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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逝去的美好(小说)

□刘相云

  

    (一)

    萧雨是个懂事可爱的女孩子,模样虽不十分俊俏,但耐看。三年级的时候,就有作文发表于少年文萃,一路成长,萧雨出落成了一朵饱满的花。直到高中毕业,由于太偏科,和大学失之交臂。在家里,闲来无事的萧雨就写文字,文字不定性,但随意,想写啥写啥。写完向当地的电台投稿,新闻,故事,散文,诗歌。虽然只有微薄的稿费,但萧雨不在乎,只要能写文字就是快乐的。许是这份执着感动了苍天。那天,电台的主持人告诉她,有一个笔会正适和她去锻炼。机缘巧合吧,那次笔会使十九岁的萧雨真正地走入了花季,领略了一场刻骨的恋情,在她人生的旅途上重重地画上了一笔初恋的色彩,如玫瑰般灿烂。

  萧雨第一次出远门,紧张又兴奋。她暗自感谢着那位主持人的良苦用心,一定要好好地向那些前辈或同仁们学习,事实上,同龄的就一个,其他的都是中年或老!年作家。最大年龄的是一个精神矍铄的七十三岁的老人,干巴巴一团精气神,写得一手好书法,最后那天老先生还赠给萧雨一副长恨歌。和萧雨同龄的,也就是本故事的男主人公,是个职高的学生,业余兼职在当地做保安,叫王松。小伙子很帅气,且文质彬彬。在一个年龄段的人好相处,很快他们就熟悉了。

  笔会的自由时间比较多,除了讲几节课程,就是自由探讨。萧雨和王松在一起的时间也就比较多一点。男女宿舍紧挨着,他们一块去外边吃早餐,一块去夜市,要聊的话题很多,但大部分都是关于笔会的。没有一点隔阂,就象老朋友。他们喜欢同一个话题,同一样事物。那时萧雨觉得天很蓝,花儿开得笑容满面,风也轻轻柔柔的,有一股难以言表的幸福和羞涩总是缭绕在心头,初恋的滋味如此美妙,妙得加快了她的心跳。但他们都很羞涩,走在一起的时候总隔着一个转身的距离,这是不是老天安排?

  少年的懵懂总是那么美好,有那么多的创景和期待,但心里有口难开,那种感觉像天籁,造就了青春的迷茫和搞怪,似情非情,似懂非懂,似明白又糊涂,这就是傻傻的青春。但那个时候是没有这些悟语的,他们就那样傻傻地迷茫着,欢乐着,害羞着。

  那次去夜市,萧雨看中了一条裙子,纯白,没有任何装饰,萧雨穿在身上,却是异常的美丽,像个下凡的天使,那洁白,如雪,如初恋的情感,一尘不染。王松看直了眼。萧雨羞红了脸。王松说买了吧,萧雨摇摇头,太贵了。王松说我有钱,萧雨知道他的生活费也不多了,说走吧不合适。其实萧雨的心里是不舍得。王松也没多劝。是的,和别的故事一样,你猜对了,王松在某天的傍晚买回了那条裙子。

   

   二

  萧雨觉得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王松就是她今生该牵手的王子。她躲在蚊帐里偷偷地笑,仿佛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在狂欢。若不是有同伴在房里,她肯定要跳上几个高,打上几个滚。恋爱中的女孩子啊,都是那么可爱。

  夏天的夜晚是迷人又浪漫的,繁星点点交流着彼此的情感,华灯初上打扮着城市的面容。夏天的蚊子较多,萧雨和王松各自拿了一把折扇,坐在宿舍门前的台阶上乘凉。今天杨英国老师找我了,萧雨说,他问我知不知道张爱玲,熟不熟悉林徽因。我说不认识。惹得杨老师笑了。后来才知道她二位是以前的大作家。杨老师说,我写的就是她们那一派的,叫性情散文。真丢人!让老师看了笑话。王松也笑了,不知者不怪嘛,老师不会笑话我们的。今天定稿了,我那篇诗歌《风》入选了,我也看见你的了,三篇呢,萧雨你真厉害。萧雨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从刘海里偷偷地看了王松一眼,哪知,王松也痴痴地看着她,顿时,满面桃花开,心飞云天外,恨不能一下子找个地缝钻进去,王松也发觉失态,俩只手使劲搓出汗来。

