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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的小朋友与大朋友

  夏日的午后,天空拂着微风,将开了窗的帘子,牢牢的吸在台面上,形成一个完全的“C”字,像海上满满鼓起的风帆。

  也许午睡睡得太好,天昏地暗,非梦不醒。梦里出现好多朋友的影子,居然是小朋友居多些。是说比我小一些的朋友,都二三十岁的年纪。我还和他们笑闹,一起恐怕那雪亮的阳光,一起就着窗帘躲猫猫,一起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情同手足,无所猜隙,仿佛在我这一个午间的梦里,我又回了一趟青春,又受了一次人间的温情。多么美!

  而醒来后的微信里,来了大朋友。照例,是说比我大一些的朋友。我发现我的人生里,大朋友很多似的。打小,我就是一个怪胎种子,和同龄人玩乐不拘,偏偏和那成年的,中年的甚至老年的,也可以畅谈一处。

  记得十岁那年的春节,正月初三,晚饭后无事,我独自串门到邻居家里。那一家邻居,是河南人,家中有四个我们同辈的孩子,其中大姐和我的二哥一样大,二姐比我大一岁,三妹又比我小一岁,最小的弟弟,大约是叔叔阿姨期待很深的,虽多隔了几年,但毕竟儿女齐备,香火有得传承,所以一人上班供养四个子女的苦辛也就虽苦尤甘。我从未见过两位长辈吹眉瞪眼,争吵咆哮,相反,他们总是浅笑盈盈的样子。那笑,给了我很多温暖,也让我很钦佩他们在生活的艰难面前所体现的力量。

  为了贴补用度,叔叔阿姨在房前屋后耕种了许多菜地,什么韭菜、芹菜、小白菜、豆腐菜、黄瓜、苦瓜、豇豆、扁豆、西红柿什么的,常常轮番的闪亮着。整个菜地,整个家园,一年四季都碧碧翠翠,瓜果累累。我每次经过,是必然要贪看的。而最美的,是他们给院落围了一圈竹篱笆,篱笆上又牵藤撒花的爬着三角梅。哦,在亚热带那艳丽持久的疯狂的阳光下,三角梅是生长开放得多么的欢啊!紫红深红的苞叶,就像是点燃的火把,让你永远得着一种灿烂和喜悦的心迹。而随意扦插的竹篱、自然攀爬的枝叶,不像那些经过精心设计修裁独运的园林,只凭着植物的想象和愿望去向天空伸展自己,看起来就更有动人之处。

  所以我常把他们那家,当做自己的家了。正月初三夜,在他们的家里,阿姨从簸箕中为我拿出许多甜点,那是她亲手烤制的。有点像各式各样的饼干。形象奇巧,比如像各种动物、树叶、几何形状?时隔三十年,我委实有些不能详述了,但吃起来那份香甜的气息直入肺腑,是到得今天也依然如新的滋味。那种感觉,真的华美之至,我方知道,原来春节可以过得这么有意思。北方人的文化,是这样有趣!

  我们就一边吃着甜美的点心,一边热热烈烈的谈开了。所有人都与我对白,但说得更多的一定不是和我同辈的姐姐妹妹和弟弟,说真的,他们有些腼腆。倒是我,虽年幼而不拘,和叔叔阿姨聊风俗聊文化,聊家人聊故乡,聊今天的生活,聊明天的展望。看见月光聊月亮,看见星星数星星。在我记忆中,再没有一夜如同那一夜一样被一种人与人之间的交谈和欢笑幸福的填满了。我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归家,以至于全家人怎样慌乱忙碌,四处找我我也全然不知。连我同学好朋友的家,但凡他们找得到的,都赶去问过了。学校广场,俱乐部燃放烟花的地方,各条大街小巷,也全都跑遍。全家人简直因为我的“失踪”而疯了一样。要知道,我是上面有了两个兄长后家里唯一的千金啊!等我终于回到家的时候,看见的一幕让我惊呆了,父亲在那铺着垫子的凉板床上(也就是那个年代我们的沙发吧),气呼呼的,眼睛圆瞪着,嘴唇习惯性的上噘着,而两个哥哥都跪在父亲的脚下,大气也不敢出。妈妈见我出现,喜极而泣,“你这丫头跑哪儿去了?简直给我们找疯了,你爸爸正责怪两个哥哥怎么没有照顾好你。”

  “哦爸爸对不起,这不怪哥哥,是我自己不好,没有给你们讲清楚我去了哪里,其实我就在赵叔叔家和他们一起吃东西、谈话。哪晓得时间过得这样快呢!”

  “跪下!”没等父亲严厉的话喊出,我早已“扑嗵”一声在哥哥旁边与他们跪成一排。也不知跪了多久,父亲的怨气、担忧、着急才慢慢散去,我们才得着解放。父亲虽然性急,但那样出格的事还是很少发生的。但因这一喜一跪,我就永恒的记住了那一个十岁的春节,那和大朋友天南海北谈话的妙趣。

  后来念大学。有一个暑假,留给我们的作业是做一次深入的社会调查,题目倒不限制。那我最喜欢了,因为我历来是有些天马行空的。平时写文章也不怎么打草稿,所以在那预备来叩动我的东西还不曾来时,我也没有潜心去思考一下要做什么样的专题。

