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汶川地震五周年纪行第六站杨柳寨&牛尾寨

 

第六站 杨柳寨&牛尾寨

 

损失:房子百分百倒塌

 

援建:

杨柳寨(4组):谢英俊协力造屋团队;

 

 牛尾寨:村民自主建屋

 

 

谢英俊设计的杨柳新寨

 

谢英俊设计的杨柳新寨

 

茂县杨柳寨,一个游人几乎没有听说过的村寨。吸引我去那里的原因是:那里是被誉为“人民建筑师”的谢英俊在四川地震的第一件重建作品,以及清华大学罗家德教授和友成基金会合作的灾后重建农村可持续性发展实验田。在NGO圈,杨柳寨名气不小。

 

不得不说一下谢英俊。谢英俊扬名于1999年的台湾921地震。他的邵氏重建被台湾称作“协力造屋的典范”,被社区发展学者专家们赞扬并推广。所谓协力造屋,也即当地人因地制宜,就地取材,发扬社群邻里互助精神,自己来建造自己的房子和社群。

 

我在2008年的冬季第二次进入四川时缘遇他们团队的一个志愿者,年轻人容易被感动,再说这位老者据说理想是“为中国9亿农民”盖房子,想想都激动。于是那年的冬天也即农村重建正如火如荼的阶段,我开始卖力地在我的志愿服务点绵竹遵道镇推介他设计的“轻钢结构房”。那时大多数农村采用集体重建的模式,以每平米550-770元包工包料的价钱承包给施工队来兴建。谢英俊推广的抗震可达九级的轻钢结构房,每平米的造价在500元以下。让人费解的是,尽管他在九龙镇(遵道镇的邻乡)盖了一个样品房,造价也比砖混结构的便宜三分之一,但轻钢结构房还是没能在当地推广起来。我在遵道秦家坎村四组和黄金村一组做的推介虽然也吸引了三四十个村名来旁听,但最后还是没有人选择这样的房子。当时在现场我收集来的意见反馈是:这种黄泥巴糊墙的房子不就是我们以前住的烂房子吗,太丑了,而且不防老鼠。

 

在绵竹一带村民不选抗震能力更高且造价更为便宜的轻钢结构房的原因除了村民审美标准的变化,更大原因是这样的房子的时间成本太大。黄泥巴虽然当地可以取材,但它的粘合度发酵需要一定的时间,在四川这样的潮湿多雨的地方,等它完全干燥才能装修,而墙体晾干的过程需半年。村民们等不及。这里的家庭大多数都打着这样的算盘:最好在2009年春节前后这几个月盖完房子,然后出去打工还债。

 

进入杨柳寨前,我给他团队认识的一个朋友打了个电话:“你们最后在四川地震盖了多少房子?”他说:“三百多套。”对于这个数字我是失望的,这说明了他提倡的“协力造屋”在四川地震这样一个重建大市场中,他并没有获得像样的成功。

 

杨柳寨,正好位于茂县到松潘这条路的中段,离史上最有名的地震堰塞湖——叠溪海子仅七八公里远。要去那,你必须下午三点前在茂县老汽车站坐上当地的农村客运小面包车。

 

接待我的是乡村可持续发展中心的小杨。他服务于清华大学罗家德和友成基金合作的公益机构,他们在这里的目的是要探索一条灾后重建乡村如何可持续发展的道路。他们的设计是:挖掘当地特色,发展一条羌寨文化之旅。其实,这一点都不新鲜,但在力量薄弱的公益圈,你比别人先喊口号,先包装便能成为一种先进模式了。

谢英俊的建筑作品在照片上的效果比肉眼看上去更具有吸引力。与重灾区那些大刀阔斧换新颜的新村新镇相比,他的这个重建聚落是件不足挂齿的小作品。杨柳寨最终从山上搬下来并采纳轻钢结构房的只有56户。虽然从抗震的角度说,这种轻钢结构框架房达到规格了;但宜居方面,毋庸置疑仍有很多待改进的空间。这个集中定居的新村舍破坏了传统民居的生活生产一体性,增加了村民劳作与住宅距离的交通时间成本。每天村民离开家到山上种地放羊需走上一个小时。孩子到学校读书也得走四十分钟到一个小时的山路。对于外表上看起来也算漂亮的新房子,村民其实没有太多感情。他们的感情大多还留在山上,因为他们的财富——田、牛、羊都还在那里,并且那里有他们的祖先。山下的房子,只是放了几张床,夜晚回来睡觉的地方。

 

谢英俊设计的杨柳新寨

 

村民们的日常生活

 

杨柳寨的孩子们

 