  时光长了脚,飞奔得箭一样快,转眼已经到了笔会的最后一天。晚上,老师们安排了茶话会,其实那天所有的人都情绪低落,短短的七天,却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大家来自五湖四海,但志趣相投,文字让他们的血脉相连。中国人口十几亿,为什么相遇的是你,是我,而不是他,这是几世修的造化。萧雨找了个无人的餐桌,偷偷地趴在那个角落里,心里满是愁绪和不舍。小妹妹,你咋一个人坐这儿啊。是崔大哥的声音。来!喝点饮料。萧雨默不作声地接过来,她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她在努力地控制情绪。不知啥时,王松也默默地坐在她身旁,独自喝着啤酒,时光就这样默默着,寂静,但又有万语千言在倾诉。杨英国老师端着酒杯过来了。小雨,不高兴啊,人总是要分离的,哪有不散的宴席啊,回去后常通信,咱《鲁北文学》的大门永远向你们这些后生开着,你们一定要坚持这条路,保持自己的风格。多看些关于张爱玲和林徽因的书,你会走得更远。来来来,老师祝你们旅途愉快。萧雨拿起饮和他们碰了杯,一杯饮料下肚,萧雨再也忍不住了,哭得歇斯底里,所有的笔友都过来了,这个劝,那个哄,总算把萧雨给安稳住了,可众人却又红了眼眶。萧雨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宿舍,不就是喝了杯饮料吗,也不至于轻飘飘的走不了路吧,可事实就是这样,到今天为止,也没回忆起是谁把她搀回去的。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宿舍的窗边上,萧雨迷迷糊糊地起了床。别了,别了,她拖起行李箱,缓缓地出门。王松的车已经到了,萧雨不看他,他也怔了好一会,说常通信。然后转身,伴着汽车的鸣笛声远去了。

  日子回归现实。萧雨还是忙碌着,她去棉纺厂做工了。闲瑕继续写感想,听音乐。每星期写封长长的信,里面写满了少女的心事,藏满了深深的念想,注入了辛酸和甜蜜。同样的,每星期也会收到王松的信件。他讲他现在的情况,家庭的琐事,对她的思念。那些日子充实而快乐,期待又满足。花开花落,燕子去了又来,转眼近一年的时间过去了。楼前的一枝牵牛花环环绕绕地爬到萧雨的窗台前,张扬地开着,仿佛给萧雨带来什么好消息。

  邮递员的喇叭声此起彼伏,萧雨飞快地跑出去,迫不及待地拆开信件,里面却不是厚厚的信纸,是一张穿着警服的照片,背面有一行字,等我,马上到。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要来了,来看我。萧雨说不出的激动。萧雨的父母知道女儿恋爱了,也想给女儿把把关,就去准备了酒菜。

  王松终于来了,带了满满的礼品,全是德州的特产。不见面的时候,有说不完的话,真人在跟前了,彼此却什么也说不出了,除了对看就是傻笑。妈妈做了满桌丰盛的菜,爸爸让着酒,萧雨只管着夹菜。一场名为接风实际考验的饭局开始了。

   三

  王松席间不停地给萧雨的父母倒水敬酒,一口一个阿姨叔叔地喊着,嘴上抹了蜜似的。萧雨的父母问了他家庭情况,工作环境,都觉得还行,女儿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就是路远了点,来回不方便。还有萧雨的工作问题,总不能俩地分居吧,希望王松能给调动过去。说实话,父母的要求不过分,他们想得远,但都是为了孩子们好。王松也痛快地表示尽力而为。酒足饭饱,萧雨看着父母满意的笑容,长长地舒了口气。王松也如释重负。

