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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故园小记【系列散文】

  【一】老家那地方

  老家在黄土高原,陕北腹地的一条小山沟里面。倚山面山,只有村前面有一条不大的平川。再过去是秀延河,河的对面是咸榆公路。向东二里是座古镇,叫杨家园。那镇也没什么特点。我之所以只说村前,是因为西南北三面全是山,没什么好说的。就如人深居僻乡深沟,眼和心有同样的诉求,想看出去,寻找开阔的视野一般。这里多的是山,一个一个,那么紧凑,却绝不藕断丝连。就如人活着一般,看似相携共济,谁与谁都可能息息相关,构成社会中的各种关系。却又绝对的分离,绝无扯不清的相厮相连。你是你,他是他,各不相干。山与山的这种关系,让这里的地貌,没形成纵横千里的大山脉,也没独立半天,兀立耸然的奇峰险关。倒是很融洽,很和谐的一片山包。从你脚底,棉延出去,延到很远很远。而且,你左看是山,右看是山,前前后后全是山。贾平凹先生写这里的山,说个个浑圆,如出屉的馒头一般。有因为山上少树,个个又如秃头一般。那是旧事,现在,因为退耕还林,树木葱郁,连成一片。那曾经不见的绿,沟底起步,接云又近天。

  在许多山与山之间,或沟或川的空隙里,隐匿着许多村庄。不知是大自然的垂怜,还是人自己对自然的热爱眷恋,人与大自然,相扶相携,走过历史的千年万年。而且,还会这么荣辱共济,走下去的。

  我那村子小,在我记事时,也就四五十户人家。估计之前更少一些。到我回乡务农,作了大队会计,已是七十四户那么多了。再到离家外出前,估计已有百余户人家,六百余口人了。人就像那羊,在繁殖中,数量不断增加,种群逐渐扩大。村里姓杂,诸性同村。以蔡姓与贺氏人口最多。蔡家人虽多,却是外来姓氏,时间不长。故村名以久居的贺氏取之,唤作贺家沟。村里人与外界来往不多。后面沟里,虽有武家沟,山庄,新庄与中庄四村,素常来往不多,除过修路,搭桥,相互有些见面,一起劳动的机会。道是与沿川的各村,打交不少,因为,大家在同一条水渠里放水,同一片川地上种粮。

  村子小了,力量就小。跟着下来,就是胆儿也小。在与大村共事时,总显得腰不直,舌头难往展撂。特别是天旱放水,和人家,论理说不来个清楚,打架又不是人家对手。有点象现在的小国家,受那大国的排挤打压。不过,在窝里内部,好汉不少。爬不上去瓷瓮瓮的,草囤囤上还是蛮能行。有点像叫化子打架。市长,省长碗里肉多肉少不去看,就瞅见同层次的碗里菜多,油花漂了不少。所以,村子里面,姓与姓的矛盾,户与户的恩怨,历来就有。常常又闹的不可开交。驻队来的干部,对村人的吵嘴打架,也犯头疼。他们说,你们这怂村子,如没人打架,狗也赶黑要咬一回的。

  不过,这村毕竟与社会一理。好人,善良人多。你高就了,举官入仕了。人不一定来撵上求你,拜访你。你活的不咋么了,也有不少人,会帮你,接济你,同情你。也有一些人,怕人好,忌人富。你安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有人白天黑夜,串门看电视。你要是买彩票,中了五百万,想换个智能大电视给老朋友看。不用瞎操那份心,因为你有了钱的那刻起,你也弄不明白,人家突然就和你恼了。不愿与你脚底站一会了。

  A十E故园的传说

  故园叫贺家沟。但我更喜欢叫它葫芦河。搭上姓氏的地名,除了能说明村子由来,或是那一姓的老先人开辟了此地,筑就了村子外,再也不能说明什么。而且,这样的村名,俗不可耐。我叫它葫芦河,也是出于偶然。我在村中的王家峁粱端详村子时,发现沟底不见的村型,在山上可一眼就看得出来。村子太像一只装酒的葫芦了。却是倒置的,葫芦底在庙坝那地,葫芦口竟在向后的沟里。源自后山的河流,阳光下流出来。远远望去,细如银丝,恰似葫芦藤了。我把这种称谓写进文章。网友就问了,葫芦河在什么地方。我回答,在下故园小村是也。

