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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经《婴儿葆真·老子》原文及鉴赏

  [五十五章] 含“德”之厚,比于赤子。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朘作,精之至也。终日号而不嗄,和之至也。知和曰“常”,知常曰“明”。益生曰祥,心使气曰强。物壮则老,谓之不道,不道早已。

  [十章] 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

  [二十章] 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独泊兮,其未兆;沌沌兮,如婴儿之未孩;儽儽兮,若无所归。

  [二十八章]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谿。为天下谿,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

  [四十九章] 圣人在天下,歙歙焉,为天下浑其心,百姓皆注其耳目,圣人皆孩之。

  〔鉴赏〕 将生物学意义上的“婴儿”运用到自己的“道”、“德”理论中,是老子学说中一个值得注意的文化现象。如《老子·五十五章》说到:“含‘德’之厚,比于赤子”;《十章》说到:“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二十章》说到:“沌沌兮,如婴儿之未孩”;《二十八章》说到:“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四十九章》说到:“圣人皆孩之。”这些,都昭示着“婴儿”的概念,已在原有的生物学内涵的基础上,生出哲学含义来。

  并且,从老子开始,凡对道家思想含有好感的思想家和继承老子学说的思想家,也常在其典籍中用到“婴儿”这个词。《庄子·人间世》就说:“人谓之童子,是之谓与天为徒”,成玄英疏:“童子,婴儿也。”后来的《吕氏春秋·具备》中说:“三月婴儿,轩冕在前,弗知欲也;斧钺在后,弗知恶也;慈母之爱谕焉,诚也。”魏晋名士郭象也在《庄子注》中用到“婴儿”:“依乎天理,推己信命,若婴儿之直往也”(《人间世注》)。宋代文人苏辙则说:“人但养成婴儿,何事不了!”(《龙川略志》卷十《郑仙姑学道年八十不嫁》)以后,明代文人袁宏道在其诗文中也说到“婴儿”、“童子”,他说:“夫趣,得之自然者深,得之学问者浅。当其为童子也,不知有趣,然无往而非趣也。面无端容、目无定睛,口喃喃而欲语、足跳跃而不定。人生之至乐,真无逾于此时者……老子所谓‘能婴儿’,盖指此也”(《袁中郎全集》卷三《叙陈正甫会心集》)。

  那么,深刻影响着中国文化的老子为何要用到“婴儿”呢?

  这恐怕与老子学说的性质有关,更与在其学说性质基础上形成的社会认识和体会有关。对于老子学说的性质,李约瑟曾这样说:“道家思想则是‘失败者’或尝到‘成功’的痛苦的人的哲学”(《中国科学技术史》第二卷《科学思想史·道家和道家思想》)。如果李约瑟所认为的老子道家的学说性质成立的话,那么对这些社会竞争的失败者来说,莫过于体会和认识这竞争的残酷、人性的阴毒和社会的险恶;因为正是这些导致他们失败。当然,对于这点,不仅仅是社会竞争的失败者能深刻体会到,就是那些社会竞争的胜利者也未必没有体会,说不定这体会更深刻。正因为这样,所以这些人的思想深处存在着不愿与人多交往的想法和“交友诚独难”(阮籍语)的认识。如原有“济世志”的魏晋名士阮籍就在与人交往过程中产生“人不可与为俦”的认识。在阮籍看来,社会上层“君臣乖离”,彼此勾心斗角、争权夺利,“舛倚横驰”(《大人先生传》);而社会下层则“黔首之不淑”(《东平赋》),民心不古、狡诈不分,“顽嚣梼杌”、“禽性兽情”、“狼风豺气”(《亢父赋》)。这整个的人,在阮籍看来,就像“猕猴”那样“体多似而匪类,形乖殊而不纯,外察慧而内无度兮,故人面而兽心”(《猕猴赋》)。基于此,阮籍认为,与其“与人为俦”,“不若与木石为邻”(《大人先生传》)。

  然而,这种脱离人群的隐居生活,在这世界上是难以寻觅的,所以又只得回到社会人群之中,但环顾左右,只觉得唯有“婴儿”最易相处;因为天真单纯的“婴儿”是不会伤害人的,社会中的成功者和失意者只管放心与“婴儿”相处交往。但现实世界中同样难以寻觅到这种与“婴儿”相处交往的人际关系。这种与“婴儿”相处交往的人际关系只是人们头脑中的期待值;期待在与人交往中,彼此如“婴儿”那样天真无邪,互不相害、互不相螫。但就是这么一种人们头脑中期待的人际关系,老子却十分看重,认为如能这样,这社会也算没有与永恒的德行分离,用老子的话来说,即“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正是在此基础上,老子用到了“婴儿”,并由此阐发他的“婴儿”理论。

  老子的“婴儿”理论,首先表现为他的“弄婴儿”理论。

  如上所述,出于对社会险恶、人性阴毒的体会和人不可交往的认识,老子期待并强调一种有德性、彼此如“婴儿”相处的人际交往状态(即“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如真有这么一种人际交往状态,这对于那些一贯在与人交往中的受害方——失败者来说,其意义就非同一般了;它能改变失败者过去一贯所处的被动地位和弱势形象,它还能改变失败者过去被人欺骗玩弄的局面……

