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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泓翔:当我们在说非洲野生动物保护的时候,我们在说什么?

       最近有很多朋友来信,说自己也想去非洲做志愿者,保护野生动物,尤其是看了《象牙游戏》之后。有这样的热情当然是好的,但是,在我们做一件事情之前,第一步是要学习和了解这件事情到底是什么。

 

       很多朋友一想到去非洲保护野生动物,第一个想法一定是去给小象孤儿喂食,去帮大象洗澡等等。提供类似机会的“国际志愿者”项目,近年来逐渐增多。一些人觉得做这些事情很高尚,另一些人对这些项目嗤之以鼻:“那边根本不需要一个外国人去几个星期帮大象洗澡”“你自己都保护不了,还去保护野生动物”。

 

       那么,到底怎么理解这些事情呢?

 

       在这里,我想说:野生动物保护≠公益≠慈善≠志愿者≠NGO。野生动物保护行业,就跟许多的NGO工作领域一样,是一个非常专业的行业,就像金融业,地产业一样,需要的是各种专业的人才。野生动物保护行业当然也有志愿者的参与,但是,将整个行业看作是一个纯志愿者的行为,看作一种国人想象中的那种“公益”,是非常偏颇的。

 

       以大象保护为例,当我们在说非洲大象保护的时候,是在讲一个很复杂的链接和生态系统。

 

       在非洲象保护的第一线,NGO要做栖息地保护,即通过建立和维护保护区,为野生动物提供栖身之所。因为离开了栖身之所,大象的保育无从谈起。

 

       而保护区的建立和维护,是一个专业的领域:商业化收入,专业托管,畜牧业与野生动物如何共存,都是NGO们探索的话题。有的NGO,专门做保护区,例如African Parks组织,许多非洲国家的政府把国家公园都交给他们管理。

 

       同时,动物保护需要反盗猎巡逻,直接减少盗猎者对野生动物的盗猎。许多Ranger(巡逻员)工作在最前线;动物保护需要科学研究,比如研究大象的迁徙路线,通过研究大象的迁徙路线,才知道怎样在工业文明的发展中,保护最重要的迁徙走廊,怎样在公路和铁路线上留出动物通道;动物保护需要救助和放归,比如肯尼亚的小象孤儿院,他们的工作是把失去父母的小象抚养长大,最后放归自然。

 

       离开了第一线,野生动物保护的工作者就不会一直看见动物了,他们的工作与人之间的联系越来越紧密,因为保护野生动物不止与动物有关,更关乎于人。

       人象冲突是威胁非洲象生存的一个重大问题:当大象袭击农田,吃掉农作物,经济遭受损失的农民们就会仇恨大象,成为盗猎者或者盗猎者的帮凶。我们和非洲本地野生动物保护NGO为了减少类似的情况发生,会去帮助一些农户安装太阳能灯做的围栏,这种灯会在晚上闪烁,让动物觉得有人在巡逻,从而不会来袭击。

 

      很多盗猎者盗猎也不是因为好玩,而是迫于生计。毕竟,贫穷是一个在非洲广泛存在的问题。野保NGO不可能和他们说:不准打猎,饿死吧。相反,我们和野保NGO会做一些“替代性生计”的项目。在肯尼亚东部的一些村庄,我们发现,当地的村民擅长一种手编篮子,于是决定帮助他们拓展这种产品的销路。通过这样的项目,可以鼓励当地人减少盗猎,用风险更小的方式来获得经济收入。

 

 

       反走私也是大象保护的中间地带工作——《象牙游戏》这部影片,就为大家很好地展示了野生动物保护工作中的一环。盗猎者猎取象牙后,把象牙卖给一些专业商贩;商贩会把这些赃物聚集到非洲大城市和港口,再通过一些亚洲人,象牙会流向香港、东南亚,最终流入中国、日本等市场。反走私的NGO,会采用卧底调查,建立情报网络等方式,让走私犯落网,从而减少国际野生动物制品贸易。在这里面,调查人员也是一个专业技能要求很高的职业,仅有热情是不可以的——反对走私,更多时候是他们的本职工作。

 

       在大象保护的终点,保护者们看见非洲象的机会就更少了,甚至都不一定会看到象牙。中国,欧美都是非洲象保护的终点国家。这些国家既是许多非法野生动物制品的重要市场,也是非洲野生动物保护事业的重要资金来源。因而,在中国,大家会看到许多野保组织做大量的地铁广告、机场广告,通过宣传教育,抵制象牙的购买。这个过程叫做demand reduction(减少需求)。有一些野生动物保护NGO,如Wildaid,会专门做这个领域的工作。

 