  故园本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就我记事时,也还保持了原样。小溪自后沟缓缓流出后,流经庙坝那地方,因受了一道高高的土粱阻滞,不得已,像舞蹈自己似的,打一个折扣,款款的流向芋子坪湾里,再似画弧一样,转个圈,流向了大河里。我依稀记得,和大我四岁的老皮子,走芋子泊里玩,当是春季。其时,干芋叶一地,残枝断节的芋茬纷纷立在地里。我们就顺着溪水走去,看到过悬空的石岸,石岸下还有薄薄的煤层。至于从马王庙延伸过来的土粱,逞缓坡状。直插进芋子泊里。

  我只记得有这么回事,只是不晓得,土粱是毁于那年那月的。

  有那时健在的老人说,贺家沟凭借了那土粱,富足过一个时代。村子因那溪水的九曲环绕,加上土粱的遮掩,实在是块风水宝地呢。只是有一年,半夜一场雷雨,引来洪水漫流,集中到小河沟槽里,水急浪高,直达对面打谷场里。也就是那场洪水,冲绝了村前土粱,打开了新的缺口,溪水改了道,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破了风水的村落。像富户大家,从此家道败落,一镢不振。

  这种推断,似有道理。因为我的童年里,满满的都是吞糠咽菜的苦难记忆。

  我因为很在意,人们口中,关于小村富足的记忆,以至于,幻想着洪水夺走的东西,洪水再能还回来。比如,有一场大水,带了泥沙,携裹了众多的潦礁石块,就在村口堆积起来。第二次形成村子的好风水,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盼了好几年。土粱没形成,道是河漕被越拉越深。水,越发毫无阻滞的,一泻而去。

  再后来,修铁路。半川里筑起了横贯东西的土粱。将对面公路上,可一览无余的村貌,完全遮蔽了。看着隐于铁路后面的小村,我心里说,这下好了,我的故园小村,又得了些好的风水了。

  【三】隐于时光中的焦躁

  我们村子里的人,世世代代务粮种田。凭借人均六分的川水地,过着富不了,饿不死的日子,一天过了又是一天。一年过了又是一年。没人想过换种方式生存,没有人愿意改变一下经营的观念。除了那些种了一年又一年的黑豆玉米,谷物豆科,几乎没什么改变。

  从我记事起,公家没少过引导他们,发展多种经营。从最初的发展核桃,到后来的苹果梨园。再到植桑养蚕,大棚种植,养牛养羊。没一样让一个人看上,当成用心去作的专业或主业。离村子不足五里路的武家沟,新庄人,发展果业。他们的桃和苹果,出售后,带给农户不菲的收入。村里人看得到,听得见,也觉着眼馋。真正动心,营务的却没一家。对面的杏家湾,许多人种温棚,本地甜瓜卖到最好时,一户可年收二十万元。有人说,有人爱。真让他们种,又是那么难。以至,国家给的牛,没几家养过三年,多数是值两千块的好牛,一千二卖掉套现。近二百亩桑园,没人养蚕,砍倒树,让一家家当了烧火柴,烧了一二年。山上槐林里躲着的,一棵俩颗梨树,结些碎蛋蛋。川里打起那么多温棚,没人种,荒了个经年累月。

  村里有一片苇子地,属上祖人留下的产业。我对他们讲,好好作务,可打出品牌,包装了出售。没人觉得这上还有文章作。就知道,看眼前,发展短线生产,见利于当年。种两亩西瓜,有万二八千收入。掰几穗嫩玉米,呼踏踏开三轮卖了就是钱。二里路远的小镇上,没一家店铺是贺家沟人开的。即便近二年,这家娃学了粉刷,那家的学了川菜。还有学那盘头化妆的,都愿意打工当伙计,没人想过,有条件了开家自己的店。