  春末夏初的日子很让人称意,一对小情侣手拉手走在傍晚的林荫小路上,这是他们第一次牵手,都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静静地走着。明早几点的车,萧雨问。五点,王松回答。不能多呆一天吗。不能,领导就给了两天假。两天的假期,除去睡觉的时间,除去坐车的时间,除去吃饭的时间,属于他们的就只有这一刻,然而就是这一刻,想说的话偏偏都忘了,只有对视着,腼腆着,期待着,挽留着。风也无言,月光柔和的洒了一地。

  早上,萧雨赶到旅馆,还是那句,常通信。他的背影消失在车站。才发现,泪流满了脸,为什么时光这么短暂,又要承受离别的熬煎,为什么你住的城市那么远,该说的话没说完。匆匆太匆匆。

  现实总得面对,但不象以前那样轻松了,有了更深的思念在里面。有了更多的信件在彼此传递。见还不如不见,不见就不会那么想念,萧雨拼命地工作着,或者使劲地看书,把自己埋在深深的寂寞里,她看见,自己的骨头里开出了花,那朵寂寞的花随风摇曳,飘向了远方的他。另一个城市里,王松夜夜买醉,那份侠骨柔长彻底征服了一个堂堂男子汉。

    迷迷茫茫地又过了半年,本想着有情人再次见面。却哪想,盼来的是阴雨连绵雷声不断。

  王松受不住这份肝肠寸断,接受了本单位的一员,填补了生活中那份空虚和悬念。萧雨觉得天塌了,地陷了,眼前的美好都不见了,一片漆黑一片昏暗。生活也乱了,不知道该干什么,拿起的笔又落下,再拿起,却不知写的什么,乱七八糟,泪奔流不息。每星期的信件该到了,她呆呆地站在门前,邮递员怎么还不来,莫非他忘了有俺的信件?

  萧雨的父母看她着了魔,趁她不在的时候,把她的信件和书籍还有一些写好的文字都卖给了一家废品站。萧雨疯了一样,不吃饭,不洗脸,不梳头,满城市地去找寻,那是一百多封信啊,还有她钟爱的文字,那是她的灵魂,可是,哪儿找去啊,她觉得,自己的灵魂没了。

  世界疯了。

   

   四

  时光游走着,灵魂漂泊着,寂寞孤独着,萧雨昏昏暗暗地行走着。她只想逃离生活的魔爪,找个清静的地方静静地死去,不要人可怜,不要人挽救,不要父母看着伤心。那夜,她撒了谎说去替班,神情呆滞地走入了离城十几里的一片桑树地,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做什么,就那样傻傻地坐着,感觉不到夜的黑,黑里面夹杂的怕,怕,怕什么。什么都可以来,反正就是烂命一条。一只老鼠匆匆而过,萧雨看它那慌慌张张的样儿,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退,给这个小东西让了路。老鼠都有条路可以走,我为什么就没有呢,当初的爱都是假的吗,可我明明感觉得到已被你的手牢牢地牵住,现在你又牵了谁的手,泪水掷地有声。

  那只小老鼠又悉悉索索地回来了,虽是黑夜,萧雨还是能看见它的眼睛,它也盯着她看,或许刚才她没有伤害它,彼此觉得都是善良的。小老鼠顺着原路返回了。像是在给萧雨暗示,它是回家吗,或许她的爸爸妈妈,或许是兄弟姐们,或许是孩子在等着它平安归来,为什么不是它的另一半呢,或许它的另一半死了。萧雨有点困了,迷迷糊糊的靠在桑树上睡着了。

  当萧雨睁开眼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雨,朦朦胧胧的,也不知道几点了,肚子有点饿了,大概一天没吃东西了,思想上还是满满的,任何东西也不想吃,萧雨知道,那是在折磨自己,想起那只匆匆返回的小老鼠,她终于迈出了回家的脚步,但出的地来,却迷了路,幸好遇见一个老伯伯。