  应该是九七年之夏,我独自一人去北京旅行。其实说独自有些沽名钓誉了,仿佛我一个女孩子有多么了不起的胆识似的,但很显然,我并不是被丢在了一个荒郊野外,或大漠孤烟之地,在京城,我有好几个同学在那里上大学,我去是有所投靠的。他们,尤其是我的班长,每天都要操心着陪伴我。他还要每天午后至深夜去一家卖场打工,销售名贵衣服,增加社会经验也附带增加点收入。他晚上下班了再回来陪我,逛清华、逛北大,或去找别的同学玩。然后他也计划着自己暑期下半场的旅行问题。所以可想他会多累。他安排我在他们的女生宿舍里住着。我便又沽名钓誉的做了一个星期的中国人大学生。但我也的确捡着一些机会独自在北京的街头游荡。

  大学生的酸腐也是有名的,对书总有些偏爱,所以中关村我是必须要去的。在大大小小的书城书店中逛过之后,我来到中关村的大街上闲走。那一年京城的夏天真是炙热难耐,据说三十九年以来才又出现那样的高温。而九十年代空调还没有像今日这般普及,所以消夏是个难题。我旅行的时候就总不断的买水、买水。但我发现,中关村的老人们,是丝毫也没有为那样暴热的天气所困扰的。他们三三两两的在街边上散坐着。头上是大树,宽大的绿化带下方总砌着一些石板花台,那石板的宽幅刚刚够一个人舒舒服服的坐着。阳光虽毒辣,但北方干燥,那树荫之下,再拂上点微风,就绝对比压缩机压缩出来的冷气要舒适得多。我看有许多的阴翳,也不怕偶尔晒到那毒辣的太阳了,我向这些老人们走过去。我经过他们的身边,约略听出他们正在谈一些有趣的话题,国事、家事、天下事无不涉及,于是我悄悄的放慢自己的脚步,恰当时就索性停下来,在那里静静的听他们的谈话。然后,我就侍机的加入进去。天啦,这些老人们是多么的和蔼呀,他们完全没有排斥我一个陌生者,一个来自四川的女孩。他们没有排斥我一脸的微笑,他们也许从我的眼神里也读到了尊敬。而到最后,居然谈话就演变成我对他们的采访了,因为我忽然悟到我要写一个什么样的题材的社会实践了:关于老年人的一切。所以我有一大堆的问题问他们,而他们是毫无保留的都予以相告了。老人,他们是多么可爱的一个群体啊,他们历经大半生,酸甜苦辣尝尽,每个人胸腹里,都仿佛装着一本厚厚的书,那是他们人生的书,用生命的热血写就。且居住在那一带的,大多是学富五车的泰斗级知识分子,但他们一点也没有架子,他们说起话来又是那样平实,语调里面是无限的包容和接纳欢喜。他们的和蔼亲切让我真的感动到几乎落泪。后来离开他们的时候,我简直有些依依不舍。

  然后从心里流淌出的文字参加全校社会实践论文评比,大约是获得一等奖,也有些记忆不清了。但从那以后,老年人在我心里,更像一首款款流淌的歌。不过我也深知他们的苦恼,他们的忧愁,他们的眼泪和痛,很愿意以自己的微薄的力量,去助他们一些。后来从医的十八年,因为专业的缘故,也基本上是为中老年人在效力,还有好多年直接在老年病医院工作,我的病患年龄平均数都在八十以上,那更是需要我们去支撑的年纪。但在现实的工作中,我体会到,在那样一个身体与精神都衰微的年纪,过多的药物和医学的干预,似乎并不能更好的帮助到他们,有些时候,还会因这些并非必要的干预和刺激,增加他们的苦痛,而对他们内在的虚弱和情感的薄脆却无以相补。我想,他们需要的是一种更加伟大的力量,能够使他们从骨子里强大起来的力量。文学是一种很好的形式,它可以从内心深处去轻抚他们的悲伤,去温暖他们日渐冷却的心房,去给到他们真正需要的精神的力量。意识到老,但不怕老,意识到将别,但不怕最后时刻的来临。我想去为他们做这样一个医生!于是我做了多年的康复科主任之后,跳出了医学的圈子,走到了另一条医人的道路上。当然,广义上讲,我也是一个病患,也时常体会到那种类似衰老的疲惫与低迷,所以说谁没有需要拯救的地方呢。那我便同时也自救吧。而我从小,就已经受到那文字的救助了。

  今天微信中问候我的大朋友,是未曾谋面的,是一位真正的学者和作家,著作等身,年岁比我略长,有如父兄一般亲切。我们因为彼此的文字,成了知音了。这种感觉很奇妙。隔着时空,我读着他所研究的尼采、罗素、萨特、孙权、孔孟墨非,既得到许多文史哲知识的补充,也受到他精妙言辞的文学的滋养。网络的力量和文字的力量,使大家泯灭的了彼此的年龄、行业、城市以及其它的隔膜,它使人与人之间,魂灵有了默契的相通,情义有了清泉的润泽,仿佛处身尘世,有时我们真的可以忘怀我们的孤独。

  在生命的流里,我还有许多这样不以我欺,相反却专门爱着我的许多大小朋友,小我者,予我青春的回顾,长于我者,予我更多生命的智慧,温暖的包容,太多太多,我无以具数,但都一并感恩在心中。我知道人生而孤独,但在你们的陪伴和爱护中,我快乐的行在路上,昂扬而坚定,幸福而满足,我想说,我也是一样爱着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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