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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破晓》主要剧情内容简介及赏析

  《天色破晓》

  1939 黑白片 95分钟 法国西格玛影片公司摄制 导演:马赛尔·卡尔内 编剧:约克·维奥 摄影:居尔·库朗菲立普·阿戈斯辛尼 主要演员:让·迦本(饰弗朗索瓦) 雅克林娜·洛朗(饰弗朗索瓦兹) 阿尔莱蒂(饰克拉拉) 朱尔·贝里(饰瓦朗丹)

  【剧情简介】

  空寂的街道,一辆马车缓缓驶来。残冬的瑟瑟冷风摇晃着门窗;景深处是一座孤零零的四层楼小旅店。突然,传来一声枪响。一个男人捂着腹部,踉踉跄跄推开楼上一扇屋门,然后支撑不住滚下楼梯。从门外走入的盲人诧异地惊呼:“谁?准摔倒了?”大楼内外,人声鼎沸。

 

  两名警察闻声赶来。当他们走上楼梯时,又传来一声枪响——住在顶层的弗朗索瓦朝警察开了枪。随后,他走出小屋,走到楼梯口,目睹警察匆匆离去后,返回室内,关上屋门,又随手把一条领带放入衣柜。

  街上,赶来一队警察。围观人越来越多。两个警察爬上屋顶,隐蔽在烟囱后,眺望传出枪响的那间小屋里的动静。一颗子弹飞进室内,击裂了玻璃窗。弗朗索瓦明白,自己已经“腹背受敌”。他慢慢走到窗台前,隔着碎裂的玻璃,望着楼下黑压压一片围观的人群,思绪万千。往事历历在目……

  弗朗索瓦在喷砂车间干活时与误入车间的卖花女弗朗索瓦兹邂逅相遇。两人在攀谈中得知都是失去双亲的孤儿,而且当天是两人共同的圣名瞻礼日,彼此产生了好感。

  一天夜晚,弗朗索瓦骑车来到郊外弗朗索瓦兹的家,两人说说笑笑,不觉已过午夜。弗朗索瓦兹要赶到一家歌舞咖啡厅,因为还有“约会”。弗朗索瓦拿着她送给自己的小礼物——一只玩具小熊,走出小屋。女友走出家门,他暗中尾随其后。

  两人先后走进一家歌舞咖啡厅。舞台上女歌手正在演唱歌曲。弗朗索瓦停在酒吧台前,远远注视着坐在观众席上的弗朗索瓦兹。随后,瓦朗丹先生和克拉拉女士出场表演杂技。过了片刻,克拉拉厌恶地离开舞台,留下瓦朗丹一人

  在台上驯狗。克拉拉径直走到酒吧台,凑近弗朗索瓦,以挑逗的口吻和他搭讪起来。原来,徐娘半老的克拉拉是瓦朗丹的情妇,了解他的种种劣行。喜新厌旧的瓦朗丹打算和她一刀两断;芳心寂寞的克拉拉希望弗朗索瓦给她几分温存。

  节目结束后,瓦朗丹走到酒吧台前,训斥了克拉拉几句,随后,情意缠绵

  地送走一个年轻女子——她竟是弗朗索瓦兹!瓦朗丹又勾引上了一个新欢。

  喧哗声打断了凭窗眺望的弗朗索瓦的回忆。他捡起落在地上的小狗熊。这时,几梭子弹击穿了屋门。弗朗索瓦急忙把沉重的衣柜推到门后,挡住即将倒落的屋门。他颓然地躺到床上,脸上露出绝望的苦笑。往事浮现在眼前……

  旅店入口。弗朗索瓦走进克拉拉的房间,两人无拘无束地交谈起来。单身女人多么渴望男人的抚爱!偶然间,他们从窗口看到瓦朗丹的车和一群小狗。克拉拉似乎猜到了什么。她踮起脚尖,悄悄走近门口,猛然拉开屋门:正在屋外偷听的瓦朗丹露出一脸尴尬相……

  弗朗索瓦虽然与克拉拉来往,却仍然眷恋卖花女。厚颜无耻的瓦朗丹为了霸占卖花女,谎称自己是她的父亲。但是,弗朗索瓦到温室找到弗朗索瓦兹,了解实情,戳穿了瓦朗丹的谎言,并且决心从可憎的情敌手中夺回心上人。恼怒异常的瓦朗丹无意退出情场,而且屡屡嘲弄弗朗索瓦

  一天,瓦朗丹又来纠缠,因为卖花女认清了他的卑鄙嘴脸,拒绝和他继续来往。他抱着一线希望:劝说弗朗索瓦和克拉拉相好,放弃弗朗索瓦兹。他还胡言乱语,嘲弄喷砂工“工作低贱,枯燥无味,生活没有保障”。愤怒的弗朗索瓦用钳子般的双手把他的头按在窗外,让他尝尝心惊胆战的滋味。头晕眼花的瓦朗丹苦苦讨饶;对方松手后,他又嘲弄起“芸芸众生”对爱情和女人的理想道德观,大言不惭地宣称自己就是喜欢随心所欲玩弄年轻女性……

