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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恩斯沃斯:金砖开发银行或对国际金融旧秩序产生冲击

15日,金砖国家领导人第六次会晤将在巴西福塔莱萨拉开帷幕。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不仅到访巴西与其他四大新兴市场主要国家元首共聚,商讨金砖国家开发银行等框架事宜,随后还将访问阿根廷、委内瑞拉和古巴。

目前,金砖国家工商理事会、智库理事会都已成立,而金砖国家开发银行、应急储备安排也有望在第六次会晤上落到实处。

这是习近平就任国家主席后第二次访问拉美,去年习近平访问了特立尼达和多巴哥、哥斯达黎加以及墨西哥等国。

其实,过去十几年来中国和拉美之间的经贸关系发展迅猛。2001年中拉贸易总额近150亿美元,2007年突破1000亿美元,2012年达到2612亿美元。2010年起,中国成了仅次于美国和欧盟的拉美第三大出口市场。双方之间的经贸合作也明显地由贸易主导转向贸易和投资并重。2011年中国对拉美非金融类投资存量为540亿美元,拉美已成为仅次于亚洲的中国对外投资存量最为集中的第二大地区。

今年1月,包括所有拉美和加勒比33个国家在内的拉共体(CELAC)第二届首脑会议通过了“关于支持建立中国-拉共体论坛的特别声明”。这意味着中拉关系由以往发展国与国之间的双边关系提升到整体合作的层面。值得一提的是这一论坛并没有美国和加拿大。

3月8日,中国外交部部长王毅用“海内存知已,天涯若比邻”来形容中拉关系。中国和美国的“传统后院”拉美越走越近对于美国意味着什么?金砖五国峰会会怎样影响新兴市场未来的发展?《第一财经日报》记者就此专访了美洲协会、美洲委员会副总裁法恩斯沃斯(Eric Farnsworth)。

美洲委员会是美国研究美洲问题的著名智库,总部位于华盛顿。法恩斯沃斯本人曾经在美国国务院供职,谙熟美洲经济贸易政策,对拉美地区经济、政治与社会发展均有深入研究。

金砖国家开发银行将是重要里程碑

第一财经日报: 你对此次金砖五国峰会的期望是什么?

法恩斯沃斯:我认为这是一次非常重要的会议。首先,此次是习近平以主席身份第一次出访巴西,他也将访问包括古巴在内的其他南美洲国家和地区。其次,这也是印度总理莫迪上任以来的首次国际会议。参加会议的还有卷入乌克兰及克里米亚地区问题争议的俄罗斯总统普京。此外,还有巴西总统罗塞夫,她现在积极筹备今年10月的大选。每一位领导人都有国内政治因素促使这次会议成功举行。所以我认为这是一次很重要的会议。

另外,我觉得此次会议的实质性问题非常有趣,特别是建立金砖国家开发银行的想法。可能他们将建立这个银行,或者是取得一些进展,我认为这是非常重要的里程碑。

日报:你是否认为金砖国家开发银行将会是对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或者世界银行的一个补充?

法恩斯沃斯:我认为没有人可以给这个问题一个绝对而准确的答案。不过我认为还有其他一些更基本的问题有待决定。银行选址在哪?是否采用轮值主席制度?几位主席?银行的章程是什么?注册资本是多少?每个国家贡献多少的资本?这些都是很重要的问题。

金砖国家开发银行有可能会对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产生一定的冲击。由于它们之间不同的规模和金融权重,这种冲击在一开始不会显现。但那些不愿从世界银行贷款的发展中国家会转向开发银行进行融资。这是一个很有趣的发展。

日报:这是否意味着“金砖五国”将不再只是一个代表五个新兴市场国家的头衔,而更多的意味着这五个国家将拥有一种共同合作的机制?

法恩斯沃斯:我非常同意这个观点,2009年金砖五国第一次会议,我认为这只是简单地传达了他们能够会面的信息,因此这是一次象征性的会议。然而随着金砖五国这一概念不断成熟,并且拥有全新的来自中国和印度的领导人。现在金砖五国会面临更多深入的问题,比如什么是金砖五国,金砖五国代表什么,金砖五国的目的是什么。

我认为现在金砖五国已经从一种象征转变到拥有具体的合作目的。但是随着从象征性到实质性的转变,情况也更加复杂,一些金砖五国内部有矛盾的国家就会开始展现出来。例如,巴西和俄罗斯,如果它们不用着眼于很具体的问题,只是一起会面握握手,这并没什么问题,但现在它们正试图一起建立开发银行,达成各项协议。考虑到政府、经济结构、地理位置,国家有根本上的差异,这些差异将变得更加复杂。我认为金砖五国正在经历一个转变的阶段,它们也必须经过努力去寻求未来发展的道路,这个组织具体做什么,代表什么。

金砖内部竞争与合作并存

日报:巴西和俄罗斯之间的分歧会是什么呢?

