梦程》——

  横刀侠骨,并梦影踱,扈从怎堪此情甚?

  城阙一程,载相思往,倚却栏杆搁衾枕。

  长假补课,几多快事。“功夫篮球”曾笑傲一时,仗剑中堂也浩气长存,向隅挑灯更执笔熏醉……悠悠岁月,浑似一幅荡气回肠的长卷,临摹了岁月中点点滴滴的记忆,堪为绝佳。

  人生荆棘丛生,奇险怪僪重重,师长恰似明灯,指引你我前行。一生之中,总有那么几位师长,或因扶持,或因垂青,而令人毕生铭念不息。

  小学时代启蒙老师——卢师,教学推崇无为之道。因为无为而治,我们个性未遭禁锢,梦想未被泯灭,志向未为束缚,纵情驰骋在那片广袤而蔚蓝的苍穹下,肆意贪婪着混沌初开时原始气息。每每想起卢师,脑海便不由然地浮现出那年天空下那排寒碜的砖瓦房,陈陋的窗棂子,破旧的铁炉子;想起那年运动会上卢师的加油声,作文课上卢师的任情行,美术课上卢师的印象廊……那年天马行空的写了平生第一部长篇童话,卢师在最后一个六一儿童节以“三好学生”以资勉励。多年以后,淡忘了童话的内容,却念念难忘卢师恩!

  初中时代班主任——赵师,性子耿直,为人爽朗。三年中,生活上的帮助,学习上的督促,可谓无微不至。高中毕业后,我赴宴赵师家中,与赵师师生之情,赵女同窗之谊,尽在筵席间,浊酒里,一如初时!

  思绪若柳絮,辗转时空间,一个浮光掠影,碾过初中的门槛,停在高中的路口,高中安师难忘。安师不教文理,乃授武学。多少个夏日,我们坦背横刀;多少个冬暮,我们裹衫仗剑!毕业之际,赠与安师的诗画中有此一句:“凛然侠骨千秋映,似水柔情万里长。”表道侠情,内诉师恩!

  “寒潭碧水芙蓉开,冰荷莲叶九霄来。亭亭玉立天仙子,香萦东海上瑶台。”

  这首《冰玉如莲》曾赋予莲图之上,赠与讲授语文的廉师。廉师,情甚于友,纵百春秋恩如故!

  初见廉师,廉师鼓腮,作状深思,镜片中折射着睿智;启口讲课,旁征博引,诙谐幽默,更见渊博。时任课代表,遂早悉熟。每有文章,屡寻廉师过阅,廉师遂知我颇好文学,是荐藏书以供阅。每每追忆,那个署日,那片书香,沁了心脾,仲夏清凉。

  忽一日,廉师借来初中英语五册全书,皆置与我:“重拾英语,初中入手。”甚至语文课上,都督促不休。奈何兴趣所限,未能持恒。当行临高考,我无不愧疚的将布满尘埃的书本递还廉师时,廉师玩笑道:“早知如此,当时诚该施软。”顿而续道:“若使英语颇佳的女生督促于你,许便结果大异。”我愧疚之余,却在憧憬:“姣子英语就不错呢。”竟而哑然失笑。

  廉师自修心理学,每每卖弄。一次画树,廉师看罢侃侃谈道:“树无根基,不自信;冠弗针状,无攻击。”微动继道:“尚还看得出来,有喜欢的女孩子!”乍闻此言,好不诧异,自恃:“若说喜欢谁,自是姣子了。但空凭一纸信手涂鸦,这却怎生知晓?”廉师见我不答,笑着说道:“回去想想,私下来谈。”我一头雾水,只觉匪夷所思。敢情最后一问,已出心理范畴,乃为廉师懵炸之计。