  萧雨回到家,把那条最喜欢的白裙子放进了旧衣柜,白得太刺眼,她都不敢看它,找了把锁,把它锁起来,同时锁起来的还有那颗受尽摧残的心。

  槐花树开了又败,草儿青了又黄,就连对门的同龄姐妹也生了小宝宝。时光不会因为你的悲伤或者喜悦就会眷恋某个人,他驾着自己的马车一路狂奔,把那些人或事物甩得远远的。转眼两年过去了,萧雨就那样不死不活地过着,为了换换心情,她请了长假去打工,做过起早贪黑的火烧姑娘,进过手脚细腻的黑陶厂,还跟人家当过一个月的家教,当然,只是负责作文,别的她也弄不了。人在外漂泊真不易哦,有一会还差点被人贩子拐走。

  这期间萧雨只写过两篇散文,但都被发表了。看读者的来信是她最大的乐趣,萧雨记得最多的一次一天收到过七十四封,邻居家的姐妹都过来帮她拆信,那就是她最满足最快乐的时刻。邮递员的妻子还专门和邮递员一起来送信,非要看看这个每天有那么多信的究竟是个什么人。来信中给她印象最深的是两个人:一个是匿名人寄来的红玫瑰,什么话也没留,这叫萧雨想了好久也没有头绪,后来才知道那是王松寄来的。他后悔了,这个让萧雨饱受痛苦的男人后来第二次出现在她眼前,虔诚地跪地忏悔,又让萧雨的身心再次受到感情的撞击;另一个也没有地址,也是一朵玫瑰,不同的是,这朵玫瑰被精心地做成了信签,手工细腻,一看就是心思缜密的人。他叫李君。

  眼看着姑娘一天天大了,还没有婆家,父母急了,逼着她去见了一个。拧不过父母,萧雨在那天下班后和那个人见了面。小伙子太帅了,戴着眼镜,跑业务,家就在同城。一见面,李君就说喜欢她的文字,他就是那个寄玫瑰信笺的人。这出乎萧雨的意料,但几分钟后,她很快找了个借口走开了。因为他太帅,又跑业务,萧雨觉得太招摇。是的,你没听错,世界上只有嫌丑的,哪儿有嫌俊的,可萧雨就是嫌他帅。现在想来,她或许是没自信吧,怕太帅的人招蜂引蝶。

   

   五

  萧雨不慌不忙地过着日子。她没有了风花雪月的向往,没有了青春懵懂的期待,心里一潭死水。秋天的叶子斑斓而独特,有了些岁月走过的痕迹,还没到深秋,叶子只是微黄色,没有了那张扬的绿色在流动,多了一些静谧与安详。她漫步在林荫路上,折下一片树叶看着,叶子的脉络更加地清晰,质地也变得有些坚硬,叶子要老了吗?

  雨儿,到处都找不到你,跑这儿来干嘛。是妈妈的声音。走,回家。

  有啥事吗,其实萧雨已经猜出了七八分,无非是让她回家相亲呗,是啊,都二十四了,还没婆家,大人慌啊,再说,随着年龄的增长,人家还以为你是清高或者有毛病呢。萧雨很了解父母的心情,就应了一声,也没有以前的反驳,乖乖地跟着回家了。

  和以前一样,随随便便的衣服,来到相约的地点,小伙子是妈妈的一个同事介绍的。长得白白净净的,家境殷实,有房子,父母开了一家代销店,他在一家国企工作,比萧雨大两岁,唯一的缺憾就是个头矮了点,不到一米七。聊了几句。萧雨很痛快地答应了。把旁边的父母惊了一下,说再看看吧。毕竟婚姻是大事,父母也不想孩子太草率了,何况是小雨这个样子。挺好的,就他吧。萧雨回答得很干脆。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男孩子叫海,是个挺会哄女孩的角色。以后我就是你的第一个读者,真的很喜欢你的文字,能和你走到一起,我真的好高兴。海诚恳地和萧雨表白着。