法恩斯沃斯:俄罗斯的前身是苏联,而巴西在上世纪60、70以及80年代是强烈反对共产主义的国家。而巴西一直把俄罗斯当作一个威胁,所以两国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另外,考虑到苏联之前在拉美的所作所为,巴西并不高看苏联国家。历史也许会改变,但是这段历史应该予以重视。同样,在巴西和印度之间也可以做类似的分析。巴西和印度都是高度民主的国家,但并不意味着两国会始终采取相同的政策,事实上也没有。印度有核武器,而巴西没有。

日报:巴西和俄罗斯有经济竞争吗?

法恩斯沃斯:不完全是。两个国家都是重要商品出口国,它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竞争关系。即使从这个观点来说它们有相似的经济,但它们并不是直接的竞争关系,因为它们所寻求的市场不同。此外,巴西是食品和农产品的重要出口国,因此巴西在农业、粮食、大豆和牛肉等方面具有全球竞争力,拥有很强大的农业经济。而俄罗斯主要出口石油、煤炭和能源。虽然两国都是出口大国,但是出口的商品并不相同。

日报:中国和印度作为两个新兴的市场,彼此之间也会有很多的竞争,那如果金砖五国彼此合作,利益如何协调将会是很大的问题。

法恩斯沃斯:没错,这点很复杂。正如你所说,中国和印度彼此之间还是存有分歧。我们拭目以待双方能解决分歧。不过如果中印能够摒弃前嫌,那我认为这能够使金砖五国作为一个实体变得更有影响,那么对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就真的能产生影响。

中国对拉美的兴趣与日俱增

日报:正如你之前提到的,习近平主席此次不仅参加金砖五国峰会,还会访问一些拉美国家,仅一年以后,习主席又一次访问拉美。那么请问这些数据告诉我们什么?是否表示中国与拉丁美洲走得更近了?

法恩斯沃斯:这毫无疑问地表明中国对建立其与拉丁美洲国家之间的关系很感兴趣。我们也可以从习主席已经访问的与将要访问的国家名单中看出其战略意义。习主席访问了拉美地区最大的经济体,以及与中国存在友好商贸关系的经济体,比如墨西哥。同时,习主席也访问了传统的拉美社会主义国家,比如古巴。以上访问体现了中国对拉美国家的兴趣与日俱增。

但是,中国与拉美国家的关系远不及中国与东南亚国家的关系紧密,所以两者之间的比较是无力的。中国与拉美国家之间的利益基础还处在起步阶段,我认为这个趋势会一直持续下去,只要中国经济上从拉美国家受益,并且拉美国家认为中国是强有力的合作者。

日报:中国已经在2009年取代美国成为巴西的最大贸易伙伴。并且在这之后双方的贸易规模持续扩大。那么你是否认为,正如一篇文章的标题所述“中国正在侵入美国的后院”?

法恩斯沃斯:虽然有这种说法,但是我也持怀疑意见,尤其是当我们从美国在拉美国家的投资规模上来看,包括实体投资、股票投资等等,美国仍然大大超过中国对拉美国家的投资。而且美国仍然是该地区最大的贸易伙伴。但是,我们也看到中国对拉美投资的快速增长趋势。这没有什么可以谴责的,因为在全球贸易中,中国也像其他所有国家一样在寻求自身的利益。我不认为任何人对此该有异议。

我建议美国也该更多地参与到拉美的经济发展中去。我认为在某种意义上,拉美地区视中国为朋友,而美国似乎“抛弃”了拉美国家,对中东等其他区域更加关注。所以,我们理解中国与拉美国家的关系有更广泛的地区战略意义。当我看到中国和西半球国家的这些活动,我也在努力地解读正在发生什么,对此我没有过多的顾虑,因为现阶段看起来,中国把更多的重点放在经济而非政治上。中国政府也并未想参与到拉美的政治中去,因为这太复杂了。

日报:我们看到中国与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国家共同体(CELAC)峰会将于今年年底举行,这也说明中国正在努力尝试与拉美国家作为整体建立关系。

法恩斯沃斯:从经济的角度来看,人们会一直观察、观望,并且不会有太多顾虑。我认为,一旦这些会议达成政治议程,美国就会有所顾虑。因为,正如你提到的,中国的影响正在逐渐取代美国,我认为这也是美国政府所担心的。而且我认为地区内的其他国家也会有所顾虑,例如墨西哥、哥伦比亚、秘鲁和智利。并且如果你仔细观察习主席的访问路线,他并没有去除了墨西哥之外的以上那些国家,即使秘鲁和智利都是中国的贸易伙伴。但是这也非常有趣,人们说这两个国家不想被美国所控制,也不想被巴西所控制,我也认为它们并不想被中国所控制。所以,现在拉美地区有个非常重要的动态在发生。

日报:我刚看到一种说法,“在过去,拉美任何重要的决策都不可能离开美国”。你认为这种说法还正确吗?

法恩斯沃斯:这个问题要看你怎么解读。美国仍然是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超级大国。所以我认为最基本的问题是美国继续保持作为拉美国家的重要合作伙伴,但是毫无疑问的是也有一些国家走与美国不同的路线,并且创造了一些可以独立于美国做决策的机构。比如,你之前提到的拉共体,不过我认为到最后,除了最彻底反对美国的国家如古巴或者委内瑞拉,该地区的每个国家,包括巴西,在制定政策过程中都会或多或少地考虑到美国在该地区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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