  而这改变失败者被人玩弄局面,还只是次要的,更为重要的是,在与“婴儿”相处的过程中,那些社会竞争中的失败者却还能反过来对“婴儿”“孩而弄之”(孩:古文作“咳”;《说文》:“咳,小儿笑也。”)。对此,融有道家思想成分的明代儒生就有这样的描绘:“赤子初生,孩而弄之,则欣笑不休;乳而育之,则欢爱无尽”,以及“今试抱赤子而弄之,人从左呼,则目即盼左;人从右呼,则目即盼右”(《明儒学案·泰州学案三》)。千万不能小看这对“婴儿”的“弄之”,从这简简单单的对“婴儿”“孩而弄之”的过程中,却提升了“弄婴儿”者的自我意识,显示了“抱赤子”者的主体性和主导地位;如“弄婴儿”者是个失败者的话,也就能改变失败者受压抑的心态和精神,改变失败者的被动地位和弱势形象。这真可谓“戏游日膝下,弄物心熙熙”(宋苏舜钦《苏学士文集》卷二)。要知道,这对于那些被人玩弄、受人欺压的弱者来说,是何等地难能可贵啊!所以,代表着“失败者”的老子道家会如此看重这“婴儿”的概念。

  老子的“婴儿”理论,其次表现为他的“能婴儿”理论。

  所谓“能婴儿”,其一是指老子要人像“婴儿”那样,欣笑不休、欢乐无尽,嬉嬉于骨肉之间、恬恬于日用之际,不必整日闷闷不乐、成天唉声叹气而不知乐趣,要明白“人之出世,本由造物之生机,故人之为主,自有天然之乐趣”(明罗近溪《语录》)。而这一点,对于那些因社会竞争失败而内心痛苦的人来说,是相当重要的,他如能看懂这“婴儿”之乐,从中引发乐趣,也就能使受伤的心灵得到慰藉。而这种看懂“婴儿”之乐,从中引发自身的乐趣,被文人们称为“得趣”,如明袁宏道所说:“夫趣,得之自然者深,得之学问者浅。当其为童子也,不知有趣,然无往而非趣也。面无端容、目无定睛,口喃喃而欲语、足跳跃而不定。人生之至乐,真无逾于此时者。孟子所谓‘不失赤子’,老子所谓‘能婴儿’,盖指此也”(《袁中郎全集》卷三《叙陈正甫会心集》)。这样,“能婴儿”的得趣法,不仅仅对那些社会竞争的失败者有效,就是对那些在社会竞争中的获胜者来说,也是十分有效的,因为这些社会竞争的胜利者,从内心世界来说,也未必真开心。

  这种“能婴儿”,其二是指老庄道家要人像“婴儿”那样,在心理上保持天真未剖、浑然一片,“沌沌兮,如婴儿之未孩”。这种“如婴儿之未孩”、浑然一片,照清代文人朱克敬说来是:“淳淳闷闷,无计较心;悠悠忽忽,无得失心;落落漠漠,无爱憎心;坦坦平平,无偏私心。人或凌侮,无争竞心;人或欺绐,无机械心;人或谤詈,无嗔怒心;人或构害,无报复心”(《雨窗消意录》甲部卷三)。这在老子看来,人如能这样,反倒能在残酷的社会竞争中生存下来,远比你开窍、有心机来得好。这大概也是老子对人生经验的总结,所以以后的苏辙会说这样的话:“人但养成婴儿,何事不了!”

  这种“能婴儿”,其三是指老子要人像“婴儿”那样,在身心上保持“精之至”和“和之至”。在老子看来,“婴儿”尽管形未成而气自在、情未感而精自应、声久费而和不伤,所以是“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朘作,精之至也。终日号而不嗄,和之至也”(《五十五章》)。而之所以能这样,全在于婴儿任其自然之真、本然之气,泊然无欲,身心凝聚,故不壮亦不老,无物能伤。而老子为何要人像“婴儿”那样任自然之真、本然之气,泊然无欲,身心凝聚呢?这是因为在老子的养生观看来,凡人开始耳目交于外、心意受于内时,就会溢出多欲:欲于货物名利、饮食男女……而人一旦如此,这在老子看来,未有好结果。老子的这种养生观,实际上对社会所有人适用,而对那些在社会竞争中的失败者来说,更具重要性。因为所谓竞争失败,无非是在以“心使气”之下与人争名夺利而导致的失败;现在既然要学得像“婴儿”那样任自然之真、本然之气,泊然无欲,那么也就无所谓争名夺利了,也就没有什么胜者和败者之分了;这样一旦想通,也就不会有什么痛苦和烦恼了。这样,那些社会竞争的失败者,起码能在老子“能婴儿”的养生观指导下延长自己的生命。历史和现实反复证明,那些被早早淘汰出局、远离社会恶性竞争的人反倒能长寿。这些人以生命的数量来弥补生命质量上的不足,并可在生命延长的前提下,静观事态的变化、社会的发展,而历史的辩证法又常常会向他们展现胜利和失败的转化、是与非的相对。

  综合起来,正是出于上述这些要素,导致老子特别注重人之中的“婴儿”,从而构成老子道家思想的“婴儿”理论,也由此构成独具特色的中国哲学中的“婴儿”文化现象。它值得人们关注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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