  许是这样的话听多了,萧雨看了他一眼,微微地笑了。

  你写文字一套一套的,怎么和现实不一样呢,还是不愿和我说话。海见她没应,又说道。

  萧雨还是不语,深深地望着一颗小草出神。她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不知道如何和海说话,确切地说是没有可说的。可能这就是不投缘吧。人就是这样,做什么事若不是心甘情愿的,就会有勉强的情绪在里面。

  良心是不可逆转的,就算装到最后也会受到谴责。所以,凡事都得有一个明确的生活态度,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的不能装喜欢,尤其是感情。

  海每次来都会带一堆零食,把萧雨当作神仙似地供着,虽然萧雨不怎么说话,但只要她在身边,海就会高兴得手舞足蹈,喋喋不休。他使出浑身的招数来逗她,让他心目中的天使快乐。萧雨是明白的,有时候也尽量配合。感情是发自内心的倾慕,这样子算是真心吗。她知道是在欺骗自己,在心里暗暗地骂。说实话,能遇到海,她很庆幸,这么体贴入微,善解人意,全心全意,称得上是一个优秀的人。可是不知怎么搞得,自己就是没有那种感觉,先拖拖吧,以后也许会有。萧雨说服自己。

  这天,海约萧雨去看电影。萧雨来的时候电影已经开始了。海照旧买了一系列萧雨爱吃的,萧雨的眼在屏幕上,心却不知道去哪儿鬼使神差了,直到海来握她的手,她猛地一激灵,大声呵斥道:你干什么!语气里夹着不安和愤怒,周围的人投来异样的眼光。海愣了,随机羞愧难当,狠狠地瞪了萧雨一眼,嘴唇张了张,想要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出来转身走了。萧雨觉得有些过了,呆呆地坐到电影散了场。当她脚步沉重地走出来,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一件棉衣递过来。是海。他没走,就在这寒冷的冬天里默默地等着萧雨。爱上一个人就是这样,哪怕被羞辱,漫骂,不在乎,依旧无怨无悔,这就是爱的力量和爱的通病吧。但要是碰不到对的人,那就是万劫不复,这颗苦果还得自己品尝。萧雨觉得不能再这样欺骗眼前这样的好人了,她郑重地告诉了对他的感受,希望做个好朋友吧。海很平静也很理智:我早就看出来了,但是我愿意等,给我两年的时间,再决定,行吗。萧雨摇摇头。海说,不管你怎样想,只要你没结婚,我就一直等!

  傻傻的岁月,傻傻的人,傻傻的情感,痴痴的心。

    六

  白雪皑皑,一切都是冰冷的。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到萧雨的床前时,她正在宿舍和感冒作斗争,头昏眼花,浑身像棉花软弱无力,还一个劲地打喷嚏,鼻子啥也闻不到,空气不流通。昨天下中班时她就觉得不舒服,没想到来势汹汹,几个小时就把她折腾菜了。不愿起来,只想赖在床上。萧雨住的是上铺,其他姐妹都去上白班了。拿东西也不方便,所以她斜靠在床上,闭着眼睛承受着。

  有人敲门。凭着熟悉的有规律的节奏,萧雨知道是海。她装没听见,都给他说分手了,非得固执。有时候,萧雨故意躲起来,但世界就是那么小,海总是能扑捉到她。有句话不是说吗,只要有心。这以后萧雨也就懒得解释和躲藏了。