  行临高考,因逛老城而贻误课时,被逮挨罚,回家思过。隔日复至,岂料“命途多舛”,又因旷课打球而勒令回家。流放本就难堪,尚且二度连环,怎好意思回家?只得欺君,打着“回家思过”的旗号,白天闲逛,晚上闲谈,凭地洒脱。最念廉师,于是算准课时,语文课堂上,便惊现出我们的身影。廉师知情,也不过问,一切浪静风平。那日与廉师漫步校园,合影留念,见班主任远远行来,唯恐被逮,匆匆避走。廉师包庇,班任鼓中,回忆起来都觉好笑,忒也乐哉。

  高考更近,我逛遍书城,选了《满树榆钱儿》赠与廉师,以谢师恩。《满树榆钱儿》写着甚么,不曾阅过,但想,若干年后云淡风轻时,捧起这本书卷,逐页细品,许便是那年的记忆,也未曾可知呢。

  姣子诸师之中,启蒙老师的循循善诱,流年不淡;初中班任的谆谆教导,经年愈醇,而师恩尤甚的,无疑是高中那位关怀备至的数学老师。

  辍学风波后,一日该师询问姣子:“隔壁班中更适学习,有意转班么?”姣子沉默了,不是不想,而是难舍。该师笑着开导道:“友情深浅,不在距离远近。作为你的朋友,难道不希望你有一个更好的学习环境么?”姣子似有所悟,依然难能抉择,回去与朋友谈及此事,朋友虽有不舍,但却无不极力赞成,为姣子陈之以情,晓之以理,终于成功说服。姣子心中块垒消融。

  翌日,隔壁班中走进来一位乌衣女孩。女孩的到来,似一缕清香,堂上波澜顿起,一时满室轩然。女孩静静的伫立着,默默思忖:“我高中的最后一驿,是否也满山荼靡极妍呢?”情感难纾,怅惘无限,着女孩自是姣子了。

  师恩如炬,姣子自知难报,更加辜负不得。于是,姣子徜徉数学那片沧海,凡有疑惑,即作请教,每每忘时,双双莞尔。

  却说廉师荐与的书中,《穆斯林的葬礼》最触心弦。多少日向隅凭栏,多少夜敞窗秉烛,废寝忘食,不忍释卷。当一曲终了,合上书页,琴声缥缈,竟而久醉。蓦地惊雷滚过,夏雨飞泻,我乍然惊醒,却想:“有情若斯,悲甚辛哉!与《雁丘词》,可堪伯仲。却不知姣子可否喜欢?”翌日凌着风雨,逛遍书城得此书,自忖:“早在去年姣子生辰,就曾打算送书为礼,但时至今日而未曾遂愿。今将此书赠与,虽非时节,未免荒唐。但行将高考,以为勉励,也未为不可。”遂在书上题词留言。有词如下:

  “梦如神雕翔九天,志若蛟龙游霄汉。云遮雾遏,挟剑向天轻嗔,千山暮雪,倚蓬莱,借瑶琴当欢。

  如梦人生百年长,似水红尘万古衔。情仇恩怨,拂袂随风潜逝,万缕箫音,拈梅嗅,凭兰舟向晚。”

  昔日与姣子倾谈,暗查姣子话语间隐隐落寂,是作这首《赠姣子志逸并行抒怀》之词,极写追梦酬志,淡泊尘嚣的潇洒人生,是为“志逸并行”。题于此处虽见虎头蛇尾,但承载希翼,却无薄厚。我舒一口气,挥笔续书:“曾作诗一首,是对久识方交的可爱朋友。在分道扬镳之际,半许离愁与半许祝愿;今填词一首,是对犹绪闲愁的懵懂姣子,半许挂怀与半许勉励……”洋洋洒洒百十言,酣畅淋漓。当笔锋陡转,题成落款,回头再看那一行行文字,几如脱缰野马,竟而不堪甚矣。我一笑而罢,拾起话柄,缓缓拨通了姣子的电话。