后来我和朋友探讨了这一问题。他委屈地告诉我:责任不在他们。房子本身没有错的,在原来的设计中,生活和生产一体化是考虑在内的,而且这也是他们所提倡的。但问题是异地重建中政府并没有预留多余的空间,而且传统村舍中的生产空间比如像猪圈被认为是有碍于新农村建设中村容整洁这条标准,作为设计师只能戴着镣铐来跳舞。他认为,导致目前灾区的重建项目中生产和生活空间剥离是因为村民丧失了发言权。灾区的重建是以政府为主导统规自建模式。这一模式带来的通病是:农村景观城市化。菜地变草地,猪圈变车库,生产和生活隔离。把城市的标准复制到农村建设上是否合适,这个需要村民来投票。对于设计师来说,他们希望政府干预得越少,村民自主性越强,则村庄建设更美。

 

至于友成派驻志愿者搞的可持续发展实验,多少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书本理论远不如村民们的实践经验有用。虽然罗教授不定期带一些人来考察,但几乎都不了了之。倒是一些热心的志愿者从成都组织过来的联谊活动来得更实惠。笔者在杨柳寨正好经历了一次联谊活动。一个曾经在杨柳寨小学当志愿者的成都女志愿者,那天组织了五六十人的家长和学生体验团。晚上村里为这些客人安排了一次盛大的篝火晚会,烤全羊、羌寨歌舞一整套的仪式下来是3000元。篝火晚会结束后,又把家长安排到二三十户人家住宿,按每个人头40元的住宿费算。我问村支书,这样的旅行团式来访大概一个月有几次?他说,旺季比如五一、国庆这段时间一个星期能有两次。淡季一个月也有两三次。曾经对外来组织报以大希望的他越来越刻意地保持距离,在他看来,很多公益组织并不能带来太多的实惠。都是一帮学生军,给你讲一堆道理,他不太愿意花费太多时间接待这种所谓考察和建议团了。

 

提起谢英俊,大多数村民说耳闻,但对其人其貌印象不深。大家嘴里仍津津乐道的一个人是“小九”,这个谢团队里的广东籍女志愿者在杨柳寨重建工程中呆的时间最长,在最艰苦的时候和杨柳人在一起,被杨柳人赞为最拼命最认真最善良的志愿者。这个形象太光辉,以致于杨柳人对后面的志愿者的要求竟是“希望你们能像小九那样。”

 

对于一个前有叠溪海子后有松潘九寨沟的村寨,它是不幸的,但比起大部分没有资源优势的村寨来说她又是幸运的。谢英俊和罗家德这两个台湾人的招牌还是吸引了一批又一批慕名而来的求经者,故杨柳寨会被古道热肠的志愿者青年和社区发展组织的参与者们传播而被持续地关注。关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资源获取的前奏。

 

我在这个小村寨的两天观察,不得不遗憾地说:这里并不是所谓的台湾模式,一个台湾设计师只是在这里设计了56套房子。仅此。这里也没有友成模式,一年一批的志愿者在这里更多的是学习者而非传道者。生计,还得靠村民自己来想办法。

牛尾寨

 

废弃的老寨子

老寨子

 

杨柳寨仅半个小时步行距离的牛尾寨或许是村民自主设计和建房的典范。还没进入村寨,在那个通往村落的进寨大桥就见到了一块巨大的广告牌“原生态多声部落——牛尾寨”。

牛尾寨地处国道213线,坐落在岷江河的西岸,海拔2350米,南距成都273公里,北距九寨沟150公里。它位于古松州(今松潘)和古茂州(汶茂)交界的地方,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吐蕃帝国时期,马背上的民族藏人是那个时代的王者,所经之地战无不胜。牛尾寨是唯一一个攻不破的寨子。它未被攻破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得益于它的地势——汹涌的岷江是天堑,陡峭的高山是坚无不催的堡垒。过江,从山脚爬上老寨需要四五个小时,敌人爬上来已是疲惫不堪何来还手之力。村人形象地形容道:如同一头牛全部被吃下后,最后的一条尾巴却难以吞食,故得名“牛尾寨”。

时过境迁,这个冷兵器攻不破的羌寨最后乖乖下山了,原因是曾保卫了他们家园的高山在经济发展的时代成了一道屏障。因村里的经济来源多为搞运输,“方便”成了他们的第一要求,“下山”便成了村民不约而同的心里默契。十年前,这个拥有110多户人家的寨子就陆陆续续地从山上迁到了山下。2008年地震来临后,在国家地震补助金的帮助下,这个村庄借机完成了整个村庄的迁徙。

这个重建的村庄没有外面的工程队,没有挂着国字号设计院设计师的名字,但这个村庄的重建在我看来是最漂亮的。漂亮在哪?这是沿路我见到的唯一一个重建后能保持原来农村社会里生产生活空间一体化的建筑。这里的房子通常高达四五米,一层的通体建筑,屋内架阁楼,屋侧为牲畜圈,屋底为粪便池,屋子旁边的园地成了他们的菜地。这样的格局它宜居宜农宜牧。建筑师是谁?前辈们的经验加上现代的元素。施工队呢?村民自己。

就建筑这一点来说,谢英俊提倡的协力造屋+生态环保新社区,我以为牛尾寨大抵算是成功的例子,而成功的秘密不复杂:自己想、自己干罢了。

 

牛尾新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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