  雨儿,我知道你在,我进来了。海说着。随即推开门。

  怎么了,海看见满地的卫生纸,又看见萧雨满面的憔悴,急切地问。

  没啥,有点感冒。你走吧,我睡了。萧雨不想让他在这儿。她不想欠他的。

  噢,你先休息吧。海接着就出去了。过了一会,他又急急地赶回来,原来他去买药了,顺便去厂里打来热水。买了几个热包子。给萧雨吃完药,又勤快地打扫起地上的狼藉来。萧雨知道说他也没用,就任他做着。但眼角里却泛起了泪花,她赶紧把脸捂进被子里。是啊,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眼前的这个和自己连手都没握过的男人就这样无怨无悔地为她做着能做的一切。女人要找啥样的老公啊。萧雨似乎有点心动。

  萧雨恢复得很快,海每天守在她身边,端水喂药,买饭,像个打杂的。萧雨竟然胖了些,气色也明显地红润。但他们还是那样,总像隔着一层什么。海不在乎。能为萧雨这样效劳,他高兴他幸福。

  春节的气息越来越近了,妈妈的同事也来了几次了,希望在春节时讨杯喜酒喝。萧雨在徘徊着,烦恼着,实在想不出头绪,她决定扔硬币,三局两胜,正面就嫁给海,连着扔了多次,都是正面,她就和自己耍赖,不算,重来。萧雨自欺着,迷茫着。

  就在这个时候,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萧雨的老公出场了。

   

   七

  萧雨对门宿舍里一个最要好的姐妹红要相亲了。但那天晚上,红的宿舍里有上夜班的,就安排到萧雨的宿舍里见面。萧雨在一旁做参谋。那个男孩来了,他叫高峰,高高的个儿,不算帅,但也说得过去,家庭不怎么好,有点穷,也没有房子。唯一的长处就是吃苦耐劳,有责任心。萧雨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竟和他共度一生。爱情就这样,一点征兆也没有地就悄悄降临了。为此,萧雨纠节了好久,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红是个漂亮的姑娘,做得一手好针线,脾气也是出色的好。她和高峰聊了几句就散了,也没说感觉咋样。之后,高峰几乎天天来,但是不去对面的宿舍,而是敲响萧雨的门。萧雨多次跟高峰解释,说红在对面的房里。高峰只是笑笑,并不寻去。害得萧雨还得天天去喊红过来。有时候,他俩在房里聊,萧雨就躲出来,但总是不一会儿就被红喊回去。是不是聊得不投机啊?萧雨问红。我也不清楚,就是都不爱说话。红说。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个月。那天,红回家了。高峰又来了,买了小吃。

  你不知红回家啊。萧雨说。

  知道高峰笑了笑。

  那你还白跑一趟,傻了吧。萧雨调侃道。

  嘿嘿。高峰傻笑着没作声。转身把零食放到桌上,坐到下铺上。

  房间里其他姐妹都上班了,只剩下萧雨。不知怎么弄的,她心里范起一阵莫名的感觉。

  高峰依旧笑着,拿出了瓜子,扔给萧雨一袋。俩个人就这样有一句无一句地聊着,全是说笑之词,幸亏有瓜子占着嘴,要不还挺尴尬的。

  啥时吃你俩的喜糖啊。萧雨笑嘻嘻地问峰。

  估计是吃不上了,高峰说。但依旧是满面春风。

  萧雨开始数落高峰,红是多么好的姑娘啊,你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脾气,模样,家庭样样棒,你要错过了一辈子后悔。加紧追啊。

  感情是俩个人向一个目标前进才行,一个人白搭。她不爱说话,我们聊不来。高峰郑重地说。其实我们已经名存实亡了。只是没说开。

  怪不得每次见面连十分钟都聊不了,红就会把萧雨喊回来。感情的事,很怪也很微妙,强扭的瓜不甜的。萧雨知道这样的滋味,就不再说话了。

  就这样干坐着,只听见嗑瓜子的声音,高锋也没有走的意思。萧雨觉得别扭极了,手脚都没处放。

  又写文字了吗。高峰问。厂里的墙报都是萧雨办的,高峰也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这件事。

