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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记·祝发买葬》原文及鉴赏

  【金珑璁】 饥荒先自窘,那堪连丧双亲,身独自怎支分?衣衫都典尽,首饰并没分文,无计策剪香云。

  【香罗带】 一从鸾凤分,谁梳鬓云?妆台不临生暗尘,那更钗梳首饰典无存也,头发,是我耽阁你,度青春。如今又剪你,资送老亲。剪发伤情也,只怨着结发的薄幸人。

  【前腔】思量薄幸人,辜奴此身,欲剪未剪教我珠泪零。我当初早披剃入空门也,做个尼姑去,今日免艰辛。只一件,只有我的头发恁的,少什么嫁人的,珠围翠簇兰麝熏。呀,似这般光景,我的身死,骨自无埋处,说什么头发愚妇人。

  【前腔】堪怜愚妇人,单身又贫。我待不剪你头发卖呵,开口告人羞怎忍。我待剪呵,金刀下处应心疼也。休休,却将堆鸦髻,舞鸾鬓,与乌鸟报答白发的亲。教人道雾鬓云鬟女,断送他霜鬟雪鬓人。(剪介。哭唱)

  【临江仙】 连丧双亲无计策,只得剪下香云,非奴苦要孝名传。正是上山擒虎易,开口告人难。

  (白) 头发既已剪下,免不得将去街上货卖。穿长街,抹短巷,叫几声买头发咱。(叫介。唱)

  【梅花塘】 卖头发,买的休论价。念我受饥荒,囊箧无些个。丈夫出去,那更连丧了公婆,没奈何,只得卖头发,资送他。

  (白) 怎的都没人问买?

  【香柳娘】 看青丝细发,剪来堪爱,如何卖也没人买?若论这饥荒死丧,怎教我女裙钗,当得这狼狈?况我连朝受馁,我的脚儿怎抬?其实难捱。(倒介。再起唱)

  【前腔】 望前街后街,并无人在。我待再叫呵,咽喉气噎,无如之奈。苦! 我如今便死,暴露我尸骸,谁人与遮盖?天天,我到底也只是个死。

  待我将头发去卖,卖了把公婆葬埋,奴便死何害!

  此出之前,剧写蔡婆去世,蔡公也一病不起,赵五娘悉心照料,终究无济于事。公婆双亡,家计全无,五娘靠什么去埋葬公婆?这里所录即五娘此时此境所思所想之曲。

  首曲自述身处的困境。万般无奈之下,只得 “剪香云” 以葬公婆。香云,喻女子之美发。古来女子谁不以头发之美为重? 陈后主《采桑》: “春楼髻梳罢,南陌竞相随。” 杜甫 《丽人行》: “头上何所有, 翠为㔩叶垂鬓唇。” 杜牧 《闺情》: “娟娟却看月,新鬓学鸦飞。” 苏轼 《送筍芍药与公择》: “还将一枝春,插上两鬓丫。”等等,都反映了妇女们精心梳理头发、追求花样翻新并加以各种头饰的情状。但五娘为了埋葬公婆,却要剪下对于妇女来说至关重要的青丝发,难舍之际,不由得从这 “发” 字生出了许多情思。

  【香罗带】 数曲描写五娘首先想到自从夫妻分别后 (鸾凤,喻夫妇),再也没有对镜梳妆,自己耽搁了头发的青春,现又要剪发资送双亲,这一切都只怨结发夫婿的薄情。结发,谓始成人时结婚的正式夫妻。苏武诗曰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李善注云: “结发,始成人也,谓男年二十、女年十五时,取笄冠为义也。”(见 《文选》 卷二十九) 亦以指元配夫妻。本应“结发恩义深” (曹植诗) 的夫婿,如今却久出不归。不仅辜负了五娘的青春,还将生养死葬年老双亲的责任全留给五娘一人承担,五娘怎能不怨? 这里也照应了前出 《宦邸忧思》 中蔡伯喈已估计到“那壁厢道咱是个不睹是负心的薄幸郎” 的唱词。夫婿如此薄幸,五娘在欲剪又停之时,不禁后悔当初嫁人,若早披剃入空门也不至受如此苦辛。转而又想,嫁人的也不都似我,她们的头发得 “珠围翠簇兰麝熏”,可见嫁人也可以有幸福的生活。想到此,五娘的思路又回到了现实中。她笑自己愚蠢,在身死无处埋骨的困境中,还谈什么头发! 但拿起剪刀,又觉心痛,几番犹豫,终于剪下青丝 (堆鸦、舞鸾,皆髻名),如乌鸟反哺,报答白发之亲。

  【梅花塘】 为五娘叫卖头发之曲。【香柳娘】 二曲写她走得脚难抬,叫得咽喉气噎,仍无人买。她只得拼死继续前去叫卖。

  此剧《糟糖自厌》之曲,紧扣“糟糠” 二字抒发五娘苦情; 这里所录之曲又从“头发” 二字生发,迂回曲折、层层递进地写出了五娘比黄连更苦的情怀。其词朴素无华,却神情毕具,有巧夺天工之妙。正如汤显祖所说: “天下布帛菽粟之文最是奇文。” 陈继儒曾言: “人有一勺不需而多酒意者,淡而有味故也; 有一笔不染而多画意者,淡而有致故也; 有一偈不参而多禅意者,淡而有神故也。妙人如是,妙文何独不然?《琵琶》之文淡矣,而其有味、有致、有神,正于淡中见之。” (二说均见《绘风亭评第七才子书琵琶记·前贤评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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