  弗朗索瓦再也克制不住心头怒火,他抓起桌上的手枪,射杀这个恶棍……瓦朗丹踉跄地出了房门,跌倒在楼梯口。

  天色破晓。窗外人群的喊声再次打断弗朗索瓦的回忆。一辆警车呼啸驶来,闻讯赶来的弗朗索瓦兹呼喊着他的名字,昏迷过去,随即被人们抬入克拉拉的房间。这时,弗朗索瓦起身离床,望了一眼桌上的手枪,若有所思喃喃自语。传来卖花女的画外音:“你答应过我,复活节后……咱们去采百合花!”随即,从屋里传来一声枪响。接着又是催泪弹的爆炸声。弗朗索瓦躺在血泊里。黎明不属于他,他与黑暗偕逝。狭窄的小屋仿佛是一座坟墓。

  【鉴赏】

  艺术家的目光从上流社会转向下层民众,注视社会矛盾和世俗万象,窥见工人、农夫、贫民、逃犯、流浪汉的生存境况和精神世界。新的视野激发新的灵感,造就新的风格,成全新的流派——诗意现实主义。新流派的始作俑者比埃尔·什纳勒于1933年将法国文学中的诗意现实主义作家马塞尔·埃梅的小说《无名街》搬上银幕,借鉴文学的新审美情趣,突破30年代以前电影的陈规戒律,拓展现实题材,又力求融入诗意,从而开创了一代新风。

  诗意现实主义独领风骚十数年,为20年代后期渐已衰落的法国电影注入活力,成为30年代法国电影的主流。新流派的主将是让·雷诺阿、雅克·费德尔、于利恩·杜维威埃和马赛尔·卡尔内。

  马赛尔·卡尔内“创造了法国电影登峰造极的作品之—《雾码头》”,次年,又“奉献了一部更加辉煌的《天色破晓》”。电影史学家乔治·萨杜尔的上述评论似嫌过誉,但是,这部影片确实是公认的诗意现实主义的经典。“卡尔内的影片是关于孤独的悲剧……既忠实于环境的真实,又为环境注入诗意。卡尔内与德国表现主义派迥然相异,他不是通过形式和影像的变形表现景物,而是开掘景物的内在诗意,充分呈现出它与剧情的潜在对应性,从而体现了‘诗意现实主义’的观念”。安德烈·巴赞如是说。这番话是认识影片总体风格的有益提示。

  《天色破晓》是双重意义的悲剧:人物的悲剧命运和作品的经典悲剧结构。影片为主人公选择了死亡,让他在破晓时分倒在血泊中,从而解脱了痛苦的人生。为了使人物的悲剧归宿令人信服、合乎情理,影片着意渲染了步步进逼的外界力量,通过四段现在时场景依次表现了警察包围旅舍、爬上楼顶、开枪射击、击碎门窗和冲向小屋的情节,预示了厄运临头、杀人者难逃法网的结局。然而,现实场景和回忆段落表明主人公的自杀绝非出于畏罪心理,郁结而沉重的苦闷心态才是令其选择死亡的最终动机。悲剧人格主体难免体验孤独。孑然一身,独处空谷,外界的冷漠导致内心的空寂和压抑——“独处空堂上,谁可与欢者?”弗朗索瓦偶遇弗朗索瓦兹之后,似乎找到了精神的寄托和希望,憧憬和心上人比翼双飞,摆脱孤独。但是,现实无情,天真的女友竟然被龌龊的艺人勾引,甚至委身于这个卑鄙小人。现实击碎了美梦,追求善美的弗朗索瓦陷入痛苦、孤独的缠绕中,而且越陷越深。虽然他劝说过弗朗索瓦兹回心转意,揭穿了瓦朗丹的谎言,却没有夺回自己渴求的爱,没有抹去内心的愤懑。因此,面对前来纠缠的情敌,他忍无可忍,在难以抑制的冲动中犯下了杀人罪。困于斗室后,他只能逃逸在回忆中,咀嚼生与死的意味,被动无力地哀叹生之艰难。抑郁的情态和厌世的情绪在他的胸中郁结成化解不开的块垒,因此,他最终选择了死亡。他的自戕并无传统悲剧人格的崇高内容,不足以发散浪漫主义的悲壮光彩,亦非在劫难逃时鲁莽轻生的举动,而是因陷入不可主宰的命运的罗网而万念俱灰时做出的无可奈何的存在主义式的选择,是违迕社会的无声抗议。这是游移于平民主义和存在主义之间的悲剧。在无法正面直接涉及社会问题的年代,影片以旁敲侧击的方式表达了时代的愤懑情绪。

  影片把过去的事件纳入严格的时间,地点情节的统一体,遵守了经典悲剧的“三一律”格局。在卡尔内的全部作品中,这是“最纯正、最严格和最完美的悲剧”(让·米特里语)。纵然回忆的事件发生在不同的地点,属于过去时态的倒叙,构成另一条情节线索,似乎突破了时空的统一;但是,三组回忆情节通过悠长的化入化出手段(现在时场景的过渡完全采用短促的化入化出)与四个现在时段落相衔,不仅保持了内在的契机,而且具有相对完整的情节,它们不是主观意念的涌现,而是一系列具体事件的严格客观化展示和人生经历在记忆中的再现,经典叙述结构始终主宰和制约故事流程:弗朗索瓦的住室,傍晚6点至次日清晨6点,从情敌被杀到主人公自杀。当然,电影毕竟为悲剧创造了更加挥洒自如的空间,马赛尔·卡尔内也无意拘泥于室内剧的戒律,影片的间歇式回忆结构在30年代亦属创新。