  没有。萧雨有些腼腆,以前别人说起她的文字时,她很从容,那是因为习惯了。可今天这是怎么了?心里有点乱。

  忽的一下,毫无征兆地停电了,眼前一片漆黑,也没有蜡烛。

  萧雨说我去买蜡烛。随即起身。

  别走,高峰忽的站起来,声音里有些激动,你听我说,雨儿,我喜欢你,很久了。只是我把红错认为成了你,才闹了这个错误的开始,第一次和红见面时,才知道旁边那个才是我想要找的人,我真懊悔。一直想要说出来,可没合适的机会。今天,终于说出来了不再憋屈了。

  萧雨在原地傻傻地站着,脑子里一片茫然。不知道怎么办,好像做梦一般。但又是那么地清醒。她就那样怔着,一片混沌。

  我等你消息,高峰说。你好好想想。

  关门的声音。

  萧雨摸到床上,眼前好几个画面,红的影子,海的影子,峰的影子,这是怎么了,世界这么小,怎么都到一块了,谁和谁,谁不和谁,谁能和谁?乱了。

  蜘蛛结网的时候,就没想过嫌烦吗,一圈又一圈,就那样地绕啊绕的,啥时候是个头啊。说实话,高峰的话语很诚恳,外表也不张扬,但棱角分明,说话也很懂得节制,萧雨的心里是起了涟漪的,可是红怎么办呢,红可是最要好的姐们,她会怎么看她。海虽然明白自己的心,但毕竟会受伤的。有的时候,萧雨真想认他做哥哥,但可能吗?

  这个蜘蛛网就那样绕啊绕啊,无尽止,萧雨觉得比感冒的滋味要难受百倍。

  上帝造人就是如此,非要你把该承受的错误都受一遭,才让你知道锅是铁打的,河是自己趟的。

   

   八

  终于明天了,萧雨爬起来,脑袋里一片浆糊,唉,不想了,上班。她洗了把脸,也不觉得饿,开门准备上班。眼前的一幕把她惊呆了:高峰满头霜雪,脸已经成了紫茄色,在门前踱着步。他一夜未回,这可是腊月天啊,伸手触及的都是冰冷,他竟然在这儿等了一夜。萧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把拽进了屋,趴在他肩上大哭起来,是感动,是郁闷,是纠结的蜘蛛网画上了句号。

  该面对的总逃不掉的。萧雨和高峰先去找了红。红是个开明的姑娘,不光没有怪意,还如释重负地祝福他俩。萧雨却羞愧得半年没抬起头来,总觉得欠了红的,时常躲着红,反倒是红主动来和她说话。

  海这边就不那么顺利了。虽然海的嘴上说要等她到结婚,可当萧雨说找到了男朋友的时候,这个任劳任怨的男子汉还是急了。他有什么好?就是个子高点,家庭,房子啥也没有,你看中他啥了?我哪儿不如他,他会像我这样对你那么好吗,你仔细想想!雨儿,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啊。我保证一辈子会对你好。求求你,不要这样决定,再想想。海掩面哭泣。

  萧雨也是泪眼朦胧,她承认眼前这个男人是真心待她,也有过感动,但那不是爱。大哥,做我哥行吗。她诚恳地说。

  我不要,不要做什么大哥,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伟大,我有妹妹,我只想要你做我的新娘!海彻底咆哮了。是啊,感情是自私的,世界上那么多人,不就出了那么一个徐志摩和金岳霖吗,萧雨也不是四月天,凭什么要求人家做哥哥,那是多磨残忍的结果啊。想爱不能爱,在身边受折磨。

  海哭够了,你真决定不后悔吗,雨儿。

  萧雨低下了头。

  好吧,不再见。

  痴心的人撞了南墙。

  终于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了,姹紫嫣红。萧雨的心也是慢慢融入了清新的绿色,那里有大自然的鸟鸣,飘逸的云朵,飞翔的风筝,柔情的春风,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萧雨爱打扮了,她就像一只蝴蝶在浩瀚的天空下自由飞翔。灵感也多起来,她为高峰写了七本日记,而高峰也是唯一可以观看的人。爱就是如此神奇,它能让人跌进万丈深渊,也能创造枯木逢春的奇迹,里面充满了玄机。它是求不来等不来的。是不偏不倚在那个青春的时光里,你坐在马路的拐角,风整好起,我也刚好在那儿看到的那缕飘逸的长发,那缕芳香又恰巧沁入了我的心扉。