       通过大量的宣传,野保NGO还希望起到政策倡导的作用,即改变立法和执法。在中国,2016年12月通过了完全禁止国内象牙贸易的决定,这不仅是立法机关观念的改变,也是大量野保NGO长期努力推动的一个结果。

 

       野生动物保护是一个专业的行业,里面涉及到项目开支,还涉及人员工资——许多国际野保NGO的工资并不低,否则,要用什么能够留住最优秀的人才长期工作呢?那么,这些资金从哪里来呢?它们来自一些政府发展援助资金,来自大企业基金会,来自慈善晚宴,来自民众的捐款。在大象保护的终点国家,筹款其实是很多野保NGO的工作重点。目前,非洲野生动物保护项目的资金大多来自于西方国家。

 

 

      上述只是对大象保护这个行业的一个简单概述,希望能够让大家对野生动物保护这个行业有一个基本的认知。接下来,我们可以去思考:在这个生态系统里,我能做什么?

 

      其实,答案是很明显的。一线反盗猎也好,救助动物也好,可能都不是我们中国人能帮上忙的,这些事情非洲本地的野保NGO会做的更好。作为中国人,其实在非洲野生动物保护问题里,最能帮上忙的部分是宣传教育——影响更多中国人不要购买象牙犀牛角穿山甲鱼翅等,以及筹款给钱——帮助非洲的本地野保工作筹集资金。

 

      中南屋所做的野保工作主要是在这两个领域,为了带动中国青年人走进非洲以及影响非洲本地华人,我们与非洲本地野保NGO合作,帮助更多的中国人了解和参与非洲野生动物保护,也为当地组织带去更多的资金和资源。在国际野生动物保护工作上,中南屋起像是一个中外的桥梁。今天,许多的国际野生动物保护组织都会向中南屋寻求帮助,建立与中国人的联结。而中国人也可以通过我们,来更好了解非洲野生动物保护情况,明确自己参与的方式。

 

       理解了这些,我们再来看那些照顾动物的国际志愿者项目,可能就更清楚了:没错,其实我们从这么远的地方去照顾几周动物,并不能给当地起到很大的作用。但是,这不代表这种项目没有意义。这种项目的真正中文名字是义工旅行,它本质还是一种旅行,这也是为什么参加人员要为之付费。

 

       那么对于非洲野保组织来说,为什么要组织这种义工旅行的项目?这是因为,他们相信这些义工能在志愿服务的过程中学习和成长,成为野生动物保护大使,将故事带回祖国,传播给更多的人;另一方面,这些义工交的费用,也能对这些野保组织的当地工作起到支持作用。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去非洲做一个一两年的志愿者是不太现实的。因而,参加义工旅行项目,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说,不失为一种不错的入门选择——只要选择好的项目:符合伦理的,所做的东西不会给当地带来任何伤害,反而能帮上一点小忙的。并且,参与者可以在过程中理解自己所做的事情本质——不是怀着圣母心,而是来体验、学习的。一定要记得,不是你去拯救非洲,而是非洲改变你。

 

       知道怎么讲述自己所做的这方面经历,在国际上尤为重要。现在很多青年学生希望通过这些国际志愿者项目能够为自己的留学申请起到背景提升的作用。有这种想法无可厚非,但是请记得,如果你参加这种项目,尤其是时间只有一两周的,建议在简历里描述为service learning,而不是volunteer。在国际上,大家早就探讨过非洲是否需要“志愿者”的问题,也基本上认为志愿者至少应该是服务四周以上的,否则,更多只是一个自己体验和学习的过程,不可能给当地真的帮上什么忙。如果将自己标签为志愿者,而其实自己并没有给当地带来真正意义上的帮助,只会体现你国际视野的缺乏。

 

       话又说回来,去非洲一定就是去做志愿者吗?现在很多中国人一听去非洲,就会觉得是去做志愿者,去援助非洲,甚至觉得是“去帮非洲进步”……这种想法是很可怕的,它反映了一种自上而下看非洲的傲慢和一种国际视野的匮乏,会让你带上一种西方世界早已讨论过无数遍并且深恶痛绝的“白人救世主情结”。

 

       今天,很多西方青年学生去非洲,不是去做志愿者,而是去做调研,是去学习和研究的。去非洲做学术研究,在调查钻研中了解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对非洲、对世界许多问题的解决方案进行思辩,可能不失为当地中国青年人走进非洲的一种与国际更加接轨的新方式。而野生动物保护领域,其实也一样,不是从志愿服务,而是从学习和调研之旅开始,可能你更加能为非洲、为你希望帮助的野生动物带去真正的贡献。

 

有什么悄悄话,我代你跟大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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