  运用景物营造氛围这一诗意现实主义的审美特征在影片中表现得淋漓尽致。荒凉郊区的广场、又陡又窄的小楼和局促逼仄的居室既是逼真的“社会写实”,又是“主人公孤寂心境的写照”(乔治·萨杜尔语),并且服从剧情的需要:警车和人群赶到广场围住小楼,警察只能沿这座孤楼的阶梯冲上顶层。出现在场景中的物件不仅是强调环境真实感的摆设,几乎每个物件都担负着一定的功能。譬如,弗朗索瓦叼着的香烟用于表示看时间的流逝,一包香烟被完全抽尽的时刻就预示着死亡已然临头。又如,“嘀嘀嗒嗒”的闹钟犹如冷眼旁观者,仿佛仍在提醒饮弹身亡的主人公:“天色已经破晓”。再如,勾起回忆的相片、手镯和小礼物—— 玩具狗熊。为延缓时间的剧情需要,挡住屋门不让警察立刻冲进来的大衣柜,不仅是剧情元素,还具有象征意义:主人公堵死了一切生路。影片中还有不少说明主人公性格、情趣和爱好的细节:墙上的运动照片,衣柜上的水壶,自行车,脚蹬和轮胎,新领带,足球。放在桌上的手枪则是推动情节的关键实物。景物被巧妙地织入故事链中,或直接参与情节,或表现人物心理,或与情境相呼应发散出象征性涵义,真是“一木一草总关情”!难怪米特里赞扬这部影片在形式上堪称30年代法国电影之最。

  30年代末,有声电影已走过10年的历程,对声音和音乐的运用更加自觉。作曲家莫里斯·若贝尔为这部影片创造了第一流的电影音乐。他的观念是:影片音乐不应跟着剧情亦步亦趋,不应成为伴随婚礼场面的结婚进行曲或陪衬爱情场景的温情脉脉的小提琴旋律;相反,音乐应当发挥特有的戏剧性作用,成为心理活动或剧情的补充。《天色破晓》的音乐是实践这种电影音乐观念的成功尝试。仅以两例说明作曲家的匠心独运。音乐作为修辞手段出现在过去时和现在时的转化段落时,萦绕耳畔的音符铿锵有力,时断时续,音色别具一格,短笛吹出的情感色彩强烈的主题巧妙地结合由低音乐器和打击乐器表现的压抑性戏剧主题,时分时合,恍若时间的推移。双簧管主题清脆高亢富于旋律,定音鼓主题重浊低沉构成节奏。从过去时到现在时,或从现在时到过去时的过渡中,音乐元素的参与强化了心理感受的物理环境,为与回忆相适应的情节转变做了心理准备。假如仅用化入化出的光学手段表现时间的逆转,恐怕未必能有这样的效果。

  接近尾声时的一场戏是音乐融入情节的典型范例:弗朗索瓦心事重重地站在镜前,抄起一把椅子砸过去,玻璃粉碎,音乐骤停,似乎愤怒的举动舒缓了压在主人公心头的郁结,似乎镜子就是主人公的记忆,虽然镜子只是象征物。片刻寂静之后,定音鼓的低沉主题再次响起,渐渐弥漫戏剧空间,随后,双簧管的主题有力地汇入这股声浪中,引出对弗朗索瓦兹的回忆……借助超常的化出化入的视觉手段和若贝尔的音乐伴奏,卡尔内解决了剧情各部分的时间差别问题。

  没有让·迦本的出色表演,恐拍影片也不会如此成功。让·迦本(1896—1976)驰骋银幕50年,为世界电影史留下许多令人难忘的人物形象。30年代他主演的影片直接触及了社会现实,博得广大观众的爱戴。他的表演纯朴真挚,无论是扮演巴黎郊区的无产者,心地善良扬善惩恶的“杀人犯”,还是堕入情网的“嘎小伙”,他都能把受命运摆布的低微小人物的形象栩栩如生地展现在银幕上。法国电影大师让·雷诺阿赞叹道:“天才,奇迹!形形色色的情感在他的眼神里一一显露出来,灼然可见,诚挚动人!”从他的湛蓝色的眼睛里可以看到人物心理的万千变化:在《雾码头》中,这对清澈明亮的蓝眼睛仿佛在召唤情人逃遁异乡,在《天色破晓》中,他的目光又变得咄咄逼人。让·迦本创造了令人难忘的工人形象——弗朗索瓦,也创造了永垂影史的“迦本神话”。

  影片《天色破晓》的一个明显败笔是:为了追求诗意而硬塞入对话中文绉绉的语句。从一个普通工人言谈中能听到“你美丽得像棵树”这类形容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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