  时光就在美好中幸福着,俩个人也都到了该结婚的年龄了。好事多磨吧,平静的湖面上暗浪袭来,又一场腥风暴雨即将而至,就像是突如其来的海啸,把人卷进汹涌的漩涡。

   

   九

  夏天的气温很高,已是下午五点了,还是酷暑难耐。天阴沉沉的,就像刚受了伤的娃想要大哭的样子。萧雨刚下班,在宿舍里收拾。

  雨儿,有人找。红的声音。

  哦。萧雨应着,转过身来。

  ……萧雨半天没回过味来,出现在她眼前的竟是那个人,折磨了她近三年让她身心俱碎的让她爱恨交加的让她差点命丧黄泉的王松。

  王松的手里拿着一束娇艳的玫瑰花,提着许多礼物。看得出,他一路风尘仆仆,脸上淌着汗珠,白白的衬衫上有些汗的痕迹。

  萧雨不知要说什么,心剧烈地跳动着。

  雨儿,我错了,你打我吧,骂我吧,都是我不对,请你原谅我,再给我个机会。王松双膝跪地,泣不成声。

  萧雨就那样看着他,百感交集。这就是我曾经的挚爱,曾经的美好和向往。为了你,我付出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流了多少泪,失去了好几个年华?!我难过的时候,你和别的女孩子唧唧我我,现在知道后悔了,是叫人家甩了,还是你又做了一回负心人,然后叫那个女孩子和我一样承受着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岁月?

  王松低着头,任由她骂着。

  萧雨把玫瑰花扯烂,抛向空中,真真地下了一场花瓣雨,花瓣飘得七零八落,满屋都是,却没有了一丝浪漫,片片都是鲜红的泪。

  雨儿,你怎么都行,只要你出气,只要你再给我个机会,王松哀求着,男子汉的气概踪迹全无。

  萧雨骂够了。门外聚集了好多姐妹,红关上了门。

  都结束吧,萧雨真的累了。刚刚收拾起的伤又被锋利的刀子给划开了,鲜血流得到处都是。命运啊,为什么如此地作弄我,叫我怎么办?

 一面镜子破碎了,还能复原吗,上面的痕迹历历在目,但是却折射出最初的美好。

  原来王松和那个女孩子仓促结合,没有共同语言,处了几个月就分开了。王松是爱萧雨的,他偷偷地寄过一束玫瑰花,但最终也没敢把地址写上。前些日子,王松利用出差的机会悄悄打探过萧雨的近况,得知她还没结婚,决定不管成功与否都不要落下终身遗憾,所以请了假赶来。

  萧雨把高峰喊来了。她不想在这二个男人面前有任何隐瞒。于是,三个人竟然平静地坐到了一张桌子上。没有争吵的场面,也没有血雨腥风的争斗,一切纯澈平静。

  雨儿,你自己做决定,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怪你。高峰开口了。听得出,语气里带着忧伤。

  何去何从啊?都是挚爱,不同的是,一个过去的,一个现在的。萧雨的心里狂风暴雨,万马奔腾。

  终于,萧雨拉起了高峰的手缓缓走出门外。

  尘埃落定。

作者简介

  刘相云,女,山东德州齐河人。绝句小说新文体研究会执行会长兼组稿编委,德州市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山东文学》《微型小说月报》《新青年》《速读》《厦门日报》《东方文化周刊》《河南经济报》《生活晨报》、美国《伊利华报》《明州时报》、新西兰《先驱报》、德国《欧华导报》、菲律宾《世界日报》等海内外报刊百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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