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格的童话故事幽默感很强,他的幽默情调不仅体现在语言表达上,还体现在情节内容和人物个性之中。这种全面渗透的幽默,构成了他儿童文学创作的一大美学特色。这篇《赫尔姆的笨伯们和蠢鲤鱼》便是其中一个突出的例子。在这篇童话作品中,作者运用漫画的夸张和变形手法,传神地勾勒出一伙傻头傻脑、滑稽可笑的蠢人形象,幽默感很强。他们无知、固执,自以为是,虚妄骄横,既可笑又可憎。作者通过这伙蠢人形象,对社会上那些自以为最聪明、刚愎自用、不可一世的愚蠢权贵进行了辛辣的嘲讽和无情的鞭挞,具有深刻的现实批判意义。因为人物形象是夸张的,因而用来刻划人物个性的每一个细节也都是夸张的,如鱼尾巴打蠢牛的耳光,蠢牛命警卫员日夜看守大盆中的蠢鱼,以至最后采用淹死的刑罚处决它……无一不令人捧腹,发人深省,于轻松中显沉重,于幽默中包含着严肃的主题。几个蠢人的种种蠢态,也就在这一系列幽默情节中被表现得淋漓尽致。在叙述过程中,其语言色彩的幽默感也很强,特别是一些人物对话,完全符合人物的个性特征,幽默的成分也就显得更为突出。如蠢牛说的话: “这条鲤鱼是个蠢货……我要是吃了这条鱼,不但不会更聪明,反而会愚蠢起来。”“我们赫尔姆的狗既谦虚又伶俐,如果吃了这条鲤鱼,就可能变得和这条鱼一样又蠢又坏。”……等等,无一不令人啼笑皆非,入骨三分地写出了蠢牛的愚蠢程度。
·楼飞甫 ·
赫尔姆的笨伯们和蠢鲤鱼
在愚人城赫尔姆,每逢安息日,家家户户都要吃鱼。富人买大鱼,穷人买小鱼。星期四把鱼买好,剖开,洗净,剁碎,星期五做好,留到安息日当冷盘吃。
一个星期四的早晨,赫尔姆的长老蠢牛·格罗纳姆家的门开了,愚翁·泽因维尔走了进来,端着一个装满水的木盆,里面有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
“这是什么?”格罗纳姆问道。
“赫尔姆的贤能们送给您的礼物。” 泽因维尔说。“这是在赫尔姆湖里捉到的最大的鲤鱼,大家决定送给您,以表达我们对您大智大慧的敬佩之意。”
“非常感谢,” 蠢牛·格罗纳姆回答说,“我的妻子燕特·贝莎准会高兴的。我和她都喜欢吃鲤鱼。书上说,吃鲤鱼的脑子会增长智慧,我们赫尔姆的人虽说已经聪明过人,但是再吃点鱼脑,益智养神,总归没有什么坏处。让我先仔细瞧瞧,听人说,从鲤鱼的尾巴能看出鱼脑的大小。”
大家知道,蠢牛·格罗纳姆是近视眼,当他俯身仔细观察鲤鱼尾巴时,鲤鱼做了个小动作,尾巴一扬,打了他一记耳光。这个小动作使格罗纳姆一眼看穿了这条鲤鱼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聪明。
蠢牛·格罗纳姆大吃一惊。“我以前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他惊叫道。“我相信这条鱼不是在赫尔姆湖里捞的。赫尔姆的鲤鱼要比这条鱼懂事得多。”
“这条鱼是我一生中看到的最坏的一条鱼,” 愚翁·泽因维尔附和道。
尽管赫尔姆是个大镇子,消息在那里仍然不胫而走。不一会儿,赫尔姆的其他贤能们就都来到首脑蠢牛·格罗纳姆的家。白痴·特莱特尔来了,笨驴·桑得尔、愚叟·施门德里克以及笨伯·莱基什也来了。蠢牛·格罗纳姆说: “安息日我不吃这条鱼了。这条鲤鱼是个蠢货,并且很恶毒。我要是吃了这条鱼,不但不会更聪明,反而会愚蠢起来。”
“那么我该拿这条鱼怎么办呢?”蠢翁·泽因维尔问道。
蠢牛·格罗纳姆用一个指头托住脑袋,这表明他正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过了一会儿,他大声说道: “在赫尔姆,任何人,任何动物,都不应当打我蠢牛·格罗纳姆耳光。这条鱼理应受到惩处。”
“我们应当给它什么样的惩处呢?” 白痴·特莱特尔问道,“所有的鱼横竖是要下锅的,总不能使一条鱼下两次锅呀。”
“不能让这条鱼像其他鱼那样死,”蠢驴·桑德尔说,“应当用别的办法处死它,以示谁也休想打了我们敬爱的圣人蠢牛·格罗纳姆而不受惩罚。”
“那么怎样处死它呢?” 愚叟·施门德里克问道。“也许我们应当把它关进监狱?”
“赫尔姆没有囚禁鱼的监狱,” 愚翁·泽因维尔说,“而专为鱼建造一座监狱又太费时间。”
“也许应当把这条鱼处以绞刑,” 笨伯·莱基什建议道。
“你怎样绞死一条鲤鱼呢?”蠢驴·桑德尔问道。“有脖子的东西才能处以绞刑; 鲤鱼没有脖子,你如何绞死它?”