  姣子接起电话,嫣然笑问:“甚么事呢?”我却不答,轻轻笑了,若似闲聊般淡然问道:“姣子在家么?”姣子轻应一声,笑着含首。我继而又问:“在家做甚么呢?”姣子笑道:“闲着呢。”我进而道:“那就出趟家。”姣子颇觉错愕:“有甚么事么?”我方道明心意:“送你本书。”“小说?”我含首道:“嗯,茅盾文学奖中成就颇高的《穆斯林的葬礼》。”姣子委婉地推辞道:“我是不喜欢看书的,更何况是小说呢。”我执意道:“尝试着看。”姣子仍旧不肯:“还是你自己留着好,放我这儿就搁置了。”我依然执着:“我都看过两遍了,放我这儿那才叫搁置呢。”索性便道:“我这就给你送去,一会儿见。”姣子无奈,轻轻一笑:“既然这样,那好吧,在哪儿等你啊?”我方觉欣慰,遂约好地点,双双赴会。

  单车绝尘,不消得一盏茶时,已临约处。夕阳下,行人络绎不绝,唯独不见姣子,正自忧虑之际,姣子终于姗姗而至。尚隔甚远,我已然冲姣子挥上了手臂,姣子招手笑道:“刚到么?”我含首称是,已而将书递于姣子。姣子见书颇厚,秀梅颦蹙,轻声嗔道:“着得看到甚么时候呀?”我淡淡一笑:“偶尔看看,总会看完的。”姣子抿嘴笑了。是时晚风拂过,凌乱了姣子额前那簇刘海和两鬓几缕发丝,姣子抬手去捋,奈何晚风如缕,俨然更为凌乱了。我静静看在眼里,却是甜在心间,不禁笑道:“快回家罢,记得看书,挺不错呢。”姣子轻声说道:“嗯,那你呢?”“好久没到母校转过了,顺路看看去。姣子轻轻地笑道:“嗯,那我先回了,你也早点回家。”我冲姣子挥挥手,目送姣子渐而远去,那袭纤弱的背影令我悸动,遂口占一词

  “幽暮殷若,笑靥映霞,蹙眉却嗔书卷故。

  风捋鬓海,搔更飞乱,倩影凌波情愫驻。”

  隔有半旬,又逢会考。考前那日,曾问姣子考场何处,闻罢姣子的回答,不禁大喜:“我竟就在隔壁呢。”姣子亦觉不可思议,莞尔笑道:“真有缘呢。”翌日相逢,寥寥数语,令我悸动的依然是姣子那句“真有缘呢”。缘兮缘兮,即是遂愿。

  这日,安师倚着椅背,右手的中,食二指夹着一支燃着的香烟,轻轻吐纳着袅袅烟气,难掩满面的喜悦笑谓吾众道:“省武术锦标赛已定于本月中旬,地点在尧都师大体育学院”先是一番沉默,继而欢声淹没!安师脸上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陡然拍案而起,掐灭烟头,断然道:“赛事在即,勿在耽搁!走,练拳去。”拳风掌影今又起!久违了的那腔豪迈,再度荡漾在那方碧海!尧都之行,快意恩仇。来时仗剑,踌躇满怀。幻想着尧都的江湖气息,师大的侠影萍踪,而以为华山论剑行。归时纵马,不忍扬鞭。十月尧都,淫雨霏霏。那日驻足在尧都驿站,雾气弥漫,挥之不去的是尧都五日来一路荼靡。同道中人的一凛侠气,师门中人的尧都之会……火车的笛鸣声倏划破天际,秋雨宛若更急!当踏上归程,凭凝尧都,一时情难能自已,遂赋《尧城》一词——

  “仗剑千里,赴尧城会,枕鞘巡梦江湖路。

  栈楼秋雨,满都孤寂,深山庙宇青灯古。”

  是啊,那家客栈,在秋风秋雨中载了一城孤寂,纵是深山庙宇内,青灯古佛前,那些不问红尘的僧人,面对这般秋雨与愁绪,都难免会为之动容罢!蓦地想起那方的姣子,却忖:“此行姣子若在,岂不就没有了这般愁思?”一时间竟而殷待归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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