  对土地的热爱和固守,让土地上生产的东西,永远是那么些。经营的单一,让他们思想里,死守了种田,种田,再种田。不远看,不思下一代去干什么,让人们死记了保田活命。想把农民那种作业模式,三辈五代传承了下去。

  来企业不欢迎,修铁路,高速也不愿。只是强征时,没人敢出面再挡。

  前些年,我当教师期间。极力给孩子灌输教育第一,读书可以改变贫困现状理念。没办法,就是我小学教的好好的,一上初中就麻烦。许多娃娃没想过让自己走进大学校园。读着读着便不上心了,这家娃出去打工挣钱了,那家学技术手艺了。当你感觉遗憾时,他们会说,穷不供书,富不教学,这是老先人留下的老理。

  说了这么多,只是看到了,不想让这些情况成为永远。心中的疼痛,并没有让我将他们冷淡,疏远。我只是希望老家人,改变上一点点,他们好了,我就好。

  【四】一路走来的故园

  老家有条沟,叫做崖窑渠,也有叫印子渠的。渠不算深,且十分的险要。渠两边山高坡陡,犹以靠老爷庙那堵红崖雄起于沟底,又直抵了山尖。向上看,天只留一条缝,云过后,惹得人以为崖面就要立马倾倒。那种陡峭,那种险要,让你昂首间,打一个冷颤,吸一口凉气。前崖上长满木瓜,住了许多鸽子。后崖上生出些酸枣,沿崖畔长的密密繁繁。半崖上,有许多不知何时开凿的土窑。上面下不来,下面又上不去。因为,崖上根本就没路。因年代不知有多久远了,故尔,有些窑已坍塌的没了样子,有的似乎还很完好。这等的地方,开凿了这么多窑。给崖面留下些创伤,给后人留下些认识它们的迷团。

  崖窑渠的渠当中,有一堵近于峰的山,雄立尖削,俗称此种地形叫鸡冠子劈料。半崖上也有崖窑。却是人修出一拃宽的便道。人爬着可进入那窑。小时贪玩,和大我一些的孩子。爬进过崖窑。原来,你在底下看是三面,两面土窑。进去了,才知道,各窑相通,竟是窑里套窑。看那窑壁崖面上,工具痕迹确凿,一道又一道。像是当时使了炭毛的尖镢,一下一下所凿。这么坚硬的红胶土,要凿出这么多,又这么难的土窑,实在也把古人累的够受了。

  这样的窑洞要它何用?老年人只能告诉你,为藏反所留。其余的谁也不知道。后看资料记载,才知,这窑是回回所犯时,留下来的。陕北这样的土窑多了是了。至于,那些淹没在历史中的故事,只能靠后人想像了。

  村子顶头,压着座庙,叫关老爷庙。远看似古时一方大印。扣在山顶上。庙四周长满灌木蒿草,人很难进庙。因草太密太高。庙里现无一物,仅是有一些牲口吃的干草。我的父亲说,自己小时,那庙里尚有神像。红脸的关公居中,门首立的是周仓。当然外面有石人石马,旗杆一类的东西。

  老爷庙还有一个称谓,叫寨子洼。这叫法牵出来的,是发生在现代的故事。记着这故事的人,已经相继去了。说是胡宗南进攻陕北时,这老爷庙里驻扎了小张营的一个排。他们以庙作了营房,构筑工事,修了战壕。至今还有围庙一周的战壕,可见遗迹。只是战壕坍塌的不足半人深了。

  小村何年何月筑村住人,不得知道。曾经的战乱,给小村多少摧残伤害,不得知道。就是胡宗南队伍,给小村留下的苦难和枪炮声,也被历史带了去了。

  人只能在现实的村容上,想像它一如所有村落。经了苦难和战争的蹂躏,饥饿和动荡的洗礼。村,留下来了。人一代又一代,活下来了。

  【五】暑夏入夜

  我打亮自己的手电,夜色里沿着熟悉的路向前。我打算到河对面,路边常常亮起路灯那家去转转。我的许多邮件,快递员会赶端拣近放在那儿,因为,他知道撂那,就等于送到了我的手里面。