“要我说么,干脆把它扔给狗活活吃掉算了,” 白痴·特莱特尔说。
“这不好。” 蠢牛·格罗纳姆回答说,“我们赫尔姆的狗既谦虚又伶俐,如果吃了这条鲤鱼,就可能变得和这条鱼一样又蠢又坏。”
“那么我们怎么办呢?” 几位贤能齐声问道。
“这个案件需要从容考虑。” 蠢牛·格罗纳姆决定说。“先让这条鲤鱼呆在木盆里好了,在此期间,我们来慎重考虑如何处理这个案子,需要考虑多久就考虑多久。身为赫尔姆最聪明的人,我作出的判决可不能让赫尔姆的人说长道短。”
“长时间把鲤鱼放在木盆里,它会死的,” 愚翁·泽因维尔——他以前是个鱼贩子——解释说,“要鱼活着,就必须换个大盆,还得经常换水。喂养还必须得法。”
“你说得对,泽因维尔,” 蠢牛·格罗纳姆对他说,“去把赫尔姆最大的盆找来,务必使这条鲤鱼健康地活着,直到审判的那天。我一作出决定,就会让诸位知道的。”
当然罗,格罗纳姆的话在赫尔姆就是法律。五位贤能便去找了一个大木盆,重新装满水,把那条犯了罪的鲤鱼放在里边,还给盆里放了些面包屑以及鲤鱼可能喜欢吃的其他精美食物。
格罗纳姆的警卫员施勒米尔奉命在大盆旁边守卫,以防赫尔姆某个贪婪的主妇用这条被监禁的鲤鱼烧菜吃。
碰巧,蠢牛·格罗纳姆还有许多其他事要做,因此判决一再推迟。鲤鱼看来并不在乎,照样吃东西,在盆中游泳,比原先长得更肥了,丝毫没意识到严厉的判决正在等待着它。施勒米尔经常换水,因为有人对他说,如果鲤鱼死了,这便是对蠢牛·格罗纳姆和对赫尔姆法庭的蔑视。挑水人尤克尔为鲤鱼挑水,每天也能多挣几个钱。赫尔姆一些反对蠢牛·格罗纳姆的人散布流言蜚语说,格罗纳姆找不到惩处鲤鱼的妥贴办法,因而在等待鲤鱼自然死亡。但是像以往那样,他们大错特错了。大约半年后的一天早晨,终于公布了判决。判决一公布,赫尔姆人都大吃一惊。原来判决书上说要把鲤鱼活活淹死。
蠢牛·格罗纳姆曾想到过许多聪明的制裁办法,但是没有一个比淹死的判决更英明。就连他的敌人也无不对这个英明判决感到惊叹。淹死的办法是处死一条大尾巴、小脑子、不怀好意的鲤鱼的最妥贴的办法了。
处决那天,整个赫尔姆的人都聚集在赫尔姆湖畔观看执行死刑的盛况。那条鲤鱼——现在比原先几乎肥大了一倍——被用押送死囚去刑场的囚车运到湖边。锣鼓喧天,喇叭齐鸣。赫尔姆的行刑人举起那条沉重的鲤鱼,将它猛地投入湖中,湖面上溅起了很大的水花。
赫尔姆人立即喧腾起来。“打倒造反的鲤鱼! 蠢牛·格罗纳姆万岁! 万万岁!”
格罗纳姆的崇拜者把他举起来,一路唱着赞美歌把他抬回家。赫尔姆的姑娘们向他阵雨似的撒鲜花。就连常对格罗纳姆评头品足并敢于说他是蠢货的他的夫人燕特·贝莎,看来也为丈夫绝顶的聪明才智所感动。
在赫尔姆也像在其他地方一样,总是有人爱挑剔别人的毛病,嫉妒别人的才能。这些人开始说话了: 根本没有证据证明那条鲤鱼确实淹死了。他们问道,鲤鱼在湖水里为什么就会淹死呢? 他们说,每个星期五,千千万万条无辜的鱼下了锅,而这条蠢鲤鱼却花着纳税人的钱舒舒服服过了好几个月,然后被安然无恙地放回湖里,叫它在那里讥笑赫尔姆的法律。
但是听信这些恶意中伤的话的人寥寥无几。他们指出: 几个月过去了,再没有捕到那条鲤鱼,这就充分说明它淹死了。也许那条鲤鱼从那以后,行动格外小心,以免再度落入渔网,这倒也是确实的。不过扇了蠢牛·格罗纳姆一记耳光的一条蠢鲤鱼怎么会有这样的智慧呢?
尽管如此,为了保险起见,赫尔姆的贤能们还是下了一道命令: 如果那条可恶的鲤鱼抗命逃生,再度被捕的话,那就要修一座专门监狱——一个水池,叫它在那儿服无期徒刑。
这道命令被用大号字登在赫尔姆的官方公报上,在上面签字的有: 蠢牛·格罗纳姆及其五位贤能——白痴·特莱特尔、蠢驴·桑德尔、愚叟·施门德里克、愚翁·泽因维尔和笨伯·莱基什。
(张兴安 张镜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