  在过单孔小石桥的那一瞬间,一辆三轮突突突地驶近了桥的那一端。接着减速转弯,刺眼的灯光就射向了河的这一面。我赶紧让开道,站到了路的一边。三轮驶过眼前,我看清那是牛阳。车上满载了西瓜,装满西瓜的两只鸡皮袋,被牢牢扎在车厢两边。牛阳将三轮很快开到院里,便灭灯熄火,将三轮停在靠墙的那一个边边。紧接着,一辆摩托很快就过了桥,也停在牛阳院子里。摩头后面,牛阳的二儿子腊八,迈着急促的步子,走过桥面。他浑身溅满了泥点,湿成一份水的泥裤子,贴着两条腿。我早听说,腊八在高速路上揽工。工作是浇注桥墩。

  我回头看这家人忙的时间,牛阳已经拉亮路灯,走下自家月台。和后来的三个人,吃力的掀那三轮的一边。牛阳的妻,提起条单人凳等在一边。我看他们抬了两次,似乎没抬起装满西瓜的三轮,就走了过去。打算助他们一臂之力,只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般卖力,要让好好的三轮倾斜一边?。当那骑摩托来的人,取工具包,拧亮手电那一瞬间,我才看清:三轮一边的轮胎,因爆胎变的蔫蔫的了,附在了轮榖上面。牛阳说,开三轮过渠时,一边轮子斜了下,胎就爆了。赶紧打电话,给镇上修三轮的师傅。赶今晚修好了,明早天一明就上城里发这车西瓜。三轮还没修好时,夜影里却走来了门栓老汉。因为家里灯不能亮了,寻找牛阳去看电。牛阳还稍带着给村上管电,人家不寻他再寻谁呢!。

  离开牛阳家,我去河对面雀儿家。先是撞见毛狗娃,拦牛才回来。一手拿柳条儿赶着牛,胳膊弯里还夹一大把玉米杆。再后面,又是井儿湾里何六一家。老汉背上背着自家孙子,老婆怀里还抱着一只西瓜。远远的村口,隐隐约约,似乎还有人要回庄呐。

  走到路边人家,一脚踏进门里。只见雀儿的丈夫,正打开电热锅,扭亮开关,,等待水开了去煮面。桌子一角,放的是一大包挂面。我问:“还没吃饭?”雀儿的男人说:“刚开了门进家的。前晌拉了车玉米城里卖完。后晌又掰了半三轮,这才回来。”我借他家炕沿坐下来。旋即又问:“雀儿不在?”雀儿男人说:“拦羊去了,大约也回来了。现在去羊圈院里,配羊羔呢。【土话:让老羊给羊羔吃奶叫配羊羔。】”他头歪歪,看门外黑漆漆的夜看了一眼,切起案子上的生辣子丝来。

  我要等雀儿回来,才能拿走邮件。无聊中,看见雀儿家炕上有本《健康良友》,便瞎翻起来。

  我每次回老家,县城里就买好要吃的东西,才回老家的。不论是谁家叫我去吃饭,我都一概不去。因为他们太忙,我不愿因为自己,帮不上他们,还平空添些麻烦给他们。当我们隔着玻璃窗,评论雨大雨小时,也许他们正裹着湿淋淋的衣裳,赶羊在回庄的路上,蹚着泥水呢。也许,我们凑近家里的茶几,品酩茶香,消遥在软绵绵的沙发上时,夜色里的他们,还在忙着永远做不完的营生呢。也许,我们躺在席梦思床上,睡的很香时,他们因天旱,正打亮手电,为放水彻夜奔忙在田间呢。暑炎寒凉,城市人可以不去思量,下不下雨,城里人可以不把天掂在心上。而他们,我的故乡里面的人,就不一样。他们感觉四季,忍受各种磨难,只在意,天合不合人意,自己对土地倾住了满满的希望。土地会不会,给自己一点儿满意的犒赏。

  我相信:他们的勤劳,忍耐,不屈不挠的和命运较量。生活不仅带给他们最美好的希望,同时,也一定赐给他们厚重的奖赏的。我爱着的故乡,爱着的故乡的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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